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级语文组》第四集《方言》（一）

　　室外，乌云密布，仿佛抓过一片云，就能拧出一湖水来。没有一丝风，所有的树木都蔫头蔫脑地站着，似乎在等待着不可预知的审判。办公室内，异常闷热，古朴、司马蓉和孔瑞麟各自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备课。其他几位老师都上课去了。
　　孔瑞麟趴在办公桌前，一边拿着笔在资料书上勾画着，一边嘴里念叨着：思，思，秋思，秋思。为什么读sì？sì，我看看为什么读sì。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找出《辞海》，翻检着，总算找到了“思”这个字，看后，惊奇地叫道：哇塞，思原来还有“悲伤”这意思。他看看司马蓉和古朴，说道：司马老师，古老师，思竟然在表示“意思、思绪”的时候读第四声，读sì。
　　司马蓉回头看看他，道：这有什么惊奇的，多音字嘛。
　　孔瑞麟感叹道：多音字呀，就是魔鬼呀！我总认为，表达特殊意思的才会读第四声，像古代的破音异读，可“意思、思绪”多么常用啊，却读sì，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呀！那时候高考，最怕的题，就是字音题。
　　司马蓉悠悠地道：别异肚异背的，多音字就是多音字，没什么规律，要读准呀，得背，下苦工夫去背。
　　孔瑞麟摇摇头，神情无可奈何，叹道：司马老师，我做不到，要让我记住所有的多音字，那就等于赶鸭子上架，让毛驴上树。
　　正在备课的古朴突然直起身来，啪地把笔扔在桌上，揉揉太阳穴，然后指着孔瑞麟，恶狠狠地教训道：哎，小孔，你能不能别这么唉声叹气？好不好，好不好？这鬼天气！这鬼语音！你知不知道，你烦，人家心中也在烦着呢。你在这里叽叽咕咕，就好像在往我的心里撒盐，在我那沸腾之锅的下面添柴，你说，你烦不烦哪！要我说，高考，就应该取消字音，一种让国人越弄越糊涂、让友人一弄更糊涂的东西！妈的，这鬼天气！这鬼语音！说完，他往后一仰，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孔瑞麟愣愣地看着古朴，脸上慢慢泛出一层薄薄地的不满，道：哎，古老师，你心里有火，对我发有啥用呢，你说我多无辜，就像牛不耕地驴被打一样无辜。这语音又不是我定的，多音字也不是我造的，刚才你也听到了，面对语音题，我也感到头大，我也那个什么越弄越糊涂。所以，我觉得，你为这事训我，就等于老鸹不允许黑驴黒一样。
　　司马蓉转过神来，对孔瑞麟咯咯一笑，问道：孔瑞麟，你怎么和驴这么亲啊？什么事都能够和驴密切联系起来。
　　孔瑞麟扭头看看司马蓉，嘿嘿一笑，挠挠头，道：我也不知道为啥，可能是小时候放驴放的吧，对驴有了感情吧。
　　古朴一听，来了精神，坐直了身体对孔瑞麟道：嘿，你是小放驴呀，那你说说，你怎么对驴有感情法。
　　孔瑞麟有些警惕地看着古朴，小心地问：古老师，你不会又下什么套吧。
　　古朴道：嘿，你看你这小放驴，又没磨让你推，我下什么套哇。说。
　　孔瑞麟迟疑道：要说也没啥，就是相处长了，喜欢，早上总是早早起来，牵它出去吃青草，吃饱了，牵到河里给它洗澡，有时候也抱住它的头，跟它亲亲。
　　古朴身体往后一仰，仿佛想象到了似的，噢了一声，然后仿佛不经意地问道：那是叫驴还是草驴？
　　孔瑞麟嘴张了一下，想回答，突然醒过味来，腾地满脸通红，道：古老师，你这……你不是说不下套吗！
　　古朴看看司马蓉，坏坏地一笑，道：我没下套，但我准备了驴笼头。你虽然没有回答我，但我还是知道了答案，草驴，一定是草驴，因为你那通红的脸告诉我了一切。好，好故事，我又可以写一篇好小说，题目叫《小放驴对驴谈情记》。好，真好，小孔，你太好了，我又太有才了，我们俩一结合，这小说不火都不行。等稿费来了，我一定分一半给你。
　　孔瑞麟听古朴这样说，忙急赤白脸地说道：古、古老师，你、你千万不能写，你如果写了，我、我都没法活了。
　　司马蓉转头看孔瑞麟，笑道：哟，小孔，没这么脆弱吧，能成为文学作品的原型，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哪。比如杨子荣，可以让自己名扬后世，永垂不朽。
　　孔瑞麟急切地叫道：哎呀，司马老师，你咋能把这事和杨子荣相比呢，杨子荣那是为了人民得解放的英雄，我是什么，我是驴的伙伴。
　　司马蓉听他这么说，咯咯咯笑得前仰后合。
　　古朴也露出了微笑，他又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哎，瑞麟，你既然跟驴那么久地生活在一起，你可知道驴说的是啥话么。
　　孔瑞麟很老实地答道：不知道。他马上醒悟过来，急忙道：哎，古老师，我没跟驴生活在一起，我只是放驴。
　　司马蓉笑着对古朴说：哎，作家，你就这么忍心作弄人家。他那么老实。
　　古朴笑着道：我哪里是作弄他，只是想测测他的智商。他又问孔瑞麟：小孔，你可知道外国驴说的是什么话么。
　　孔瑞麟看着古朴，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敢回答，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司马蓉咯咯咯地笑了一阵，然后指着孔瑞麟，说道：你呀，是真傻还是假傻？连这都不知道？外国驴说的当然也是外语喽。
　　孔瑞麟眨巴着眼睛，微微点头：噢，我知道了，美国驴说的也是英语了。
　　谁在说英语呢？随着从门外传来的这句陕西话，一个1米8几的大汉走进屋来，他魁梧的身体上顶着一颗圆大的脑袋，浓黒眉毛凹眼睛，塌塌鼻梁厚嘴唇，络腮胡子要扎人。
　　司马蓉见他进来，道：哟，打手，那股风把你吹来了？
　　那大汉道：不是吹来的，是这屋里的香风吸引俄过来的。小司马，一天不来看看你，俄得一星期睡不着。
　　司马蓉笑道：哄吧，你就哄吧，谁不知道你娶的那位齐锦红是杨贵妃，天天没事这办公室转到那办公室，糟践人带显摆。
　　古朴接道：哎，唐汉，以后最好别到这儿来，你要知道，这屋里的香风是不允许别人随便嗅的。自古道，肥水不流外人田，香风不对外人吹。以后如果再来，那就对你不客气了。
　　唐汉一听，啪地在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道：俄说，老古，你知道对俄不客气是神马概念吗，像你这样矮肥矮肥的，俄一巴掌能拍死好几个。俄都不忍心下手，只好拿自己出出气算了。唐汉是山西人，说的是生硬的陕西普通话，听着就让人忍俊不禁，加上他又幽默，逗得人更开心了。
　　司马蓉微笑着对唐汉道：哎，我说，打手，这话恐怕你说大了，你要知道，我这师哥……
　　古朴看看司马蓉，竖起无名指，对她晃了晃，要她不要再说。
　　司马蓉止住话，左手两根手指立在桌子上，迅速伸出右手中指扫倒那两根手指，然后指指古朴。
　　唐汉看看司马蓉，又看看古朴，莫名其妙地问：小、小司马，你这哈意思？你别跟俄打手势，捉迷藏，有话摊到桌面上。
　　孔瑞麟转身对唐汉道：哎，唐老师，你说你这唐朝汉子，虽然穿越了一千多年来到今天，你也不能落后到连这么明白的手势也看不懂吧，真是有辱这大唐汉子的名字。嘁！
　　唐汉本来面对古朴，这时候突然转过身来，一把抓住孔瑞麟的衣领，装出恶狠狠的样子，问道：八格，那你说，小司马的手势是哈意思？他一用力，把孔瑞麟提离了椅子。
　　孔瑞麟忙喊道：古、古老师，古老师，快，扫螳腿扫他，扫他，扫螳腿。
　　唐汉一下子松了孔瑞麟，对司马蓉笑笑，道：噢，原来是扫螳腿呀，哼！他又转脸对古朴道：老古……
　　司马蓉听他这么叫，忍不住咯地笑了一声。
　　唐汉忙扭脸问：你笑哈？
　　司马蓉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唐汉又对古朴道：老古，你说你还会扫螳腿呀，那出去俄俩踢巴踢巴去。
　　古朴看看他，竖起无名指对他摇了摇，慢腾腾地说：那不符合我华夏礼仪，一个具有高度文明的民族，是根本不需要动武的，因为光跟不文明的人讲文明，羞也把对方羞死了。比如，你只要问问日本人，他们的文字是怎么造的，他们都没脸活在这个世界上。
　　唐汉道：按你这样说，小日本都自杀得了。
　　古朴点点头，很认真地道：是。一个老是想占领别国的土地，武装侵略别国的民族，绝对是一个文明低劣的民族，这样的民族倘能自杀，也算他们有了一点自知自明的开化。不过，现在，我们先暂且把日本这个野蛮民族放一放，先来说说你。说实在话，我也不想和你动手，更不会和你动腿。俗话说，君子动口不动腿嘛。我今天只问你一个问题，而且不超出你历史专业和你居住地域的研究范围，如果你唐汉答上来了，你怎么拍死我都行，如果你唐汉答不上来，那对不起，你唐汉以后不管啥时候见了我，都得甘拜下风，承认自己是我扫螳腿下的走狗。
　　一听这话，唐汉急眼了，道：嘿，你这话说的，把俄唐汉看成咋样人了，俄好歹也是唐人汉子，俄咋能做走狗！你输了，拍死都行，那是气节，俄输了，去做走狗，那叫失节。不行，俄要输了，你也拍死俄。
　　古朴道：行行，还算汉子。不过你这是死要面子不要命。
　　唐汉道：别糟践人了，人活着，面子比命要紧。别啰嗦了，你出题吧。
　　古朴看看司马蓉和孔瑞麟，见他们两个都看着自己，有些得意，点点头，对唐汉道：你听好了，我问你，你知道唐朝普通话是神马样子吗？
　　唐汉一愣，眼睛飞快地眨起来，但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转头看看司马蓉和孔瑞麟。
　　司马蓉正看着他微笑。
　　而孔瑞麟却从惊怔转为惊喜，拳头擂着办公桌，叫道：哇，这太好了太好了，完全可以写一篇论文。我得给记下来。他伸手拿起笔来，给记在日历上。道：以后，等我学养深厚了，我要好好研究研究这个问题。
　　唐汉仍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听了孔瑞麟的话，以为他在嘲笑自己，又抓住了他的衣领，道：你告诉俄答案。
　　孔瑞麟一边摇头，一边道：哎哎，你松手。
　　唐汉道：不告诉俄答案，俄把你吊起来。说着，手往上提了提。
　　孔瑞麟脖子受勒，只好随之站起来，嗓子哑哑地道：哎呀，你就是吊死俄，俄也不知道哇。（本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