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一位中学生的日记（一四九）

　　二月二十五日，上午，偶然听到有位同学说：“平时积极能干、关心他人的都不是好人！”这话让人听了很反感。然而，说这样话的同学也有他们的逻辑：“你没有从小说、电影里看到？凡是表现好的人不是特务，就是争名夺利的虚伪之徒……”诡辩吗？却也有道理。其实他们是把人类的美德和虚伪的表现混为一谈。为了避开流言蜚语，生活中确实有很多人把美德压抑下去了。什么时候人们能把自己的美德尽情地展现出来，那样的生活一定会非常美好。我想，那该是在消灭虚伪之后吧。
　　我们班上这几天感冒大流行，全班有好几个重病号。在尘土呛人的教室里，病毒四处扩散，我也没有逃脱被感染的厄运。听同学们说，班上还有几个长疥的，也是极易传染的病，搞得我们人心惶惶。唉，人生中怎能逃避病魔的纠缠呢，那又有什么！奥斯特洛夫斯基在病痛的折磨下，仍然坚持写作，我辈伤风感冒、皮肤病又算什么呢。不要庸人自扰，不要让无聊的思绪折磨自己吧。
　　二月二十六日，下午，写了作文《在错误面前……》，有一篇“经理选拔科长”的资料，老师让我们发表自己对三个青年的看法。我因为感冒，特别难受，没有认真地写，草草成篇。
　　人的智力发展是无止境的，但是，绝大多数人的智力不能充分发挥。像爱因斯坦、牛顿、托尔斯泰那样的人能有几个？这并不是人的生命太短暂，而是因为他们在传统和世俗的束缚下，其智力不仅得不到发展，反而会慢慢地萎缩、消亡。只有不为世俗所束缚，不为愚昧的生活所缠绕，你才有可能超越一切，成为众人心目中的伟人，成为他们学习的榜样，效仿的楷模。
　　什么是伟大？怎样才算伟大？骄傲的山丘会说：“我伟大，我高出平原，超越丘陵……”。
　　骄傲的大海也会说：“我伟大，我容纳了江河，包容了狂风暴雨……”。
　　大地会说：“山丘也不过坐在我的胸怀里，大海总是超不出我的怀抱……”
　　伟大，宽阔的胸怀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只会因为宇宙的浩瀚而叹息。
　　二月二十七日，中午，读《普希金抒情诗选》，诗是灵魂的声音，这话一点都不错。普希金的诗充满了激情，也暴露了他的弱点。在爱情方面，他也与普通人一样，被深深地迷惑了。诗人那狂热的性格，真情的流露，让他在世俗的面前更加危险。他因此而誉满全球，也因此而牺牲了无比宝贵的生命。
　　在我们班里，男女生之间的关系紧张，这是很不正常的现象，这说明我们的心地已不再纯洁了。不要痴心妄想，不要争强好胜，心地无私天地才能宽广。
　　今天下午，我在学校的外面看到一位青年，他衣着破烂，神情沮丧，发狂的目光，不能凝视任何一个人、一件事。原来，他是一位疯子。他嘴唇抖动着，发黄的面庞，刺耳的笑声……当我初见到他时，感觉很是厌恶。但我了解了他的经历后，对他的厌恶化为同情了。他的财产被别人骗去了，他的感情让人伤害了，他的青春一去不复返了。他失去了一切，也失去了理智。
　　哪一个人不想生活得更好呢，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可是，复杂的社会环境往往会让一个灵魂发生变形。社会造就了财富，造就了伟大，但也造就了卑鄙，造就了欺诈与仇视。
　　二月二十八日，复习一天的功课，头脑发涨。晚上，在《当代文坛》上读到一篇文章《不应当被遗忘的角落》，文中论述了通俗文学的巨大作用，以及它广阔的读者范围。呼吁作家要注意这个角落，不可轻视它……是啊，一个作家创作，一个青年想进入文坛，必须照顾广大群众的阅读兴趣。你的作品阅读量越大，其价值就越大。纯美、高尚的作品也许是必须的，但如果没有读者去阅读，它就没有任何作用。巴尔扎克刚开始写作时，也是违背自己的意愿，写庸俗之人喜好的作品，以便得到生存的条件，在文坛上争取立足之地。我也要向巴尔扎克那样，照顾到多数人的喜好。当然，作品中最有价值的思想不能削弱。
　　三月一日，晴，星期天。下午，我正在地里干活，母亲来喊我说，邻居的亲戚有一位与我在一个学校上学的姑娘，马上去学校，我可以同她一起去。和一位素不相识的女生骑一辆自行车，多么不自在。我没有答应，母亲苦笑着责怪我一声，就让她先走了。
　　干完了活，天快黑了，我决定步行去学校。来到村后的公路上，正好遇见本村上的一位叔叔，骑着刚买的摩托车去镇上。我搭着顺路车，十几分钟就到了学校。
　　晚上，我坐在教室里，思绪怎么也集中不到书上。听母亲说，在家里等我一起上学的女生正在上高一，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隔壁教室就是高一，我经常看到有几位女生很漂亮，不知有没有那位女生？特别有一位女生长得最好看，她是我们班男生心目中的女神。她面庞白净，小小的嘴唇，长长的睫毛，一双大眼睛脉脉含情，乌黑的秀发又长又密……她为什么要在今天下午去我邻居家？如果我同她一起来学校，那将会怎样呢？母亲让我与她一起来学校，是否有其他用意呢……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我又感到自己太多心，暗自嘲笑自己了。何必去想那些不现实的事情呢，马上要高考了，绝不能再浪费时间想入非非。
　　在寝室入睡前，我和单言、孟杰说了一回话，但话不投机。我们的个性都太强，又喜欢唱高调，有时说话不顾及别人的想法，总是想让人们去欣赏自己，这只是不成熟的表现。
　　三月二日，中午吃过饭，我早早来到教室，想安静地读书，却偶然发现有几位同学比我来的还早。不过他们没有在座位上读书，而是站在黑板前，聚精会神地画着什么。他们在画美丽的鲜花，还是风光秀丽的景色？我凑近一看，大吃一惊，原来他们在画人头骷髅，还有大腿骨、肋骨……人生正值青春年少，为什么他们只去关注这些冷酷的东西？也许他们的心理受到了伤害，他们的灵魂在畸形发展？谁去关注他们呢，谁去引导他们充分发挥如花似锦的年华，创造美好的未来？在美好的青春年华中，他们想到的不是求知与创造，而是冷酷和死亡，这是多么可怕啊。
　　收到了朱兵的一封信，还有几张数学讲义。他在信中说，他现在学习很努力，也希望我们安心学习，“不要有什么想法。”这句话比较含蓄，大概只有我和孟杰知道其中的含义。那就是朱兵离开这里的原因：在这里，朱兵感到班上有几位女生很不老实，很会勾引人，以致他不能安心学习了，负气而走。朱兵如此告诫我们也是好心，唯恐我们再步其后尘。其实，他是不是多心呢，班主任就认定朱兵是自作多情。
　　下午，我给朱兵草草写了回信，说明我们理解他的用意，并说我们要与朱兵一起努力学习，迎接高考。唉，想起高中三年的经历，我真是千万种情感一齐涌上心头，思绪缕缕，实难理清。其中有悔恨，也有激动，有骄傲，也有迷惘、彷徨、嫉妒……一切都已过去，只有永久的记忆留在脑海。我会吸取教训和经验，抬起头来，正视严峻的人生。摆在我面前的，是高考这道关卡。它让我畏惧，让我神往，也让我深恶痛绝。现在几经曲折，它又寄托了我的希望，我要尽最大努力去拼搏。无论能不能考上，我对人生都不会丧气。我人生的动力和希望是伟大的理想，即当一位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这个社会充斥着罪恶和不平，我要用实际行动去改变之。就以我身边风华正茂的学生来说吧，他们整天谈论的不是人生的真谛，生活的经验，而是好像永远不会改变的话题——高考和异性！这一切好像就是他们唯一的生存目标。在寝室里，他们用最下流的语言表述最卑鄙的欲念，在教室里，他们装模作样，死啃着那几本功课。也许，这样的学生是少数，但老师却不管不问，这不是教育工作者的失职吗？在活泼可爱的青少年时期，他们一年又一年得不到放松和欢笑，只有功课的重压。为了高考，他们毫不怜惜宝贵的青春年华，在毕业班复习七、八年，这样的学生不是几个，而是一大批。有的学生不堪折磨与压力，精神崩溃了，这是事实。为了取得好成绩，学校也毫不顾惜学生们的身心健康，取消星期天，每个月只有一天休息时间。整年不上课间操或早操，五点起床，一天七、八节课，晚上十一点休息，一天十几个小时在老师的严密监视下埋头学习……学习内容呢，就是那几本书上的狭小范围，决不能随意扩大知识面。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为了考试而学习，为了升学而考试……
　　三月三日，晴天，春的气息更浓郁了。上午，在教室里闷坐了几小时，我几次透过窗户贪婪地看着外面的阳光。下午，我和孟杰来到体育场，痛痛快快地玩了一个多小时。我们掷铁饼，打篮球，直热得汗流浃背。我和孟杰谈到老师的素质说，如果以知识水平和道德水平来衡量，现在的老师在道德方面有些欠缺。并说我在填报志愿时，第一志愿就填师范学院，争取做一个受人尊敬的老师。孟杰听到我的话，面露讽刺的神态说：“社会上的不平事多着呢，你看不惯也没有办法。我反正不当老师，没有一点出息！”是啊，如果人生只求名誉、地位、金钱、享受，谁愿意去当教师呢。但如果以为人类谋幸福、让未来更美好为己任，又有什么职业能比得上老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