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按陈满仙所言，我粗粗算了一下，三年后，她该用四千多万元来取房子。我质疑她是不是信口开河，陈满仙一下子激动起来：“我就说你总是小家子气，没有一点大将风度。我喜欢你老爸说的那句话，随你算不要两年半，三年时间足够我翻跟斗，何况360号立在那里，房产只会增值绝不贬值，到时候区区四千万元算什么钱，钱一分不少还给你们。”
　　陈满仙就像已经处理好我们的事情了，继续高论：“现在这个时候宁海很多人已经倒下了，就算在那里的也是外强中干没花头了。我只要现在站得牢，就会没事的。傻瓜都知道宁海的钱是最好赚的，遍地黄金，捞也捞不完。再说我的朋友到处都有，宁海放高利的很多人我都认识，他们跟在我屁股后面，认我为大姐，只要说一声，没有办不好的事，赚起来你们想象不到很快的。但你们家是我的最坚强后盾，只要你们支持，我肯定会一下子跳起来还魂的，比任何人翻得快。你们不支持我，我也翻不了身。”
　　我讥讽：“陈满仙，你这么大能耐，还要我们家干吗？”
　　弟弟问：“陈满仙，你准备怎样还魂？怎样咸鱼翻身？说来听听。”
　　陈满仙滔滔不绝：“你们怀疑我的能力啊！告诉你，赚钱的套路多了。我朋友在北京开了家古董店，专营笔墨纸砚。她是将军的女儿，打交道的都是高干子弟，全国各地都有生意上的朋友。一支笔、一张画都是值几十万的。说的难听，有可能就几百元、几千元的东西，一转手几十万、几百万，这生意包赚不赔。我已经让磊参股了。这是新兴产业，以后聪明人不再买房子了，房子是死的，放在那里不能动，还太显眼，一支笔、一张画藏起来方便，携带也方便，又保值。一年做个几十笔生意，就大发了。”
　　陈满仙自说自话了好久，发现我和弟弟没有反应，干咳了几声：“还有更好的路数，我不方便告诉你们，总之……”
　　弟弟听着感觉很虚，打断了陈满仙的话：“满仙，你说的太玄太离谱了，现在的形势根本不像你说的，你别忽悠我们姐弟了，我们还是处理面前的事。”陈满仙答应的很快：“是啊，先处理我们的事，只要贷款弄好了，拿回房产证，我们就一起到公证处做第二次他项权证，保证绝对先处理你家的债务。”
　　听着陈满仙的承诺，感觉不踏实，我问：“这么大的事跟磊说过了吗？”
　　陈满仙有些不耐烦：“你还不知道啊，所有的事都是我作主的，家里二个太公只有帮倒忙。你们姐弟放一百个心，我会最先处理你家的事。”
　　回家的路上，弟弟很担忧：“姐，陈满仙这个老江湖，狐狸般狡猾，你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8月18日傍晚6点到9点，劲仿姐打了无数个电话给陈满仙。因为她们两人本来约好6点在劲仿姐家里结账，但到时陈满仙一次次推说有事，一次次按了电话。劲仿姐急得边哭边诉说，希望我能帮她把陈满仙叫过去，该结的帐应该结好的。我在电话里再三催促陈满仙，一直到10点半她才到劲仿姐家，三个女人各怀心事坐在楼下客厅里。
　　很快，劲仿姐和陈满仙结好帐，劲仿姐示意打个借条，陈满仙眼睛一眨；“劲仿姐，你也知道会钱是从来都不打借条的，你自己记着就好了，下次一起再结账。”
　　劲仿姐急了；“满仙，我的钱一小部分是会钱，大部分是帮你借的。一分，一分半的利息这么低，又不像别人借给你的是高利。一次次，我只想帮你度过难关，早日走出困境，你怎么连借条都不打呢？你该不会是想不打借条就可以赖账吧？”
　　陈满仙无动于衷，一次次故意把话题岔开，就这样耗到深夜12点半，劲仿姐有些恼了：“满仙，你就真的连借条也不打？什么道理啦？”我实在看不过去就说；“陈满仙，做人要讲道理的，这么起码的事，还有什么好二十壶三十壶，（宁海话，意即推三阻四）推托什么呢。”
　　陈满仙盘腿坐在沙发上，整个身子向后靠着，微闭着眼，像似要睡着了，兴许根本没注意我的话。劲仿姐的嗓门有些大：“时间也不早了，该写的总还是要写的。”
　　陈满仙一边嘀咕：“会钱没有打借条的规定，我结很多账了，从来不打借条的。”一边终于拿出笔记本写好借条递给劲仿姐，劲仿姐一看觉得不对：“满仙，借条就借条，干嘛旁边还写上会钱两个字？”劲仿姐一定让陈满仙重新写借条，但陈满仙也不辩解也不重写借条，僵持在那里。我想，这就是她常说的留一手吧，这个会撒手段的女人。
　　从劲仿姐家出来已是深夜二点多，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我和陈满仙没带伞，走在怡惠路店面屋檐下，我有些打抱不平：“打借条这么简单的事，你长时间拖着有意思吗？劲仿姐一直来都真心待你，她的利息已经跟银行差不多了，你也太没良心了。”
　　“要什么良心啦，良心值多少钱？你不知道在宁海会钱根本不受法律保护的，可以不还的。大街小巷贴了这么多标语，也写的很清楚了，你认字的？就算打官司也不会赢的。人家告金红，她去法院说自己是会头，欠的不是借款全是会款，法院就不受理了。所以欠的再多也没事，金红现在做人还不是很潇洒的。我奇怪了，你不知道啊？借款跟会钱完全不一样的，你还逼着我给劲仿姐写借条，你是帮我还是帮她？”陈满仙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好像还是我的不对。
　　“我谁也不帮，做人讲道理的，你这是想好的，就是赖，而且是明目张胆的赖钱，你让法院也帮你赖，对吗！”我很气愤。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我忍不住问：“我的事你准备怎么处理？不要说也在想办法怎么赖我的钱？”
　　“你说呢？怎么办，随你。”
　　“说好的你把房产证他项权证做给我。”
　　“竺欢萍，想不到你的良心真有这么黑，房产证刚做下来你就要拿走，你要逼我死？”陈满仙恶狠狠诘问我。
　　我很气愤:“2500万元是个巨额数目，是我们全家的性命，拿你的房产证还不应该啊，再说你也一直保证先处理我的债务，现在又出尔反尔了？”
　　“那你要给我100万现金，留在我那儿没表过的会钱由我处理。”陈满仙反应很快，一副讨价还价的样子。
　　“你怎么一下子就变卦，一直没说过还要给你钱啊，我回家跟老爹和家人商量一下，明天我们就去办理他项权证。”
　　“哦，对了，我想100万元也许不够，起码要200万元，我的日日会一收，会钱吐出去最起码就要100多万元，另外100万元用来处理其他很多账目。”陈满仙故意盘算给我听。
　　“没几分钟你就变卦，再过一个晚上，你该不会要我1000万元了吧，你想好了，我们再办事，你的600万元贷款我不会拿你一分的，留给你自己处理，但你必须把他项权证做在老爹名下。”
　　“不给钱，绝对不行，否则我死也不会给你房产证的。”陈满仙咬牙切齿：“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360号，你拿走了，叫我怎么办，除非你再给我钱周转。”
　　“留在你那儿的会钱本钱差不多就有800万元，我一个也没表过，你利用起来就值1300万元，加上你的贷款，差不多有2000万元了，还处理不过来？你究竟欠了多少？”
　　“我欠多少跟你不相干的。你只有给我200万元才能完全解决问题，否则，我照样走不过去的，我死路一条，还要连累磊。你不知道这几天我已经被几拨人轮流抓到薛嶴浸海水，绑到山上挨打，扔在破庙里挨饿……”陈满仙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他们逼我还钱，把我带到黄坛水库僻静处，脱了外衣，只剩胸罩和内裤，让我照着他们写好的遗书抄了一遍，然后让我跳水自杀。”我递给陈满仙一张纸巾，她继续哭诉：“有个小罗罗狠狠踢我一脚，我一下跪倒在那里。那一刻我站起来马上冲出去跳河，又被他们拉住了，告诉我其实是折磨吓唬我的，不会让我死的，他们只要钱。就算我死了，他们也不会放过磊的。”
　　“那怎么又放你回来了？他们发善心？”我问。
　　陈满仙擦了擦眼泪：“我想就算我死了，也没用，他们真的还会找磊算账的。磊太小，没经历过事情，我不能害了儿子，于是我答应他们贷款下来就给他们钱，打了借条，所以就放我回来了。”
　　我问：“是高利的吗？多少利息？宁海经济已经全面瘫痪了，你还在利滚利？你付得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