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23《近在咫尺》
　　百里风没有追上去，他上前蹲在张天默身边，从衣服底下撕下了一块布料，为他包起了伤口止住了血。他扶起张天默慢慢的走着，一边道：“来的路上看到前面不远处有座破庙，我扶你过去那里休息吧。”
　　张天默舒展开了双眉，似乎怕让任何人开到自己的疼痛。他缓缓道：“多谢前辈，那里也好，清静得很。”
　　沉默了半晌，百里风忽然道：“那人与你似乎有着深仇大恨。”
　　张天默道：“与我有深仇的人很多，又何止他一人。”
　　百里风道：“但是，老夫看得出，你对他，和对别人不一样。”
　　张天默黯然道：“我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让我下不去手。”
　　百里风微笑道：“所以，你就甘愿被他刺上一剑，而且无怨无悔。”
　　张天默道：“那眼神似曾相识，看上去虽然冷冰冰的，但是，却又有种温暖。”他停了片刻，又续道：“但是，凭我的直觉，我感觉得到，他不是坏人。”
　　夜风淡淡温柔的打着每个夜不归宿的人的脸颊。百里风扶着张天默走进了破庙里坐下，道：“你在此等候，我去备些酒菜来，随便在给你抓点药回来。”
　　张天默竟哈哈苦笑了几声，道：“前辈不必太在意我的伤，药也不必准备，凭我的内功，无有大碍。”
　　百里风也仰起头大笑道：“好，老夫对你真是心有所敬了。”
　　张天默勉强的笑了一下，道：“不敢。”

　　夜总是太诱惑人，所以，总是有很多的人，在白天做事情的时候无精打采，而到了深夜时，就会忘了白天里的奔波，无论白天怎样的劳累无精神，而此刻，却都有着施不尽的精神力。他们宁可受其午夜里寂寞孤独空虚的折磨，也不愿意面对白天里的事实。
　　柳寂听到轻轻的拍门声，他迅速的起身，打开房门。将如风穿着嫩绿色的长裙，站在门口，风吹起她额间长长的头发。她微微的笑着，伸出一双青葱般洁白的手。柳寂却没有那么镇定了，他一把拽她进了自己的房里，焦急却又温柔的问道：“你去了哪里，怎么现在才回来。”
　　将如风娇笑起来，瞪着一双妩媚的大眼睛，道：“我说过的，我心情不是很好，所有要晚些回来。”她顿了一顿，又接道：“不过，我现在心情好了，不再像那个时候那样烦了。所以，自然也就回来了。”她抬起手臂，薄薄的衣袖滑了下来，露出了胳膊上细致嫩白色的肌肤。她伸手掠了一下额前的头发，温柔的望着柳寂轻笑起来，道：“看你急的，有必要吗，我又不是去寻死。”
　　柳寂就像是失去了一个宝贝一样，他脸上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道：“你一个弱女子，深夜不归，我当然要急了。若你会些武功，可以防身，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担心得心里发躁。”
　　将如风笑出了声：“你呀，总是这样。活该，谁叫你平日里总是对我装深沉，日后看你再装，我就失踪，到时看你怎么办。”
　　柳寂终于笑了起来，将如风似乎很久没有见过他这样开心的笑了，她仔细认真的看着，品味着他的笑，但是眉间却隐隐透着一种忧虑。那忧虑只有她知道，她怕他的笑会很快的冷下来。因为，每个人都是一样，他们喜欢看着自己心里的人幸福。但是他们越是看着心里人幸福，就会越加的担心，担心幸福会不会长久，能不能永远。如果不可以，她宁可时间就停在这一刻，因为她可以永远的欣赏柳寂没有一点负担的笑。

　　张天默安静的坐在庙里，看上去并不像是个受了伤的人。他眼波流动，思绪又开始了。想着想着，他忽然不由控制的自语道：“不......小风，你不能走，不能。”他闭紧了双眼，额头微微的渗出了点点的冷汗。他狠狠使劲的摇了摇头，终于清醒了许多，一双忧郁得发死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睁着庙里满是肮脏得已成了黑灰色的墙壁。看上去，给人一种前面什么都不存在的感觉。

　　秋婉玉几乎翻遍了多半个林子，也没有找到张天默，她感到了绝望，绝望得有种活不过今晚的感觉。她忽然望着天，张开了口，大口大口地喘气，就像是个正在被人活埋的人，土填到了鼻子里，人都会挣扎，都会努力的去喘气。
　　风吹过子林子，沙沙的作响。她底下头，望着林子里一片漆黑，竟忽然害怕起来。她靠在一棵树下，蜷了蜷身子，双手紧紧的抱住了膝盖。天并不是很冷，但是对于一个女子而言，由于心里天性对黑色的恐惧，竟使得她感到阵阵寒冷。她四下里环视着，想找个安身的地方。她顿然眼睛一亮，看到了不远处的前面有个破庙，她想庙里也许能暖和，但是又是一想，她忽然觉得，夜里的破庙更是不安全，更是怕人。她无助的垂着头，心下暗道：“今夜只能这样了，只能等明天天亮的时候在找你了。张天默，你这人真没有心肝，跑到哪去了。”想着想着，委屈得眼泪簌簌的掉了下来。她想，就是冻死在这棵树下，也比在前面的那个破庙里让鬼吃了好。

　　张天默坐在庙里，暗自运气，调理着伤处。他忽然感觉到了秋婉玉，甚至感觉她就在他的附近。他暗暗的谴责着自己，不知今夜，她一个弱女子，能怎样的度过。不过还好，他们有个可以避风的小茅屋。他想，至少她不会受冷。
　　老天总是这样，它看着人类就像是在看着一部有趣的电视剧一样，越是离奇的情节，它就是越开心。它就像是导演，它喜欢操纵着所有有生命的东西，喜欢看着他们受尽折磨的模样。所以，它经常喜欢弄一些让有情的人，尽在彼此，却不能相见的场面。只有这样，它才会快乐，才会感到自己的存在。因为，它不允许，任何人将它忽视了。
　　
　　24《暗箭难防》
　　百里风很快回到了庙里，手中提了几大壶水酒和肉。张天默见到酒，眼中显出一股忧郁。百里风举杯笑道：“江湖闻名张天默不但剑法精锐独到，对于酒，更是爱之如命。”
　　张天默眸中闪烁，但那一抹淡淡的忧郁之色似乎总是挂在眼底最深处，抹不掉了。他从身上卸下酒壶，满了酒，道：“前辈，我敬你。”说完，酒壶一举，已经可见壶底了。
　　百里风哈哈笑道：“好酒量。”
　　张天默苦笑着道：“今日有幸与前辈相识，实是张某的荣幸。”
　　百里风也是一杯接过一杯，道：“投缘，投缘啊。”
　　张天默道：“数年来，我的朋友越来越少，已经到了没有朋友的地步。不曾想如今，还能交下你这个朋友。其实，前辈的气度，实在是让在下佩服得很。”
　　百里风道：“言重了。”
　　话音刚落，就听得庙外传出很轻微的脚步声。二人都是武艺高强之人，自然都灵机得很。两人一个翻身，都已躲在了一尊素佛的身后。只见来人蒙着面，看不到长得什么样子。就见他轻手轻脚的走到破桌旁，望了一眼酒杯，便四顾着周围。
　　良久，忽听这人道：“请问这里可有人在，小的是奉命行事的。”
　　百里风和张天默互一对视，都有些疑惑。见没有其他人来，知道这人一定是说自己了。张天默闪身走了出来，百里风也随之走了出来。见那蒙面人一副和气，并不像是个坏人，他双手一抱拳道：“小的是奉命行事，特意来给二位送礼物。”
百里风疑惑道：“送礼当然是好事，不过，不知你送的是哪门哪派的礼物？是何人所送？又为何送我二人？”
　　蒙面人很严肃，道：“是奉命于柳寂，是他要小的夜里特意来这里送礼物给二位。”
　　张天默一听到柳寂的名字，心里顿时温暖了一些，也对蒙面人多了一丝好感。他语声平和的问道：“他人呢？”
　　不待蒙面人答话，百里风抢道：“那倒要多问一句了，柳寂怎么确定让你来这里送，他怎么知道我们就一定要来这里？”
　　蒙面人摇头道：“那就不知道了，我只是奉命行事，其它的自也没有多问过。”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一个一般大的精致的盒子。双手一伸，等待着对方接手。
　　张天默正欲上前接过，百里风伸手一挡道：“张大侠，当心有诈。”
　　张天默给了百里风一个坚定的眼神，缓缓道：“前辈，柳寂虽是我的仇人，但也是我的恩人。”
　　百里风道：“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不可轻信他人。”
　　张天默略一迟疑，凝视着蒙面人。他又何尝不知道江湖险恶，只是当他听到柳寂这个名字时，心里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让他忘记了仇恨，甚至忘记了一个江湖中人本能的防范。
　　蒙面人道：“至于你们是敌人还是朋友，我不清楚，但是我想，柳寂是绝对不会和二位开这种无聊玩笑的。
　　百里风似乎发现了什么，但还不等说出来，就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张天默早已上前取过了盒子，盒子打开，就听嗤的一声，喷出了一股乳白色的轻烟。张天默本能的伸手捂住口鼻，但不曾想，这白烟竟不会使口鼻受到影响。影响的，确是他的双眼。一瞬间，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之后就已经看不到东西了。
　　不知何时，四下里早已部下了很多人，将整个破庙包围了起来。百里风和张天默被众人围在了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