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紧锣密鼓
作品名称:工厂笔记 作者:平凡文刀 发布时间:2015-04-28 15:44:38 字数:4555
当天下午,老三叫的大起降机嗷嗷叫着开进了厂里,与之同来的还有天然气公司的清洁工。
据说天然气涨价已经超过了石油气,这让这些私营老板们很是恼火。因为天然气和手机充值是一样的,必须先缴费才能使用,在几次三番的停气通知之后,老板恼羞成怒,决定与老东家翻脸。这其实也是这次要停窑的一个客观因素。
大概在两点中左右,我们三老板刚刚从厂门口经过,天然气公司的人就带开着皮卡车紧随其后来了,但是老三在厂门口,没有停留,他直接拐到前门去上了办公室。
两个头戴安全帽,身穿蓝色的工作服的大华燃气公司员工下来了,一高一矮两个人进厂后口口声声叫老板。我紧着上前道:“你们找老板做什么?”
高个子说:“我们是大华燃气的,现在要找你们老板,我们要对管道进行一次清洁。”
我说:“刚刚在你们前面的就是我们老板,你不认识吗?”
矮个子道:“我没有见过你们老板,再说更不知道他开什么车,烦扰你去告知一声,说我们来清理管道。”
我不知道他们老板的原因,于是给老三打了个电话:“老板,有两个大华燃气的人找你。“
老板口气有点不耐烦:“燃气公司的找我做什么?”
我说:“不知道,好像是来清洗什么管道。”
我估计老板正和什么重要的客人谈生意,他非常生气地对我说:“你怎么连这些小事也要问过我?我招你来是干什么的?你告诉他们,老板不是每个人想见就见的。他们做他们的事情。不要理他!”
两个燃气公司的人与我站的很近,他们都听到了我老板暴跳如雷的怒吼,吓得不敢再说话。
我挂了电话他们才说:“我不是要找老板,我只是想找你们这里的厂长还是什么的负责人,证明一下我们来清洗过,还有给我们找一个电风扇。”
我说:“我就是这里的负责人,我可以给你们证明,身上有带便签什么的?”
“有。”矮子连忙从工具包里掏出一方印有燃气公司字样的便签,给我一支笔。
我唰唰唰地写了几行字:“兹有大华天燃气员工于今日来伟恒厂清洁天然气管道。落款是7月14日。”
这时,挑瓷的一个本地人走了过来,说风凉话:“你们大华燃气身为当地燃气龙头老大,总是一个劲儿涨价,干脆不要清洗管道了,我估计没有人再会轻易用你们的气,刚刚装时说的很好,保证比石油气便宜,现在呢?”
那两个人被说的不好意思,高个子说:“你说这个也是,不过我们只是个跑腿,与你们一样也是打工的。要说对我老总说才有用。”
他们忙的满头大汗,四十度的高温天气,他们一会儿便浑身湿漉漉的了,一个劲儿地催促我找电风扇。可是上釉的全是小电风扇。也被老丁收回去了。挑瓷的大家都还在挑,他们都把风扇看的比命还重要。我绕了一圈没有找到有多余的风扇,只好到办公室问歪嘴。
歪嘴见我又重新挂帅了,不得不装回他的一副奴才相;“领导,你好!坐坐坐!”
我问:“还有多余的电风扇吗?”
歪嘴:“电风扇是没有哦。”
我问:“为什么一个大厂连电风扇也没有备用的,像现在外厂的人作业进来怎么工作?上次打蜡的没有风扇我就对你说要买一些。不是每次要用都向人借,哪有工厂向工人借风扇的?传出去还不被人笑话!”
歪嘴:“这个你要找小燕。”
我说:“宗华,不是我说你,这些必须具备的东西必须你先买,不是没一个小件都小燕小燕的叫。小燕对我说过,我要什么东西叫商家送来即可。”
歪嘴知道我有一点生气,他说:“那你领导说好就行,我也怕挨骂。等下说这个不要买那个不要买,我们不大不小的负责人也难做,经常好像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我回应他:“打工哪个不受气?我前脚一出厂门,后脚就有人给我拆台呢。”
我的话中带刺,歪嘴听了好像被黄蜂蛰了一下,脸色异常难看。
我有点生气地离开了办公室。
一会儿,歪嘴就不知道从谁哪儿借来一个大风扇来到我面前道:“这架风扇是工人自己买的,先去拿给他们用去。厂里以后我会报上去多买几台回来就是。”
我心想:哼!这个老猪头皮,不煎他就不会出油。
接着我开始指挥起降机把那庞然大物——上釉机给搬走。
开起降机的说:“要搬到哪里去?”
我说:“我也不知道,也不知道这东西还有没有用。还是先问一下老板。”
说真的,我知道老板脾气大,有些事情到底问他还是不问他,自己心里也有点惶恐。但是没有办法,像这样的事情不问又不知道怎么办。
我刚刚打通电话,老板就从后门走了进来。
他回了一句:“我下来了。”
我见老板一来,工人都好像是打了哑毒针,没有几个敢吭声的,都围着升降机在等待老板说话。
老板对盖十四寸大盘的年轻人说:“小弟,等会你和开升降机的师傅一起,你带他们搬去胡洋厂。”
窑边的才经见上釉机要搬走,他走来对我说:“厂长,不如那吸尘机也搬走,自从买回来就没有用过,做这么低档的瓷器,哪用得着它,何况6个人上釉才一张吸尘器,就是要用也不方便。”
我看了看那看来新的却是买了有些年头的吸尘器,点了点头。
但是老板听到我们的谈话后说:“你们说要把吸尘器也搬走?不行不行。还是先靠在烤房边上不会妨碍人的地方去。有时停久了的胚子就会生灰尘,到时吹一下还是好些,先搬到烤房边上去吧。”
才经笑了笑:“也好!不会妨碍我做事情就好。”
起降机在众人的合力帮助下嗷嗷叫着把上釉机给运出去了,大家长舒了一口气。
大个子趁机来探老板口风:“老板,我们的土和车架都满了,大概什么时候开工我们好心里有个数,因为我们全家老小总不能干等着,时间短我们就等,时间厂我们必须出去做帮工,打点零工什么的。”
才经说:“是啊!你时间短,我可以到潮州去拉几个客,赚点生活费。”
老板说:“我理解你们的心情,厂是还要开下去的,我现在准备把旁边的废弃车间打通多招几对成型的员工,到时就不会没有胚子烧了。现在目前的要紧是要把工厂清理干净。”老板把头转向我,“这样吧!小刘。你叫留存下来的工人帮忙,他们主要清理自己的工作场所,先大扫除。搞干净了你再核对一下人手,看齐了没有,齐了就马上开工。”
才经道:“工人是好找,主要是工资怎么算要重新谈。”
老板问才经:“那你觉得怎么算才合理呢?”
才经道:“我们的是好说,每车有25元工人包在我身上。”
老板道:“行,我答应你,但是每车必须密装。”
才经:“可以,不过没有胚子装就不能怪我们偷工减料。”
老板:“没有胚子不会怪你,有胚子必须要叫小刘验收过。你能不能做到?”
才经:“保证做到你满意。”
老板说:“那好!窑边的工人就你去负责,和小刘好好配合,你们窑边没有事情就天下太平,我每个月另外补400元带班费给你。另外我叫小刘安排一个杂工给你们清理卫生。保证质量过关。”
才金见老三如此爽快,一下给他带班费加了200元。高兴地去了。在窑边指挥他手下几个把硅板分门别类。
我对老三说:“下午就可以叫人磨硅板了。”我的侄儿也在做这个生意,我想叫他过来做。
老三说:“磨硅板的我人我已经谈好的,叫那四川帮去。”
我故作惊讶:“老板,你还叫那帮人去搞?你来看那些人上次磨的硅板,没有一片是好用的。全是粘脚。装镁质瓷也粘,装花土同样也是粘。”
老三奇怪地问:“怎么回事?”
我带老三来到才经拆窑的地方指着那些被粘的千疮百孔的硅板说:“不信你问一下才经。没有一块是好用的。”
才经接着说:“是是是,四川人磨的硅板很粗糙,我们拿板都会刺手,烧两窑就开始掉铝粉。虽然我也是四川人,但是我还是说实话。”
老三皱起了眉头。
这老三有个希腊人一样的大鼻子,鼻孔门像一对小喇叭,一生气时鼻子整个通红,是人们常说的酒糟鼻子。他鼻翼微微颤抖,鼻尖上的一滴汗就不由掉在地下,窑边残留的余温很快将小汗珠化为了空气。
老板用本地话骂了一句:“西爸浆!他们这是在害我!是没有良心的人在做事!”
我趁机说:“加工活不要指定谁做,谁做的好就谁做,我认识一家磨硅板的,质量搞的好,不如叫他过来!”我没有说是我侄儿。这样老板一定会怀疑我们有勾连。
老板:“行!你叫他来,就你和他谈,但是工价不能超过四川人。”
我说:“我叫他用山东铝粉。就是成本高一点到时补点铝粉成本价给他就成。”
“山东铝粉?”老板好像从哪里听过,“是不是可以烧镁质瓷的?”
我说:“对!这样就解决了用专用板的烦恼,什么瓷都可以烧。”
老板:“效果怎么样?”
我说:“百分百可靠!”
老板:“那好!这件事情就交你去处理。处理得好我会另外奖赏你。”
我说:“不用客气。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我会尽量用我知道的东西帮助厂里创造利润。”
老板听后赞扬我:“对对对,他们说我们做不好就要做给他们看!”我知道老板说的他们是指老二等人,我见老板很高兴地离开了,心里也开心了些。
随即我打电话叫我侄儿过来谈。我这侄儿就是上次来厂里的三角刀。
他今年三十来岁,皮肤较黑,由子面,锅盖头,眼睛小而聚光,目光非常犀利犹如三角刮刀,所以江湖人送外号:“三角刀”。
三角刀很快看开着小车进入我们厂。
我招呼他在窑头谈磨硅的事。他坐下后反客为主从桌子底下拖出一小袋大麻叶茶,笑道:“喔哈哈,你厂长就吃这种茶叶?都臭白了还敢招待人!”
我自嘲道;“你上次不是说这是邋遢厂嘛!邋遢厂就配吃这邋遢茶。何况我也不吃茶,这都是窑边工人吃的。”
三角刀笑:“下次我带两斤上好的给你们。”
我阻止道:“不行!影响不好!我也不吃茶,我们这里很乱,人没有那么多鬼更多!不要凤凰没有吃到啃了一嘴毛!”
三角刀越发大声笑道:“哈哈哈哈,是狐狸没有捉到惹了一身骚吧!你个没有屌用的厂长,吃茶也怕人说闲话,这样会矫枉过正吧?我是准备一张板回扣你0.20元给你,你一条窑下来也有七八百块好抽烟!”
我说:“老侄,你还是不要打这歪主意害我,我现在是悬崖边上的棉毛雕子,随时都要坠下谷底的,我也不抽烟,你把这些全部用在工作上,保质保量给我把硅板磨好。我之所以找你也就是怕别人靠不住。所以叫自己的人,你要给我争气!做好了我不但不要你好处,我还会给你设庆功宴。我请你吃大餐!”
三角刀笑道:“好好好!叔叔!我做了那么多活今天第一个碰到你这样的不吃腥的瞎猫。到时AA制就好!我也不想占你的便宜。“
接着三角刀去窑边查看硅板。
他指着一些变形的严重的硅板道:“像这些像作相(我们家乡曾经的一个罗锅)一样要挑掉,我们那些工人都是头脑就单四肢发达的大脑筋,不要到时浪费我的砂子钱。”
我交待才经道:“看见没有?像这样的要挑出来!这板还能烧出好瓷来么?”
才经道:“问题是老板看到舍不得扔!”
我说:“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投资怎么有回收?你给我直接砸烂!再说现在不是二老板管事。老三要大度一些。”
才经道:“那是,那是,老三比老二要大器。”
说完“哐当”一声,一块变形板被才经砸在地板上四分五裂,五马分尸一般摔的是粉身碎骨。
“对!就这样!但是要轻些,不要让老板听到,以免节外生枝。”我说。
就这样,和三角刀谈好,叫他下午带人来把硅板先处理好!
站在厂门口,我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西边的云彩披上了一层美丽的玫瑰色,我看着一天比一天整洁的工场,看着杂工和打浆的老者还在车间忙忙碌碌的身影,看着歪嘴正捧着一个饭盆朝食堂走去……
想起这些天的心里波动如海潮般起起落落,我心里漾起一层幸福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