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龙人脱窍

　　苍茫的大海与长天一色，一轮丽日在浩翰的碧波中冉冉升起，橘红色的朝霞映射在一望无垠的海面；波涛、云海彤红一片，彩霞中隐隐露出海市蜃楼和奇峰怪石。在那烟波撩绕的海底，突然间发生了一件血染万顷海涛的千古奇冤：
　　碧波琉璃的水中，一条银光闪烁，满头珠翠的小白龙，从红光烁烁的珊瑚树下游来。她那羊脂般的钰体在水波中自由舒展，忽儿游到珊瑚树的东边，忽儿又转头游到珊瑚树的西边，一会儿首尾交结，一会儿摇头摆尾，吐浪吞波，自由自在地畅游在碧波中。
　　嘻戏欢畅的龙儿庸懒地伸出龙头，抖去头上的水珠，原来是一位披着长发的俊秀姑娘。她面对着朝阳，把大海当着明镜盈盈梳妆，长长的秀发，随着她那羊脂般的身躯舒展，飘柔，显得非常漂亮。
　　她约十八九岁，飞满朝霞的葡萄脸蛋上，浮出俊秀多姿的美，一双慧诘而又多情的金鱼大眼闪闪发光。她名叫珊珊，是泾河龙王的孙女，爷爷在天庭陪伴玉帝，或受帝令而行云施雨，滋润人间大地。父亲九龙太子，经常率虾兵蟹将巡视海域，平息各水族的争霸和叛乱。她只有一位兄长，取名白醇，百无一好，只喜欢在水族中称兄道弟，惹事生非，更喜欢在虾女，鱼婆中亲亲我我，极端厌恶龙庭中攻读经典的枯燥生活。珊珊幼年失母，孤身一人，未曾享受过母爱，在孤独的环境中，除了在深宫读些人间诗文外，也常和丫环步出龙宫，冲浪畅游，舒展胸中的闷郁，有时被海啸席卷得精疲力尽，就依偎在礁石下观潮喘息，时儿被潮水激动也欣然涌入宏流，逐浪推波展示出龙人的威力。
　　这天红霞落海，水波中一遍红晖，珊珊坐在珊瑚岛上慢慢梳洗秀丽的长发，灵巧的手指把秀发叠成似如飘逸到头上的朵朵云环，大海照着她把一支珊瑚钗斜插在云环上。一条小龙游泳过来，龙头伸出水面，是一位聪慧的丫环，她走到梳头的珊珊身边说：“公主，请回吧！”
　　“有什么事？”珊珊问丫环。
　　丫环躬身说：“九龙太子回宫，请公主去书房说话。”
　　“好吧！我们回宫。”珊珊领着丫环窜入水中，舒展出龙爪，推开波浪游回宫庭。
　　珊珊对丫环说：“你去告诉父亲，我换了宫妆就去参拜父亲。”
　　丫环向珊珊道了一声万福转声离去。
　　水晶龙庭的深宫中，珊瑚亭台上一弯白玉栏杆内，一位双手捧着珊瑚宝镜的丫环，款款走出珊瑚龙亭，拾级走上白玉台阶，在九曲栏杆处，转过身去，吱呀的一声推开两扇格子门，轻声叫道：“公主。”
　　“喔！”低头看书的珊珊，抬起头来转身面对丫环轻声道：“快取宝镜来，待我梳妆！”她怡然一笑。
　　“取来了，快梳妆吧！九龙太子现在书房等候公主多时了。”丫环把宝镜送到公主面前，与她对镜梳妆，镜中呈现出一对少女梳妆的笑容。
　　“爹走时，说要半年才能回宫。”珊珊盯着丫环问：“为了什么事？才十几天就回来了。”
　　丫环摇头说：“不知道！”
　　“不知道！”镜子里，珊珊眉头紧锁自语：“爹为何提前回宫，难道是有什么大事？”

　　珊珊回想起半月前送父亲慢慢走出宫门时，父女俩惜别依依的时刻……
　　这时几个巡查海域的夜差走上前来，向九龙施礼后齐声道：“请九龙太子分开水路，驾波起程。”
　　九龙太子转身，双手抚着女儿的头温情地说：“龙儿，为父此次奉命出宫巡视海域，半年才能回家，你在宫中不要与你兄长争长论短，无事多读好书，明白是非，将来自有用处。”
　　“是，女儿谨遵父命！”珊珊依依不舍地望着父亲，惜别的泪花，再也包含不住终于溢出了眼眶。
　　“请九龙太子驾波启程。”排列成两行的夜差又一次催促。
　　九龙太子无可奈何地一挥手，一道闪烁的金光从手掌中飞出，只见海浪左右分开，现出一条风平浪静的水路，众位夜差簇拥着九龙太子驾着滚滚的波浪飞速而去。
　　珊珊盯着远去的父亲，泪眼婆娑……她想到这里时抬起头来盯住丫环，见丫环没有笑容，心中一惊双眉紧皱，疑惑地问道：“奉什么命？你听到有什么消息没有？。”
　　“没有！”丫环被珊珊这么一问，心中略有所感地说：“见太子这次回来，面有不高兴的神色，不知出了什么事！。”
　　“真的？”珊珊心里预感不祥，急忙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跨出房门，急匆匆地向父亲的书房走去。
　　书房内的桌、椅、书、画等物件，撒满房地，房中一遍狼藉，九龙太子右手按住书桌的一角，余怒不休地双眼怒视着窗外。
　　“爹！”珊珊跨进书房门，走到父亲身边，九龙太子低头盯了女儿一眼，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从眼角中滚滚流出。
　　房里一派寂静，珊瑚石山上滴下的水珠，像滚滚的泪珠一样落地有声。
　　“爹！什么事使你这么生气，这么悲伤？”珊珊关切地望着父亲。
　　九龙太子悲愤而沉郁地说：“昨日你爷爷被问罪，斩首在南天门外！”
　　“为什么？”珊珊大吃一惊，饮泣吞声的哭着：“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嘛？”
　　“为什么？”九龙太子咽了一口气说：“就是为长安城外多降几点雨水……”
　　九龙低下头，抹着脸上的泪花对珊珊说：“就是那么一点点小事，被渭河龙王，趁机在玉帝驾前，添油加醋的奏你爷爷一本，玉帝不辩忠歼，不分虚实，一怒之下，就把你爷爷推出南天门斩首……了！”
　　珊珊一听爷爷被斩，哭得以泪水洗面，心中想道爷爷办事虽然刚直不阿，但在为人方面非常通情达理，玉阶上的文武星君对爷爷都是万分钦佩，怎么会为了几点雨水就被问斩了呢？她闪着泪花的双眼盯着九龙说：“爹！我们去天庭走一趟，求求太白星君向圣母求情，让爷爷复生还魂！”
　　九龙摇着头说：“没有一点希望”
　　珊珊心中着急地拉着父亲说：“今天去求圣母，爷爷尚有复生还魂的机会，过了七天就死定了。爹，我们快走吧！”
　　九龙哭出声来，泪如雨下地对珊珊说：“龙儿你还不明白，昨天……”

　　昨天灵宵殿上，玉皇大帝临朝，众文武星君排立在两廊。玉皇大帝面有怒色地说：“众位卿家，昨日午时，命泾河来龙在长安城行云布雨，他不从帝命，违规施雨，给长安城外造成洪涝之灾！众位卿家有何议论？”
　　渭河龙王出列，跪在犀台高声道：“违犯天条，理当问斩！”
　　太白星君急忙出列，跪在犀台高声道：“玉帝，渭河龙王之言，不可轻信！泾河龙王，一直都是忠心侍候帝命，从不乱规，况且他治水有道，把一条泾河水，治理得清晰见底，众多水族都能得到大帝的阳光和温暖，因而一条泾河水族旺盛发达，这都是大帝的恩德！这样的忠臣只可重用！不可偏废！”
　　渭河龙王忙争辩道：“泾河龙王居功自傲，藐视帝命！若不从严惩处，帝命难以率众，必将引起天庭大乱！”
　　玉皇大帝震怒道：“推出南天门斩首！”
　　忙得众位文武星君，齐刷刷的跪在犀台上求道：“玉帝容臣！……”
　　“不必多言！命太白星君在午时三刻监斩行刑！”玉帝传下口诏，犀台上文武星君一个个面面相觑，无人敢言。太白星君跪伏在犀台上，既不抬头也不哼声，以消极抵抗，玉帝见无人行动大怒道：“命渭河龙君受命监斩！”
　　涓河龙王忙出班奏道：“臣受命监斩，定有妒贤之议，何不派天使受命于太宗的臣相____魏徵，命她梦斩泾河龙君，免除君臣妒贤之过！”
　　玉帝听了忽然大悟道：“金甲神，南天门外传孤口谕！命魏徵午时三刻监斩泾河老龙，不得有误！”玉帝说完袍袖一挥，退朝而去。
　　金甲神领旨退下犀台，急向南天门外走去。
　　泾河龙王被值日星官揭去王帽，脱去龙袍捆绑在刮龙柱上。魏徵在监斩台上朦朦胧胧中，右手一挥：“行刑！”
　　瞟眇的云雾中，天鼓咚咚敲响，两个刀斧手分左右走来。
　　两把大刀高高举起。“咔嚓”一声，龙头落到地上。
　　九龙还没把昨天爷爷的悲惨遭遇给珊珊说完，白醇就闯进门来：“爷爷就是不与渭水同流合污，经常藐视渭水龙王，才会招来今天这场杀身之祸！”
　　九龙生气地盯一眼儿子说：“你爷爷一生都是清浊分明，洁身自守，这就是你爷爷给我们制定的祖制家训呀！”
　　白醇非常不懑地说：“大祸当头了，还分什么清浊。爹，我们应当接受爷爷的教训，不要刚直不阿，还是学乖巧一点，裁方取圆随风逐浪，弃清扬浊，才能免遭杀身之祸！”
　　“孽畜，大胆！”九龙的手掌一挥，啪的一声，铁拳击在书桌上，只听“咔嚓”一声，书桌断裂成两扇，九龙大声吼道：“你爷爷订下的家规，谁敢颠倒！谁敢违抗！”
　　“爹，不要过度生气嘛？”珊珊双手把九龙扶坐在石凳上说：“哥哥不会说话，事后他会自己反省的！”
　　“有要事参见九龙太子”一位夜叉惊惶失措地闯进门来：“大事不好了！今朝，玉帝上朝，命太白星君，招九龙太子上天庭，继承龙王之位，又是那个歼臣，渭河龙王参了太子一本，说太子胸怀杀父之仇，有报仇谋反之意，万万不可召回天庭继承父位，只能脱去龙皮，收了仙气，将九龙爷你父子三人打成凡夫俗子，抛下南天门，甩入荒山野岭，与**为伍，才能铲除后患。大祸临头了，还是请九龙太子赶快逃命吧！”
　　九龙太子用手抹了一把泪水，反而胸有成竹地说：“夜叉，你带公主赶快从后门逃走吧！这即将临门之祸，有我一肩承担！孩……孩子你，你快走吧！”
　　“爹，我不能走！”珊珊跪在父亲面前，悲痛欲绝地放声大哭起来。
　　“为什么不能走？”九龙太子生气地责备珊珊。
　　珊珊哭诉道：“我还不满十岁，母亲就去逝了，是爹爹一手把女儿抚养成人，这养育之恩孩儿终身难报！如今大祸当头，我不能不顾爹爹的安危，一走了之！这大孽不道之事，孩儿万万不能从命！”珊珊扯着父亲的衣襟：“孩儿生死相随，绝不离开爹爹半步。”
　　九龙太子挥拳劈断衣襟说：“你快走吧，我求求你了！”
　　珊珊跪在父亲面前，哭着不起来：“我不走，请父亲原谅女儿的不孝，没有听从父命！”
　　“大祸临头了，你们还儿女情长地拉拉扯扯！”白醇心中惊慌，忙于逃命地说：“你们就在家里等死吧！我先走了！”

　　门外大吼一声：“走！往哪里逃！”话音未落，金甲神就跨进门来，他双手挥动一对铜锤，铜锤相撞发出铿锵的震耳声，同时辐射出万道银光，那银光闪烁瞬间万变，抖动的光波使整座龙庭摇摇欲坠！。
　　九龙急忙推开珊珊，向金甲神哀求道：“求大仙宽恕小女，让她安守宫中，长大之后听从天命！这当诛之罪由我一人承当。”
　　金甲神抡动双锤大声吼道：“本神受命于天，绝不为私交而违天命！九龙受罚吧！”抡起一对铜锤在手中飞速旋转！一阵旋风呼呼吹来，把龙庭中的一切桌椅和器件全都吹翻，九龙和子女三人，也晕倒在旋风中。那旋风突然化成一张银色的丝网，把九龙太子女三人从头到脚如鱼儿一样，牢牢地网住。
　　金甲神双手转动铜锤厉声说：“本将奉玉帝之命，脱去你们三人的一身龙皮，收了你们三人的仙气……”
　　银光闪烁的丝网中，三条龙人，在地上痛苦的挣扎。
　　珊珊抱着父亲哭泣不止地说：“爹！你不要气，忍住痛吧，只要留得一口气，脱离天庭另谋生路，女儿永远守在你身边，是生是死，受苦受累，女儿无怨无悔！侍奉爹爹终身。”
　　九龙抚摸着女儿的头，心中最难忍痛的事，就是珊珊还未长大成人，失母的余悲还在她心中隐隐作痛，这灭门杀身之祸就接踵而至，毁了家，毁了女儿的一切，他想到女儿美好的前程，气得半句话也说不出口来了。
　　白醇卷曲着身体，万分无奈地怨恨着父亲和妹妹，他怒目而视，虽然没有说话，在他的心中非常愤恨手中没有一把利剑，无法砍破银丝网，杀死天神冲出龙庭，天外逃生。
　　金甲神加速双锤的转动，银光更加刺眼，光束更加闪烁，三条龙被脱下金色的“龙皮”而昏死在地上。
　　金甲神把手中的一对铜锤巅来倒去，催促闪烁的银丝网，旋转抖擞，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他盯住银丝网中的九龙父子以全无仙气神力哈哈笑道：“本将奉命将你三人，吹变成凡夫俗子……”
　　三条龙人在闪烁的银光中，被光束慢慢吹化，又缓缓衍变成凡胎俗子后才从疼痛中醒转。
　　金甲神收了一对铜锤，银光散去，地上站起三个凡人，九龙须眉半白，精神萎靡，站立不稳！珊珊俊秀如初，她忙伸手搀扶爹爹。白醇凶猛未减。
　　金甲神大声喝道：“带上你们的行装，到凡间去，与**为伍，终身享受没有仙气护身之苦吧！”
　　白醇心中不服，抓着刀架上的钢枪，可是无力搬动。
　　金甲神哈哈笑道：“别忘了，你们都失去了仙气，已经是凡人之身了，从此没有仙术，上不了天庭，连自身都难保！还想提刀伤人！”
　　丫环在房中悄悄把公主经常用的随身宝物，珊瑚短笛和玛瑙瓶，以及华光耀眼的宝珠都密密地放进行囊。
　　丫环提着包裹急忙走来递到珊珊怀中说：“公主，你用的东西全都放进包里了！”说完，抱着珊珊的头，放声痛哭起来。
　　“走！”金甲神大吼一声，挥舞一双铜锤，化出一朵银光，那银光包裹着九龙父子三人向宫门外飞去。
　　房里还传来悲惨的哭声……
　　浩瀚的海面，一团银光从海面上，冉冉升起，徐徐升上云天。
　　银光中，九龙父女抱头痛哭。
　　白醇怒视着父亲和妹妹，心中非常不满：都怨父亲学爷爷刚正不阿而带来的恶果！。
　　闪烁的银光像一团光球，升到白云飘逸的天空，像一颗流星，化过蓝天飘过海岸，消失在茫茫的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