第十三章 发难

　　罗赖的舅舅走后，叶影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手里的东西邦啷一下掉落在地上。她这才发觉双腿无力，浑身哪哪都疼起来，忍不住皱着眉，轻轻揉着发痛的胳膊。
　　老太婆把手上的菜刀收好，立即跑到丽丽面前，紧张地问：“丽丽，你有没有被打到肚子？孩子有没有事？肚子疼不疼？”
　　丽丽抱着胳膊縮在角落里，哭得梨花带雨，巴掌大的小脸被吓得惨白惨白的，见老太婆问她，委委屈屈地哭着说：“姨婆，我好痛！”
　　老太婆一听，忙紧张地叫：“浩文！过来照看着丽丽！”
　　浩文偷偷看了一下叶影，见她冷着脸不在乎的样子，浩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在老太婆的瞪视下走了过去。
　　丽丽一把抱住浩文，把头埋在他怀里哇哇大哭起来，那娇弱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保护她。浩文搂着丽丽，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哄着。
　　浩武见叶影不停地揉着胳膊，走过来说：“小影，你没事吧？”
　　叶影冲他笑笑：“没事。”
　　老太婆看着满地狼藉，心疼得像被挖了一块肉，气鼓鼓地冲到叶影面前，喊道：“都是你害的！你这个扫把星！你一来我们家就没个安宁！”
　　丽丽的爸爸也围过来，凶巴巴地说：“不错，要不是因为她，我们也不会被人打成这样！亲家，得叫她陪我们的医药费！”
　　丽丽的妈妈也含着两泡眼泪，哎哟哎哟地呻/吟着走过来，直喊手痛得厉害，恐怕是被打断了呀！
　　浩武见他们越来越不像话，生气地低吼：“又不是小影打的你们，别太过份！”
　　“我过份？要不是因为叶影去告罗赖，我们今天会被人上门寻仇吗？罗赖的老舅是个不要命的混混，往后指不定会把我们都杀了！叶影，我警告你，你必须去跟公安说把罗赖放了！”丽丽的爸爸恶狠狠地瞪着叶影说。
　　“我不去！”叶影厌恶地说，丽丽的爸爸总是用一幅命令的口气跟她说话，他以为他是谁？
　　“由不得你不去！这都是你惹出来的！如果丽丽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老太婆跳起脚冲叶影喊。
　　叶影哼了一声，冷冷地说：“你别忘了，我已经跟浩文离了婚，我要做什么事你管不着！”
　　“你……你这么跟我说话！”老太婆气得跳脚，拉开架势要跟叶影干一仗。
　　浩武挡在她们中间，对叶影说：“小影，这里没什么事了，我先送你回凤凤家去。”
　　叶影点点头，抬起脚就要走。
　　“等一下！”胡丽丽娇喊一声，浑身无力似地走到叶影面前，柔柔弱弱地说：“叶影姐姐，我求求你！把案子撤了吧！要不然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我是不害怕，可我担心肚子里的孩子！这可是浩文的骨肉呀！”
　　老太婆一听到“孩子”两个字就紧张，支愣起耳朵听。
　　浩文也走到叶影面前，嚅嚅地说：“叶影，过去的事就算了好吗？我再也不想折腾了，只想好好过日子！你把案子撤了，离开这里吧！”
　　叶影紧咬着嘴唇，看着浩文，过了一会痛苦地说：“你永远也不知道我被罗赖侮辱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情景！那个恶心的畜生，我一定要告他！”
　　“反正他又没有得手，你干嘛揪着不放！再说你难道要看到我们被打死吗？！”浩文说着说着有些生气了，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你也不是一个姑娘了，这种事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吗！？”
　　“林浩文！我真想不到你会说出这样的话！不是姑娘怎么了？不是姑娘就可以不要尊严。任由别人糟蹋吗？你做得到，我叶影做不到！我现在不是你老婆了，做什么事与你无关！你没有资格干涉我！”叶影也生气了，大声喊道。
　　浩文一时无话可说，呆呆地看着她。
　　“叶影，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们的生活弄得一团糟呢？”丽丽看着叶影哀戚戚地说，“当初是你要离婚的，我可没有逼你！现在你看我跟浩文要结婚了，存心来报复我吗？”
　　“我可没那份闲心去报复你！我早就说过，我不要的男人，你想捡就捡，跟我无关！”叶影冷冷地说。
　　浩文听到她的话，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只怕你嘴上这样说，心里又是另一个想法！如果我没有怀上浩文的孩子，我也不会跟你争的！叶影姐姐，你就成全我们吧，我求你了！”胡丽丽说着说着又哀哀地哭起来。
　　叶影冷笑了一声不理她，转身就要走。
　　“叶影姐姐，想不到你这么狠心！好！既然你执意要这么做，我把浩文还给你！”胡丽丽说着，手握起拳头，不停地捶打自己的肚子。
　　老太婆一见，吓得魂飞魄散，忙抓住她的手说：“姑奶奶！你可要了我的命了！快住手！”
　　“姨婆，是我对不起叶影姐姐！我死了也活该！”胡丽丽脸上一幅痛苦的表情。
　　“啥叫对得起对不起！我看她就是嫉妒！自个生不出娃也不让别人好过！”老太婆恨恨地说。
　　“叶影，你不会真的这么想吧？”浩文居然怀疑地看着叶影问。
　　“我看她就是这么想呢！这个狠毒的女人！太阴险了！”丽丽的妈妈手直指到叶影的鼻子上，阴阴地说。
　　“哈哈哈！我阴险？我阴险比得上胡丽丽吗？真是用心良苦啊！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找了个好爹！”叶影气极反笑，不管不顾地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胡丽丽的脸变得煞白。
　　“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明白！”叶影甩开她就想走。
　　“你不准走！给我说清楚了！”丽丽生气地大喊。
　　叶影站住，回头冷冷地说：“好！是你让我说的，你别后悔！”
　　胡丽丽哼了一声，紧紧握住浩文的手。
　　“我问你，你来枫木村之前就认识罗赖了吧？”叶影决定拆穿胡丽丽的阴谋！
　　“我不认识！”胡丽丽倔强地说。
　　“之前的事我没有证据，你爱怎么说都行！第二次就在后山上，罗赖强奸了你，这可是我亲眼所见的，我拍的视频你们都看到了吧？”叶影道。
　　“那是你陷害我！你想拆散我跟浩文哥！”胡丽丽大喊，情绪越来越激动。
　　“我陷害你？看到这一幕的可不只是我，还有一个人！”
　　“谁？”胡丽丽有些慌了。
　　“我！”浩武走出来，闷闷地说。
　　“你…”胡丽丽惊愕地看着他。
　　浩武点点头，“那天，我也在后山上。”
　　“姨婆，他们两个联合起来污赖我！您要为我作住啊！”胡丽丽转身哭着抱住老太婆的胳膊。
　　“浩武！你怎么帮着外人来对付咱自己人？”老太婆不满地说。
　　“妈，我说的是真的，这女人骗了浩文！”浩武不慌不忙地说。
　　浩文不可置信地看着浩武：“你说，胡丽丽骗了我？”
　　“不错！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可能不是你的！”浩武道。
　　“你胡说！丽丽肚子里的种就是浩文的！怎么？又想不承认了？我们家丽丽可不是任由你们欺负的！”丽丽爸爸凶神恶煞地说。
　　“丽丽可是跟浩文睡过了！不是他的是谁的？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丽丽的妈妈也逼了上来。
　　“我……我没证据，只是怀疑。”浩武一下子犹豫了，底气不足地说。
　　“没证据你就是污赖！我可告诉你，如果你们敢破坏丽丽的名声，我跟你没完！”
　　丽丽爸爸气得七窍生烟。
　　“我有证据！”叶影走了出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到浩文手里。
　　浩文接过，展开一看，脸色刷一下白了，浑身抖动起来，嘴唇哆嗦着，大吼一声往门外跑去。
　　院子里的人都傻了眼，定定地看着叶影，她交给浩文的是什么？
　　浩文冲出去后，老太婆立马就炸了，嗖一下窜到叶影面前，横眉竖目地吼：“你给了浩文什么？扫把星！你又想害我儿子！”
　　叶影闭上眼睛，一行泪缓缓流下，什么话也没有说。
　　浩武走到她面前，轻轻地叫：“小影？”
　　叶影睁开眼睛，看着他，浩武脸上满是担忧和不安。
　　“告诉我，浩文出了什么事？”
　　“把门关上！”叶影深呼吸一口气说。
　　“扫把星！你又搞什么名堂？有什么话当着大家面说！在背后搞鬼搞怪的干什么！”老太婆气得跳脚，一张瘦脸扭曲得非常难看，恨不能吃了她似的！
　　“就是！叶老师有什么话就说嘛！”围观的村民还没散去，大家好奇心大发，乱嚷嚷着，都伸长了脖子兴致勃勃地等着叶影说话。
　　有时候人的好奇心近乎于残忍，总想把别人心底不愿示人的一幕挖出来，传得满世界都是，自以为可以借此抬高自己的身价，殊不知自己心底同样有不愿示人的一面，谁比谁高？谁又比谁低？
　　叶影低着头不理。
　　浩武一声不吭，默默地走到大门前，看着那些人，脸上非常冷漠。
　　村民们看着浩武的表情，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敢嘻哈，都识趣地走了，浩武关上院子大门，插上木条。
　　“现在，你可以说了吗？”浩武走回到叶影面前，饱经风霜的脸平静地对着她。
　　“前段时间，我跟浩文去报案的时候顺便去医院检查了身体，想知道为什么我们一直怀不上。后来因为发生了太多事，检查结果一直没有拿。去办离婚的时候，我就去了医院一趟。那时候我想，浩文已经让丽丽怀了孕，那么肯定是我的问题了！作为一个女人，我也想当妈，也想治好我的病。谁知道拿到检查结果的时候，医生告诉我，我一点问题都没有，是浩文无法生育！”叶影说完，痛苦地闭上眼，再睁开。
　　“无法生育，是什么意思？”浩武定定地看着叶影。
　　“无精症。”叶影小声却清晰地说。
　　丽丽听到这里，脸色煞白地瘫倒在地，她父母急忙架起她。
　　“什么无精症？那是什么鬼东西！我听不懂！”老太婆恨恨地转过头去。
　　“地里有种子才能长出芽来，男人有种子才能让女人怀孕！说得粗俗一点，浩文他……没有种！”叶影狠狠心，直白地告诉正看着她的浩武。
　　“你胡说！浩文没种怎么会让丽丽怀孕？！扫把星你就是胡说！你污赖我儿子！是你下不了蛋生不出娃，不是浩文！”老太婆歇斯底里地尖声喊。
　　“丽丽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浩文的！如果你不信，可以去问医生，我已经跟浩文离婚了，没必要造假去污赖他！说实话，当我拿到结果的时候，我心里也很难过。”叶影看着浩武，眼里很真诚，她希望浩武可以相信她。
　　浩武的脸痛苦得扭曲起来。
　　浩文是他的弟弟，是林家所有的希望！为了浩文，他已经放弃了多少原本属于他的幸福！浩文也一直很努力，从没有让浩武失望过。
　　可如今，就在浩文以为自己即将步入新生活的时候，一张诊断书破灭了他所有的希望，曝露了所有阴谋、欺骗、利用和虚情假意！
　　他一定很痛苦！
　　“对不起！我……我也许不该说，如果我不说，浩文还是过得很幸福的，是我害了他！”叶影看着一言不发的浩武，心里越来越不安。
　　“不关你的事，就算你不说，该发生的事还是会发生，你不用自责。”浩武强忍住心里的哀伤，安慰叶影。
　　“你这个贱人，我不信你说的话，你就是来克浩文的，你想害死他，丽丽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浩文的，我儿子身体好得很，怎么可能怀不上？你心真毒啊！”老太婆逼到叶影面前，手直指到她鼻子上。
　　“要想知道是不是浩文的，其实也很容易，让胡丽丽去医院检查，看看孩子多大就知道了！”叶影觉得老太婆其实也很可怜，对于她的冒犯，并没有在意。
　　“丽丽，你去检查！让这个贱人死心，往后她就不会再胡说八道了！”老太婆又窜到胡丽丽面前，气呼呼地说。
　　丽丽脸色惨白，紧咬着牙关一言不发，眼神呆滞。
　　“丽丽，你说话呀！你说，这孩子是浩文的！”老太婆见丽丽不吭声，着急起来，抓住她的胳膊摇晃。
　　丽丽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是浩文的！丽丽，你告诉姨婆，你快说呀！”丽丽父母着急起来，恨不能翘开丽丽的嘴。他们心里明白，就算老太婆知道这孩子可能不是浩文的，只要咬紧牙不说出去，老太婆也能接受。毕竟，她儿子现在不育，尽管她恨叶影，其实心里对她的话也已经信了七八分！
　　丽丽只是看着老太婆不说话。
　　“真的不是浩文的？丽丽，你为什么要骗姨婆？为什么要骗浩文啊？”老太婆手发起抖来，不相信地看着丽丽眼里的绝望。
　　“姨婆，我真的喜欢上了浩文！我不想再骗他了！”丽丽终于开口，却是给了老太婆当头一棒。
　　老太婆手微微抖动起来，踉跄着后退两步，脸上的神情变得迷茫，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整个人委缩起来。
　　丽丽父母再也嚣张不起来，都讪讪地转过脸去，脸上隐隐含着羞愧的表情。
　　这时候，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有人在门外大喊：“有人在家吗？”
　　一连叫了几声，浩武走去开了门。
　　罗警官和那个年轻的实习民警走了进来，问道：“谁是胡丽丽？”
　　丽丽脸上一阵惊慌害怕，紧紧握住她妈妈的手，犹犹豫豫地站起来，小声说：“我是胡丽丽！”
　　丽丽妈妈一下子挡在她前头，哀哀地说：“同志，我家丽丽可没做什么坏事，你不能抓她！”
　　罗警官温和地笑了一下说：“别担心，我不是来抓她的！”说着，对院子里的叶影点了一下头，走到胡丽丽面前说：“罗赖我已经把他抓起来了，都是叶老师的功劳呀！有了那个直接的证据，罗赖再也无法抵赖，全都交待了他的种种犯罪行为!他也承认了几次侮辱你的事实。今天我们来，是想带你回警局再核实一下情况，你不要害怕！只要照实说就行了！罗赖一旦被定了罪，他往后也不会再来骚扰你了！胡丽丽，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同志，丽丽真的没事吗？”丽丽父母不放心地紧盯着罗警官说。
　　罗警官笑笑说：“放心吧，胡丽丽是受害者，她不会有事的，有事的是那个坏蛋！我带她去一会再送她回来，你们只管在家等着，很快很快！”
　　丽丽苍白着脸，跟着罗警官向门外走去，经过叶影身边的时候，停下脚步，咬牙切齿地说：“叶影，我恨你！”大踏步走了。
　　叶影身子一阵摇晃，身上所受的伤，心里的煎熬一并发作起来，整个人向后倒去，浩武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叶影含着泪喃喃地说：“哥，我错了吗？”
　　浩武定定地看着她：“你没错，我们都没错。怪造化弄人！”
　　浩文走了，丽丽走了，老太婆整个人都要疯了，狂嚎一声“浩文哪！”就往门外冲去，丽丽父母也没有脸再呆在这里，稍微收拾了下，招呼也不打一个，讪讪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