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活着真好

　　在李永击伤赵红兵，打破包围，突出缺口的那一瞬间，他背后也挨了一记铁笛。他只感到一阵剧痛，便顺着铁笛之劲力，发力往前快速地奔跑，以此来化解铁笛的击打之力。同时也加快奔逃到树林的速度，虽然，此时的他嘴里含着一口血，用力地憋着，虽然，此时的他，心中认为挨上这一记铁笛，能换回性命，还挺合算。脑海里好像无形中，还有了一种欣喜的念头。
　　而就在他快要到达树林之前的一刹那间，他猛然便发现，他的眼前不知怎么地，飞来一只白色的蝴蝶，而且，这只蝴蝶好像没吃饱似的，凶狠地朝他的咽喉猛咬了下来。
　　他奶奶的，大黑夜的，哪来的蝴蝶？
　　李永闪过一丝念头，但是，刹那间便明白了，也出手了。当然，出手的同时，他也动了嘴。
　　开始时，王树强还认为李永已是重伤之身，不值得他亲自动手，故而让手下去办理，他只是在旁边欣赏着，观看着。当然，他内心的想法也就是想看看李永的“落日剑法”有何奇妙之处。可是，没想到，受伤的李永也竟然如此可怕，竟然要在自己的眼前逃跑，而手下的四大侍卫如此不济，这是他万万没有预料到的。因而，直到李永突出包围后，他才后悔，才赶忙追击、出手。
　　幸好，他的轻功没有辱没他的名声，在李永到达树林之前，拦住了他。
　　然后，他就无声地击出了“追风扇”。
　　当然，那扇子真的是像蝴蝶一样，美丽、动人而且翩翩起舞，但却要命。
　　可是，令王树强万万没想到的是，李永竟然动了嘴的同时又动了手。
　　李永在扇子点击咽喉之时，没有躲闪，而是猛然间就喷出了一直憋在嘴里的那口鲜血，鲜血像箭似的直射王树强双眼，同时，他的绝招“剑中夹针”也飞击王树强。
　　王树强乍逢如此不要命的、两败俱伤的打法，出乎他的意料，虽然他能一举刺穿李永的咽喉，但是免不了在杀死李永的同时，自己也中剑死亡。他可不愿落得如此下场。
　　可是，也已迟了。
　　虽然，他拧身提气，转瞬间避过了那口血箭，可是，周身却响起了嗡嗡的蜜蜂叫声。“十步一杀，夺命惊魂”——这才是李永一直保留而不敢轻易使用，却专门留给王树强的绝杀之技。
　　蝴蝶飞舞、蜜蜂鸣叫。
　　一声闷哼，李永一口真气不济，软倒于地，左肩血如泉涌，宝剑也飞出一丈远。
　　一声惊叫，王树强斜退后三丈，背靠大树凝立不动，脸上却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一个想同归于尽，一个想稳中求胜，结果却成了两败俱伤。
　　李永吃亏在身体受伤，全凭一口真气。可是，当他吐血后便真气宣泄，“落日剑法”的威力大打折扣，发挥了仅仅不到平时的三成功力，但是，这已经足以使王树强受了伤，“冰魄授魂针”的滋味可不是好受的。但是，他也着了王树强的一记扇子，左肩重伤，伤上加伤，又劲力无继，眼睁睁地软到在地上，不能动弹。
　　王树强吃亏在心里上没有准备。他没想到李永会铤而走险，于是气势先软了，也没想到“落日剑法”的精华竟然是发出的“冰魄授魂针”，因而为了躲避剑法而中针，好在他在退后身形的那一瞬间击伤了李永的左肩，但是，自己也被寒气封穴，难受得要命，也不能动弹了。
　　这时候，四草寇也追了上来，他们被这种情形惊得怔了一怔，然后嚎叫着向李永扑杀了过去。眼看着李永就要受死之时，树林中却冲出了一帮人，他们大声呼喊着，挡在了李永的身前，拦住了四草寇。
　　“十三太保，同心共死。”随着一声声口号的呼喊，与四草寇搏斗了起来。地上的李永笑了，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会心的、无力的、感动的笑容。在面临死亡的那一瞬间，他的弟兄们终于赶到了，他知道自己得救了。这时的他，望着黑沉沉的夜幕，惟一的一个想法就是：好想——哭。而这个时候，他生出来这个想法，那么只有是惊喜亦或是感动了。按道理，男人是不会哭的，因为哭是一种懦弱的表现。在强敌面前落泪，那么只能是自己的无能，只能造成对方的兴奋，当然对方会由是而生出一种人性的另一面——虐待狂。因此，作为一个男人，只有流血，绝对是不能流泪的。但是，如果一个人有情的话，那么他也会流泪的，这是感动的泪，就像现在的李永一样，能够在死亡的那一瞬间活了过来，不是感动又是什么呢？
　　也许，有的人说，这是惊喜。嗯，权且当做是惊喜吧。惊，不一定会让人流泪，一定会让人胆怯或者发疯，甚至于大小便失控。而一旦加上喜字，则又有一番意思、一番境界了。咱们的老祖宗也真是。
　　逃亡是什么意思呢？当然是逃跑的意思，而且是没命地逃跑。不顾一切、拼命地逃跑。他们现在就是在逃亡着。只不过对他们而言，用“逃亡”这两个字来形容的话，有点辱没了他们的身份，毕竟来讲，人家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方人物。故而还是用他们本身的话来讲，才有面子。因此就只能叫做“撤退”了。只不过，这种样子的撤退，也真是有点大言不惭的意味。
　　他们当然就是“十三太保”了。
　　他们这次一共来了五个人，除了李永外，其余四个分别是：“眼镜”王晋军、“烟嘴”胡金友、“学生”朱永忠、“老板”赵喜全。
　　任务没有完成，又得罪了两大霸主，他们知道自己面临的后果了。因而他们也就分析出了对策：要想不死的话，一是想方设法地回到上海，只要回到他们的地头，那就像是鱼儿回到了大海一样，也就安然无恙了。另外就是，找一个僻静之处，隐姓埋名一段时间，避过风头，再说其它。
　　故而，他们商量好了之后，便开始“撤退”。当然，到如今为止，他们也已经“撤退”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他们既不敢走公路、也不敢走铁路，因而只能走小路、土路。他们唯一的目的是：回家。
　　就像这世上所有的人一样，无论是谁，在失败、低沉、受到挫折后，第一个念头便是“家”。因为，家是避风的港湾，家是疗养的圣地，家也是弥补心灵之痛的最佳之所。所以，他们为了不引起注意，专走乡间僻壤，山间小路。
　　所以，他们为了迷糊敌人，一路从绵阳开始，先往南到遂宁市，然后往北走南充市，然后又往南走广安市，经邻水县、垫江县、忠县、石柱土家族自治县，一路向东，逃出了四川，来到了利川市，来到了一个叫做双河乡的地方。
　　利川市，在湖北省西南部，清江上游。它是一个县级市。别看这个县级市，它可是闻名于世界的、登上世界艺术殿堂的“维也纳金色大厅”的“轮船调”的故乡。它有世界上容积量最大的溶洞——腾龙洞。世界上保存最完美的土家石寨——鱼木寨。
　　利川市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当地有一句串话，叫做“利川的姑娘哪最好，双河乡的街上随处跑。”由此可知，双河乡是多么诱人的去处了。于是，也可以理解，李永他们落脚双河乡的原因了。
　　一个多月的亡命生涯，到如今已经终于逃出了生死盟的地盘。好像一下子心情畅快了许多，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了不少，风尘仆仆的面色带着疲倦，人困马乏的状态也急需要休整。好在李永的伤势也恢复的七七八八。况且，又来到了如此天堂般的地方，就像是吸铁石一样，把他们吸引得腿也软了，心也乱了，当然是话也多了。
　　男人们，一旦话多了的时候，便肯定离不开：酒、色、财。而一谈到酒、色、财的时候，便分外的开心。人一开心的时候，绝对是要笑的。不管是大笑、微笑、嘲笑、嬉笑亦或是会心一笑。反正总是笑。
　　而这时的他们便正在笑着。“烟嘴”在大笑，“学生”在微笑，“老板”在嘲笑，“眼镜”在嬉笑。当然李永却只是在会心一笑。
　　笑什么呢？
　　当然是笑“烟嘴”胡金友了。
　　胡金友有什么好笑的呢？
　　原来他喝酒的时候，一块鸡肉还没有完全咽进肚里，结果被酒呛了一下，连肉带酒喷了一地，然后就咳嗽了起来，这一咳嗽不要紧，一不留神，随着咳嗽声竟然放了一串响屁。
　　屁声一响，整个酒店大厅的食客们全都睁大了惊奇的双眼，然后便轰然大笑了起来，男客们哈哈大笑，女客们掩口羞笑，当然那美得像仙女般的服务员们则扭脸转身，白净的脖子也红了。
　　“笑什么呢？这有什么好笑的？”胡金友魁梧的身子转向其他食客，红着脸面大声说着，不料他一本正经地说道这里，却不好意思地自己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于是，人们又一次嫣然、莞尔。
　　于是，便其乐融融起来。
　　于是，李永他们每个人都会从心里上发出一种深深地感叹：活着，真好！
　　当然是活着真好了。
　　李永望着兴高采烈的弟兄们，看着他们终于能够放肆地、不再提心吊胆地海吃猛喝，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声说话，心里一阵激动。一个多月前，当他被王树强击倒的时候，当他眼睁睁地看着四大草寇举着兵器扑向他的时候，他那时的心一下子并不感到害怕，而是升起了一种寂寞的留恋之情。
　　那种心情是什么样子的呢？
　　就像是出门的时候，跟母亲挥手，也像是离别时，跟妻子相拥。
　　不舍的感觉，对，就是两个字“不舍”。
　　人，一旦是“舍不得”了，便“放不下”了。
　　李永这时候，便是有了这么一种他自出江湖以来，从未有过的一种心情。
　　而一旦有了这种心情，他便有了感情。
　　而一旦是一个杀手有了感情的话，他便就不成为杀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