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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黄昏少年>正文第一部第一卷: 第七章

正文第一部第一卷: 第七章

作品名称:黄昏少年      作者:千月星河      发布时间:2015-03-27 21:22:54      字数:12512

  自那一日回来后妈妈她就显得格外的平静,如同爸爸根本就未发生过任何事故一般的平静,但再晴朗的天空也飘着几朵暗淡的阴云,只是我们见不到罢了。而妈妈这天朗气和云淡风轻的面容下何止是几朵阴云呢?只不过隐藏的很深看不到而已。妈妈还是照常的生活,即使外出时被人指指点点,也装作没有看见,丝毫不理会他们。这个样子又过了半个月。时间已到九月中旬,芙蓉树的花朵开始枯萎凋落,香味快要散尽。
  这期间妈妈又和张大爷去过公安局三次,要求见爸爸一面,但他们总是推脱,妈妈是一面也没见着爸爸,而且有一次正好碰见红卫兵,妈妈差点被他们打,好在有着张大爷的帮助以及公安局的人说情才幸免于难。不过每次回来之后妈妈又都显得很平静,不似之前那样伤心悲痛,楼上楼下许多人来看望,想安慰妈妈,但妈妈情绪非常好,一点事情都没有。惜文觉得很奇怪,因为他自己时时刻刻都在担心爸爸的安危,要不是妈妈和张大爷孙奶奶的阻拦,他自己都要跑到公安局去找爸爸的。妈妈越是若无其事,邻居们越担心,惜文更是。
  这段时间妈妈也显得很积极,每天买报纸看,报纸上写的都是些红卫兵是如何如何发现潜藏的资本主义的苗头,如何如何揪出地富反坏右,如何如何的破四旧,如何如何四处宣扬毛主席的思想以及他们如何跋山涉水来到北京朝见毛主席的。
  9月5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出《关于组织外地高等学校革命学生、中等学校革命学生代表和革命教职工代表来北京参观文化大革命运动的通知》,随即开始全国性的大串连。“大串联”就是那个一分钱不花走遍全中国的至今也未有过的旅游盛况,红卫兵所到之处可以“横冲直撞”,他们“炮轰”、“火烧”、“揪斗”、“游街”,从“肆无忌惮”发展到后来的“无法无天”。我们的妈妈看到这里时总是哈哈大笑,笑的和爸爸被带走时候一样,让人觉得有些恐怖,惜文每次听到妈妈这样的笑心里就发毛,怕妈妈是伤心过度而脑子出毛病。
  9月14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县以下农村文化大革命的规定》,试图对农村的动乱加以限制。规定“县以下各级的文化大革命,仍按原‘四清’部署结合进行”,要求“北京和外地的学生、红卫兵”,“均不到县以下各级机关和社队去串连,不参加县以下各级的辩论。县以下各级干部和公社社员,也不要外出串连”。
  9月15日,毛主席第三次在天安门城楼接见大串联的红卫兵。
  惜文每天在窗户前痴痴的注视外面的世界,小学已经开学,日出时往昔的小伙伴都高兴的去上学,日落时又看见他们唱着歌儿回来。小学生的心智不成熟,天真幼稚的品性能够自然的抵抗文化革命这场大政治运动,即使在小学也出现红小兵。我们的惜文他只能每天只有在家附近一圈不大的地方走走,看着那蓝色的天空,看看爸爸的那些书而已。
  今天是9月16日。或许是爸爸的事情拖得太久,不得不处理,又或许是昨天毛主席又在天安门接见红卫兵了,本市的红卫兵都因为中央的全国大串联的号召,急于想体验一切食宿免费的全国大旅游。无论怎么样都不愿意再耗下去了,于是就在昨天,老红卫兵在市中心架起了平台,请了市政府各个部门机构一齐来给爸爸开个终极的批斗大会。那可是人山人海!爸爸被人押着走上事先摆设好的一个台上,让所有的人的参观取笑,指责唾骂,此时的他已经非常虚弱,脸色苍白。可是为什么他这样一个文人在经历难以想象的磨难之后丝毫没有表现文人的脆弱,反而更体现出一种军人无畏的英气,越发显得英气逼人,大义凛然?爸爸戴高帽,挂牌子,脚上还绑着链子,就是一个罪犯的样子!或许,没有一个反革命分子,走资派分子,地主分子是像爸爸一样,在被狠狠批斗后仍然不承认错误。承认错误尚且被整的面目全非,不承认错误,呵,那日后连平反的机会都没什么可能!爸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头戴“紫金冠”,脸画“钟馗像”,脖挂“千斤索”,脚系“捆仙绳”,真是好不威风!
  当天的新闻并没有当天就出来,发现一大群红卫兵和群众都去围观,万人空巷,妈妈并不理会,只当又是红卫兵闹事,妈妈在外面转了一圈就回来。爸爸在整个批斗大会上遭到绝大分人的唾骂,捶打,扔石头,鸡蛋以及秽物,现在想起来那扔鸡蛋的绝对的有钱!在这贫穷年代鸡蛋都难得吃,还可以扔?他们要求爸爸在众人面前作检讨,可是这个文人在整个大会上只字未提。“一死足以杀尽牛鬼蛇神,热血当溅老天瞎眼!”这应该是那时他心中所想。其后群众以及红卫兵的行为举动大家应该可以知道的。
  第二天妈妈起床不久,并不打算出去,暑气也没有七八月份的热度,虽然依然有些热。家里的饭菜足够,因为吃得不多,妈妈想要陪着惜文好好在家呆一天,或坐或睡,只想陪着她的儿子,陪着她的宝贝儿子。洗漱完之后打开惜文的房间,看见他还在睡觉,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衫,一条和他眼睛一样颜色的马裤,安静的睡在凉席上。惜文他睡得很甜美,呼吸均匀,睫毛根根翘立。妈妈就坐在他的床边,看着他,一直等他醒来。终于他醒了,揉揉眼睛,看见妈妈正在冲他笑,惜文不由得叫了声“妈妈”。妈妈应了一声,惜文坐起来。
  “妈妈,你什么时候来的?”惜文靠到妈妈怀中。
  “醒了吧?”妈妈擦掉他眼角的垢物。
  这时门外传来了声音,妈妈忙出去看,听到是张大爷的喊声,打开门。
  “昨天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什么事?”
  张大爷惊讶妈妈不知道这件事情,拉着妈妈进屋,然后给妈妈报纸,“林老师,他快……”
  妈妈一看到报纸上爸爸被批斗的场面,眼珠子瞬间瞪得老大,又看到爸爸的惨样,血肉模糊的简直是认不出来,眼眦迸裂,不由的浑身剧烈的发抖。突然眼前一黑,脑门一股气血上涌,连日来的欲泄不发的情绪和饮食不律的作息在这一刻爆发,一大口血水的就喷出来,溅了一地,随即晕倒。这一下子真真把大爷着实吓了一跳,惜文在房间里一出来便看见他妈妈喷了一口血,他吓得尖叫。大爷把妈妈扶住,然后抱起走进房中把妈妈安稳的放在了床上,惜文也急急忙忙跑进去。张大爷一头的雾水,
  “这可怎么好?怎么就一口血给吐了出来!!”
  “孩子,你在这看好你妈,我去叫王奶奶来看看怎么回事,她懂得一些土方的。”
  惜文应着,大爷就跑出去。眼见妈妈昏迷的模样,嘴角还留有血水,脸色苍白还发青,惜文他自己都发抖,禁不住流出泪水来,海洋铸造的眼睛流出的亦是又苦又咸的海水。
  “妈妈……妈……”轻轻拭去妈妈嘴边的血擦去,抓着妈妈纤细的手臂,低着抽泣,“妈妈……我怕,怕爸爸会死,现在你又这样,我不想当孤儿……我知道爸爸他可能回不来,可是……”头埋在妈妈胸前抽泣。
  妈妈听到了惜文的啜泣声,醒来,“妈妈不会离开你的,永远,即使爸爸可能……”
  “妈妈!”惜文抬头看见妈妈已经睁开眼睛,正在在对他说话。
  大爷去找王奶奶,王奶奶可以说这里的半个女郎中,大半生都替一些人看看小病的,日子还算过得去,自从听得爸爸的事情后也是痛恨那些人。当大爷急匆匆的跑来,一听说妈妈吐血了忙放下手中的活跟着就跑,终于气喘吁吁的跑到惜文家,进房看见妈妈已经醒了,和惜文坐在一块儿。
  “怎么样?孩子妈,你没怎么样吧。”王奶奶抓着妈妈的手问道。
  “劳烦王妈妈您跑来,我没有事。”
  “哎呦,你可吓死我,一看报纸就一口血喷了出来!”大爷嘘嘘地说道。
  “现在没事了。”妈妈笑道。
  “是真的没事了?”奶奶问,妈妈点头。
  “报纸我也看了,林老师快要被打死,现在又关起来。这是昨天的事情,我想着你应该还不知道的,所以看了报纸才一下子急火攻心,吐了血的。我其实早知道这些日子你是压着的,一直压在心里,不肯发出来,但是压着却更是使得你气血大乱,你一看这新闻就好比引爆了这久积的心火,所以一下子才吐出血来!现在也是热天,虽是立秋了暑气也没消,要吃点苦瓜和莲子才行啊!”王奶奶说道,不断的抚拍妈妈的肩膀。
  “真是太让您费心,我会注意的。”
  “要孩子他爹真没用了,你一定要保住才行,娃儿还小呢!”
  妈妈勉强应着。王奶奶还是给妈妈看了下,给她说了些注意的,告诉妈妈应该怎样怎样做,不要怎样怎样的,说完王奶奶便走了。赵大姨和方婶婶还有孙奶奶也知道妈妈吐血的事情,听大爷说了王奶奶的话,就拿着莲子凉粥,凉拌苦瓜,绿豆汤还有西瓜来,妈妈很是感动,幸好没有什么大碍,又是一天便这样过去。
  过了两三天,时间是1966年9月20日。就在这一天上午,惜文和妈妈在家坐着,妈妈的气色好了些,但人却更憔悴一把,妈妈,她已经非常脆弱了。突然门外又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原来又是张大爷和孙奶奶。
  “娃儿他妈,外面来了几个公安!”孙奶奶道。
  “什么……”妈妈再次吓得发抖。
  “不知道要干什么?”大爷咬牙说。
  “妈妈,什么事情?”惜文从房间里出来。
  “没什么,文文。”
  过了两分钟,敲门声又传来,妈妈胆战心惊的开门,见两个穿制服的公安站在面前。
  “你们要干什么?”妈妈胆战心惊。
  “请问你是林紫山的家属吗?”
  “是,我是他的妻子!”
  “那就对了,快去接他回家吧。”
  “什么?”妈妈惊诧。
  “我说,既然你是他的妻子,那你快去接他回家吧,别迟了。”
  大爷走来叫道,“你们有这好心?”那两人说,“不是好心,他已经不用呆在那。”
  妈妈一听便要跑出去,其中一个拉住,低声闷道,“大嫂,如果有担架的话就拿上吧,他已经不能走了!”说后那两人便走了。
  妈妈听到这话心凉了一大截,差点又倒下去,还好被大爷扶住,“要不这样他们也没好心放老师出来的,我家有担架,我就是背也要把林老师背回来!”
  妈妈眼神有些呆滞,回头坐着歇息一会儿。惜文只能倚靠在一个角落,看他的妈妈。张大爷和孙奶奶也在看妈妈,妈妈像个木头一动不动。突然妈妈站起,对惜文说道,“你呆在家里,妈妈就去把爸爸接回来!”说完就和大爷走了。走的那么匆忙,都不肯让惜文说句话。
  “奶奶,我爸爸真要回来了?”
  奶奶看惜文,眼睛一股酸楚,哽咽一下,说,“嗯,是的,你爸爸就要回来了。”
  大爷带着担架和妈妈赶到公安局,看见爸爸的时候他已经瘦的不像样,脸上却还浮肿的厉害,躺在一张很小的木头床上不能动,看到妈妈的时候,嘴巴只能微微的言语。妈妈的心是彻底的碎了,碎成粉末!但是来不及悲伤,尽量压住自己的眼帘。很快便和大爷把爸爸放在担架上,然后就要出去。
  “嫂子!”公安局长叫住,他摸摸自己也些许湿润的眼睛,“对不起!”
  妈妈看了一眼他,那种眼光在他眼里搜寻了几秒后没有应答就和大爷出去了,局长看着妈妈远去,终于一滴眼泪也流出来,拳头紧紧攥着。
  “局长,这也不是你的错的!”一个人过来安慰。
  “我不再是你们的局长了!”
  他脱下了自己的帽子和肩章,往地上一扔,随即也出去了。
  太阳还在当空照,街上行人却不似以前那么多,总算能给妈妈和大爷让出一点路来。有的只是两行房屋建筑下的一些人睁着眼睛在看着妈妈和大爷还要正在凋谢的合欢花。他俩一前一后,慢慢走着,空空的街上他俩显得多么的渺小。爸爸这个时候意识清醒了,看见了妈妈的背影,“晓蝶,晓蝶……”
  妈妈好像听到爸爸的声音,停了下来,放下担架,忙去看爸爸。爸爸看见妈妈满头的大汗,却用他颤抖的手要为妈妈擦汗。妈妈抓住爸爸的手,阔别已久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晓蝶,终于见到你了,好高兴!”是啊,林紫山能不高兴么……
  “你不要说,我们马上就到家,到家再说。”
  “家,我能回家了。”
  林紫山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那个地方,那个比地狱还恐怖的地方。
  “好,我们回家,我还要见见我的儿子!”爸爸那张有些不成样的脸是洋溢着幸福的。
  “嗯,嗯,你别说话,我们就回去!”
  妈妈和大爷继续抬着爸爸走。这一段路本不是很远,但却像是走了一天的一样。爸爸仍然看见两边芙蓉树上快要消尽的花朵落下,也仍然闻到她的花香。终于到了家门口,妈妈把爸爸扶起,大爷背起爸爸就上去,妈妈也跟上来。怦怦的敲门声又响起。
  “大姐!开门!快开门!”
  大爷喊道,奶奶连忙来开门,惜文也跟着来。开门后,惜文一眼就看见了他那亲爱的爸爸,大声的叫着爸爸,可是爸爸已经没用力气来很好的应答他那乖巧的儿子了。大爷把爸爸背进房中让他躺在床上,惜文慌忙的跟到床前,
  “爸爸,爸爸!”看着爸爸奄奄一息的样子,惜文忍不住大声哭起来,哭的让人心凉。爸爸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儿子,你不要哭,爸爸还没死呢,总算能见到我的儿子了!”
  “爸爸,爸……”
  林紫山勉强微微笑道,突然的一大口的血吐了出来,妈妈吓坏,推开惜文,扑到床前,“紫山,别吓我,你……”爸爸抓住妈妈的手,但妈妈感觉不到力度。
  “给我杯水喝!”
  奶奶忙倒了一杯水来,爸爸伸手去接,可怜根本连拿杯子的力气都没有了,杯子摔在了地上。妈妈两眼通红,她已经知道,她已经知道了啊!奶奶又去倒了一杯水来,妈妈拿着慢慢的喂给爸爸喝。一杯水,一个常人不要十秒钟也就喝完了,而我们的爸爸却要了一分钟,妈妈眼睛里不停的流泪。爸爸喝完水,妈妈把杯子递给大爷,大爷拿着。爸爸看着大爷和奶奶,嘴唇一动一动的说着却又听不清。
  “林老师,你别说话了,先养着吧!”说完他也抹抹眼睛。
  爸爸用自己仅有的力气说道,“叔,我是不能报答这些日子你的恩了,还有孙妈妈,紫山也要感激您,紫山到现在才知道远亲不如近邻了!”
  孙奶奶突然落泪,走到爸爸床前,大哭起来,“我的儿,要是我的小儿子没有被人掳走,他也和你一样大了呀!我的大儿子饿死,我的二儿子被人打死,我最最可怜的小儿子还被人偷去了!天哪!你别总这样对待我这老太婆呀!孩子啊,我的儿,你不能也去了啊!”
  爸爸的眼角流出晶莹的泪水,他感切奶奶这份母爱,要知道他很早就没有母爱了。奶奶苍老的双手捂着脸很伤心的哭,大爷的眼帘也收不住眼泪。
  “王八蛋,狗娘养的,一群天杀的!”可是张大爷也只是无助的哭骂道。
  爸爸微弱的目光瞅着妈妈,自己的妻子,已经是一个泪人,眼睛肿的厉害,“晓蝶,我想咱们一家子说说话儿。你让大爷和奶奶先出去吧。”
  妈妈擤擤鼻涕,嘟应着,站起来,向大爷和奶奶说,“大叔,孙妈妈,紫山不在家这些日子全靠着你们才能周全,现在紫山也回来了,我,还有惜文,我们一家人想要好好在一起说说话儿,你们先回去吧,要是有事儿我会叫你们的。”
  大爷叹气,非常非常的无奈,“好吧,应该的,那我先回去,老师他,他要好好要保重身体,如果……嗨!”大爷低头闷声的出去。妈妈看着奶奶,奶奶还在哭,
  “我知道,你们一家有好些儿话要说的,但我这老婆子只有一句话对老师说,”她走到爸爸床前,“我的儿,人世险恶,我这么多年什么都经历了,老天爷他也有糊涂的时候,如果可以的话,我活了一大把年纪也够了,愿意和你换换让你好好的活着,陪着你老婆和孩子!”奶奶那一脸皱纹的脸,那饱经沧桑的脸也还是掩不住那滚烫的泪。
  “孙妈妈,我来世做您的儿子!”爸爸轻轻说道。
  “儿呐,你能活着我就当你是我儿子了!娘走了,你们好不容易才一家人团聚,娘祝福你们。”孙奶奶她擦擦眼泪也就踉跄地出去了。
  “您慢走,孙奶奶!”妈妈送到门口。
  “好好疼他,惜文他妈,奶奶我……”奶奶说不下去,便跟着大爷下楼。
  张大爷和孙奶奶都走了,此时此刻的家里是多么的安静,感觉是多么的宁祥,真的好安静!妈妈突然觉得,好幸福,爸爸终于回来了,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种平平淡淡的生活一样。
  “妈——妈妈!”惜文慌张叫起来,妈妈又跑回房中看见的是爸爸又在大口吐血,掺杂着之前喝的那杯水,腥红在地上一大片。
  “紫山——!”妈妈近乎疯狂的趴在爸爸床前,“不……真的不可以了?”
  妈妈她的眼珠在颤抖,恐慌的看着爸爸。
  “晓蝶,”爸爸微弱的气息念道,“对不起,要是我早听你的话就不会……”
  妈妈拿纸巾给爸爸擦去嘴角的血,“天道沦丧,无可避免,遭殃的不仅仅是你!可你不要这么急,你要活着,我和儿子还有好多话没和你说呢!”
  “我也有很多话要对你们讲的,”爸爸对妈妈说。
  “爸爸,你……会不会……死?”惜文的小舌头打颤,他好怕,好怕。
  爸爸仍然勉强冲他笑,“每个人都会死的,儿子!只要这一生你见到你要见的人,做了你要做的事情,不愧疚,不必有多大成就这已经足够,爸爸很幸福,爸爸觉得没有白活呢!”
  “你别这样说!——”
  猛地嘶喊一声,妈妈一头栽倒在床上痛哭。爸爸摸着妈妈的头,长长的美丽的卷发,对惜文说道,“儿子,快劝劝你妈,你以后要学会坚强,学会照顾你妈妈,如果爸爸不在的话。”
  “妈妈……”惜文面对妈妈又能说什么?
  妈妈抬头看惜文无辜的面容,紧紧抱住他,“惜文,我们不能让你爸死,不能的!”爸爸又重重的咳了几声,妈妈起身,“我去找医生,我要把你治好!”
  便要走,爸爸突然叫起来,“你别去。”接着又是一阵猛咳,妈妈不忍又重新回到爸爸跟前,“你不要说话,好好养着,可以吗?”
  “晓蝶,对不起,我怕撑不了多久,我现在只想我老婆儿子陪我说说话儿,别的没有了。”
  “好,好,我和儿子不离开你,陪你说话儿。”爸爸脸上露出幸福的笑。
  于是妈妈和惜文就守在爸爸床前,说了许久,很多很多的话儿,一家三口的幸福,温馨,爱,交织在整个房间。惜文拿着笑话书给爸爸讲笑话,逗的妈妈也笑。
  到了中午,爸爸让妈妈做饭给惜文吃,但当妈妈端着饭菜给爸爸吃时,他已经是不能进食了,而且一吃便呕吐出来。妈妈李晓蝶,她自然更加清楚了……
  到了下午三时,爸爸又吐血,气息很是微弱,妈妈已经知道爸爸是不能好,已经不可能了。所以她也不再大哭,又恢复先前的平静,她一刻不离的守在爸爸床前,和他说话,说以前他们的故事,甜蜜的故事,那最最美好的故事。外面的天气似乎又热了,妈妈看着爸爸额头上冒出了汗珠,打开了窗户,然后拿着蒲扇给爸爸扇风。惜文睡醒,也进房来。
  “爸爸,你热吗?我也给你扇扇子。”惜文拿了一个扇子给爸爸扇风。
  “儿子,不用了,你妈妈一个人就可以的,爸爸想让你做一件事儿。”
  “什么事?”惜文微微问道。
  “上次你不是要了一本书叫《瓦尔登湖》吗?拿过来。”惜文便到自己房中取了书来,放在爸爸胸前,“你再到爸爸桌子上把那支钢笔拿来!”
  惜文又去拿钢笔,那是一支非常漂亮的钢笔,它代表着爸爸一生的贡献。
  “儿子,给爸爸翻开书,一页一页的翻。”惜文便慢慢的翻着书,爸爸则用钢笔时不时在一些句子下划线,但是爸爸的手颤抖的厉害,直线也成了波浪线,可怜的爸爸连抓笔的劲的没了。一直到整本书翻完,妈妈也看着。爸爸把钢笔给惜文。
  “孩子,你选择这本书可能是上天意图,爸爸憧憬多年不能过的日子可能由你去过。”
  “额?”
  “惜文,我的儿子,爸爸想要听,用你的声音读出的这些句子,你念给爸爸听,好吗?”
  于是,我们能见到这样一幅温馨的画面:爸爸躺在床上,脸上露出美美的笑容;妈妈坐在床头一手给爸爸扇风,一手紧握着爸爸的手,脸上露出美美的笑容;惜文双腿盘坐在床上,双手拿着书读爸爸划线的句子,脸上露出美美的笑容。这一幅让人落泪的美丽画面。
  《瓦尔登湖》它是一本恬静的书,却并不寂寞,瓦尔登湖身在大自然中,很久很久,作者还没来时它在那里,等我们都离去了它还是在那里,鸟鸣盈耳,青山倒影水中,思想,诗意,生命,和自然,智慧就在这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惜文给爸爸念着那些句子:
  一个人怎样看待自己,就决定了,或者指明了他的归宿;
  生活简单,独立,大度,而且真诚;
  我宁愿坐在一只南瓜车上,独自拥有它,也不愿意和人一起挤在天鹅绒的垫子上。我宁愿坐在一辆牛车上,自由地来去,也不愿意坐着花哨的游览车去天堂,一路上呼吸着污浊的空气。
  我们应放弃对自己过多关怀,将这过多的关怀真心诚意的奉献他人;
  湖是一道风景中最美丽,最富有表情的姿容。它是大地的眼睛。湖边,长在水中的树木犹如纤细的睫毛,是湖岸的饰边,而四周郁郁葱葱的群山和悬崖是它垂悬的眉毛;
  秋天,有风的日子我会去那捡栗子,栗子掉到水中,又被波浪卷到我的脚边;
  在我年纪稍轻的时候,我在那儿度过了好多时光,我像和风一样在湖面上漂浮,我先把船划到湖心,背靠在座位上,在夏日的一个上午,半梦半醒,似梦非梦,直到船撞到沙滩上,我才惊醒过来,起身看看命运将我推到哪个湖岸上了;在那些日子里,悠闲是最诱惑人的事业,它的产量也是最丰富的……因为我很富有,虽然这话与金钱无关,但我富有阳光灿烂的时光和夏日,我挥霍着它们……
  在温暖的黄昏,我常坐在舟中吹笛,看到鲈鱼在我身边环游,似乎我的笛声让它们着迷,月色映照着波光粼粼的湖底,湖底还散落着林木的残枝;
  人生之路有千万条,但只有你自己的路,才是你的宿命。那么,你就走自己的路吧;
  所谓明天,即使时间终止也永不会来临。使我们视而不见的光亮,对于我们就是黑暗。当我们清醒时,曙光才会破晓。来日方长,太阳只是颗启明星;
  白湖和瓦尔登湖是地面上的两块巨大的水晶,是光之湖。如果它们可以永远凝固,小得可以拿着,它们或许就被奴隶们拿去了,就像宝石一样,拿去装点帝王的王冠;但它们是液体,且水量充裕,永远地泽被我们及我们的子孙后代,而我们却漠视它们,去追求科依诺尔大钻石。
  
  我并没有在梦乡
  让一行诗意显荣耀,我生活在瓦尔登湖,
  再没有比这里更接近上帝和天堂。
  我是他的石岸,是他掠过湖心的一阵清风;
  在我的手心里,
  是他的碧水,是他的白沙,
  而他最深隐的泉眼,高悬在我的哲思之上。
  
  惜文还没有读完,爸爸已在惜文充满自然韵味的纤细又稚嫩如同天空中的白云一般柔和的声音中睡着了,尽管所剩的时间不多,但这一刻凝聚了他一生以来的梦,他怀着这样的梦静静的睡着了,尽管面无血色,但还是那么安详,那么可爱。
  晚上,爸爸还没有睡醒,妈妈一直没有离开过爸爸。而惜文则在厅堂坐着,眼珠不动的注视外面的景色,今晚的星星很多,但月亮不圆不亮,是红色的月,天空深邃而美丽。妈妈是累了,她趴在床沿打起了盹。突然,爸爸安详的睡容发生了变化,猝不及防的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喷到床单上地上,把洁白的床单染得通红。妈妈吓坏,惊叫起来,惜文听到后赶快跑进房中,见妈妈正抱着爸爸痛哭。
  “爸爸——”惜文叫着跑去。
  “惜文,我的儿子……”爸爸努力叫着,可声音却不及沙哑,惜文过来抓住爸爸的手。
  “儿子……别哭,要坚强,就算爸爸死了你也不许哭的!”他的眼睛盯着惜文看。
  “可我不要爸爸死……我不要你死……”惜文他哭的好难受好难受,哽咽的一顿一顿。
  “晓蝶,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晚上八点。”妈妈说,外边已经天黑,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爸爸又咳,又咳出一口血痰,他的脸突然涨得通红,说话也接不上气。
  “惜文,你,你还记得读的那些句子?”
  “记得!”
  “那,那是爸爸,爸爸长久以来所向往的生活,爸爸,爸爸是不能……”他说话断续的厉害,惜文则吓得嘴唇和身体颤抖。面前的他的父亲,甚至于有些恐怖。
  “儿子,爸爸只有一句话还,还要和你说了!”
  “嗯,爸爸你说。”惜文眼睛红肿翻胀,泪珠颗颗落下。
  “惜文,你……你以后长大……懂事,不要……不要因为爸爸的死而去埋怨这个国家,毕竟……毕竟这是你的祖国!你是在这片土地上长大的,要……要爱它,爱它的人民和……和我们的领袖!无论何时……何地,都,都要以一颗……热忱的心爱,爱这片土地……”
  我们的爸爸林紫山,他表情非常的痛苦,脸型已经扭曲,气不能顺。妈妈看的实在实在难受,她难受的不得了,脸上一天下来就没干过。
  “但是,”他接着说,“如果十年后这样的状况还……还没有改变,你就带着你妈离开这个国家,如果可能的话。”
  惜文看他爸爸的样子,脸上的肉快要挤到一块,可怜他只是不停的落泪,那是他最爱的父亲,此时此刻却在忍受这样的痛苦,这样的折磨,惜文他身体里可是流淌着他父亲的血,叫他怎能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如此的痛苦。
  “记住了吗?”
  “记住了……”惜文的眼泪还是一滴滴的滴落,滴在床单上,滴在地上。
  “那你先下去。”惜文下来,爸爸又叫唤着妈妈,妈妈扑向床前。
  “我死以后,一定得……好好照顾惜文。回你爹娘家去,虽然……虽然你爸当初,他……他把你赶出来,但,但是毕竟血浓于水,他是不会不要你们的,这……这地方是不能呆了,那些人,他……他们还会来的!”
  显然林紫山低估了文革的破坏性,单纯的以为只是扫除封资修而已,因而把希望寄托于不现实的即将或者已经被打倒的身为大地主身份的他的老丈人。当然,或许爸爸有更深的考虑,我们不能胡乱的臆测。
  “我知道,我知道的,你就别再说了!”妈妈声音无力且沙哑。
  “晓碟,我真的好幸福,我爱你们,爱我的妻子和儿子,纵然是……是阴阳相隔,我也会一直爱你们。”
  林紫山的身体开始僵硬,手臂已经不能动弹,只有手指还有些许知觉,意识也能够维持,只是呼吸越来越急促,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看着惜文,还是个八岁的小孩,爸爸眼眶不免又湿润了,“惜文,你……你能给爸爸唱首歌吗?爸爸想再听听你的声音。”
  “爸爸想听什么?”
  “你……你唱《听妈妈讲过去的故事》给爸爸听,好吗?”
  惜文再次用他自然纯洁的稚嫩的童音加上彻悲之音唱着这首《听妈妈讲过去的事情》。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欢乐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那时候,妈妈没有土地,全部生活都在两只手上,汗水流在地主火热的田野里,妈妈却吃着野菜和谷糠.冬天的风雪狼一样嚎叫,妈妈却穿着破烂的烂衣裳,她去给地主缝一件狐皮长袍,又冷又饿跌倒在雪地上.经过了多少苦难的岁月,妈妈才盼到今天的好光景;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欢乐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唱的多么好听,小小男孩的童音有如自然的钟灵毓秀般的空灵纤巧。何以上天忍心将厄运降临到这个家庭?何以强迫这个天真可爱的本能快乐成长的男孩接受身生父亲在自己面前悲惨死去更在他内心深处留下永远无法磨灭的黑影?何以平凡人的生活不能继续?何以苦难之后却更是深渊?何以此多何以不能成为收回成命?何以有这样的何以?
  “惜文!”爸爸突然又叫道,惜文过去。
  “儿子……以后的日子你要快乐,不要忧伤,找到你爱的人,去过那本书中的日子……牢牢记住爸爸今天说的话儿,你……你回房去吧。”
  “爸爸,惜文永远爱你!”
  惜文安宁平和在爸爸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慢慢的出去,静悄悄的,没有脚步声。或许此刻,在惜文,这个虽然只有八岁的小男孩的心中,他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智也开始变化,而这种变化注定是他一生心理情感和精神与常人不同的开始。
  屋里面只剩下爸爸和妈妈,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眼中无限深情。
  “晓碟?”
  “我在!”
  “虽然我……的人生比别人短暂,还未到不惑,就……就要离开你们。但我不会去埋怨,和你相遇,我们相爱的日子,还……还有我们的儿子,这么多年的美好时光,我还有什么好去抱怨?一点也没有,可……可是后悔,骨子里的后悔,那是有的,不能够再去爱你和惜文,不能尽到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是我要带到地府的愧疚……”
  “不……你不要说了……”泪大颗大颗的滴落在爸爸的衣襟上。
  “这个世道……不能给予每一个人公平,但上天给人间的恩赐,它……它不会多也不会少,本属于我的那份恩泽一定会降临到你和惜文身上的。你不要为我流太多的眼泪,我就要去那个世界了,我……我一定会保佑你和惜文,我的妻儿,过得幸福美……”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爸爸的嘴唇已全无血色,干裂厚肿。
  “当年在广州时候,我们不是在那个傍晚的山顶上向那夕阳发誓吗?你不记得了?”
  妈妈问道,爸爸思虑半刻,勉强勉强最后一笑,“我记得。”
  “选择跟你我无丝毫怨和悔!”
  爸爸刚要说话喉间又一抽动,妈妈便没有任何顾虑的用她自己的嘴唇贴住爸爸的嘴唇,鲜红的血液从妈妈嘴角流出,爸爸最后的泪在眼眶里流淌直至溢出。
  这一天的夜里,天空是明朗澄澈,如一片晶莹剔透的薄纱,繁星璀璨,血红的月高悬,所有的人家都早早熄灯就寝,只有一家是一直点着灯,直到天亮,而一切又是那么的宁静也只有一家传出微微的抽泣声。半夜有丝丝的风在吹,用心听却如同是人的哀怨,新亮清冷的光辉照下,又被乌云遮住半边,时而几只乌鸦飘略,寒意熏熏。爱没有虚华,爱不需要言语!
  第二天清晨,太阳还没有出来,外面还弥漫着雾气,初秋的感觉已经来了,妈妈是太累了,趴在床沿睡着。突然身子一歪,双手架空,倒在地上给弄醒了。睁开疲惫的双眼,抬头看看,天已经亮了,看看爸爸,安详的睡着,妈妈嘴角露出笑容。可是用心一看,爸爸已经面无血色,嘴唇全白,妈妈突然心中一震,不由的后退几步,妈妈心跳急速加剧,全身颤抖,头发冷汗,她慢慢靠前,伸出不停颤抖的双手,闭着眼,咬着牙,猛的抓住爸爸的上臂——冰凉入骨!!随即惜文被一声犹如山洪爆发的哭声给惊醒————爸爸,他死了!!!
  
  天浑浑兮地沉沉,这似虎狼食人之世难教人存!日淡淡兮月无棱,这尽妖魔横行之道何日方崩!年及不惑而身先死,遗一寡一孤如何妖魔出入乱世求安存!狂沙蔽日,烟火焦麻,天无言,地无语,只当纵容群魔乱舞!
  
  这一天是1966年9月21日,清晨。惜文听到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声后赶紧跑去,他打开房门,看见妈妈扑在爸爸胸膛上痛哭,他没有进去,双手倚着门框探出头看着。妈妈听到门开的声音,慢慢回头看见惜文扶着门沿没有进来,惜文看见妈妈双眼已经是肿的厉害,眼泪倒是没多少了,应该是哭干了吧,但是那脸色比起爸爸的脸色不好多少的。
  “惜文,你爸,你爸他走了!”妈妈的眼神很吓人!
  惜文慢慢的走进去,走到爸爸床前,看见爸爸面色青白,嘴唇干裂惨白。他爬上床,看着爸爸的脸,伸出双手去摸,然后又在爸爸额头上轻轻一吻,就同昨晚一般。惜文下来,用手擦去妈妈的眼泪和鼻涕。
  “妈妈,别哭,爸爸没了,还有我呢。”
  妈妈停止了哭泣,声音铿锵有力,道,“惜文,你跪下!”惜文便跪下。
  “给你爸爸磕三个头,让他好好去!”
  妈妈眼神如此尖锐,像一把利剑,惜文重重的朝爸爸磕了三个头。
  清晨的凉风吹进来,夹带着一朵合欢树的花,落在惜文的手上。惜文落下了一滴眼泪,花又趁着清风飘起,落在爸爸的胸膛上。
  再一次抬头,天空中的第一道阳光穿过朝霞投射进来,照在爸爸的脸上。这一刻惜文仿佛看到了爸爸的灵魂,爸爸他慢慢飘起来,面带微笑,向着妈妈和惜文道别,然后飞向窗外。惜文站起追随到窗前,看到爸爸一直飞向远处天际山峰,那日出万道霞光远方的天空。
  “惜文,你看到了什么?”
  “妈妈,爸爸没有死呢,他去了那边太阳出来的山上。”惜文指着那地方。
  “是的,爸爸没有死,他一直陪着我们的!永远的!”妈妈说。
  
  晨街流岚吹拂,合欢树断送最后的一缕微香,
  你安睡怡然,迎迓辉宏的朝暾。
  绯红苍月匿掩,云连雾遮住残滞的一线光亮,
  你默言无声,奢恋灿烂的夕月。
  遥远天边的煌彩带来天堂的邀请,
  化作天国的阶梯。
  你,载着对我无尽的爱和思念,
  与那夕阳下未尽的誓言,
  去了天国的乐土!
  真爱,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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