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杨将军
作品名称:掌旗英雄略 作者:诗可以怨 发布时间:2015-04-27 17:48:33 字数:3168
贾勇见是个小姑娘,不好太发作,但仍是重重哼了一声,说道:“你这小姑娘好不懂事!江湖上的事你又知道什么?就凭贺大侠路见不平,救人于危难中,难道还当不得一声大侠吗?”
朱赫实不欲多生事端,连忙拉住女儿,赔笑道:“当得!当得!”
海兰也来了气,甩开母亲的手,赌气道:“我偏要说!那个人(她朝书生努了努嘴),他又不是亲眼所见,怎么知道这些都是真的?我看哪,这些道听途说来的东西,十成中倒有九成是靠不住的!”
那书生脸色一变,想了想,凛然道:“小人姓杨,杨永忠杨老将军,便是小人的先父。方才我所说的,全是我亲眼所见,并无半句虚言。小人身为朝廷的钦犯,本不该吐露身份,但我和老母亲的性命,全是贺大侠所救,这件事既关涉到恩公的名声,我可不敢贪生怕死,隐瞒不说。”
此言一出,海兰方才低下头不再说话了,小庙内顿时群相耸动起来。贾勇第一个站起身来,瞪圆了双目,指着那书生问道:“你当真是杨老将军家的公子?”
那自称是小杨将军的人正色道:“杨老将军的公子现在是一个钦犯,朝廷颁下了海捕文书,四处捉拿他,我冒他的名,又有什么好处?”
那贾勇“唉呀”大叫一声,把他那只大红木箱往旁边一推,七手八脚在火堆边腾出好大一块地方,又朝自己的嘴巴狠击了两拳。砰砰两声,这两拳真真是货真价实,份量十足,贾勇一张口,呸的一声吐出一只后槽牙,含糊不清地说道:“小人猪狗一样的人,瞎了眼睛,不认得忠良之后,小杨将军,快请往前面坐!”
小杨将军眼中含着热泪,走到前面坐下,这块地方好大,就算再变出两个小杨将军,也都一齐坐下了,这时只端端正正坐着一人,倒显得有些孤孤单单起来。
贾勇见小杨将军坐好,又说道:“今天在这风神庙中之人,哪个不要脸的,胆敢去向官府告密,就别怪我‘双拳盖四省’先给他来个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众人轰然答应,有的更是指天划地的赌咒发誓起来。
贾勇环视了一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蹬蹬几步越过人群,来到那座神案前,推了推睡在上面的汉子,那人迷迷糊糊地嗯了几声,兀自酣睡未醒。贾勇有些不耐烦,抓住他的胳膊,正想把他拉下来,忽听庙外传来一阵人喧马嘶之声,由远而近,一直到庙门口才慢慢止息,接着就听见有人在外面说道:“那两个人究竟到哪里去了?”
朱赫和海兰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身子禁不住如同筛糠一般地发起抖来,两人听得清清楚楚,在庙外说话之人分明就是那个叫胡豹的匪首!原来辛辛苦苦的奔逃了半夜,那伙来历不明之人竟还阴魂不散地追到了这里!
朱赫绝望地看了看四周,这座风神庙太小,连个后门都没有,难道这一次真的是在劫难逃吗?此时朱赫心中当真是连肠子都快悔青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听了女儿的话,要来个什么“独闯江湖”,如果早知道这一路上这么不太平,那说什么也要让升昀派几十个亲兵,抑或是从“八骁骑”中抽出几个贴身护送才好。
朱赫悄悄地将右手伸进暗藏在腰间的针囊,将仅余的几枚银针尽数扣在手中。“我倒还罢了,”她心中想到,“万不能让兰儿落入这些狂徒手中,万一不敌,我须得先放出银针,射死海兰,再找机会自尽……”
打定了主意,朱赫心中稍稍宁定了一些,但转念一想:“一枚银针够吗?万一射不死,那又该如何?而且,这一针,我又如何下得去手?”朱赫心中顿时茫然之极,连握住银针的手都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起来。
但这时已由不得她再细细思量,庙门口“呯”的一声被推开,一群人哗啦一下一拥而入,这些人中,除了自称为“黑将军”的胡豹外,还有夏留仁等人,擅使大斧的莽撞人大猛也在其中。
庙中诸人俱都一惊,那老者见进来的个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急忙一侧身,将身边那妇人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那妇人亦把脸转开,躲在火光照不到的暗处,她怀里的孩子被那一声响惊醒,扁了扁嘴正想哭出声来,被那妇人一掌捂住了嘴。朱赫母女更是将衣领竖得高高的,挡住了大半张脸,猫着腰,躲在人群的最后面。
胡豹倒提着坎土曼,瞪圆了双目,将火堆边众人一个个地看过去。他的目光在谁的脸上掠过,谁的心里就戈噔一下,生怕被他认出是那“两个人”中的一个。好在胡豹看一个人,便摇一下大脑袋,看了一圈,摇了十余下脑袋,转身正想离开,一瞥之间,似乎看到人群后面还有两个小小的身影,他咦的一声,扒开眼前的人,径直走了过去。
朱赫耳中听着胡豹越走越近,心中毛骨俱悚,胡豹的每一步似乎都重重地踏在她的心坎上,眼看再难躲过,朱赫一咬牙,正想先发制人,图一个同归于尽的局面。这时只听当的一声,睡在神案上那个汉子恰在此时,不知怎地竟从案上跌落下来。旁人从高处跌下通常只发出扑通声,但他跌下之时,腰间却传出响亮的当当声,似乎是什么金属的器物与地板撞击的声音。
胡豹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果然眉头一皱,转身就向后走去。这时大猛已将跌下来的那汉子拉了起来,他似乎刚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乍一看这么多人,脸上顿时现出惶惑失措的神情,目光茫然,张大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胡豹几步就来到他身前,上下打量了几眼,只见他约摸二十三、四岁上下,眉眼粗大,浓髯满颊,一头浓发,却不结辫,横生倒竖有如乱草,啊欠连连,若不是大猛将他架住,好像随时都会倒下睡去一般。
胡豹见他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流民,毫不在意,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哪里来的?”
那人见有人问他话,嘻嘻一笑,露出两排白牙,说道:“我叫什么?嗯……不记得了,不过大牛、狗蛋他们都叫我‘吃闲饭的’。”
众人一听,心里都乐了:“天底下哪有叫这个名字的?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看样子这个人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胡豹闻言也咧嘴一笑,指着他的腰间,问道:“你在这里藏了什么东西?”
吃闲饭的仍是笑嘻嘻的,把手伸入怀中,掏了半天,掏出一只黄澄澄的铜钵来,说道:“就是这个!”
胡豹眼睛一亮,收敛了笑容,低沉着声音说道:“你这个穷小子,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如果说不明白,那定是你偷来的!”
吃闲饭的果然被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不是偷的!不是偷的!是在外面沙里捡的!”
胡豹点点头,在这附近,乃至更广袤的范围内散布着一些残堡、烽火台、建筑等的遗迹,有些是多年前回民起义时留下的,有些则是更久以前遗留下来的。
方圆几十里内的各种遗迹,胡豹和他的同伴们几乎都曾踏入过,有的还去过多次,里面遗存的一些东西,不管是半掩埋在沙砾中的,还是深埋在地下的,前朝的美术品、陶瓦烧像、陶器、佛塑等等,早已被他们挖掘、变卖殆尽。仅余下四周的断垣残壁,和一些掩埋了上千年,却依然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垃圾堆,存在于居室或厨房的底层房屋中。
但这些由破陶器、草毡片、毛织物残片、零星皮块,以及草席、破烂布片等构成的,一层一层的臭堆,实在引不起胡豹、夏留仁等职业“找宝人”丝毫的兴趣,哪怕只是偶然路过,他们都要用手掩住口鼻,以免里面的细尘和臭气吹到眼鼻咽里去。难道在这些遗迹里面,还留下一些他们未曾掘到的珍宝吗?
想到这里,胡豹又问道:“喂,吃闲饭的,你捡了这个东西,做什么用啊?”
吃闲饭的说道:“用它换饼吃啊!”
胡豹哈哈一笑,从口袋中摸出两块胡饼,递到吃闲饭的面前,说道:“那我跟你换吧!”
何玖行在一旁听了半天,早就心中不忿,这时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但被胡豹的眼神一扫,心中大跳了几下,早将嘴边的一句话又咽回了肚里。
吃闲饭的倒也不客气,接过胡饼大啃起来,胡豹好容易等他将一块饼吃个干干净净,才把手往他面前一伸,说道:“饼你也吃了,那我的钵呢?”
吃闲饭的嘴里塞满了饼,舐唇咂舌,嗒嗒有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又不是傻子,两张饼子怎么够换?”话音刚落,旁边已有人忍不住吃吃地偷笑了起来。
胡豹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半晌才说道:“好罢,我多给你一些,但你要带我去你捡到东西的那个地方!”
吃闲饭的一边开始往嘴里塞第二块饼,一边摇头道:“不,我不去!那里面已经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