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遭到误解

　　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面伴随着死一样的沉寂，第二天清晨时分，李伟杰醒过来了。当他一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了悬挂在自己头上的吊瓶。睡了一宿，李伟杰好像把浑身的骨头都睡散了似的，他努力地尝试着坐起来，但头顶上剧烈的疼痛感使他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打算。他强忍住疼痛，眼睛往左边瞟了瞟，惊奇地发现那两个女孩坐在一张病床上打着盹，小张则靠在病房唯一的一张椅子上睡着了，而王主任不知所踪。
　　昨天的惊魂一刻的“余威”还没有完全散去，想起这些，李伟杰仍然心有余悸。“要是那个高大的男人用的不是酒瓶而是刀，那我就有可能报销了。”
　　这时，病房的门被突然地打开，李伟杰慢慢地将目光转向了门那边，原来是王主任进来了。
　　“您还没走？”李伟杰突兀的一句话将王主任说得一怔。很快，王主任就反应过来了，如释重负地轻喊道：“伟杰，你醒了，太好了！”
　　李伟杰笑着点了点头。大概是又一阵痛感来袭，他口中还是发出了“嘶嘶”的声音。
　　听见喊声，小张和那两个女孩顿时清醒了，立马围了过来，看着头顶缠满纱布的李伟杰，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疼吧？”王主任轻声地问道。
　　“疼！”李伟杰小声地说。
　　听到李伟杰神志清醒的回答，在场的所有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要是再让我碰见他们三个，我发誓要他们吃不完兜着走！”小张看着李伟杰的窘相愤愤地说道。
　　王主任立刻紧盯着小张的脸严肃地嚷道：“你呀你！你再说这些有用吗？我不是总说遇事要冷静，可你却回回碰得比谁都高。你妈就只有你这一根‘独苗’，就打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一下也要为你母亲想想吧！”
　　王主任的一席怒话把小张说得是再也不敢吭声了，只见他耷拉着脑袋，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我是张倩。很不好意思把你们给牵涉进来了，还因此受了伤。”身材高挑的女孩小心小意地说，“您放心，我会承担所有的费用的！”
　　话刚落音，张倩的手机就响了。只见她急匆匆地走到了靠近病房门的位置，打开手机接听了电话。
　　“我知道，您不要再说了！您能借我一万元吗？”半响，张倩才冒出了一句话。
　　可能是借钱的要求被打进电话的那个人拒绝了，只听见张倩撒娇道：“您就从给我的零花钱里扣除，不就完了！”
　　“乖乖，一张口就是一万，那正好是我三个月的工资钱啦！这不知该有多大的一个老板才供得起哟！”小张暗忖道，一面好奇地盯着张倩。
　　“您不管我现在在哪里，您只要往我银行卡打钱就行了！”由于一时没能如愿，张倩突然变得急躁起来，话也说得生硬起来。
　　此时，满病房的人都看着张倩，都在关注着张倩情绪上的变化。
　　“什么，我不说出在哪里，您就不给我钱？爸……人家还等着钱救命呢！”话刚说完，张倩没好气地就挂断了电话。
　　“张倩，我这里还有500元钱。”和张倩一起的女孩说道。
　　张倩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心事重重地说道：“这也只是杯水车薪，不顶用！”
　　“不顶用也要想办法！杰哥是为你们受的伤。”见状，小张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嚷嚷道。
　　“小张，别说了，人家在想办法！”王主任立马责怪起小张来了。
　　就在张倩的女同伴拿出手机时，张倩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只见她一脸的不悦，拿起手机就不耐烦地说：“不借就不借，干嘛还要问我在什么地方……我……我在第三人民医院……”
　　说起来也奇怪，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后，张倩由原来的喋喋不休一下子就变得温顺了许多。放下电话，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好了，钱的事解决了。一个小时后，会有人送钱来的！”
　　“谁呀？”张倩的女同伴疑惑地问。
　　张倩笑而不答。
　　小张和王主任也面面相觑起来。
　　半个小时后，张厂长风急火燎似的赶到了第三人民医院，按照张倩提供的信息找到了李伟杰所住的病房。刚推开病房门，站在病床尾端的王主任就看见的张厂长。
　　“张厂长，您这是……”王主任马上招呼道。
　　“你怎么也在这里？还不回家的？”张厂长边说边走了进来。
　　“爸，您怎么才来呀？钱带来了吗？”张倩突然喊道。
　　“什么，张厂长居然是张倩的爸爸！”睡在病床上的李伟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小声地嘱咐小张道：“小张，快给张厂长让座！”
　　“哎！”回过神来的小张立马起身搬着椅子向张厂长走去。王主任则直直地盯着张倩的脸。此时，张倩的脸上挂满了笑容。
　　“谢谢，不坐。”张厂长轻声谢绝了小张的好意，一面转过头来看看张倩，又看看王主任，然后用充满疑惑的口吻问道：“你们……你们怎么搞到一块去了？”
　　话音刚落，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女人问道：“谁是李伟杰的家属？请速到缴费窗口补缴住院费。”
　　“啥，3000元一个晚上就没了？医生，你弄错了吧？”小张疑惑地问道。
　　“有什么疑问的话，你马上可以去调查。”女护士斜着眼睛瞟了小张一眼，目光中透露着一丝不满。
　　见状，张厂长迅速接过话来，“护士，楼上有缴住院费的窗口没有？”
　　“走廊尽头！”
　　此时，女护士好像是受到了多大委屈似的，没好气地丢下了一句话就摔门而去。面对女护士的这种不职业的行为，满病房的人都看着张厂长，哪知张厂长并没有发怒，只见他干笑着摇了摇头，嘴里边嘀咕着边走出了病房的门。
　　大概一二十分钟后，当张厂长再次返回病房时，正好碰上了李伟杰的主治医生拿着一张CT影像资料，迎着光线在仔细地看。
　　“医生，小李的伤不要紧吧？”张厂长走上前去，小声地问道。
　　“轻微脑震荡。还需观察几日！”说这话的时候，主治医生的目光自始至终停留在CT影像资料上。
　　“住院期间还需要注意哪些事情？”
　　在张厂长追问下，主治医生将目光撤离了CT影像资料，转而笑着说道：“加强营养，静养。”
　　从医生的口中得知李伟杰的病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厉害，张厂长轻舒了一口气，微笑着将主治医生送出了病房。
　　接下来的住院治疗对李伟杰来说简直像是如坐针毡般的难受，先是王主任的离开，后来是小张的回归工厂，当病房里只剩下他和张倩时，他竟然感到如此的不习惯。对于这次回到厂里，李伟杰原本是想通过繁重的工作来忘却心里的“伤痛”，没想到他现如今居然有大把的时间去胡思乱想，这显然是违背了他的意愿。终于在第三天的中午，李伟杰按耐不住地向张倩说出了他的想法：“张倩，我在这里无非是打打点滴，我看还是出院吧！我在厂里休息还踏实些……”
　　“那可不行！咱得听从医嘱！”张倩立刻打断了李伟杰的话。
　　顿时，李伟杰显得急躁起来，嘴里一直在“啧啧”个不停，不一会儿，只听见他不耐烦地说道：“我说好了就是好了！你们放心，我出了院负责不再找你们的麻烦！”
　　张倩吃惊地看着李伟杰，半天才回过一句话：“行，那咱最起码得住上一个星期的医院！”
　　听到张倩的回答，李伟杰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一个星期后的中午11点，当李伟杰光着脑袋，乘坐张倩的白色丰田车出现在厂区时，适逢员工下班吃早饭的时间，立刻引来的众工友的围观。就在李伟杰从车上下来时，忽然听到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个声音在响起：“杰哥，出院啦！”
　　李伟杰循声望过去，原来是小张。李伟杰马上应道：“嗯，出院了！”
　　与此同时，李伟杰声旁白色的丰田车陡然也“滴滴”地响了两声。李伟杰回过头，看见张倩坐在驾驶室里和小张打着招呼。
　　大概是这个场景在工友的眼中太过张扬，突然，有一种让人感觉到是嫉妒的声音从围观的人群中钻了出来：“香车、美女！小杰，你是走得哪辈子邪火呐！”
　　“是哪个长嘴长舌？”小张立马呵斥道。
　　“是我！”众工友向四周一下子散开，就瞧见了“许娘娘”面无惧容地走到了前面，“小张，你还蛮大的威风！要不我跟你的贵哥说说！”
　　“嫂子，你可就放兄弟一把吧！我看贵哥那里还是不要说啦。”小张立马软趴了下来，连忙赔笑道。
　　连混不吝的小张都惧怕阿贵，看来阿贵在厂子里的名气可不小。
　　阿贵是何许人也？谁也说不上。只记得李伟杰来到这个厂子的时候，阿贵已是一车间的一名普通工人，平时寡言少语，做事情心狠手辣，从不留情面。相传在建厂之初，阿贵也是为了厂里的一点利益和当地居民动了手，结果致人重伤，要不是张厂长出面找熟人帮忙，兴许他还在“号子”里呆着，所以出来以后，他在厂里就服从张厂长一个人的管理。至于这个“许娘娘”，就是贵哥重新回到厂里认识的。平日里，“许娘娘”就是仗着贵哥的一点“狠处”到处“狐假虎威”，众工友都是敢怒不敢言。
　　“围这么多人，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就在小张赔笑时，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不到十秒钟的时间，说这话的人走到了围观人群的前面，“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爸，爸！”张倩立刻下车喊道。
　　“怎么是你？”张厂长颇感意外。
　　“张厂长！”李伟杰赶忙打招呼道。
　　张厂长先看了一眼张倩，然后将目光定在了李伟杰身上：“哟，出院了？医生怎么说？走，咱们一边吃饭一边聊。”
　　“吃什么食堂呀？”张倩跟在两人的身后不情不愿地说道。
　　“有什么问题吗？”张厂长停下身子，扭头反问张倩，然后手搭着李伟杰的肩膀走进了食堂的大门。此时，可以容纳上百人同时进餐的食堂此时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正当三个人打好饭菜，朝着食堂东面靠近角落的一张空桌子走去的时候，李伟杰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叔，倩倩，你们也在食堂吃饭呀？”
　　“阿贵哥，是你呀！”张倩立马笑着应声道，一边走了过去。
　　“你早上怎么又没上班？”张厂长严肃地责问起阿贵来。
　　“我……我早上有点事情出去了一下。”阿贵当即不好意思起来。
　　“正好我有一个事情跟你说一下。阿贵，随我来！”
　　说罢，张厂长便端着饭碗走向了空桌子。
　　“我准备将一车间的管理人员做一个微调，李伟杰任车间主任，阿贵为副职。”四个人刚坐定，张厂长便说，“阿贵，伟杰是大学生，搞管理挺在行，望你今后要积极主动地配合伟杰的工作，争取把一车间的生产效率提上去！”
　　张厂长的话刚说完，李伟杰马上伸出了右手，“贵哥，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哪知阿贵根本不为所动，只是瞄了李伟杰一眼后便埋下头吃着饭，丝毫没有想和李伟杰握手的动向。
　　此时的李伟杰一脸的窘相，伸出的右手不知道该干些什么。见状，张倩微微一笑，打圆场道：“贵哥，表个态嘛！”
　　阿贵笑了笑，然后不冷不热地丢下了一句话：“书生误国！实干才能兴邦！先处处吧。”
　　听着阿贵的话，李伟杰心里只打鼓。此时，李伟杰内心深处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正在堆积。果不其然，在二天后的一次班组长的例会上，当李伟杰和盘托出他的改革方案时，立即遭到了包括阿贵在内的所有参会人员的集体反对，会议不得不中止了，所有的参会人员纷纷往办公室外走去。
　　“贵哥，你等一下！”李伟杰喊道。
　　阿贵转过身，冷笑道：“有什么好说的？书呆子，你别逞能，我劝你还是服从现实吧！”
　　什么现实？李伟杰心里十分清楚。早在他和何芳来到这个厂里打工的时候，就分配在一车间。当时整个车间的工作积极性相当低，直接的反映就在劳动生产率上，是怎么也提不上来。虽说车间里的大会小会召开个不断，但人浮于事导致工作拖沓、散漫之风还是蔓延至今，时任的车间主任也因此没少受到张厂长的批评。
　　就在李伟杰一愣神的功夫，阿贵走出了办公室。
　　“贵哥……贵哥！”李伟杰赶紧追到了办公室门口，大声喊了起来。哪知，阿贵头也没回，背对着李伟杰，举起左手轻轻地挥动了两下。
　　“开弓没有回头箭！”望着阿贵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李伟杰暗暗地为自己鼓劲，同时，一个贴合实际的想法正在李伟杰的脑海里逐步成型。
　　大半个月以后的一天上午，张厂长把李伟杰叫到了厂长办公室。当李伟杰推门走进去时，却发现张倩正板着一张脸坐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张厂长则一脸怒气，作欲言又止状。
　　“张厂长，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李伟杰走到办公桌旁问道。
　　“你来得正好。我问你，你懂期货吗？”张厂长问。
　　“我还没接触过。”李伟杰回答。
　　“你看看，你看看！伟杰还不是大学生，人家都说没接触过，你怎么敢投资五十万炒期货？”
　　“我不是说过，是和我一个朋友共同投资。再说，我朋友有可靠消息，稳赚不舍！”
　　“那让他赚好了。我们不眼红！”
　　“不可理喻。爸，到手的钱可就要飞了！”
　　“飞了就飞了，我不觉得可惜！”
　　……
　　张厂长瞧见张倩一句顶一句，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父女俩再一次地争吵起来。只见张厂长红着脸怒吼道：“你还是不是我女儿？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我不希望你被别人骗了还帮别人数钱。我绝不可能借钱给你！”
　　“这还是我爸吗？”张倩顿时不做声了，吃惊地看着张厂长，眼神之中流露出陌生的意味。
　　瞧见张倩低着头不做声了，张厂长这才缓了一口气，转而又问李伟杰：“一车间改革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
　　“主要是前期积累的‘顽疾’太多，到现在还处在做工作阶段。”李伟杰面露难色地说道。
　　“啥，还没完成！伟杰，你可要抓紧喽！”显然，张厂长的余气还未消散，以至于说话时的语气有点重。
　　“我会抓紧时间……”正当李伟杰表决心时，他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一连串的“哦……哦……”之后，李伟杰合上手机转而对张厂长说道：“我老家来人了，他们现在在火车站。厂长，我请半天假。”
　　张厂长迟疑了一会儿，问道：“来的人多吗？”
　　“就2个人。我郑大娘和她的儿子。”
　　“那好。倩倩，你和伟杰去一趟火车站！”说完，张厂长把他那辆广汽本田车钥匙扔给了张倩。
　　“不麻烦厂长您了。我打个的去。”
　　“啰嗦什么？我去开车！”张倩瞅了张厂长一眼，立马从沙发上起了身，走出了办公室的门。
　　“哟，刚才还气鼓鼓的，现在怎么没事啦！”张厂长疑惑地看着张倩的举动，不觉地喜上眉梢。“伟杰，到时候你帮我好好劝劝倩倩！”
　　“这没问题！”李伟杰笑着说道。
　　“伟杰……伟杰……你快点！”与此同时，楼下传了了张倩的呼喊声。
　　“来了，来了！”李伟杰手作“ok”状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
　　等到李伟杰赶到火车站前面的广场时，郑大娘和肥鸡已等候多时了。
　　“伟杰，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郑大娘开玩笑地说道。
　　“是啊！杰哥，我们这人生地不熟的，像个‘瞎子’，要是你再不来，我们可真的要回去了！”肥鸡死死地拉住李伟杰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似的，久久都不愿松开。
　　“哪能呢？郑大娘，我可不是那种人哟！”听到肥鸡的话，李伟杰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车在那边。郑大娘，旅行箱给我，等一下到我工作的地方去看一下！”
　　“杰哥都有私家车了？”肥鸡边走边问。
　　“哪里，这都是老板派的车！”
　　“那不你在厂里还算得上是一个人物？”郑大娘嬉笑道。
　　“我就是一个打工的，打工的！”李伟杰连忙辩解道。
　　三个人很快就来到了张倩驾驶的广汽本田车旁。张倩赶忙下了车，一把接过李伟杰手上的旅行箱，笑眯眯地对郑大娘说：“你们好，都是李主任的家乡人吧，请上车！”
　　“啥，李主任！伟杰，你当官了？”郑大娘说，“你呀，你还说你是打工的，没一句真话！”
　　李伟杰瞪大了眼睛看着张倩。此时，张倩微微一笑走向了后备箱。
　　车行半道，肥鸡突然冒出一句话来：“杰哥，你们厂里还有女司机？女司机多吗？”
　　李伟杰注意到张倩开车的身形微微一抖，料想她肯定是笑了。于是，他忙笑着解释：“这位是张小姐，是我们张厂长的女儿。今天为了能过来接你们，她连班都不上了！”
　　“谢谢，谢谢姐！”肥鸡立马表示感谢。而郑大娘“哦”的一声以后，脸上堆满了令人诧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