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家

　　兰凌轩在喝酒，醉梦楼里，元宵和唐儒也在喝。
　　唐儒道：“我要走了。”
　　兰凌轩道：“保重。”
　　唐儒道：“此事太过危险，你也要小心。”
　　“嗯。”
　　兰凌轩看着夕阳西下，缓缓道：“我们也该出发了，我想先去看看那古琴秋儿两口子，呵呵。”
　　元宵说：“好啊，走！”
　　夕阳已经西下，天已经快要黑了。
　　长安城外，秋，黄昏。
　　飞鸟已经慢慢少了，一只乌鸦栖在一棵树上，那棵树很大很高，那是棵梨树。它长到高处的时候就伸出了许多分枝，大概它从小生长的环境里，其他的树都比它高，都比它大，都俯视着它，它觉得自习太弱了，所以它想要长高，想要长大，所以它一直努力，它努力着。许多日子过去了，不知不觉它已经长的很高了，它也开始俯视以前俯视过它的那些“大树”了，它很开心，但是它还没有满足，它还在长，它想要俯视所有的树，终于，它超过了所有的树，它很开心，可是有一天它突然感觉到了寂寞，秋风吹，它觉得冷。它实在是想不明白，它不明白它已经是最高最大的树了，为什么它还是会寂寞，它想不明白，它实在想不明白，所以它就不长了，它分出许多枝干，伸向了各处。
　　这棵树的叶子已经很黄了，开始黄，不停地黄；开始落，不停地落。现在落得只剩下了那一片，孤零零的一片。秋风像是在给冬天清场，吹黄了秋叶，吹落了黄叶，还吹走了落叶。晚风冷，秋风吹，秋叶黄，黄叶落。便露出了大树干瘪的枝干，主干上一条一条的沟壑像是一条一条荒凉的古道。分枝划破了夕阳，夕阳照在那片孤零零的黄叶上，黄叶不停地抖动，终于抖落了。飞落的黄叶惊到了乌鸦，它看着那片黄叶落下，抖了抖身子，看了看残阳，飞走了。飞走的乌鸦惊动了枝干，它也开始晃动，不停地晃动。晃动的枝干吓坏了夕阳，夕阳便快速地落山了。
　　兰凌轩相信，不久，冬天的白雪就会降落在那晃动的枝干上，给它新生的力量，让它在春天发芽开花。
　　兰凌轩就坐在房顶上看日落，房顶上有酒，有落叶。他看完了日落就在看人，女人。
　　这是个漂亮的女人，她把洗锅水倒进桶里，取了糠，又取了几个煮熟的土豆捏碎，用一根棍子搅匀，便提起桶往猪圈里走去。
　　她的丈夫也回来了，她的丈夫长得也很俊。他左手里提着一坛子酒，右手拿着一只烧鸡，正从篱笆外往院子里走，他看上去很高兴。
　　走进院子，他刚好看到提着桶的妻子，两人对视，满脸幸福的笑。
　　男人径直走进屋里，女人把桶放回原来的地方，开始扫地、赶鸡上架、插好鸡架的门、关上厨房的门、把昨天洗的衣服拿起，也进屋了。
　　或许今天是个好日子，他们想要庆祝一下呢。
　　兰凌轩看着女人走进屋里，脸上也有笑，仿佛他就是那个男人，而那个女人就是他的妻子。他还在笑，却说话了。
　　“你来了？”
　　不知何时他的背后也已经有了一个女人，也是个漂亮的女人。
　　“嗯，来了。你总是喜欢坐在屋顶上喝酒吗？”这个女人不但漂亮，声音也很好听呢，这个女人就是元宵。
　　“呵呵，哪里有酒，我就喜欢在哪里喝酒。”
　　“屋顶上有酒？”
　　“有，当然有。”
　　“古公子和郁姑娘就住在这里？”元宵突然跳开了上一个话题。
　　“是的，我刚刚看到他们两个人进屋了。”
　　不错，刚刚那对夫妻就是古琴和郁秋儿。江湖中的人都知道古琴古公子已经死了，古都珍又能怎么办，他总不能让一个死人活过来吧。所以他们就在这里定居了，这个小农村，安静的小村庄。
　　“咚咚咚。”有人敲门，敲门的是兰凌轩，开门的是郁秋儿。
　　“兰公子，元宵姑娘，你们来了？”郁秋儿自是喜出望外。
　　“嗯，你们还好啊？”兰凌轩笑道。
　　“哈哈，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来来，我们一起喝两杯。”说着话，古琴已走了过来。
　　“呵呵，好酒。看来你对这样的生活很惬意哦？”兰凌轩也已经进屋。
　　“那是，天下再也没有什么生活比这样的生活更好的生活了”
　　“呵呵，不如哪天我也退出江湖，过过你这样的生活，你看如何啊？”兰凌轩笑道。
　　四个人已经围着桌子做了下来，郁秋儿已经从厨房拿来了早早腌好的咸菜，和一盘几天前刚刚炒好的花生米。刚好听到兰凌轩的调侃之语，也笑了。
　　“哈哈，你不行，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过这样的生活，唯独你不行。”古琴笑道。
　　“哦，为什么？”
　　“因为你是兰凌轩。”
　　“可是你也是古琴啊？”
　　“古琴是古琴，兰凌轩是兰凌轩。古琴不是兰凌轩，古琴不能过兰凌轩的生活；兰凌轩不是古琴，兰凌轩也不能过古琴的生活。”
　　“古公子怎么说起绕口令来了。”元宵也不禁笑道。
　　“哈哈哈，我本无意与江湖啊！”
　　“好好好，我们今天不谈江湖，只谈家事，家事。”
　　“哈哈哈哈哈……”
　　……
　　夜，寒。
　　风，冷。
　　月，清。
　　兰凌轩睡不着，睡不着，所以他就在院子里散步。
　　元宵也睡不着，睡不着，她就听到兰凌轩在院子里散步。所以她也出来了
　　“有心事？”元宵认为一个人睡不着大概是因为有心事，所以她这么问。
　　“嗯。”这么回答，看来兰凌轩也是这样认为的。
　　“在想什么？”
　　“慕容无。”
　　“可想到些什么了？”
　　“看来这件事是蓄谋已久的，一个月前，北盟主要送去给武林大会的礼物被不知不觉地被偷换成了馄炖，大概就是慕容无指使的。那么玉书被盗大概也是和这件事儿有关，月似弓大概也就是他们的人了，但是月似弓却和小江湖庄有关系，那么这件事儿大概就跟朝廷有关了。”
　　“然后呢？我们该怎么办？”
　　“下个月二十七就是武林大会了，我想慕容无一定会在这个时候有所动作的。你先去蜀中找到唐公子，然后一起去江南四大世家之一的杨家等我。”
　　“你呢，你去哪儿？”
　　“我去找一个老朋友。”兰凌轩大概觉得这个朋友是个很好笑的朋友，所以他说到这个朋友的时候都在笑。
　　“我……”
　　“怎么了？”
　　“我想和你一起去？”
　　“哈哈，我想我那位朋友可能不太会欢迎你的，你还是先去江南吧！”
　　“可是……”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好吧，不过，我与杨家素无来往，不知……”
　　“呵呵，拿着这封信。”说着兰凌轩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交给了元宵。
　　“我真的是越来越好奇了。”
　　“是吗？好奇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
　　“据我所知，江南四大世家，分别是杨家、林家、苏家和慕容家，杨家家传的朴荃刀是一把宝刀，而江南多半的粮米生意都是林家的，苏家的不晗剑与杨家的朴荃刀齐名，慕容家的雪彻掌和乌躬悬影步也是家传绝学，四大家族几百年来都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大家族，而且江南杨家还是四家之首，你与杨家又是什么关系？”
　　“呵呵，有机会的话你会明白的。”
　　兰凌轩是喜欢笑的，可是他变脸也变的很快，刚才还在笑，突然就不笑了，很突然。然后他又很突然地转身，迅速拔下了元宵头发上的一根簪子，向院子外面的一棵树上扔了出去。说时迟，那时快，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元宵才明白过来——有人。
　　“嗖～”
　　“追！”
　　两人展动身形，追了出去。
　　来人身手不错，不多一会儿，三个人便已经跑到远处的树林里了。
　　月光很清，兰凌轩只见寒光一闪，低声道“小心！”便已借着旁边一棵小树改变方向，斜着飞向元宵。飞刀来势太急，又加上两人皆没有料到，竟无法接住，只得双双就地一滚，滚在了旁边。
　　“兰凌轩，这件事我看你还是不要管的好。”声音自远处传来，人已不见了踪迹。
　　待两人身形稳住，仔细一看，呵！这一看可不得了，原来兰凌轩是从空中背后抱住元宵的，又是深夜。不偏不倚，兰凌轩的双手刚好捂在了元宵身上凸起的地方，元宵也正躺在兰凌轩身上呢。
　　兰凌轩自知失礼，赶忙丢开手，而元宵脸色一红，竟然忘了爬起来。
　　“元宵姑娘，你该起来了。”兰凌轩提醒到。
　　元宵这才想到自己还在兰凌轩身上躺着呢。脸色更红，赶忙爬了起来。
　　兰凌轩也起来，拍了拍土，说道：“没事吧？”
　　“嗯……多谢。”
　　“无妨。看来我们已经被盯上了，你去蜀中要多加小心，我们在江南会合！”
　　“嗯，不过此人轻功不错，不知道……”
　　“江湖中有这样轻功的人确实不多，但是没有交手，我也不知道。”
　　兰凌轩接着又道：“哦，对了，刚刚情急之下，把你的簪子扔了出去，簪子对你重要吗？”
　　“哦，没事。”
　　“好吧，那我们立刻动身吧。”
　　“保重！”
　　“保重！”
　　天又亮了，而昨天那只乌鸦也已经飞走了，走的远远儿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