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空对月心近沉浮

　　秋风瑟瑟，夜雨凄凉，杨志勇（字仲真）紧锁眉头，正坐在堂下正发呆，一旁张娇（字茗焉）也叹了口气时，风丫头急忙进来拜道：“老爷屋里的朝哥儿来了！”看去时，有小厮朝哥儿喘着粗气进了门来，忙跪拜道：“请大爷、奶奶的安，老爷那边儿这就请诸位爷过去呢！”志勇含泪一颤，舒了口气时摆手叹道：“知道了，你先去吧，我随后便到！”待朝哥儿去了，张娇惊道：“看样子是召见所有的园子？”志勇点了点头时，张娇含泪叹道：“是老爷的大限到了……！”志勇点头叹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张娇忙道：“我自知你的疑虑。不过，看势头老爷是熬不过今夜去了，老爷一去，今晚必有遗命。峰大哥哥已死，许师兄也已离家，那灿二哥今虽是玄门主教，却已失德，玄心正宗主教的位子，他坐不稳，就非你莫属。你不去，是不稀罕那个位子呢？还是故作此态？”
　　来到康鹏园，小厮们都在院子里跪着，偏殿门前有道童、小和尚数十人正念诵经文。杨志勇跌跌撞撞的跑进了殿中。李春慧（字仪亭）、王子灿（字雁翎）和乡公们正站在一旁，玄阳祖师躺在榻上，微微喘着粗气，看样子已是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了。志勇扑通跪在了地上，爬到床前哭泣叩道：“老爷……老爷您这是怎么了？您这是怎么了？”说着便又抽泣了起来，那祖师轻轻摆了摆手，李春慧便忙领众人出去了。
　　看杨志勇爬到了榻下，只哭泣道：“老爷……？”玄阳祖师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微微笑道：“我……原本有三个得意门生，可惜，他们都没能成器。凝哥儿最有出息，却也和源哥儿一个样，脾气不行，难以继承大事。走马江湖，行侠仗义他行，要叫他掌管一派基业，他做不好！”志勇哭的紧，却闻祖师又娓娓笑道：“你知道为什么这儿叫康鹏园吗？”志勇擦了把泪摇了摇头时，那祖师轻轻笑道：“这座园子，取自两个人，当年高祖征战四方，唯独在此，方能静心修身，为什么呢？因为这儿有两个人，扶持着他，给他了平生最辉煌的时代。他们，一个龙威大将军郑文龙，一个是虎威大将军王超，所以取了他们两个的字，志鹏、子康做了这座园子的名字，因而，叫做康鹏园！而园子深处藏着的龙泽居，正是取自你的祖上，龙泽将军！”志勇一惊，缩紧了眉头，含泪闭上了眼睛。
　　一阵疾步匆匆咳嗽声传来，叶一茗（字子欢）扶着王树栋（字子诺）来了，那树栋似乎久病初愈，却早已泪流满面，忙也跪下爬到了床前，哭泣急道：“师父……！”门外众人也都进来了，见玄阳祖师轻轻地抚摸着树栋额前的刘海，咳嗽了声笑道：“我的儿，你受苦了！”树栋只一个劲儿孩子似的哭泣着，祖师舒了口气时，含泪叹道：“为师要走了，我的儿，快快长大吧，我把这个家，留给你们仲真哥哥了，他，会代为师看好这个家，看好你们的！”春慧锁眉一怔，子灿脸色一变，倒吸了口凉气，那祖师正好看见了，只是轻轻一叹，含泪闭上了眼睛。
　　长寿园磬声响起。怡梦轩里，郝太君含泪叹道：“他……走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住地顺着脸颊往下落，丫头婢子们一边给她擦着泪一边也各自抽泣着，她怀里的孟鑫（字心怡）也孩子似的哭了起来。府门挂上了大白灯笼，勒马一阵嘶声，许凝（字子旭）、丁力源（字誉涵）到了。两人眼睛里噙着泪花，凝眉屏住气息便往康鹏园跑去，耳边听着那凄凉的磬声，不禁边走边擦着泪。到了偏殿，乡公们前面是白骏（字寒奇）、侯冲（字子凌）、肖玲（字可真）、萧亦勋（字智星）、王子灿他们正拭泪站着。许凝二人一进来，志勇众人回头见了，忙过来急道：“大师兄……？”许凝含泪急道：“志哥儿，老爷怎么了？”志勇低下头没有说话，只拉起他兄弟二人，到了床前忍不住哭泣道：“老爷，您苦命的斩缘剑主儿子回来了，您的三个得意门生都回来了！您睁开眼看看啊，老爷……！”许凝、丁力源一时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只放声哭道：“师父……师父……！”
　　泰山顶峰，泰山真人站在日观峰上，仰天一叹，有道童来报道：“禀掌门，万萧园玄阳祖师归天了，下头来人问去万萧园吊丧的事宜，在中天门亭子里等着呢！”真人一怔，轻轻问道：“泰安府……怎么说？”那道童忙回道：“说是知府领官员们，地方诰命、员外郎，商会、各家寺院一起上账，都要亲自往祖师灵前吊唁，府里派来的官员，也在山下等着回话呢！”真人锁眉叹道：“知道了，你去传本座的话，就说依他们的建议就好了，丧上本座会亲自前往吊唁的！”看那真人含泪缩紧了眉头，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三日后泰山顶众仙云集、泰安府诸地名流相聚。玄阳祖师大丧，从康鹏园出来，过万萧园真阳门，一直到前门大街，灵唁一门悬一副，幡带白灯笼高高挂起，蓝白纸花扎的彩牌楼一旁布满了纸人纸马。前来吊丧的三人一队、五人一伍，络绎不绝。南明朝廷建文皇帝亲自遣使者前来吊唁。临晚发丧，钦差官员亲手奉上锦白色滚龙袍、垂帘冕，杨志勇继任万萧园主、玄心正宗主教，王子灿含泪微微笑着亲手替他带正冠冕，从此退出政坛，到后山洞中闭关修行去了。
　　夜深了，杨志勇和侯冲从全文阁出了来，正有道童过来拜道：“大爷，前头来人问，明儿圆坟，都是哪些人随驾！”志勇一怔，含泪叹道：“有乡公们斟酌着吧！”那道童忙躬身一拜，便回身去了，抬头时，又有丫头过来拜道：“大爷，济南府派人来问安，到真阳门了！”志勇一惊，白骏匆匆来了，只喘了几口粗气一顿忙道：“大哥，许师兄带东侠和南侠来拜祭老爷灵柩！”看去时，许凝领杨亚东（字浩然）、陈翔（字浩凌）到了，志勇忙带侯冲、白骏上前一跪拜。亚东忙扶起了志勇三人，只含泪拜道：“杨教主，节哀！”志勇一叹，忙请二人到了殿上，上过了香，出了门来时，方闻志勇叹道：“祖师灵柩停在正厅，请吧！”
　　众人到了花厅坐下，各自饮了杯茶，见杨志勇微微笑道：“东侠和南侠远道而来……！”一顿，侯冲忙凑过来低声道：“请两位到听雨轩那边儿暂歇吧！”志勇点了点头忙道：“也好，一则那园子里静些，再则说，也好说话！”于是转眼看了一眼那侍奉的丫头，起身忙道：“去回你们奶奶，今儿守过灵，我就不回去了，叫她们娘儿们早些歇着便是了！”那丫头转身去了。志勇回身拉起了陈翔和杨亚东，微微笑道：“天晚了，请二位师兄到听雨轩安歇！”许凝点了点头，方才叹道：“也好，我还需回老爷灵柩前守灵，二位，请便吧！”亚东和陈翔拱手一拜时，许凝忙领侯冲、白骏去了。
　　看杨志勇正带着杨亚东、陈翔往康鹏园去时，一阵脚步声传来，风丫头匆匆到了，只忙拜道：“大爷，不好了，奶奶她……！”志勇急道：“奶奶怎么了？”风丫头拭泪忙道：“老爷丧上奶奶就觉得身子不适，原以为是站久了，又哭了大半天累坏了，可巧回去刚歇着，就又是吐又是头晕的，也不知是怎么了！”志勇回身看了看杨亚东、陈翔兄弟，只紧缩这眉头还没开口，亚东拜道：“教主请便！”志勇一叹，便急忙去了。杨亚东、陈翔各自一叹，随丫头到了听雨轩时，便到厢房去了。一时间陈翔紧锁着眉头，一句话也没说，亚东轻轻一笑，低声问道：“怎么了？”陈翔摇了摇头，含泪叹道：“没事儿大哥，困了！”亚东舒了口气时，抚着陈翔的刘海，微微笑道：“好了，困了就早点儿歇着吧！”沉默了好一会儿，陈翔急道：“哥，我不想睡这儿！”亚东一怔，微微笑着叹了口气，坐在了一旁。
　　再说杨志勇到了星空皓月，却是大吃一惊。老太医给张娇把了脉，微微一笑，从内厅出来，众人都等着门外了，志勇上前急道：“太医，夫人这是……？”那老太医忙躬身一拜，笑道：“恭喜教主，贺喜教主啊！”志勇一惊，叹道：“可是你也老糊涂了，老爷这才归了天，家里还都穿着重孝子，哪来的喜？”那老太医微微笑道：“真就是万分悲，随来了一道喜！教主夫人，有喜了！”众人一惊，一旁的风丫头含泪缩紧了眉头，又都展开了笑脸，志勇惊道：“什么？可是当真？”那老太医点了点头时，志勇已经跑进内厅去了，只看着躺在床上正微微笑着的张娇，也傻傻笑了出来。月已偏西，杨亚东站在窗前，凝视着陈翔独自漫步到了后花园里，忽闻声笑道：“你是谁？”陈翔一惊，回头望去，是孟鑫正坐在那假山上，陈翔倒吸了口气，轻轻问道：“你又是谁？”孟鑫撅起了嘴，只喃喃道：“深夜闯进人家园子里来，反又问我是谁！”陈翔一怔，轻轻笑道：“你的园子？”次日一早，玄阳祖师圆坟，杨亚东、陈翔便往怡梦轩回过郝太君，给她磕了头，随而回济南府去了，一路上陈翔还在想起孟鑫在假山上的情景来。
　　再几日星空皓月匆匆忙活了起来，侯冲领着白骏、孟鑫说笑着便往怡梦轩来了，郝太君还在正厅，左右有李春慧和肖玲、叶一茗、丫头们正说笑着，有丫头笑道：“三位小爷来了！”看去时三人忙进来跪拜道：“给老太太请安！”郝太君点了点头，忙叫起来了，方才笑道：“听小幺们说，昨儿又去打趣志哥儿了。娇哥儿这肚子是一天天见大了，正也有好几年不见这红喜事儿了，咱们也准备着好好热闹热闹，要是添了，咱们可就有的忙活了，也省得闷得慌！”李春慧微微笑道：“老太太那才怎么说呢，娇妹妹肚子里，出的可是个小主子呢！过不了多少日子，咱们不还有个奶奶的嘛！”郝太君微微一笑，大家看了去，叶一茗听出了端倪，只忙羞红了脸，笑骂道：“亏你还是个大嫂子呢，这么不正经，倒是问问老太太，该打不该打！”众人闻言便都捂住嘴笑了。
　　欲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