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刀外传》【六】

【第6章】回头无岸
司徒绝拍了拍南宫玉的肩道：“玉儿有所不知，在我辞官之前，花公子乃是我的上属……”
花落泪打断道：“司徒前辈德高望重，何必看重什么上属和下属？只要能为百姓做实事，官位高低，皆不足以道。”
“说得好！”司徒绝道，“花公子所言甚是，老夫汗颜呐！”
“老阎王也不必谦虚了。”上官逸尘望着花落泪道，“我早料到，花公子不是等闲之辈。不过，在二位处理公事之前，花公子，我与你的私事，是否也该做个了断了？”
花落泪叹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上官帮主的大搜魂针，伤心之后即可回头，可是上官帮主自己，为何却做不到呢？”
上官逸尘道：“针伤心，是为无情，而人伤心，却为多情。”
花落泪道：“都为情苦，苦海无边。回头，才是岸。”
上官逸尘摇道：“花公子此言，是针对我母亲说的吧？”
花落泪道：“现在，是针对帮主你自己。”
上官逸尘苦笑道：“针回头，岸在我的掌心，我回头，岸却在何处？恐怕是，回头无岸了吧？”顿了顿，上官逸尘又向司徒绝道，“说起我的大搜魂针，有件事，我一直没有想通，想请教一下老阎王。”
司徒绝道：“帮主所指何事？”
上官逸尘望着被司徒绝扔在地上，像死猪般的龙覆雨道：“这龙覆雨既然穿着天羽禅师的龙鳞护心甲，为何中了我的大搜魂针之后，还是见血了呢？”
“这很简单。”司徒绝指了指自己手背的那条刀疤道，“花公子的回头弯刀没有能够置我于死地，因为我提前用手护住了喉，而这龙覆雨，道理也是一样。”
上官逸尘弯下身，看了看龙覆雨没有被大铁钩穿透的另一只手掌。
果然，在龙覆雨的另一只手的手背和掌心，上官逸尘皆发现了一个针眼，显然是被大搜魂针，一针穿透。
上官逸尘依然不解道：“你是说，是龙覆雨提前用手护心？可是，他分明穿有龙鳞护心甲，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司徒绝笑道：“这就是这龙覆雨的狡猾之处。如果龙覆雨不这样做，帮主见针上无血，还会罢休么？”
“不错！”上官逸尘恍然大悟，“差点着了龙覆雨的道。这对我的大搜魂针来说，简直是个致命的讽刺！”
花落泪道：“我的回头弯刀，在遇上了司徒前辈的时侯，又何尝不是一个致命的讽刺？”
上官逸尘大笑道：“如此说来，我俩倒是扯平了？但是，我却忽然有个想法，如果我的大搜魂针，遇上了你的回头弯刀，其结果，又是怎样呢？”
花落泪又轻叹一声道：“说了半天，上官帮主还是不想回头？”
上官逸尘亦叹道：“既然无岸，又何需回头？不过，上一辈的恩怨，我俩确实没有意义再纠缠下去了！”
花落泪一怔：“帮主想通了？”
上官逸尘点头道：“我的大搜魂针与花公子的回头弯刀，异曲同工，都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针只伤心，刀只切喉。这如果被对对手摸透的话，提前穿件护心甲，套个护喉罩，那我俩的针和刀，岂非一无是处？”
司徒绝道：“帮主说的虽有道理，但护心甲，护喉罩毕竟只是少数。虽然现在，江湖都知道，针只伤心，刀只切喉。但，一旦真的遇了，多数还不是躲不过！因为，大搜魂针和回头弯刀，也都有一个致命的优点，简括一个字，快！就像当年的小李飞刀，都知道一刀封喉，可真遇上了，来得及躲吗？”
上官逸尘连连点道：“老阎王说得太对了！”
司徒绝注视着官逸尘道：“那，上官帮主是否还想知道，大搜魂针和回头弯刀，到底是哪个快吗？”
上官逸尘摇头道：“如果真的针刀相遇，那，不止是我，连同花公子，恐怕，要一起回头无岸了！”

【第7章】泯恩仇
“不过，大搜魂针与回头弯刀，毕竟，还是有些区别的。”花落泪道：“恶海无边，惩恶回头，是为回头弯刀。而上官帮主的针呢？伤心转恨，上天入地，解恨方休。所谓，恨海无边，解恨回头，是为上官帮主的大搜魂针。上官帮主，是也不是？”
上官逸尘淡然道：“以前是。但，刚才我忽然想通了。现在，我的大搜魂针，已经不是花公子所说的那样了。”
“哦？”花落泪不禁有些意外。
上官逸尘幽幽道：“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恨呢？何尝亦不是？”
花落泪点头道：“爱既是恨，恨既是爱，爱由心生，恨由爱灭，爱恨皆空。难得上官帮主能够幡然醒悟。”
上官逸尘长叹一声道：“物随心转，境由心造，烦恼皆心生。我母亲上官小仙，因为你的父亲叶开，因爱而生恨，因恨，而烦恼了一生！我呢？因为对我母亲的爱，而转成了对你父亲叶开的恨。爱与恨，转成了恶性的循环，几乎酿成大祸！大搜魂针，离于恨，方可上天入地，惩世间之恶。”
花落泪道：“若恶可渡，何必伤心？”
上官逸尘道：“十恶不赦，是为伤心；一针见血，是为回头。回头，是为西方极乐。这，就是我，现在脱胎换骨之后的大搜魂针！”
“哈哈……”花落泪大笑道，“无恶不作，而生不平；一刀去恶，始知回头。回头，落泪归彼大荒，从来去来，去处去。这，就是我的回头弯刀！上官帮主，看来，我俩是走到一起了！”
上官逸尘目中，竟似有泪光闪现：“我长你几岁，不妨就做你的大哥，如何？”
“好啊，好啊！”南宫玉在旁手笑道，“不过，两位好象忘了小弟了。我最小，先自称小弟了，两位大哥，意下如何？”
上官逸尘亦大笑道：“本来你就是三公子嘛！今天这日子，就叫长安三结义吧。沾三弟的光，我们三人，就叫长安三公子。老阎王，你说呢？”
司徒绝捋须笑道：“看来，不久以后的江湖，将是长安三公子的天下了！”
花落泪失笑道：“长安三公子？好响亮的名号，也很儒雅，不错！”
上官逸尘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龙覆雨，又道：“我此次前来风云客栈，本来，只是为了收拾这龙覆雨，既然此人是个江洋大盗，就由二弟处置了。我，也该就此别过了。”
南宫玉道：“可惜，长安三公子刚刚才结义，便要分开。不知何时，再有相聚一起的机会？”
花落泪抱拳道：“上官大哥处事如此明智，金钱帮日后，一定永远都是江湖第一大帮。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上官大哥此去，请多多保重！”
上官逸尘亦抱拳道：“托二弟的吉言，咱们后会有期！三弟，再会了！”说罢，上官逸尘令两个黄衣人抬起了诸葛残的尸体，随后，便同那十几个黄衣人一起，在白雪耀眼的长安街上，如同刮起了一金黄色的旋风，转眼即逝。
花落泪目送着上官逸尘等人，直到消失，才望向司徒绝道：“我有件重要的事，一直在找司徒前辈……“
南宫玉道：“此非说话之地，花二哥，三绝恩师，我们不妨回客栈说话。”
司徒绝点头道：“也好。”
此时，在司徒绝手中的那根细长鱼杆，不知何时，早就又变回了一支铁笔。
司徒绝一手提起地上的龙覆雨，向花落泪二人道：“走吧。”
于是，三人便像一阵风似的，很快也从长安街上消失了。
长安街，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风云客栈。
三人又回到了原来的那间客房。
花落泪掩上了门，转身向司徒绝道：“司徒前辈可知，自从发生了那件血案后，我便一直在找你。”
“哦？”司徒绝道，“其实，我也一直在暗中调查此案，只是，因为我早已辞官，不便露面而已。”
“我知道。那把武士刀，那个客栈老板的尸体，都是司徒前辈助我查案的暗示。我一直在找你，就是因为这件事。”花落泪道，“我是想告诉你，宫里的皇上，也在重视此案。”
司徒绝不由一惊，急道：“是么？皇上怎么说？”

【第8章】密旨
花落泪道：“皇上有一道密旨，要我亲手呈于司徒前辈。请司徒前辈阅完密旨之后，立即将其焚毁。”说罢，花落泪便伸手探入怀中，掏出了一圈用黄布包着的黄纸，递与司徒绝。
司徒绝急忙伸手接过，将束于黄布的绳子，轻轻地解开。
一封信顿从黄纸中飘然落下。
司徒绝一看手中的黄纸，赫然写着“密旨”两个大字。
再看飘落在地上的那封信面，也写着“司徒绝亲启”五个醒目的字。
司徒绝忙弯下身，拾起地上的信，拆开信封，展开信纸，匆匆地看了起来……
看罢，司徒绝便将黄色的信纸，揉成了一团，握于掌心之中。
过了片刻，当司徒绝再一次摊开手掌的时候，刚才那张黄色的信纸，已经变了一堆黄色的粉末。
“司徒前辈好深的内力！”花落泪道，“皇上可是在信中，命你重新回去上任？”
司徒绝点头道：“不错。”
南宫玉急忙问道：“三绝恩师，皇上还在信中说了些什么？”
司徒绝道：“皇上命我官复原职，火速了断这桩血案，揪出投毒的凶手。不过，关于我官复原职一事，绝对不得公开，因为此案，必须要暗中调查，以防再一次遭受恶人的暗算。”
花落泪注视着司徒绝道：“皇上圣明！依我看来，司徒前辈恐怕早就在暗中调查此案了吧？不过是，一直没有露面而已。”
司徒绝道：“我是不便露面。花公子一定是想问那把要了唐韵性命的武士刀吧？”
花落泪默默点了点头。
司徒绝道：“关于这把武士刀的来历，就得问这滑如泥鳅的龙覆雨了。”说罢，司徒绝抬起，对着地上的龙覆雨，“砰”地一脚，一下就把龙覆雨给踢醒了。
龙覆雨刚一睁眼，便欲挣扎，却是动弹不得。
抬头一看站在前面的司徒绝三人，龙覆雨方才如梦初醒，急忙连声求饶。
司徒绝冷声道：“你这狡诈恶贼，且慢求饶，先给我回答一下，那把武士刀，究竟是怎么回事？”
龙覆雨颤声道：“我如果我全说了，你们……你们是不是就不杀我了？”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闷声观看的南宫玉，蓦地怒喝一声道：“快说！要想活命，就给我好好表现，别再费话！”
“是，是！”龙覆雨连连点头，豆大的冷汗，在额头涔涔滚落，“这把武士刀，便是那个东瀛武士平川一郎赐给我的？”
司徒绝道：“这平川一郎，既赐给了你紫毒粉，还赐你武士刀做什么？”

【第9章】武士刀之谜
龙覆雨挣扎着站了起来，低头道：“这平川一郎在中原笼络到了许多的武林人士，建立了一个叫‘地狱门’的帮会。这把武士刀，就叫‘尚方宝刀’。如果谁拥有了这把武士刀，就像得到了朝廷的尚方宝剑一样。只要是地狱门的人，若是谁起了叛变之心，拥有这把‘尚方宝刀’的人，便可对其先斩后奏。”
“如此看来，你在地狱门中的地位，一定是非同小可了？”司徒绝不屑道，“可惜，这把平川一郎所谓的‘尚方宝刀’，却被我的阎王笔给钓走了！现在，你只有老实交代的份！”
“是，是……”龙覆雨连连点头道，“小的身份，不屑一提。”
司徒绝续道：“那，唐吟兄妹，可是地狱门的人？”
龙覆雨点道：“是的。还有金钱帮的诸葛残，也是地狱门的人。”
“哦？是么？这么说，诸葛残此人还是个两面派喽？”南宫玉低头看着手中的嗜血剑，似有所思地道，“怪不得，你要置诸葛残于死地！可惜，你杀诸葛残，用的却不是‘尚方宝刀’。”
“我杀诸葛残，只是私人原因。”龙覆雨望着南宫玉手里的嗜血剑，恨声道，“那是因为，诸葛残的金刚铁拐在新兵器谱里的排名在我的嗜血剑前面，金刚铁拐排名第四，嗜血剑排名第五。”
南宫玉冷笑道：“龙覆雨，如此说来，除了诸葛残，我和花公子，还有箫仙子，皆是你要杀的目标了？”
“不，不，不……小的怎敢！”龙覆雨急道，“三公子说笑了，小的，哪有这份能耐？”
“哼！我看，你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南宫玉冷冷道，“那，你杀死客栈老板，潜入风云客栈，又是何居心？”
“这也是平川一郎的安排。”龙覆雨道，“因为这风云客栈，是个风云之地，许多的武林人士，都聚集在此。”
“这平川一郎既赐你紫毒粉，又叫你潜在风云客栈，难道，这平川一郎是想灭尽我们中原武林人士不成？”南宫玉咬牙道，“那，你的这件龙鳞护心甲呢？真的是从少林寺中盗来的么？”
龙覆雨垂头道：“正是。”
“龙覆雨，你真的没有说谎吗？”旁边的花落泪，目光如刀地逼视着龙覆雨道。
“是……是的。”龙覆雨一抬头，正好迎上花落泪咄咄逼人的目光，心一慌，忙又低下了头，“小的，怎敢说慌？”
“这么说，你真的在天羽禅师和少林众高僧的眼皮底下，轻而易举地盗得了龙鳞护心甲？”花落泪似笑非笑的看着龙覆雨道，“龙覆雨，你还真不愧为‘魔蝙’嘛，其轻功造诣，可真非同小可！”
“公子说笑了，这只是江湖中的一些无聊人士，胡乱起的一个名号而已，当不了真的。”龙覆雨低着声，依旧不敢抬头。
一阵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忽然，低着头的龙覆雨，脸色突变，变得说不出的恐惧，就像突然见到了鬼。
花落泪三人皆不由一怔，齐向龙覆雨的脚下看去。
这一看，三人都大吃了一惊。

【第10章】消失的尸体
龙覆雨的脚下，正在缓缓流动着一股紫黑色的液体。
这一股紫黑色的液体，是从床底下流出来的。
此时，这一股紫黑色的液体，就像一条游动的毒蛇一样，缓缓地，从床底下流出，一直流到了龙覆雨的脚下。
是血，一股紫黑色的血！
这床底下，怎么会流出这一股紫黑色的血呢？
当这一股紫黑色的血，快接触到龙覆雨的脚时，龙覆雨就像触电似的，突地尖叫着跳了起来，跳向了一边。于是，这一股流动着的紫黑色的血，便慢慢地绕过了龙覆雨的脚，一直流到了桌底下，又慢慢地，触到了一个桌脚。
很快，这一个桌脚，便完全地浸在了这一股紫黑色的血水里。
龙覆雨惊恐万状地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住了这只浸在紫黑色血水里的桌脚。
花落泪蓦地像想起了什么，急忙弯下了身，望向了床底下。
床底下，除了一大滩泛着紫黑幽光的血水，什么都没有。
就在不久前，被花落泪塞在底下的客栈老板的尸体，现在居然不见了！
花落泪的脑子里，一下子跳出了唐吟和那匹大黑马。
难道，这客栈老板的尸体，也化成了一滩血水？化成了地上现在这一股毒蛇般流动的紫黑色的血水？
司徒绝有些奇怪花落泪的举动，不由问道：“花公子，你在找什么？”
“被我塞在床底下的客栈老板的尸体，现在，居然消失了！”花落泪道。
低头看了看地上那流动着的紫黑色的血水，司徒绝幽幽道：“不用说，是化了。”
“化了？”南宫玉望向站在一边面苍白的龙覆雨，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向巧舌如簧的龙覆雨，此时，竟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快说！”南宫玉猛地一拍桌子。
“哐啷！……”一张桌子竟然翻倒了！
酒菜翻了一地！
南宫玉怔住了。
原来，是那只浸在紫黑色血水里的桌脚，忽然断了。
也许，是这只桌脚早就腐蚀了，再经南宫玉这一拍，便断了。一张桌子忽然断了一只脚，自然要立不稳了。
可是，为什么就偏偏只有这一只桌脚腐蚀了呢？
难道，是因为那一股紫黑色血水的缘故？
“好厉害的毒，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腐蚀了一只桌脚！”司徒绝望着吓呆了的龙覆雨道，“龙覆雨，现在，你该说说，这血水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吧？”
龙覆雨垂头道：“是化尸粉。这客栈老板的尸体，被人洒了化尸粉。”
“化尸粉？你可知道，是谁给客栈老板的尸体洒了化尸粉？”司徒绝道。
龙覆雨低声道：“这化尸粉，只有门主才有。”
“门主？地狱门门主？平川一郎？这么说，刚才，我们众人都在长安街上的时候，那个平川一郎来过这里。”司徒绝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