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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入室情敌

作品名称:良米之约      作者:林虎      发布时间:2015-03-01 07:26:06      字数:4779

  (1)
  
  接人,没有像杜良这样提前两个小时,就来到长途汽车客运站,可他还是怕来迟了。小镇的汽车站没有封闭,杜良站在停车场上等待。狂风吹着,沙尘弥漫,一些废报纸在空中飘飞。杜良就那样好像等待了20年,眼睛都红了,流泪了。
  准点,从常春市开来的一辆蒙满尘土的大客车到站了,杜良快步追着大客车停稳。
  她,岳米,真的来了,搀扶着妈妈来了!这里四季如春,这天天气晴朗,她还穿65式的确凉军装,那身材,气质,惹眼啊!他们在车门口会面,还不好意思握手,匆忙的行人都把目光聚向岳米,下车的旅客被堵塞了一会儿。两人都意识到可能防碍交通,心照不宣地搀扶着妈妈离开车门口,杜良接过岳米手里的沉重的提包。
  杜良说:“我还在做美梦吧?你真的来了?”
  岳米说:“知道在做梦,就赶快醒来!”
  杜良很歉疚,真城地说:“我害你背上了黑锅!”
  岳米说:“不要乱讲!”
  岳米写信讲明了:这些日子,妈妈病情加重,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总说有人跟踪她,要杀她,咒她不得好死。她想给妈妈换换生活环境,陪她去云南西双版纳看望哥哥,路太遥远。就在这时,副团长通知她休假,照顾妈妈,给妈妈治病,暗示她赶紧打胎,爭取保住文工团的位子,能继续跳舞。这可能得到了劳政委默许,否则,副团长不敢擅自作主。岳米决定带妈妈来杜良这里玩几天,妈妈—听就眉飞色舞,精神也正常了。
  她们搀着妈妈逆风前行。岳米的军帽被风吹走,在停车场上骨碌骨碌翻滚。杜良放下提包追跑,捡回了军帽。只见妈妈捂着被风吹乱了的头发,笑眯眯地独自往前走。
  走出车场大门前,岳米停步,问:“你讲的拉郎配,可是真的?”
  杜良反问:“你还不相信我?”
  她说:“这回,我要实地调查!你要是有半句假话,我就让你当不成记者!”
  杜良说:“我岂敢对你讲假话?你调查吧!”
  岳米说:“那你让我见见军长的女儿。”
  杜良问:“合适吗?”
  她反问:“有鬼吗?”
  杜良说:“甄真很自负,傲气十足。她会欺负你!”
  岳米说:“那我更要见她!非见不可!”
  杜良不想让岳米和甄真见面,把她和妈妈接进军营后,安排在招待所住下,计划好好陪她们玩玩。不能不承认,杜良又痴心妄想了,开始捉摸如何正式向她表达爱意。令杜良信心十足的是:有可靠的内部消息,军区《战士报》要调他去当记者。等到那一天,他和岳米也朝夕相处,向她求爱、求婚,成功率一定很大。
  杜良最欣喜的是,岳米带来了好多糖,做结婚喜糖也足够了。在招待所住下了,妈妈旅途劳累,需躺下休息—会,杜良便回宿舎,岳米让妈妈休息,跟他走了。
  进了杜良宿舎,两先选糖吃。
  岳米提醒杜良说:“我是带妈妈出来走走,只是看看你,现在,真的不能恋爱,更不能想结婚。副团长在尽力挽救我哩!”
  杜良完全理解。她来了,自然证明了他有未婚妻,让她陪着妈妈休息好。附近有—处温泉,每天去泡一次,对妈妈更有好处。她的精神压力也全消了。
  也不能杜良虚伪,人本来就是多面的。杜良心里还有小九九,时时冒出来,趁此机会,也不妨试试建立感情。这友情是有了,友情能升级吗?友情、爱情都不是老天恩赐的毛毛雨,都是需要用心血去浇灌、培育的美丽之花。但是,杜良自信是很能“但是”的,说到就要做到,岳米不愿做的事,杜良决不做,一切顺她。
  门外有人喊:“杜良!”是甄真来了!她反应怎么这样快呢?杜良来不及了,只好把甄真挡在门外。岳米站在门后,透过门缝审视,耸耸鼻子,闻到了狐臭味。岳米不需要法国大作家左拉笔下的具有独创精神的工业家、百万富翁杜朗多操心,找一个“丑漏的陪衬人”衬托自己的美。甄真要杜良让开,她说,在军营大门口,看见杜良带个女军人进门,断定是岳米来了,没错!她来和岳米谈判。
  岳米也自信十足,要杜良开门放甄真进屋。
  甄真一进屋,自我介绍:“我叫甄真,杜良的崇拜者,来看看我的情敌。”
  杜良说:“甄真,别开玩笑!”
  甄真说:“我们和平谈判!你在场也行,当调停人更好!”
  看她都用的什么词儿!杜良连忙把岳米带来的提包打开,放在甄真面前,请她先吃“喜糖”,想给她迎头一盆冷水。甄真以命令口气要杜良出去,她和岳米单打。岳米推推杜良,杜良顺驯地退出去。真怕她们打起来,站在门口监听。
  这位入室情敌说:“岳米,我认识杜良时,并不知道他和你好。只知他还没谈恋爱。你是半路上杀出来的程咬金,手伸得太长,伸到我们T军来了,你是入侵者!”
  岳米说:“杜良的手才长哩,伸到我们军区文工团去了。”
  岳米显然要突出说明:是杜良主动追求她。她抓一大把糖,往甄真手里塞。甄真躲闪,不接。岳米撕开糖纸,将糖直往甄真嘴里送。甄真还躲闪,岳米故意把糖往她鼻孔里塞。
  岳米说:“我们的喜糖一定要吃,你是第一个吃我们喜糖的人。”
  绝了!她和杜良呼应,不约而同地用“喜糖”堵甄真的嘴。甄真就不吃,声称:“爱情不分先后。只要你们不办结婚证,我就有权反攻,我是姐姐,你是妹妹。杜良最终会选择我,你一定会输!”
  甄真第一波进攻乏力,自恃优势无优。她突然问:“岳米,你什么学历?”
  岳米说:“入伍时,初中一年级。文工团学员队怎么算,听说毕业转正,就算中专。”
  甄真说:“你除了漂亮、会跳舞以外,没有高等学历,以后怎么过日子?”
  静一下,岳米反攻说:“你除了有个军长爸爸、大学学历以外,还有什么?”她虽然不能忍受甄真的狐臭,但不奚落别人生理缺欠,也不以甄真相貌平平反唇相讥。
  甄真一时无语,岳米乘胜反攻说:“照你的想法,苏联的大文豪高尔基该怎么说?”
  甄真问:“你还知道高尔基?”
  岳米说:“我读过他的《母亲》、《我的童年》等书。他没上过大学,上的是人间大学。学历不能决定一切,高学历也有低能儿、废物!低学历的人也能干大事。我们杜良就没有高学历,论写作,军区数一数二,在T军是尖子!”
  杜良差点儿为岳米的回击鼓掌喝采了,特别是“我们杜良”那一称呼,足可以鼓动他冲进屋里去,揪住甄真扔出门去。
  甄真被动了,说:“杜良是笔杆子,你岳米和他文化差距太大,你和他不般配,你既不能辅助他,自己也得不到幸福。”
  这话真把岳米刺伤了。静了一下,才听她回答:“你才是我的入室情敌!一个瞧不起别人的人,也会被别人瞧不起!”
  甄真太无理,杜良不忍心,推门进屋,准备驱赶不受欢迎的人。
  
  (2)
  
  甄真欺负人,当岳米的面,冲上去拥抱杜良。杜良闪身躲到岳米身后,甄真还要从背后抱他。杜良顺势把岳米抱住,转身用岳米身子隔住甄真。这种拥抱,不是表露感情,完全把岳米当成一种工具。岳米后来想,如果杜良当时感情猛烈爆发,不顾甄真在旁边看着,紧紧地抱住她,哪怕是强抱、强吻,她也会软化,会有胜利感。但是……岳米把杜良推开了,还踢了他一脚,走了。岳米估计,甄真还会入侵,不会善罢甘休。
  岳米真是带妈妈来“换环境”的,也许太轻浮了。所谓调查研究“拉郎配”,真是多余,惹事生非。但现场感受一下,对杜良的印象加深了,觉得他可爱之处增加了。值不值得为他付出?特别是他讲的拉郎配,水有多深?还得深入了解。至于大姐、二姐所嫌弃的,他在下边,隔得远,那不是情人或夫妻难以跨越的大江大河。岳米觉得,文工团有好多人搞地下恋爱,如果她能光明正大地谈起来,准让她们眼红。甄真看不起她,贬损她半天,反而让她心跳,感情的种子疯长出嫩芽了,倒逼她匆促向杜良靠拢。
  回到招待所,岳米自然没必要跟妈妈讲什么人小看她。妈妈却发现她有什么变化,好像她和杜良私定终身了。惟一支持岳米和杜良好的人只有亲爱的妈妈,被人看为“疯婆子”的妈妈,见了活雷锋杜良以后,再也不“神经”了。岳米带她来,是让她换换环境。她却以为是带她来看女婿,见岳米和杜良私会归来,更不停地夸小杜好!一表人才,孝顺、勤快,体贴人。嘴巴甜,身体壮实。特别是父母双亡,一人吃饱,全家都饱了。这一条,更是我妈妈看重的,她确信,无父无母的杜良更会爱家。她已经不信岳米是带她出来换环境,而认定岳米是带她来相亲的,更加高兴。
  岳米也能数出杜良更多讨人喜欢之处,聪明,有才,爱学习,有追求,脾气好,也有风趣。特别是在证实拉郎配以后,岳米更相信他的诚实,讲实话的男人可靠程度高。
  岳米母女就在招待所房间里“审批”杜良,妈妈的强力推动,不由得使岳米这次出游转变了性质,相亲的成份太重了。岳米提醒妈妈,要仔细看杜良有哪些缺点,他显老吗?妈妈说,不显老。男人老成一些,更可靠。妈妈选女婿,不像大姐、二姐以岳米的姿色为本钱尽力高攀。妈妈只限于平民小伙这个圈子,在她看来,杜良就是她世上无双的小女婿了。喜欢一个人,连他(她)的缺点也可爱。妈妈看好杜良,说可以定亲了。
  岳米哪里谈得上定亲?多看看吧。妈妈说,多住几天,在一起才能了解他。
  得到了妈妈首肯,岳米不由得撒娇儿,伸出一手搂住她。这么多人,领导、战友、好朋友、两个亲姐姐,谁也不如精神不正常的妈妈能看准人。妈妈,英明伟大!
  杜良和岳米对付甄真的一招,是打结婚报告。这仅仅是迫使甄真死心。熊处长对杜良说,这些天忙于学习《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没时间审批结婚报告。接着严肃批评杜良,为了一个岳米,该政治学习,没好好学。特别是杜良搞文学创作,更要好好学习,改日再谈个人问题。看来,领导相信他来真的了,只好借学习名义,再拖。
  杜良请了—天假,陪岳米和妈妈逛小镇,品尝当地小吃,有种砂锅鱼最有特色,还进镇里惟一的—个剧场看了一台地方歌舞,岳米感觉好像跟哥哥在—起,妈妈也觉得是儿子陪她。他们没有谈半个情字,完全放松了。他只趁妈妈不注意时,悄悄地告诉岳米:据可靠的内部消息,军区《战士报》要调他去当记者。但他没说,等到那一天,离岳米近了,和岳米朝夕相见,求爱、求婚什么的。只说,离甄真远了,便于逃脱拉郎配。
  他们计划第二天去泡温泉,计划赶不上变化。甄真那边又出招:她要和杜良定亲,明显不把岳米放在眼里。还听说军长要找杜良谈话,领导通知杜良勿外出,以备军长随叫随去。杜良一下乱了阵脚,把岳米叫离开妈妈,求岳米,一不做二不休,一股作气,和他摆开准备结婚的架势。其实,走到这个地步了,再说只是朋友、战友,还有几个人相信?多半都说他们生米做成熟饭了。岳米没什么好说,帮他就帮到底。妈妈更巴望是真的。只是岳米怕变故,暂时瞒住他老人家。
  两人把杜良简陋的宿舍装扮成为新房。杜良出去找来一条红绸带和几张大红纸,他没忘记,这就是岳米跳红绸舞用的,新的。岳米用大红纸剪了一个囍字,用红绸带结扎出两个大红花。杜良用他的“绝技”,一个大甲骨文字福字,占了一面墙壁的大半空间。又在福字两侧各贴一个甲骨文字,向岳米解读,这福字左偏旁代表神,右边的字是古人祭祀用的一种酒具,象征斟酒奉献于神前。古人通常以美酒象征生活的丰盛甘醇。向神敬酒,就是求神赐福。这福字旁边两个字,一个音娶,一个音妻。不能照字面理解为杜良娶妻,而是要和福字、双喜字联系起来,理解为新婚之囍、幸福成双。他说,甲骨文字不规范,比如福字就有一百多种写法,他选择了与现代汉字最接近的一个,比较好认。这个福字和囍字,彰显从古至今,我们中华民族对幸福快乐的不懈追求过程……
  “新房”布置好了,杜良第一次献殷勤,给岳米洗脚。岳米不要他洗,因为还必须和他保持距离。岳米想早点回招待所陪妈妈,防止“授受不清”。他硬把一盆热水端到岳米面前,强迫岳米脱了鞋袜,把岳米两只脚泡进水里。他这才发现,岳米的两个脚尖、脚趾都变形了。文工团多数用功的的舞蹈演员都这样。他把岳米两只湿脚捧起来,抱在怀里。两人头一次这样肌肤相亲,都心动了。岳米很紧张,不小心把一盆热水蹬翻了,水流满地。他顾不上“抗洪”,紧紧抱住岳米两只脚,望着岳米,热泪模糊了双眼。岳米也呆了,木了,一副完全听他摆布的傻样。最后,还是杜良猛地放开岳米的脚,起身“抗洪”,岳米也突然惊觉,没有帮他收拾,逃回招待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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