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蓝布包裹
作品名称:木刀奇缘 作者:诗可以怨 发布时间:2015-05-18 09:56:56 字数:3323
卫比伯微笑道:“你能这样想,那就是极好的了。嗯……这套刀法,要旨就在古拙浑厚,但你运用之际,有时会不自觉地标新立异,加入一些新鲜的想法,自身武功的底子太明显,反而使刀法中原有的大威力发挥不出来,比如说这一招……”说着顺手比划,将每一招的不足与关窍之处一一详加指点。
叶枫自学成柴刀刀法以来,心中一直存着许多的疑问难以索解,进境着实有限,因此今日在明州城街头,偶然地看到卫比伯留下的那些字,也要细细地看上半天,从每个字的间架、笔致中体会柴刀刀法的秘奥。看了这半日,已是大有益处,但怎及得上卫比伯一招一式,抽丝剥茧般地解说明白?卫比伯虽不擅刀法,但眼光还在,几乎每一句话都说在了攻防之际的关键之处。叶枫越听越是觉得豁然开朗,喜不自胜,慢慢地就有些将十二路刀法融会贯通之感。
两人边走边谈,时而停下来比划几招。有时讲到艰深之处,叶枫索性席地而坐,低首蹙眉,苦苦思索。一旦想通,就又忍不住手舞足蹈、眼笑眉飞。有一次他想到:“我与他正邪有别,他为何肯以他一生才学,悉心教我?难道不怕我反过来害他吗?”一愣神间,就有好几句话听而不闻,匆匆溜走,叶枫赫然惊醒,急忙凝神静听,再也不敢胡思乱想了。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卫比伯这才将十二路刀法一一解说明白,叶枫此时心中的感激之情,难以言说。原以为卫比伯接下来定要问他刀法的来历,谁知只听他淡淡地说道:“我对刀法所知有限,差不多全都告诉你了,咱们这就走吧。”说着,负着双手飘然而行,绝口不问叶枫是如何得到这路刀法的。
两人默默地走了一程,倒是叶枫按捺不住,抢上几步,对卫比伯说道:“卫教主,你怎么不问我是怎么得到这路刀法的?”
卫比伯停下脚步,凝望着叶枫,说道:“正要请教。”
叶枫听到这句话,暗中松了口气,心中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将自己如何回到括苍山,如何被林孤桐掳去,他又如何在狱中传授自己刀法,粗略地说了一遍。本来只想说到这里,谁知开了个头,后面的就不知不觉、源源不断地接了下去。到了后来,就连自己与卫盈莹一同跌落山崖,在密洞中发现易天星教主的遗骸与遗书等事,也吞吞吐吐地说了。虽是长话短说,除了木纹经外,其余大小事项,却也并不隐瞒。
卫比伯一言不发,静听叶枫说话,脸上的表情始终镇定如恒。只是在听到易天星教主与卫盈莹之事时,骨肉连心,多看了叶枫几眼,显得甚为关切。待叶枫一讲完,他就说道:“小兄弟,你这一番遭遇可谓奇矣!只是盈莹她现在何处?我甚是挂念。”
叶枫叹了口气,说道:“实不相瞒,离开愚公谷之后,我就想回括苍山去,卫小姐不知何故,与我争执了几句,就不知去向。我见明州城就在左近,心想不管她要去哪里,总要来城里寻脚力,因此就在城内四处乱逛,到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卫比伯知道女儿向来如此,只好无奈摇头,但想到她现在孤身一人,无人陪伴,心中不免十分牵挂。
且不说卫比伯和叶枫一路走一路交淡,只说离他们不远的一处大宅内,早已乱成了一锅粥。这座庄院是三埭院落四埭厅的格局,白墙乌门,构筑宏伟,大门正上方高悬着一块泥金黑匾,上面写着“鹏程镖局”四个大字。
进得院门,就是一个宽大轩豁的演武场,沙包、箭靶、石锁、石鼓等放得满地都是。演武场后是大门,走过檐廊,就是镖局的前堂。此时堂内灯火通明,十数人或坐或站,正自相持不下。
只见一个官员模样的人说道:“老弟啊,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这件事干系非小,那可是当朝左仆射蔡大人指定要的东西,原是要在今年太后寿诞之日,进献给圣上和太后的。我是看你平时为人倒也谨慎,这才着你小心护送,倘若你能办好这件事情,也可以在大人面前,谋个进身之资。哪知道你……唉,反正左相大人的脾气你是知道的,现今相府的人就在我家里,我在他面前说了许多的好话,银子流水价地使出去,好容易才说动了他,再宽限你三日。今天可是最后一天,亥时之前,再看不到东西的话,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坐在他对面一人,满面愁容,正是梅花拳掌门人、鹏程镖局总镖头上官鹏。只见他头发蓬松、眼带血丝,显然已是有些天未曾合眼,只听他沙哑着嗓子说道:“多谢老父母为我居间说项,一应用度,自是我来承担,绝不敢叫大人破费。只是明州虽小,方圆也有几百里,谁知道那两个贱人跑到哪里去了,只求老父母慈悲则个,再宽限些时日……”
方才说话的明州知州事王申哼了一声,不耐地道:“你说的好不轻巧!什么叫再宽限些时日,太后的生辰,也是可以宽限的吗?”
上官鹏尚未开口,坐在他旁边的夫人就已经低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道:“都是我不好,老爷,是我害了你,害了上官一家,如果我平时能对她好一些,她也不会和管家一同私奔,临走了还把这要命的东西给带走。呜呜呜,我们应该怎么办,老爷……”
上官鹏安慰道:“夫人,你我夫妻同心,我又怎么会责怪你?你就不要再哭了,你越哭,我就越是心烦意乱。”
就在这时,从大门口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上官鹏和夫人同时站了起来,四只眼睛一齐望向门口。
从门口匆匆走进来几个人,领头的一个躯高身雄,浓眉巨眼,是上官鹏的大徒弟钟屹。上官鹏走上两步,颤声问道:“怎么样,找着了吗?”
钟屹看着师父面容枯黄、双颊深陷的模样,心中着实不忍,但终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四门都找过了,还是没找着小师娘和管家。”
语音刚落,从外面传来附近寺庙的鸣钟声,当当当当,已是亥时。
听到钟声,上官鹏脸色陡然一变,咬了咬牙,转身进到内室。等他出来时,手里已捧着一个小木箱,端端正正地放在王申身旁的几上,躬身作了一个长揖,说道:“王大人,箱里装的是鹏程镖局和明州、越州的几处宅院、店铺,还有就是明州城外几百亩水田的地契、屋契,还有些银票等,共计不下二、三百万两纹银。这已是我三十年来的全部积蓄。虽然补偿不了万一,也总算是有了一个交代,仅余乡下老宅瓦屋几间,给我老夫妻遮风避雨之用。从今以后,我与老妻砍柴种田,再也不过那种刀口上舔血的江湖勾当了。万望王大人看在我多年殷勤待侯的份上,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王申打开箱子看了几眼,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沓沓田契、屋契、银票等,数量甚巨。他看着这些东西,眼中不禁灼然生光,过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将目光移开,又喝了两口茶,才缓缓说道:“老弟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蔡相公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老人家在皇上面前圣眷正隆,这小半个天下都是他的,还怎么看得上你的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你这样做,倒叫我十分为难了。”
上官鹏脸色暗沉了下来,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缓缓地道:“我明白,只要我活着一天,这箱子里的东西,你终究是不放心。”
王申瞪大了眼睛,慌忙道:“你这是什么话来?这是什么话来?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好!”
上官鹏仰头哈哈一笑,直笑得颏下那部胡须簌簌抖动,可两行老泪终于还是忍不住滚下了脸颊。他转过身,不欲让家人和弟子看到,快步走到墙边,取下上面悬挂着的一把长剑,刷地一声抽出,剑锋上精光四射,照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阴晴不定。
上官夫人扑上去,握住上官鹏拿剑的手,泣道:“老爷,你这是干嘛!”钟屹等弟子扑通扑通跪倒了一地,一声声呼唤师父,个个泣不成声。
王申在一旁不耐烦地道:“上官掌门,相府的人还在等我回话呢!”
钟屹从地上猛地站起,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作势就要扑上去。王申见他势若疯虎,也有些畏惧,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上官鹏见状大手一挥,说道:“钟屹,退下!王大人说得不错,我一人死,总好过全家一起死!”说罢将夫人搀扶到椅子上坐下,柔声安慰道:“夫人,你我都是尝过苦滋味的人,再难的日子都不怕,玉儿这几年娇养惯了,也正好让他历练历练,不然终究成不了气候。从此以后,夫人,你就把这可怜的孩子当作是自己亲生的吧!”上官夫人用手掩住口,只一个劲地点头,不敢大声哭出来。
上官鹏见夫人答应了,这才稍稍放宽了心,站直了身子,仰面向天,大叫一声:“天不佑我!”横过宝剑,就要朝脖颈抹了下去。
正在这时,从门外匆匆跑来一人,一面跑一面喊:“老爷!老爷!”上官鹏一怔,这一剑就没有割下去,再一看,原来是家中的老仆名叫重生的。
重生跑到上官鹏面前,气喘吁吁地道:“老、老爷,有一个、一个客人,叫我把这个,东西,交、交给你。”说着把手中的一个蓝布包裹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