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篮球大战

　　苏小铭跟一班文艺委员的事是不打算让别人知道的，再说，现在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人家同意不同意还不知道呢，没必要让更多的人知道。假如说将来人家同意了，就此事而言，也没有必要让旁人知道。这是苏小铭在刚开始就跟杨帅讲好的。杨帅一听，当时就答应了下来，从他跟何雪静的过程来看，他是最懂苏小铭用意的。
　　那天晚上，苏小铭讲了他追张滢滢的顾虑后，烦恼地低下了头，而杨帅当时更是心惊肉跳，从他跟何雪静相处的情况来看，哪一步重要的节点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点一滴地走下去的。好在这些所说的“众人”跟他的关系是那么的铁，那么的融洽，即便如此，还是差一点儿闹出不愉快，差一点让他痛哭流涕。在自己血淋淋的教训面前，他又怎能不慎重考虑呢？他又怎敢马虎了事呢？
　　他不仅仅对于自己的事有种保护的欲望，甚至对于小铭交待的事也有守口如瓶的冲动。他现在的想法，不希望自己参与太多的事。如果不是看小铭那么热心，又是那么地充满着激情，他真不想参与。
　　他暗自为苏小铭这欲盖弥彰的举动捏了一把汗，假如要是暴露了，那就怪不得别人了，只能怪你自己。想到这，杨帅又觉得自己太小肚鸡肠了，赶紧收回了飘飞的思绪。
　　陈山扫视了一下桌子，看到堆满的书，杂乱无章。一屁股蹲下来坐在了杨帅旁边，冲着杨帅咳嗽了一声。
　　杨帅扬起胳膊装作要打他的样子，他似乎不太注意杨帅的举动，他相信杨帅不会为了这点小事与他开战。杨帅看他没有什么事，悬着的心稍稍镇定了些，又与林静相视而笑，互相瞥了一眼，好像他们之间什么不可告人的事瞒天过海了一样。
　　
　　操场上，两个篮球队正在激烈地对抗着。
　　为了响应全县“强身健体”的号召，全县四所高中之间进行一场友谊赛。
　　本来应该放在县体育馆进行的，考虑到观众的问题，不能把所有观众都拉到县委边上去，县里分管教育体育的领导建议下放到各个学校，县城一高是省级示范性高中，又刚刚荣获了“全国优质生源基地”的称号，学校领导正想着宣传一下，在全县范围内搞一次红火的大运动呢。没想到机会来的那么准时，学校领导开了个紧急会议，会议最后决定由学校两位领导出面，向县里主动请缨，揽下这项利县利校的体育活动。一高领导也想到了观众这一块，承诺出免费派车接送啦啦队成员，并提供餐饭。
　　县里领导看到一高如此地重视他们的号召，准备工作做得如此细致、扎实，在全县学校中挣得那么大的脸面，便慷慨地答应了一高的诉求，并且还补充道：“有什么难处，我们县里出面协调！”
　　县二高本来想借机会在全县显露一下，却没想到准备不足，短期内又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业绩，眼睁睁地看着机会被一高抢走。
　　再说，人家一高是省示范高中，他二高别说是省级，就是市级也算不上，在县里的威望跟一高远没法比。虽然说也是公办高中，只不过是挂着个牌罢了，人家县一高在县教体局有后台，能讲上话，有话语权，他二高只能远远地看着，没有一点办法。
　　三高四高是私办学校，话语权更弱，就像同父异母的兄弟，人家是嫡长子，你是庶子，虽然同是一个父亲生的，地位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这种与生俱来的差距岂是后天努力能更改的？
　　全县的学子也有普遍的一种心态，能上一高绝不上二高，能上公办，绝不踏进私办的大门。所以每年的招生都是一高挑完二高挑，先公后私，这种择校模式已经成为一种惯例，对于这种双重不公平的压制，他们私办学校也是无能为力，心有余而力不足，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遇事不争，愁事不悲，乐事不喜”的学校文化。
　　操场的西北角里停放着四辆大巴车，像一面绿色的屏障，它头朝北，面向银光闪闪的太阳，四辆崭新的绿皮车稳稳地伫立在那里，探着脑袋注视着激烈的比赛。
　　不用说，篮球场周围人潮涌动，摩肩接踵，站着的人有说有笑，品头论足，发表着关于篮球队员的各种意见。
　　比赛采取小组赛形式，抽签决定对手与出场顺序，结果一高和二高抽在了一起，成了对手。同学们身着不同的校服站在了两边。
　　
　　今天下午是一高跟二高的比赛。一高的学生穿的是蓝色的套装，天蓝色的袖子上有一圈白色的带子，清亮耐看，胸前印着个显眼的大校徽，校徽上有一条弯弯的小河，像一条蚯蚓，不知道代表什么意思，反正每一届学生的校服上都是这样的，一点也没有改变，学生毕业了一届又一届，校服却始终老样子。杨帅他们曾试图搞明白校徽的神秘意义，但苦于无从下手，没有可查的资料，不得不作罢。
　　二高的衣服更接近精品，他们的衣服看上去显得大方得体，校徽也不大，简洁明了。见过二高的校服的人都开玩笑说二高人有点崇洋媚外，从他们衣服上就能看得出他们看重的是个体自身的发展，就像美国宪法中尊崇个人生命价值一样。
　　一高的校服则体现的是集体主义价值观，讲求的是学校荣誉至上，他们学校的宣传标语是：今天我们以在一高学习为荣，明天一高以我们为荣！
　　两个学校的啦啦队分布在篮球场的南北两侧，形成一种对抗之势，杨帅是一高啦啦队的领队，这是由学校体育部特别安排的。
　　林静也是啦啦队成员，她就站在杨帅的旁边。本来他杨帅也是篮球运动员，在学校体育队里是个后补，这次本来也可以当后补的。谁知几天前不小心崴了一脚，扭了筋，不能参加比赛为学校荣誉而战，出力了。可他的嗓门大，声音洪亮，又是文艺委员，这种呐喊助威的活他还是干得了的。
　　篮球场地铺设了一层塑胶，五彩拼接而成，呈现出一种崭新的气象。林静拍了一下专心看球的杨帅问道：“你们队里谁的球技最好？”
　　杨帅指了指那个身穿红色衬衫，背上写了个黑色九号的队员。林静眼睛跟着九号跑了起来。
　　他个子很高，大概有一米八的样子，不过在校篮球队里他只算得上中等个。杨帅接着说道：“我们都喊他臭老九，别看人称臭老九，他的球技可不臭。我们私下里打比赛，都愿意和他分到一组，他在我们队员中的威望高着哩！”
　　杨帅话音刚落，只见臭老九一个健步，弯腰跳起，如矫健的雄鹰展翅般腾空而起，又像火箭太空滑翔般曼妙的舞动，手中的球在抛出去的一瞬间旋转着飞向篮筐，篮球飘移过后迅速窜进了篮筐。火红的圆球划出了一个美丽的弧线，像雨过天晴后的一道五彩缤纷的彩虹。如火柴点燃的那一刹那，闪耀着金光，把黑夜照亮，伴随着优雅的抛物线，操场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嘹亮的呐喊声。
　　杨帅又提醒林静道：“看，三分球！这才是真正的高手！”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得意地呐喊着。球场中间的记分处翻动着一个鲜红的三分字样的红页，像飘扬在操场内的红旗。闪闪的金光刺得那红色的记分牌亮堂堂的。
　　队员们一个个如脱缰的野马奔驰在辽阔的草原上，拼尽全力互相追赶。二高队员来到场上就失去一球，还是让对方投了个三分，颜面扫地，啦啦队中出现了一阵骚动。有的同学垂头丧气，有些同学变成了沉默的羔羊，低垂着头，不忍直视，尽管啦啦队领队高声呼喊着二高队加油，没有人随着他呐喊，孤独的声音，显得有些单薄，像是高高的山岗上的一阵沉寂的哭泣，显现出了曲高和寡的悲凉、悲怆。不过这种沉闷压抑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二高队连进两球，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逆转扳回一球，超过一高队，领先一分。
　　面对这种对于一高人来说的耻辱局面，一高队群情激奋，队员们个个心里憋着气，以杨帅为首的啦啦队，丝毫没有被这种严峻的形势吓倒，反而表现出了大无畏的精神风貌为一高队的荣誉而呐喊。
　　
　　苏小铭本来也是后补队员，不过他的技艺不精，平常打比赛的时候也不积极参加，偶尔打一场也错误百出，发挥极其地不稳定。所以，在队员选拔时他就没有报名。
　　这一阵他正在忙于写诗、邮信。内心是那么的不平静，整天想着也许明天就会有回信……
　　他这样想着，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了红歌比赛的画面。在比赛的现场他几乎只是上下嘴唇在蠕动，以展示自己在认真地唱，那低声的哼唱像蜜蜂挥打翅膀时发出的嗡嗡声，连他自己也听不清楚。他害怕他卖力地唱了，他们班会得冠军。虽然他们班得不了冠军，也未必轮得上一班，但他就是不想因为自己而让一班有任何损失，尽管她代表不了全班，她只是其中的一分子。
　　当他每次在“天屎街”上碰到那个带给他缠绵情感，让他内心狂跳不止的女孩时，他都想去跑过去为她遮一把伞，让肮脏污秽的鸟粪远离这个冰心玉洁的天使。如果有可能，他愿意用一身的鸟粪来换取那位天使的一个善意的微笑，哪怕只是一瞬间，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了。他不在乎鸟粪的腥臭味，也不在乎是否会有疯狂的小鸟攻击他，在他的眼里她一分一毫，都是他最关心的。
　　现实是残酷的，现实生活中的一撇一捺都像一条牛皮鞭一样狠狠地抽打着他，把他打得皮开肉颤，不但对他的肉体进行无情地摧残，还对他那脆弱的心灵蚕食鲸吞般地折磨，他的内心就像是那黄土高坡，支离破碎，沟壑纵横，在岁月的流逝中变得伤痕累累。
　　现实的枷锁像一根冷峻的铁链紧紧地缠绕着他，禁锢着他遍体鳞伤的肉体。他只能远远地望着，让他那悸动的心一次又一次地接受在那一刻抖动。
　　
　　张滢滢看到一封邮局送来的陌生的信，在信的末端一只飞翔的鸟儿下面一个胆怯的名字，她看到时不觉得有点懵。她记不起这个叫苏小铭的是谁，她不确定她是否认识这个人，也许只是萍水相逢，或许只有一面之缘，看着那横平竖直的字体就猜到了他是一个有个性的人，她对这封突然来的信似乎觉得可笑。她不太在乎这些花哨的形式，对看上去精巧别致的信纸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这种感受说不上是喜欢，也不至于讨厌。当她看到信上的内容时她似乎又一丝的遐想，她喜欢蒲公英，看到那洁白的毛茸茸的小球就心生爱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