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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垦荒移民入澧州 难后余命踏故地

作品名称:一个古城的湮灭风云      作者:醉剑琴心      发布时间:2015-07-19 14:24:38      字数:7619

  涔澧大地,上天馈赠以优厚的自然资源。其南北之关山、盘山和东西之洞庭湖、武陵山的神奇造化形成的两河平原的膏腴土壤上,自有人种以来,就成为人类文明的发祥地。厚土之下,到处都有六千年以上的人文积淀。涔阳古城西北的“三元宫”、南民湖西岸的“八十垱”、涔河梦溪段的朱家河,与和它南面相连的北民湖畔的棋盘街、七星堆,以及与其西南相邻的鸡叫城、城头山、彭头山一样,以中国最早的稻作生活和城居生活的起源而成为令当今国际考古界振聋发聩的传奇故事。这里的先民生命碎片,告诉后世代的人们,早在八、九千年前的上古时期,当世界其他地域的人类尚在赤身裸体、居洞歇树、茹毛饮血的时候,涔澧大地、南民湖湖域的先民们便以其勤劳和才智,步入了文明人的社会。他们垦田造渠,引水种稻,结网捕鱼,立窑烧陶,伐木建房,采麻制衣、夯土筑城,创造着繁盛与神奇。如今一镐下去,大溪文化、屈家岭文化、石家河文化的堆积层便破土而出,闪耀出异彩。
  然而这亘古以来的繁华地,到明末清初,特别是经历康熙年间的屠城灭迹以后,不仅影响到涔阳无人,而且殃及涔河南岸、澧水北岸一带的澧州人丁骤减。
  
  有资料记载,涔阳屠城后,涔阳治所藉灭,其地面归属澧州道后,以“梦溪”名之。涔阳人口归零,而整个澧州户籍人丁数也不过一万九千多人,且这些人大多散布在澧州地面的武陵余脉山区。到了清嘉庆年间,整个澧州(包括后来归属的旧名指称的涔阳)的人口则发展到一百零三万。
  当其时也,涔阳三天血洗之后,尸首盈于野,腥臭百十里;莲壮菱实无人采,稻粱铺地无人收。西风荒草里,夕阳黄昏后。到处虎啸狼嚎,漫天昏鸦闹叫。夜间萤火舞冤魂,白天野狗哭阴影。自古歌舞升平地,眨眼间便成鬼蜮。那边沿地带的澧州人,闻而丧胆,望而生威。人们日不敢出村,夜不敢开门,小儿不敢夜哭,悚悚然怕望涔阳。好多百姓都拖儿带女,离乡背井,远走他方,这就如躲灾逃难一样。再加上第二年春夏之交,气温回升,那腐尸细菌泛滥,瘟疫流行,又不知死了多少,吓走了多少。
  更有甚者,自努尔汉行走澧州时,为让“涔阳”二字绝于人口,明察暗访,随意杀戮,制造恐怖,后又疏散聚居村落,强迫移民,使人心惶惶不可终日,以为澧州乃是非之地,不得不远遁求生。这又走了不知多少。故有《悼涔诗》曰:
  晚霞如血染残穹,古地腥尸腐远风。
  刀舞画楼三夜尽,枪挑爨火一朝穷。
  芰荷欲把哀鸿护,天运偏将苦鬼笼。
  谁记花城淹泪水,涔阳荒草已朦胧。
  
  却说这涔澧大地百里平畴上的万顷良田毁于人祸后,已成一片荒芜:到处是荆棘杂草,到处是灌木藤蔓,到处是水洼沼泽。由于堤垸溃毁,沟渠废弃,水土流失。洪水暴涨时为水浒泽国,干旱来袭时多有不毛之地。这种状况一直延续到乾隆十六年开禁移民,历经了康、雍、乾三朝,计七十一年的废置。
  为什么要废置七十多年才开禁移民呢?这不是说朝廷忽视或淡化了澧州,恰恰相反,正是注重澧州的体现。
  其实澧州之事,已成为清朝几代皇帝的心病,都一直关注着,只不过他们有意地要让时间去创造历史,通过历史来磨灭积淀在一代人身上的印象与怨忿,以消除荒谬事件可能导致的仇恨和影响。也就是说,对于一种事件,只有第一代亲历了的人其印象和情感才难以磨灭,而到后一代就不那么关注了,越到下一代就越不关心了。当历史把真实变成传说的时候,这真实也就不那么重要了,最多不过是饭余茶后的闲谈。你想,澧州(涔阳)经历了七十多年的荒芜,也就是说,经历了至少三代人的荒芜,那土著民的情绪就会自然烟消云散,印象也会淡薄。在这种情况下,再从外地迁移新民过来,这过去的事就尘封在陌生里了,谁还知道呀!即使偶尔有人提起旧事,对于这些移民来说,也是与他们无关的。
  可能是这个原因吧,雍正八年(1730)澧州才升为直隶州,下辖一州五县:即澧州(含今澧县、津市)、安乡(含南县)、石门、慈利、永定、安福,由此“涔阳”也就正式消了“户口”。从升为直隶州开始,澧州为朝廷所直管。澧州成为直管州后,皇帝当然亲自考虑澧州的事。
  
  却说一天,那弘历早朝与会众臣结束后,独步御花园,想起涔阳之事,扳指一算,那地废置已七十又一年了,人过三代有余,到了开发启用的时候了。于是就招来户部尚书海望前来谋曰:“爱卿可知澧州现有人口多少?”
  “不足十万。”
  “梦溪及临近梦溪的大堰垱、王家厂呢?”
  “大堰垱百户,王家厂六十余户,梦溪三十户”
  “那些废弃的土地,朕欲移民过来,爱卿以为如何?”
  “皇上圣明!以前是‘湖广填四川’,现在就来个‘江西填湖南’吧!”
  “为什么是江西来填?”
  “说江西填湖南,实质主要是填澧州。一者,江西人口密度大,汉族意识强,以‘威’治之,不如以‘弱’化之。加威于民,逼久生反,下策也!疏而弱之,分而散之,即可以扩大他们的生存空间,更能够去掉他们的势力,即使有反心者,也独木不成林,单丝不成线了。再者,为涔阳计,澧州四境,西、南皆山区,地广人稀,无民移焉。北之湖北,人口虽众,但从地缘、人缘及吏治、文化上看,自古与澧州唇齿相依,血脉相连,移民宛如左手换右手也,那先皇担忧之事,迟早要勾陈泛起。只有江西之民,去澧州千里之遥,不知澧州(涔阳)旧事,移之抚之,让其劳作生息,必德于皇上英明,何有反叛之由!更何况洞庭湖平原,自古天堂膏腴也,水土自然远优江西,百姓扎根不等两代,少有不发迹者!”
  “爱卿乃智者也,此一席话,胜过十万兵矣!”
  于是,乾隆就要海望拟出一个移民方案。
  那方案不几日拟定后,乾隆招来江西、湖南巡抚,布置移交与安置移民之事。
  
  这次移民由于具有历史性的重大战略意义,所以清政府效法湖广填四川的经验,采取了很多政策性措施鼓励江西百姓入移澧州落户进行稼穑耕垦。
  当然,官府的移民措施宣传对于安土重迁的江西人来说,是个观念上的严重挑战。谁都不愿意离开祖祖辈辈居住的热土,谁都不愿意离开家族和亲人。特别是经济条件好的地区,人们更是有很大的抵触情绪。由此,江西官府急了。把抽调式动员迁移改为家族式集体强迫迁移。成年男丁不愿走的,为防止他们逃跑,派兵捆绑住双手押送。引来了车辚辚,马萧萧,被迫移民拖儿带女涉远道的悲壮。自江西到澧州近千里的官路上,移民来者络绎不绝。特别是那些被强迫迁移的人,他们被捆绑着由长长的绳索连起来像一串串的葡萄,一拨拨地一走就一大溜。一路上这些男男女女要方便了便大呼小叫着“解手”,“解手”成为移民特殊时期的共同语言。这语言在澧州至今流传着,成为江西移民的标志。
  这些移民来到澧州大地后,在官府规定的地点报到。报了到就编入保甲,有了户籍,可以安门立户了。有了户籍,他们就能够得到组织管理与扶持。特别是考虑到移民第一年安家垦荒的困难,政府按户籍人口拨银给予牛种、口粮、生产费援助,减免赋税,以减轻移民负担,提高开垦的积极性。
  报到落籍后,这些移民就以姓氏家族为单位,由小吏带领到指定的地方。这指定的地方就以他们的姓氏冠名而在澧州地图上标明。由此,这原名涔阳现称梦溪的地方加上澧州的部分,合计二千多平方公里、二十多万公顷的荒芜土地上,就有了任家河、洪家河、张古塘、李家岗、曾家溶、陈子岗、温家台、谢家塌、宋鲁湖等等。其间设有贺同铺(南)、沙林铺(北)、梦溪、郭家铺(西北)等等地名。以他们占有的土地命名,表示官府放宽了土地垦殖权。只要他们垦殖的是无主荒田,政府就颁发证照,使垦殖者有永久性的管理、使用权而成为私有产业。
  澧州管理移民的主要处所是保、甲,保是基层管理机构,甲是生产协调单位。每保都设“铺”,管理官员皆驻铺所,对划分区域进行事务管理、信息沟通、保障供给和生产支持。
  他们进入杂草、荆棘、灌木、丛林或河畔、湖州中,简直就进入了一个洪荒时代。在偌大的丛林杂草中,要不是罗盘定向,那可是方向都找不到呢。所以移民们出门罗盘不离身,他们习惯地称这罗盘为“表”。这些思乡恋旧的江西人,出门只要遇到拿表的,不管认识不认识,都亲切地称对方为“老表”,这一称“老表”,人与人之间就有了表亲一样的感情,于是,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有什么事都来帮忙。这样,“老表”就和“解手”一样,成为澧州江西移民的特征而一直流传了下来。
  澧州地面的老表关系还影响到澧州一种习俗的形成,那就是普遍的“请客送礼”。由于有“老表”之缘,在这块高密度的江西移民区域,“请客送礼”的明目繁多,除了婚、丧大事外,其他如,小孩出生有洗三酒、月酒、周岁酒;有的人家还办三岁、六岁、九岁、十二岁酒。成丁男女有三十六岁、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八十岁、九十岁、百岁酒。除人酒外,还有事酒,如房子竣工、搬迁、老人做寿材(棺材)、添置重要家庭设施等。至于重大节日,那就更不用说了,如春节、元宵节、清明节、端午节、中秋节、重阳节、春节等,这也是必须办酒宴的。另外还有一些社会性活动,如社日(俗称土地菩萨生日)、清明会(家族性的,由祠堂主办)等。所有这些办酒宴“请客送礼”的由头,除了清明节是家庭性规模、清明会是家族性规模之外,其他都带有社会性的。所谓社会性规模是指来客不一定是家庭、家族成员,其他社会人员都可以来。所以一遇到有人办酒宴请客,便有许多人来做客送礼。在这种习俗之下,亲友是必请必到的,邻里乡亲是不请必到的。慕名而来的则路不分远近,人不分亲疏。攀朋结友而来更是如此。
  移民被带到指定的地点后,其首要任务是安家。他们拿着户籍证明,分别到附近的铺里领取各种工具,然后就伐木、割茅草、砍荆条,做栅栏,筑土墙,盖茅屋。技术条件好的还烧砖瓦。反正柴草有的是。
  安居工程初步完成后,他们就全力以赴地投入了垦荒造田的劳动。对于新开辟的荒地,政府规定“三年起科”,即入澧移民开垦水旱田地,定于三年种收不纳粮,三年后按田地的等级适量纳粮。对于水旱不保收的土地,遇到灾情进行适补。
  政府还对移民实行教育激励。即移民携妻带子入澧开垦者,只要取得户籍的,就可以入学堂读书并参加科考。为此,政府在澧州治所设立“澧阳书院”和考点,支持就近读书棚考。提高移民在当地的地位。
  经过一年的奋斗,他们基本解决了吃粮问题。慢慢地适应了这里的环境。
  
  政府在策划江西移民时,也鼓励移民接收地自主接纳移民。户部制定措施,对所在地各级官员,招民劝民开垦土地做得有成效的给予奖励。规定不论文武各官,能有效招民劝民安家垦田者,每扩大到百户记功一次,扩大的三百户加一级;扩大到五百户加二级;扩大到七百户以上者升职。由此,澧州官员除了接纳江西移民外,当然也向其它地方发布了接纳移民的信息。
  是年,湖南西南山区及广西山区大旱,许多灾民逃荒远走他乡,他们打听到地处洞庭湖平原的澧州移民垦荒可以享受政府补助,于是就有不少人来。
  一天,正是暑气刚敛、秋风初度的季节,澧州兰江河口的多安桥上推来一辆鸡公车,来到老古城的月台移民报到处。办理移民报到手续的官吏一看这推鸡公车来的一家人,吃了一惊:原来这车上坐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太婆,自称姓云,单名一个英字,今年九十有五了,仍然精神矍铄。只见她从车上下来以后,走路稳健,耳聪目明,说一口官方话,腔正字圆,对答人们的问题头脑清晰。那推车而来的一对男女,一个是她孙子,姓黄名思;一个是她舅孙女,彭名莲。年约都在二十岁左右。他们称从宝庆府来,家乡大旱,亲人逃荒四处走散,听说这洞庭湖平原澧州地面招收移民,故此投靠。掌管移民收纳的官员听后大喜,马上批准报到,当即登记户籍,至于安排在哪里,官员听从他们的选择。只见九旬老太婆说,要到梦溪境地。于是就有小吏带他们向梦溪走来。
  到了涔水河边梦溪渡口,那带队小吏去联系渡船去了,老人从车上下来,告诉黄思和彭莲:这里就是我们老家的人到澧州来常过河的渡口。看到此时的渡口两岸荒芜的景象,不由得想起唐人司空图曾经在《涔阳渡》诗句里描绘的情景:
  楚田人立带残晖,驿迥村幽客路微。
  两岸芦花正萧飒,渚烟深处白牛归。
  现在却是涔阳人绝,楚田不再,杂草野树中,驿路村庄无寻处,洲皋秋芦正飞花,却无白牛烟渚来。
  不一会,小吏叫上渡船了。
  来到梦溪,小吏指导他们交了户籍证书,登记入保,领取了口粮、工具和一顶特为照顾这位九旬高龄的老人而发的临时帐篷,来到宋鲁湖附近的未认主地面。
  此时被称为宋鲁湖的地面,即涔阳故城遗址也。老人和两个孩子到这里后,寻了一块附近有池塘的高地,黄思拿锯、彭莲用刀,伐了一片树,砍掉荆棘藤蔓,割去荒草,铲平地面,拉起了帐篷。然后两个年轻人就开始垒灶做饭。
  这时,云英老人拄着拐杖到四周走了走,心里当然又生一番感叹:这就是过去的涔阳啊!望衡对宇的街道、鳞次节比的房屋、玲琅满目的商铺,旗晃猎猎的茶肆酒楼,车水马龙的热闹,都哪儿去了?如今在这黄昏秋风里望去,满眼是飘舞的落叶,起跌于乱竹杂树的飞鸟;充耳所闻的鸦噪阵阵、斑鸠咕咕、野鸡咯咯。眼下的老藤蔓葛里,时有野兔、猪獾、黄鼠狼闪忽窜过。她正走着,突然一只被她惊飞的野鸡从附近的草丛掠起一道身影,把她的眼光牵到空中。那野鸡飞远了,可是她的眼光回收时却又落到了前面那株灌木的枝桠上,那枝桠上有条绿色的蛇在密密的树叶掩护下小心翼翼地缓缓爬行,不断地吐出血红的信子,蛇的前面,有一只小黄雀正在啄食刚刚捕获的猎物,那猎物像是一只大蜻蜓。
  云老太正在观察蛇在树的横枝干上那暗藏杀机的细微动作,忽然听到一阵哇哇的惨叫声传来,她侧头一看,发现脚旁不到三尺远的草丛里,一条蝮蛇捕住了一只大青蛙,那青蛙鼓着个肚子,绝望地叫着、挣扎着。这蛇一下吞不下这鼓得比它的血红的口大几倍的青蛙躯体,就用长长的身子紧紧地卷住它。蛇一用劲卷,青蛙就哇哇地叫着鼓气。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搏斗,也是一个残酷的生死搏斗,它们一为求生、一为获利,其结果怎样是可想而知的。可是云老太不忍看到这弱肉强食的局面,就用拐杖向那蛇戳去。那蛇猛然受到一股强劲的袭击,迅速放下青蛙逃了。接着青蛙也一蹦老高,逃出了危险之地。
  
  这个涔阳啊!千古繁华地,一旦为荒野,是不是就像人的死亡一样,也可以被理解为回归自然呢?如果这就是回归自然,那么大罗世界里的一切生物其生存和死亡是不是与利益、血腥、残酷、阴谋、误伤有关呢?倘若有关的话,那这些现象也可以算作是自然了。在这种状态的自然里,好像就只有利益争夺、强者生存、弱者死亡、优胜劣汰、新陈代谢的规则,根本没有伦理道德。由此看来,作为自然中的一个成员的人类,产生私欲和为了私欲而去制造争夺、血腥、残酷、阴谋、误会,就丝毫也不奇怪了!看来这自然并不只是花好月圆,风和日丽,而更多的或者最终所做的就是:为胜利者创造祭品,演绎强者生存、弱者死亡、优胜劣汰、新陈代谢的现象。
  是的!是这种自然现象、自然规则!每种存在,包括人,无论它的生存状态怎样,都必须在这些规则里选择其一种来归结自己。
  云老太想到这里的时候,似乎对以往的遭遇有些释然了。她现在感到最重要的就是要使自己和自己的后人们如何顽强地在该有的时间和空间里活下去。这活下去就是硬道理!
  老人在附近转了一圈,闻到了帐篷里飘出了香气,便慢慢地走了回来。
  “奶奶!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落脚啊?”彭莲看姑婆回来了,一边从锅里把做熟了的黄思刚捕捉来的野兔肉剩到碗里,一边问道。
  “这里就是您经常说的涔阳吗?”黄思把一块木板放在鸡公车的架子上权当桌子时附和着彭莲的问话说。
  “嘘!声音小一点!不要让别人听到了这两个字!”云英所指的这两个字就是清朝皇帝最忌讳的“涔阳”,这亘古以来的人间天堂退回到鸿蒙未开的洪荒时代,就是这两个字的“魔力”造成的。面对两个孙辈孩子的问话,老人仍然心有余悸,提醒他们。
  接着,老人又说:“这里的水土好着呢!等种了庄稼你们就知道了。”
  “奶奶,您说我们还能找到姥姥们的祖坟吗?”
  “慢慢找吧!住下了再说。”老人沉思了片刻说。其实能不能找到她心中也没有底数。她刚才转了一圈,虽然没有走远,但感觉已是面目全非了。这先人的坟墓说不定也被毁了呢。
  “这哪里是您描绘的天堂啊!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彭莲说。
  “哎!荒芜七十多年了……在荒芜的年代里哪有人住啊!”
  “我们来了,不就是有人住了吗?”黄思说。
  “带你们来,是想在这里留下一脉,再遭难也不能愧对祖宗!只是要苦你们了。”
  “人走千里,辈越百代,这念祖思故的乡土情结总是不可割舍的。”黄思说。
  “只是不知那几位叔爷爷、叔叔的情况怎样?他们还惦念着这里吗?”彭莲说。
  “他们会来的。只要人在,会的!”老人说“会”时双眼微闭,好像这话既是说给他们的,也是说给自己的,更像是一种祈望、一种安慰,显现出信念入心的沉醉。
  
  开餐了。这是七十多年来第一次在自己古老的家乡和孙辈们共餐,也是重新在此“开天辟地”的第一餐,老人叫彭莲多拿了个碗,叫黄思提来酒,她特意给他们倒了酒,自己也倒了一点,说:“喝吧!孩子!老身今天也陪你们喝一点。你们知道今天的酒有什么不同吗?”
  “五柳逢秋渐衰微,陶潜恋酒不知归。但存物外醉乡在,谁向人间问是非。”平时习惯了与奶奶对诗的黄思借诗答道。
  “这是赵嘏赠王明府的诗。我只改‘醉乡在’为‘醉在乡’,‘谁向人间问是非’为‘不问人间是与非’。”彭莲说。
  “嗯!用得好,也改得好。乖孙孙看来都有长进了。我也就借题发挥,同样念赵嘏的另外一首诗:‘处处云随晚望开,洞庭秋入管弦来。谢公待醉消离恨,莫惜临川酒一杯。’劝你们畅饮了!”老人说完这话,像跑完了万里征途的老马卸下身上的货架一样,有一种轻松,也有一种疲倦。
  老人饮了一点酒,就离开桌子了,剩下的时间和空间就是这两位表亲兄妹的。他们夜饮渐深,直到油干灯熄了,便将就着在枯草里歇息了一夜。
  从第二天开始,他们便开始正式筑居安家。
  他们用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伐来周围的大树,凭着他们的勤劳与心灵手巧,做了三件茅屋,还做了三张床、书桌,餐桌、椅子、衣柜等等,尽管做得很粗糙,有点甚至还有点儿原始,比不上手艺人的精细,但却很实用,也很结实。
  室内的工程完成后,他们就在在房子的周围载了一圈密密的木头栅栏。这里是野兽的天下,一个多月的生活使他们感觉到了豺狼虎豹蛇每时每刻都在屋子的四周觊觎,他们不得不防,为此必须有高而坚固的栅栏来防护。
  安居工程差不多后,他们接下来的功夫就是垦荒生产。他们用全副精力和大量的时间,伐树烧荒开地,种下了政府调配的油菜、萝卜、大蒜、白菜、豌豆、蚕豆、麦子等蔬菜和粮食作物。
  这里果然是“棒槌落地生根”、“种饭都长”的地方。作物种子种下去后,在黑色的沃壤里很快破土出芽生长。也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白菜绿了,萝卜白了、大蒜抽叶了,豌豆、蚕豆和油菜的绿叶覆盖了土地,麦子吐出一片翠玉。看着作物的长势,黄思和彭莲的脸上露出了劳动的喜悦。田地劳动之余,他们还常常到湖里、塘里捞几条鱼、挖几支藕;到林子里捕几只野兽、野禽以改善生活,这就有板有眼地像个过日子的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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