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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去留之间

作品名称:工厂笔记      作者:平凡文刀      发布时间:2015-05-08 11:04:30      字数:3393

  阿兰前天走了,她离开了厂。
  前天上午,香水味就告诉我:“良兄,刚刚我去办公室看厂长他们几个在议论你上釉老乡的事情,说是不要她做。”
  我问香水味:“说过什么原因吗?”
  香水味说:“没有,就说是不要。”
  我问;“那工资呢?”
  香水味:“他们不要钱自然是要给的。厂长说10天给1000元。”
  我:“待会儿我去问老吴。”
  香水味说:“我现在还没有对你老乡讲,怕她心情不好!”
  我:“这有什么心情不好的,打工本来就是铁打的营房流水的兵,东门不开西门开,难道我们老板倒闭了工人就会饿死吗?不会的,世界上只有倒闭的工厂,没有找不到工的人,除非他是个懒汉,只要有一双手,肯干活,哪里不是干活?”
  我随后去阿兰上釉的地方,告诉她:“厂里要放你了,你还是不要太积极了,下午就不要上班,刚刚十天,厂长说给你算100元一天,共1000元。下午给你。”
  阿兰一听没有一丝依恋,她说:“这样也好!省的我去说走更不能拿到钱。这里的工人很鬼,像我昨天明明没有给她打烂瓷器偏说我打烂她的,还拉我去看,看后才知道哪是我上的?那是盖印的,我都没有上一个盖印的,是她自己搞错了,还来找我麻烦,真是气人,我都没有做过这么小气的工人的厂。”
  我说;“不要就算了,现在哪里做都不止100块钱,不要在这里受狗屌气!你吃饭好就回去,工资我帮你带回来。”
  阿兰说:“我知道,是上次请假的贵州嫲回来了,她一来就问我多少钱,我说100,她说她做了五六年才100元,眼红的要死。她要做就让她做好了,我走,到别的地方去做,那你帮我把钱带回来,我先走。”
  下午香水味叫我叫杂工拉胚。我自然不高兴,我说;“我不是管上釉的,你叫拉胚你自己去叫,你叫不动我更加叫不动,我老乡在做我叫还有点人情味,现在我老乡走了还叫我去叫杂工拉胚给他们上,这不是自欺欺人吗?我又不是傻瓜,我会叫?不叫。以后也不要再叫我去叫了。”
  下午我见到老吴了,我对他说:“为什么要叫我老乡走?”
  老吴脸色极其不自然,面露难色:“人太多了,下午不放都没有事情做。”
  我不明就里:“哦,是这样啊!那没有事,你把工资给她就行。”
  老吴:“工资下午会给你。”
  傍晚5点钟,老板来到窑边。
  我问:“老板,是没有生意吗?”
  老板说:“谁说没有生意”
  我说:“那怎么放我老乡走呢?”
  老板:“听吴厂说她做的太慢。”
  我说;“人家刚刚来嘛!刚刚来那有就可快的?”
  老板说:“留下来也好,多留几个对你也好处。但是不能亏厂里,你要叫你老乡计件。”
  我:“那我去问问她。”
  老板:“可以,你叫她计件就留下。”
  我:“我还要问她愿意不愿意呢。”
  老板:“那好,她愿意就叫她计件就可以!”
  我打电话给阿兰,她问我工资有没有拿,我说老板叫你计件呢。
  她说:“不了!”
  那我晚上把你的钱拿回来。
  阿兰心里不踏实,总是问我工资有没有拿。我有点生气:“你急什么?担心就自己过来拿。”
  她不再说话。
  晚上饭后我去做模印那边找厂长,他刚刚好吃好,坐在那边剔牙,喝茶。
  我进去他就说:“你和老板说叫她计件是不是?”
  我说:“我说了,可是她不同意,叫我拿钱。”
  厂长说:“我叫他拿钱,他说你和他说要计件。他就没有给钱,那就明天来了。”
  我说:“明天就明天吧。反正也不在乎这一天。”
  说话的时候,我看厂长身边的收拾碗筷的女人朝他飞眼。我估计他们也不是那么清楚,就很快退出了。
  阿兰的出局主要是她不大会上釉,上的慢。这些管理层的就好像要他们发工资一样,其实也是眼睛里容不下别人占一点便宜。
  前文说过,来自贵州的杂工是个非常可怜的一个,他长得也可怜,首先是瘦小,一米五的个儿看上去前胸贴后背,腰间的肋骨依稀可见,肿泡眼里常常凄凄惨惨戚戚地蓄着一汪泪水;他的可怜之处尤其是的的断手,右手的五个指头几乎是齐根切断,只剩下一团肉球球,听说是儿时玩打谷机给铰的。
  他还有几种人们不了解的看不见的可怜,一个是工资全厂最低,一天才七十元!这工资拿常人来说仅够抽烟。但是他不行,他还有一个家要养。不惑之年的他有一对二十岁上下年纪可爱的儿女,可怜的是毎当你问到他孩子他妈时,他的蓄势待发的泪就会情不自禁地汇成泪珠落下来!仿佛泪珠里包含着许多忧伤故事……
  他说:“我的老婆死了。”
  听了让人觉得揪心。
  知情人说:他要面子,他的妻子是受不了他家的苦跟别的男人跑了。
  这就让人觉得他绿帽子带的委屈。
  从良心上说,我对他的遭遇十分同情。但是可怜的人也有可恨之处。他不会讲普通话,我和他交流有相当困难。可恨的他是人们说的死脑子。我因为同情他在工作上迁就他,为了让他多赚钱,叫他班上赚点外块,计时同时夹带点计件工作,说是灰色收入吧!我有时会帮忙他,钱都算给他。但久而久之以为是我的事了,毎次叫他他显得不耐烦,总是说:你自己做。这真让我有点哭笑不得。
  偶尔与他老乡谈起,他老乡会说他几句,他笑嘻嘻地接受,但过后又忘了,又开时指挥我做这做那,好像他才是管理,我是杂工。
  气归气,就他这种模样,谁忍心与他计较?
  但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烧窑的父子一家就欺负他人不人鬼不鬼,天天找他的麻烦,与他吵架,吃掉他的血汗钱。硬生生把他挤出赚外块的队伍。
  几天前,杂工来了兴致,与老乡喝了点酒,醉了!
  年关来了,老乡见他可怜,想叫他一同坐飞机回去省时省钱,又温暧,定好了这个月二十八日回家。机票都买好了——花580元。
  但人有旦夕祸福,可能以前从不饮酒的他自从上次酒精麻醉后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放松与快乐。压抑已久的他接连放纵了几日,夜夜很晚才归厂。
  一天早上,人们发理杂工左边脸颊口眼歪斜,这可是中风症状啊!
  第一日,不是很明显,他老乡还笑他:你看你,老是与管理犟,谁是谁非,人在做,天在看,老天都折事,证明是你不对了。你以后不能与管理抬杠了。你管理他懂术数的,他有神法,整你那个就那个歪。
  杂工听了信以为真。
  他对他老乡说:“我以后再不与他吵了。”
  我也发现了杂工这一症状。
  我发现他这一症状时他正歪着嘴找到我说:管理,你看我这张嘴,缺德了,少教养了,骂过你,都是我的错,以后我再不敢不听你的,你帮我整回去撒?
  听杂工一说我真是暗自发笑,怎么就人说啥是啥把我当神仙呢!
  对解释不清的他我只好安慰他,好好好,我不整你的。
  他泪眼巴巴:“你大人大量,大人不计小人过把我这该死的臭嘴巴整回去吧?”
  我又好气又好笑:“好好好!你且先上班,我帮你整整。”
  杂工一走,连续来了几个领导,问杂工是怎么回事?看杂工一夜之间,口鼻歪扭,如临大敌。
  文龙受老板委托带他当地老中医检查,结果为中风症状,须大医院作深入检查。老板一听更是心如乱麻。
  老板最担心的不是他的可怜。而是把这病猫一样的人苟延残喘在厂有高度风险,他心急火燎地召集管理层,为了减少麻烦,务必将杂工这块绊脚石尽快搬走。
  接到老板通知的老齐立马给杂工算了工资,我见厂里要“赶”杂工走,心里有种世态炎凉人情冷暧之感,心情倍感复杂,一种不知从那里来的酸味直从鼻门冒出来。
  看着可怜,想着可怜,我不忍心看着他就此被扫地出门。我找到了厂长,言辞诚恳地央告留下他,他还有一个月就回家了,机票都买好了。
  厂长也不是没有同情心,他也说了,这虽然是个断手,干活还算实在。只是我说老板的意思怕他熬不出月就突然死在厂里谁负责得了?你敢担责吗?
  这……我怎么能保证呢?思来想去,放弃了为杂工争取做到年的想法。只是与厂长商量多给他六百元。
  老齐听说杂工去市中心医院看病了。
  他考虑更周详,怕查出什么恶疾,到时人还在厂里就麻烦。连忙电话催行至半路的杂工,吓唬道:你回来,医院很贵的等下你一个月工资不够检查费的。
  可怜的杂工又晃荡着他的一只半手回到厂里结账。
  得知我帮他做的外块都算给他,还另外多争取了六百元,他千恩万谢。
  他可惜他二十八号的机票,退不了,转不了,只退了燃油费150元。
  杂工带着幽怨的眼神,打着包裏与我告別。
  我送着他出了厂门,一辆三轮车来接他,他泪巴巴红着眼睛,一时不知说什么,嚅动着歪歪的嘴角,欲言又止。
  终于什么也没说,坐上三轮车。
  看着三轮载着可怜的他渐渐的远去,消失在视野,看着三轮车留下两道辗印,心里仿佛被勾子勾引着,勾子上有绳子牵扯着一直拉到很远……
  有一种隐隐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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