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四、暴风骤雨
作品名称:工厂笔记 作者:平凡文刀 发布时间:2015-05-06 08:16:03 字数:3930
中午我们管理层一起吃饭,我把装小杯子的事情说了。
老齐说:“他们这些人就是一帮被惯坏的孩子,要什么给什么就导致这种情况。”
我说:“这叫得寸进尺。”
海霞说:“刘良林你要有心理准备,准备好人随时换掉他们,不能由着他们胡来”
我说:“工人都是想钱。”
老齐:“想钱也不能钻进钱眼里,要正规来。”
大家都对这帮工人的无理取闹恨之入骨,但是又无可奈何。
我说:“其实要工人不反对也要信守承诺,听说上次说了给钱的没有给,所以他们这次不装。还有听说上次挑瓷的4厘现在3厘。”
老齐说:“这老吴就是多事,这个都不用他管,4厘人家还不挑,你现在搞个3厘,人家怎么接受,不升反降,这是任何人不会接受的,换我我也不接受。”
大家谈了一阵子,集体沉默,好像这事情对自己有关又无关。
昨天发了工资,有的工人去外面逛商场,没有上班,胚子也少了些,我只好叫烧窑的放慢些。
一个厂要搞好必须养成一个良好的工作风气,这样出尔反尔工人不造反才怪呢?
所以我觉得,有劳资矛盾时也必须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这一点很重要,我认为。
昨天我到厂里时,见老钟他们真的没有装小月光杯,我上前对老钟说:“小月光杯要装啊!至少要装一车。”
老钟面露难色,他的脸色一向是红太阳,有点像三国的关公“面如重枣”,只是没有关公的英武之气,多些颓废之态。几根稀疏的花白短髭毫无规则地乱穿,他很不高兴回我:“不装就不装!你看我几个人,他(指刘方国的儿子)人都没有来!怎么装的出来。”
我见果然是他两个,于是便换了口吻:“两个人是没有办法,等刘方国儿子来了再说。”
老钟说:“就是嘛,你要看情况!”
“嗯,抱歉,刚刚我不知道他没有来,他会来吗?”我问老钟。
老钟:“鬼才知道!”
说话间,刘方国儿子骑着单车来了。
我对他们说:“现在你们都到齐了,一定要装小月光杯!厂长说了,按他写的单子没有什么好谈的,换言之,谈就是不想干了。谈也没有用,除非你不干,不装就是不干,想谈条件,没有门的。”
另一个小个子员工说:“不装就不要那我也不干!”
我听他这么一说:“那我等下对厂长说。一个厂不能因为你们而停止运转。”
烧窑的老蔡也来掺合,说什么:“你配的小月光杯我不拆,鬼知道有没有钱。上次拆了十几万个没有一分钱,他们不装我不拆!”
我说:“老吴都写条了,会没有钱?那你们就等他来,我只能向上面反映。”
到九点半过,我在后面铁棚找到厂长,对厂长说:“他们说装不了。”
厂长一听脸色立马拉长,猪腰子成了一弯大刀,好像要杀人:“这些王八羔子找死!”
我说:“本来装都装了一窑,昨天刘方国儿子又拉拢他们不要装,说不划算!拆窑的也跟着起哄”
老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他囧着脸,沉闷地说:“我去看看!叫他滚!”
到了窑边,老吴径直走到刘方国儿子面前,突然发飙,似雷霆万钧咆哮道:“你很屌是不是?你老大是不是?你想出头是不是?你个彻头彻尾的王八蛋!”
刘方国儿子被吴厂机关枪似的谩骂唬住了,半响才支吾一声;“我什么?”
老吴点着他鼻子说:“就是你这草头王,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家伙,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清汤!你不想做就给我滚!不要在这里招摇生事!再蛊惑人心我可要打人了!老是和厂里做对是什么意思?厂里那点对不住你们父子?”
说完又转向老钟:“谁说不装?”
老钟搪塞道:“三个都说了,不是不装,是装不出!”
老吴把脸转向我:“晚班装没有?”
我说:“装了一车!”
老吴再一次把脸对着老钟他们:“怎么说?晚班能装你们不能?还是不想做?不想做统统给我滚!你们这些王八蛋!小刘给你们配了那么多还不满足?想抢啊!你上去问问上面那条窑炉一分钱没有!一分钱也没有啊!几十万个也要装。我就知道这东西来你们这里就会出鬼!你知道吗?为了这小件老板亏了多少钱?就因为你们不装,一拖再拖,延误了货期,被罚两万美金。要不要把罚款单给你们看,让你们知道厂里为你们损失多少。”
老吴训策完老钟他们悻悻而去,又冲到老蔡面前:“你不拆是不是?不拆就不拆,直接放过去!我看你一家人有多屌?哼!以为你们不做就没有人会做?别和我牛逼,你牛逼我就敢屌你牛逼!不想做就拉倒!赖在这里干嘛?”
老吴的脾气已经是充分爆发,他气冲斗牛,气鼓鼓地骂完去了,临走对我说:“你下去配一点,他们爱装不装是他们的事,你不要管他们了,看他们烂能烂到几时?!厂倒闭了他们没有更好!他们这些都是吃了没有良心的狗杂种!有种不要来这里讨生活!看没有工做三分钱狗屎你们也要抢着吃!”
老吴怒气未消气鼓鼓走了,他的“咆哮如雷”起了效果,几个花猫自己拉屎只有自己刨坑掩盖了——在乖乖地装拆。
老吴去后,美女管理海霞走过来,见她面容憔悴,心事重重的样子。
果然,她红着眼睛对我说:“小刘,上釉那边你帮我照看着点,我可能马上要回家,我家里来电话说我家公要死了,脑溢血和中风多中并发症,看来这个坎过不了,我们夫妻都要回去一趟,我老公昨天就走了。”
我说:“那你和老板说好就可以回去吧!嗯,电话里说了,他说可以。”
一会儿她又把我拉至一个上釉的女人面前说;“她的老公是三厂的厂长,她有事情麻烦你一下,帮她买一个熬药的砂锅。”海霞说完潮红着湿润润的眼眶。
我欣然答应:“好!你要去放心去吧!保重!。
晚上的时候,见管理层的都跑光了,我也骑车回家,没有想到老板会这个时候来一个“突然袭击”。
他走到窑边,问烧窑的:“姓刘的管理呢?”
老蔡说;“不知道。”
老板很不高兴:“回家没有?他一般几点回家?”
老蔡:“不知道!有时早,有时晚。看他摩托车好像不在就是回去了。”
老板:“岂有此理?”
老板气鼓鼓而去,到处找不见我,在门口碰见住厂的赖贪财,问:“知道刘良林去哪吗?”
赖贪财说:“没有见。”
赖贪财掏出手机说:“我打个电话给他。”
老板:“我打了关机。”
赖贪财给我微信上留言:“良林,你回去了吗?老板到处找你。”
这时我的手机刚刚没有电,我回到房子里后就忙着拿去充,我顺便开机看见留言,连忙给赖贪财回电话:“老板找我了吗?”
赖贪财说:“是啊!你明天碰见他对他说有事情早些回去了。然后这两天晚一点回去就是。”
我说:“不回去也没有什么事情,晚班要8点才上班。”
赖贪财显然是老江湖,比我圆滑多了,他教我:“这些话只能对我们说,不可以对老板说。”
我说:“这个我是知道。不说了,要杀要剐明天到了厂里才说了。”
今天来到厂里,我以为老板一定会来找我,我整天在窑边转悠,但是没有见老板来。
一直到下午还是没有见老板的影子,我心里也不是滋味。
海霞说:“我刚刚给老板打了电话,他说有客户,我对他说了回家的事情,他同意了,我吃饭后就会回家。车票都买好的。”
“哦,祝你一路顺风!”我说。
随后我打了个电话给老板,老板说:“你说。”
我说:“老板,昨天老乡请客要我7点到场,见厂里也没有人了就早回去了。”
老板回答:“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其他别说。”
我嗯嗯连声。
傍晚,我一个人坐在厂门口池塘,看着这平静的湖面出神,我呆呆地想着心事,想想这样没有自由的打工生活何时才是个头呢?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晚上,我找到可以收到“崴化”的B区坐着,从手机上看莫言《蛙》。
突然见老板和厂长的背影从门外走进车间,他们在最前面一个门进来,没有看到我,我在第二道门的后面。我连忙起身到A区去。
一会儿他和厂长就来到窑尾看刚刚出来的瓷器。
我相信老吴正和往常一样拍着老板的马屁,我也走过去看。
突然老板从窑顶层取下一个大碗,见里面掉渣和落烂,大声说:“怎么回事?”
仔细查看,天啊!上一层的几个烂色大盘炸的面面目全非了。
厂长一见,面色突变,汗若筛豆。
我第一次见到马屁拍在马蹄上的神情,真是无法形容那种窘迫的状态。
老吴无处发泄,猪腰子脸气得都不再是弯刀状,而是变形的生锈大砍刀,他大喊烧窑的:“小蔡,你过来!你是怎么搞的,瓷器都炸光了!”
小蔡推卸责任:“胚子太湿了。”
老吴:“知道太湿就不要推太快,你看现在,炸一下几千块钱没有了!”
老板唠唠叨叨:“你看,上面大货全部没有用!发现炸了就要退回来。”
老板对我说:“你昨天晚上不在,没有看好!有什么问题就得不到解决!”
我搪塞:“昨天我真的一个老乡请客吃饭。所以早退了。”
老板:“你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叫你做好自己做好自己,就是不听!你以后要学着点,做好自己工作。当时怎么给你说就怎么做,知道吗?”
我只有点头的份。
见我有点郁闷,老板说:“过去的就过去,我也不追究,接下来你要认真负责起来!”
老吴装腔作势:“小刘你跟我来。”
我跟着老吴到B区角落里看一堆旧的12寸硅板。
他说:“这些还可以用上一些时候,你那些烂板换了。”
我机械地点着头。
老板去后我和老吴坐在B区窑头喝茶。
老吴很是沮丧,这次马屁没有拍到还被落了一身骚,他很是沮丧,颓废地耷拉脑袋说:“你做好十年都没有用,从没有炸瓷今天就被他看到!你说他会怎么想?就像你从没有早退,昨天他来你就不在。他不生气吗?”
我点头表示赞同。
回转A区,我问小蔡昨天夜里老板来的事情。
小蔡说:“真是见鬼,刚刚我推车皮带断了,他叫我换掉!我说明天来,他说马上换掉。我找仓库,见老齐不在,仓库没有锁匙。老板听后大发雷霆:‘什么?没有人?没有人把锁头砸掉!’”
小蔡道:“你的东西我敢砸?”
老板接着打电话叫老齐回来才开门。
看来,这两天老板都心情不好,正是因为他过几天要出差到广州开交易会,没有想到来一巡查发现问题多多,其实这也正是工厂失管的真实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