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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花开正茂

作品名称:月心如水      作者:文淼      发布时间:2015-04-11 16:10:46      字数:5259

  石河边的女人们洗好了衣服,一前一后地赶着回家做饭。在村口的歪脖子老槐树那儿,辣妹子她们遇到了正要上山的秋生。秋生今年有二十二了。他大哥石大柱、二哥石二柱子承父业跟着石老二以刻墓文为生。四弟前程正在读高中。因为家庭的窘困,秋生高中只上了一年就回家跟着他的父兄们一起谋生计,把读书的机会给了一样出色的弟弟。秋生可不像他哥哥似的,他和弟弟都是很秀气的那种,干不了出大力的活,平时就是下山联系点业务,给他们送点饭水,在家里干点农活啥的。父兄他们一上山就是一天乃至数天。石老二还有一个大哥,就是辣妹子的公公,是个党员,牺牲在战场上了,只留下喜旺这个独子。喜旺也沾了他光荣老爹的光,在镇上谋了份轻松点工作。烈士家属的头衔,也是辣妹子腰板硬的一个方面。
  “嫂子们去洗衣服了?”秋生迎面一笑,冲着前面的辣妹子说着,目光下意识地扫了一下人群里的水月。
  阳光下,黝黑的面庞上露出一排亮闪闪的牙齿,农民的劳累在秋生那俊秀的脸上丝毫没有刻上岁月的痕迹。他目光炯炯,俊秀的面庞棱角分明,青年健壮的体魄,散发着几多男子的气魄。
  没等辣妹子答话,柱子媳妇上前一步对秋生说道:“三儿啊,上山告诉咱爹和你哥们,晚上早些回来。支书家买电视来了,叫大伙晚上都去看电视呢。”柱子媳妇话语里充满了兴奋和期待。
  秋生答应着,又扫了一眼人群里的水月,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水月立时低头含胸,脸上飞过一片彩虹。
  辣妹子望着秋生远去的背影,不禁感叹:“要不是家里穷,老三早该有媳妇了。唉,老大不小了。我们那会子,春娃子都有了。看看有合适的,该张罗个媳妇了。”她的话是对柱子媳妇说的,话间冲着水月撇了一眼。水月的脸是红一阵白一阵的。
  辣妹子掩嘴偷笑,什么事情也瞒不过她那双火辣辣的眼睛。
  天刚刚擦黑的时候,村里的人就蜂拥而至石大富家里。石大富现在已经是老石村的支书了。他家老屋门口的上方,吊着一个15瓦的灯泡,散着昏暗的光线,屋子旁边立着一根碗口粗细的木头,木头顶上就绑着电视天线。石大富小心翼翼的把那台14英寸的黑白电视机搬到院子里那个早已准备好的一个桌子上,几个小伙子扯电线,鼓弄电视天线地这一通忙活。院里院外,还有那个一两米高的土墙上黑压压地挤满了人,一个个翘首以盼,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这是村里的第一台电视机,也算是继村里通上电以后,又一振奋人心的事了。年龄大些的老人家搬个马扎坐在前面,挤满褶皱的土灰色面庞上堆满了笑,挑着个长长的烟袋杆子吧唧吧唧抽着旱烟;没经加工的烟叶子通过烟袋杆的锤炼,就像燃烧的干牛粪的气味,在四周弥漫,呛得周边的人叫苦不迭。老人后面是坐高凳子的,坐下看不见的就站着,站着看不见的就直接就站在石磨上,窝在草垛上,骑在墙头上。小孩子们则像一条条泥鳅似的,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拱来拱去,你挤我搡,时不时还挨上几巴掌。这场面,不亚于去看一场露天电影了。
  电视终于摆弄好了。全场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投向满是雪花有点嘈杂音的电视荧屏。
  石大富拨了好几个台,终于看见影像了。人群一阵骚动,后面站着的人习惯性地向前压来,前面坐着的被压弯了腰,头也抬不起来。一在番不满的嘟囔声中,前面的人本能地挺直了身子,把后面的给顶了回去。于是,这一波一波的人海之浪此起彼伏。本来天就热,这么挤来挤去的,挤出了一身臭汗。这时候,不知道谁提出换台。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吵嚷,有说看戏曲的,有看电视剧的,这叫一个热闹啊。到底还是当官的话硬气,石大富一声喝道:“吵啥吵,不想看的滚家去!”这一句堵的众人哑口无言。是啊,说到底,这电视机还是人家支书家的啊。
  最后还是定了个戏曲节目,看完一个再换台。因为“观众”里有他的自家长辈,当然他自己也爱好这口。

  石大富的闺女桃红一脸的不高兴。过去拽了拽她爹的衣角:“爹,爹啊。”石大富自然明白她闺女的心思,朝着前面的老人们嘟了嘟嘴,拿眼神剜了她一下:“今儿头回看,别丢了大面。”桃红撅着嘴甩个脸转身去一边了。
  石大富本来还有个儿子,当了几年兵,也有文化,本来前途一片光明,前几年回乡探亲,一场意外,夺去了年轻的生命。自此,桃红成了石大富唯一的指望了。他有意招婿养老,可这闺女,挑三拣四的,自己看不中的死活不同意。石大富也没办法,他可就这一个闺女了。
  桃红和她二叔家的杏儿、旺财家的香草、还有水月,她们相仿的年纪,是从小的玩伴。可桃红这闺女,越大心眼越多了,可不像一般的乡下女孩子那般单纯。毕竟,环境是可以塑造个性的。
  桃红在黑压压的人群里挨着个踅摸,终于发现了那个梦寐以求的身影——这比看那个咿咿呀呀的什么节目要令她兴奋百倍了!
  “秋生哥,来看电视啊?来,到前面去。”桃红一脸兴奋,要把秋生拽出人群。
  “不大好吧。在这也能看见的。”秋生尴尬地推开了桃红。
  桃红脸一耷拉,嘴一撅,气呼呼地甩下一句“狗咬吕洞宾”,扭头回到屋里去了。
  大伙儿兴致勃勃地看了半个钟头,忽然电停了。人群里又是一阵骚动。有拉火柴的,有找手电的,有骂娘的,吵吵嚷嚷。不知道把谁家孩子踩着了,哭声掺杂,鸡鸣狗叫,乱作一团。
  “莫慌,莫慌!”石大富一面大声吆喝着维持现场秩序,一面用身体挡着那台黑白电视机。他担心夜幕中骚动的人不小心再把电视机给碰坏了。
  大富家的点上了煤油灯。石大富安抚着众人:“咱国家还在困难时期嘛。大搞建设,用电紧张,各县轮流减压也是正常的,大家要理解啊。今晚上看来这电是够呛了,来也来不早。有愿意等的就再等会,不愿意等的就回去,明儿都还有活儿呢。”
  又是一阵嘈杂。老人们依然按兵不动,吧唧吧唧面无表情地抽着呛死人的旱烟。大部分人还是一脸扫兴地散去了。

  水月跟杏儿、香草她们在十字路口分手,趁着暮色,朝着自家走去。水月现在住在村东边,比较偏僻的那几间旧土坯房里,唯一的邻居就是好婆。石老憨去世以后,淑贤的身体也因为劳累而致旧疾复发,身体越来越弱了,今晚她又早早地躺下了。
  半个月亮的微光,照着水月拐过几条弯弯曲曲崎岖不平的胡同,家就在眼前。
  朦胧的月色里有个身影突然晃在水月面前。水月一声惊叫,后退了几步。
  “别怕,是我。”那个身影向她走近了几步。是秋生。
  水月按着扑扑直跳的胸口,一脸嗔怪地冲着秋生道:“扮鬼呢,吓死人啊!”
  秋生嘿嘿地笑着用手挠了挠脑袋。
  俩人相视,欲言又止。
  还是秋生打破了这尴尬的场面:“睡还早呢,去走走吧。”
  水月点头应允。俩人一前一后,吹着习习凉风,伴着阵阵蛙鸣,沿着村边小路向村外走去。
  一路无语。不觉二人来到了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粗壮的树干得两个人拉起手来才可以围着它绕一圈,裸露在土层外的树根有的也有碗口粗,被经常在树下纳凉的人蹭得锃光瓦亮,庞大的树冠上坐落着一个大大的喜鹊窝,半个月亮正斜挂在树梢上。正是槐花挂满枝桠的时候,习习凉风吹过,阵阵清香飘来。
  “还记得小时候摘槐花吗?”秋生仰起头,看了看老槐树,轻语问道。
  “记得啊。”一句话勾起了他们美好的童年回忆。

  童年艰苦的岁月里,因为有了彼此,到处充满欢乐和希望。每次去山里找野果,水月都会跟着秋生,尽管被带刺的灌木丛扯破了衣服,挨母亲的数落;每次去河里摸鱼,水月都给秋生提着鱼篓,看着水月拿着活蹦乱跳的鱼儿兴奋不已的样子,秋生心里就有一种极大的满足;每个夏日,他们一起粘知了,看着他仰着脖子专心致志地和知了“斗智斗勇”,汗水顺着他的发梢流下的样子,她心疼;他会爬到树上,把一整窝的鸟蛋掏给她,而她又总是望着在天空盘旋哀鸣的鸟妈妈吧嗒吧嗒掉眼泪;每年槐花开满树的时候,总是有一个在树上摘,有一个在树下捡。秋生身手敏捷,噌噌几下就爬到老槐树的高处,把那些别人用杆子打不着的一串串白灿灿的香气袭人的槐花连树枝一起折下,扔给她,一篮子一筐子,满满的都是幸福……童年的记忆里,有他们的心照不宣,有他们的心息相依。
  水月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朦胧的月光透过枝叶的间隙星星点点洒落在她身上,大辫子从脑后绕到胸前,手指拨弄着发梢,一脸的幸福。她还是那个天真无邪的水月。
  秋生就这样出神地看着她,有种想吻她的冲动。但他没有。每次与她那柔情似水纯真的眼睛相遇,剩下的只有满满的心疼。
  半个月亮不知不觉滑到了槐树的另一边。夜开始凉了。水月裹了裹单薄的衣衫。秋生在水月那惊慌失措的神色中攥住她的手,捂在自己的胸口。
  这是长大以后,他们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似乎故事就应该这么顺理成章地发展下去。爱情来得无声无息,却又好似那么得理所应当。
  秋生把水月轻轻地揽在怀里,揽着她一身的温柔。她乖巧地依偎在他的臂弯里,感觉他的体温和那种久违的淡淡烟草男人气息。听着涔涔溪水的欢快,闻着阵阵槐花的清香,朦胧的月色陪着他们,幸福就在这个美丽静怡的夜晚蔓延,蔓延……
  
  而在不远处,黑暗的角落里,正有两双充满嫉妒和怨恨的眼睛,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沉浸在幸福中浑然不觉的这对情侣。
  槐树下的浪漫,招来了居心叵测的妒忌。有两个身影,他们各藏一处,远远地窥视着沉浸在爱情中的这对男女。妒火中烧的目光在昏暗的夜里犹如黑夜里的狼一样发出蓝色的光,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那对亲昵的人儿撕成两半。
  黑暗身影中,一个是桃红。她被秋生泼了盆冷水后,回到屋里精心打扮了一番,本想再凑到秋生跟前,没成想停电了。在混乱的人群里,秋生转眼间不见了,桃红顺着大街小巷走散的人找了个遍,也没看见他。说来也巧,本想回家的桃红在村边小路上发现了秋生和水月,就一路尾随至此。虽然他们的谈话桃红没有听见,但是俩人的亲密让她恨得咬牙切齿。桃红暗恋秋生很久了,媒婆给她介绍的那些人,她连看都没看。在她心里,早把秋生当成她的对象了。之所以没有和秋生表白,那是因为她一直觉得以自己的家庭条件,自己的地位,秋生早晚是囊中之物。可是,今晚这一幕,着实给了她一闷棍。她哪受过这种委屈啊,躲在树后的她,瞪着血红喷火的眼睛,恨不得冲上去扇水月几个嘴巴才解气呢。但她克制住了。
  这个女子就是不一般,她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
  阴暗的另一处,还有一个人,就是水月继父的儿子石铁柱。铁柱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老树下那对亲昵的人儿,拳头攥得紧紧地。这种场景是多么得似曾相识啊!

  一束电光射向老槐树下的那对恋人,犹如晴天霹雳般,令树下二人瞬间分离。那束光是桃红拿手电照去的。她嗤鼻冷笑一声,转身消失在暮色里。
  “秋生哥,咱……咱还是回去吧。”刚才那束光着实把水月吓得够呛,她低着头弱弱地说了一句。
  “哦……那……就回去吧。”秋生一脸地难舍,“月儿,那啥……啥时候……再去山上摘果子啊?”
  水月“噗嗤”一声笑了:“傻了你?这时候果子都没熟呢。”
  秋生“嘿嘿”一笑,挠了挠后脑勺:“嘿嘿……是傻了。”
  水月抿嘴含笑:“那……俺回去了。”
  “我送你回家吧。”
  水月连连摇头:“别,让娘瞧见了……不好……”
  “那……你快回吧。”秋生恋恋不舍地目送水月沿着村边小路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铁柱一路尾随着水月来到大门口,趁着夜色的掩护,猛然从背后抱住毫无防备的水月,用手捂着她的嘴,拖向一边。水月闻出了浑身烟酒气味的铁柱——那种她非常熟悉又及其厌恶的气味!她狠狠地跺了铁柱一脚,随着“唉哟”一声,铁柱松开了手。在水月怒不可遏的眼神里,铁柱很邪恶地笑了:“很浪漫啊哈,都学会幽会了,还真是长大了。”他用那双色眯眯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水灵剔透的美人儿。几年没这么靠近她了,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发迷人了,粉嫩的脸蛋,丰满的胸脯,纤细的腰身,性感的美臀。一切一切都是那么地令人神往。
  铁柱定了定神,用手指点着水月,喷着满嘴酒气:“俺告诉你……你们别想好事。”然后转身晃晃悠悠地离去,走了几步回头又撂下一句:“你早晚是我的!”说完又冲着她眯着眼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铁柱这眼神直让水月毛骨悚然!

  水月又气又恼地进屋躺在了大炕上,铁柱那张几近狰狞的面孔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几年前那个令她惊魂失魄的夜晚又浮现在脑海里……
  她在炕上辗转难眠,过去的桩桩件件像过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反复,令她心烦意乱。
  自从继父去世以后,娘因为极度的劳累胸口痛的老毛病又厉害了。娘又在干咳,那个土郎中的药也没怎么管用。
  水月起身轻轻爬了过去,给娘盖了盖被子,又悄悄地躺下。她努力把那张令人作呕的面孔从脑子里挤出去,想着歪脖子老槐树下的那点温情,浅浅入梦。
  一阵犬吠,紧跟着墙外“咣啷”一声响,惊醒了睡梦中的母女俩。
  “谁?!”娘俩几乎同时喊了出来。
  听到外面的响声,水月和娘慌忙起身跑了出去。隔着矮矮的土墙,看见好婆颠着个小脚,只穿着个小薄褂子,提溜着煤油灯,哆嗦着用手指指点点,用一种极其悲愤的尖酸声调骂着:“你个狗娘养的东西!来偷俺的钱不算,还打烂俺的东西,不得好死的狗东西!……”
  一听好婆的叫骂就知道,是铁柱刚才走的时候打算顺手牵羊,来好婆家寻思捞点,结果惊动了屋里的小狗,仓皇逃走的时候,把门口一个瓷盆打破了。
  “唉,这个败家子!”水月娘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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