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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15、16)

作品名称:桑干赤子李玉堂      作者:许世礼      发布时间:2015-03-01 07:31:14      字数:5768

  (15)李生瑞参军
   
  “清明”节是扫墓的日子,细雨从早晨就开始下了,长长短短的雨线,断断续续地扯着。路边的草芽儿正在钻出,远看有浅浅的绿皮铺在地上。桑干河边的柳树一丛一丛荡着红雾。杨树的枝干白中泛绿。河冰已经消融,水悠悠地流淌着。
  李生瑞、李清和全家十多口向李家坟走来。
  生瑞媳妇一身孝服穿在身上,更显得秀丽端庄,毛忽忽的大眼在雨丝里一眨一眨,会说话似的。她手里端着个方木盘子,盘里盛着四碗点了胭脂的祭菜,四个雪白的馒头。木盘的贴边放着三绺草香和一沓冥钱、一支蜡烛。她和两个嫂子边走边拉着话儿。大嫂虽然是大哥续娶的媳妇,但到他家已经九年了,和家里人的关系已经处得融洽,李清和哥哥、妹妹已经亲切地称她“妈”了。这个妈给他们生下了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弟弟狡顽,像个小猴子,野得可爱。妹妹一副乖模样儿,整天撵着他们,天真地问这问那,那红润的小嘴甜甜地叫着:“二哥,二哥。”她是李清的小玩偶,一有空儿他就把她逗得喳喳叫。她爱哭闹,她一哭,二哥就心疼地去哄她。
  李家坟上,野草把坟丘四周罩上了新绿,那座新坟,黄土散漫着新鲜气息,细雨加深了它的颜色,那杆五彩的“引魂幡”,被雨淋得耷拉着头,像在为死者默哀致意,那点点带着颜色的“泪水”,洒在幡下的新土上,使坟丘上出现了一个个小小的坑儿。李家的那只“四眼”狗,撒开四条腿跑在人前,懂事似的,到了坟地就伏在了那座新坟上,两条腿伸在前面,头就端端地搁在两腿间,眼里闪着泪花,像是在跪拜。这条狗老村长养了十多年了,和主人有了感情,老村长去世后,狗就变得反常,每天早晚必对了天空狂叫数声,夜里就悄悄到坟上守更。
  生瑞和家人来到坟地,首先按辈分依次用笤帚为老村长扫了墓,然后跪在坟前,为老人供上菜和馒头,烧了冥钱,点上香烛,磕了头。大人们想到从今以后全家失去了支撑家庭的大梁,鼻腔不禁酸酸的。在坟边小坐了一会儿,雨越下越大,看着男女的衣服已贴在了身上,生瑞说:“你们先回吧!”其他人都起身回了,坟边只剩下了生瑞和陪他的李清,还有那只“四眼”狗。
  李生瑞已经接到通知,他被录取后分配到国民兵军官教导团第八团,明天就要起程到原平受训了。今天,他想和父亲多待一会儿,那杆“引魂幡”按乡俗已经拔倒,就躺在坟上,幡上的“鹤脖儿”湿得失了形状,颜色也相互渗透得花花绿绿。
  “爹,您的魂就在坟的周围吗?我要走了,您还有什么吩咐吗?”他想起爹在他念书的时候,每次走时都要嘱咐一番,把能想到的都要嘱咐到,怕他出去受了委屈。
  “爹,再也得不到您的疼爱了,今后,谁还会像爹那样惦记着我呢?”
  生瑞想到了母亲,母亲会比父亲更好地关心他,但母亲却成了一只孤雁。两个哥哥都是粗汉,今后谁能抚慰母亲的心呢,生瑞不禁潸然泪下,“爹呀——!”
  “三叔,咱们回吧,让雨淋病了,你明天就不能去原平了。”李清含泪劝慰三叔。
  生瑞点点头,唏嘘着站起来,叔侄依偎着朝回家的路走去。 
  “四眼”跟在他们的后面,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李清送三叔走的那天,正好土匪乔日成要被解往浑源县受审。 
  走进县城,只见各家店铺都关了门,人们都上街去看热闹了。
  李生瑞和同学们坐上雇来的花轱辘牛车,出西门,向山阴方向走去。从山阴县城南,翻过雁门关,就可以直达原平。
  李清送三叔上了车,依依不舍地说:“三叔,记着回来领我!”
  李生瑞说:“放心吧,好侄儿,三叔忘不了。”
  牛车走远了,李清还站在西门外,一直等车看不见了才返回到大街上。
  大街上挤满了看热闹的市民和从远近赶来的乡下人。尽管几十个持枪的警察沿途开路,但囚车经过时,群众还是像潮水一样拥来拥去,把警察队伍挤散了,一个个高举着枪大喊大叫。囚车被挤到旋涡中,那个人流形成的旋涡缓慢地往前移动着。
  乔日成被五花大绑关在囚笼里,猴瘦的脸泛着菜色,本来就不高的身子,显得更加矮小,但那鹰隼似的眼睛却贼猾地看着围观的群众。
  突然他对着围观的人们笑了,是那种又狂又怪的奸笑。
  “谢谢父老乡亲们!”他憋着劲儿喊。
  “谢谢各位兄弟姐妹们!”由于运气太猛,他的声音变得嘶哑了,连连干咳着。
  “谢谢大家沿途相送!”
  “谢谢了,谢谢了,谢谢你们这样关心我!”
  这时的乔日成感到自己是个英雄,他昂着头,挺着胸,好像抢劫杀人那些土匪加流氓的行为不是他干的,他是为国立了功的功臣在穿过凯旋门。
  围观的人们一直追到城外通往浑源的大路上,乔日成的嗓子吼哑了,但仍不肯闭嘴。
  “回去吧,乡亲们,谢谢大家,此去倘能生还,乔某一定报答乡亲们的送别之恩!”
  乔日成嘴里这样吼着,心里却恶狠狠地想:把我当猴看,有朝一日我生还了,一定雪此奇耻大辱。
  囚车越来越小,慢慢变成个黑点。李清一直看着那个黑点消失了,才拐上回三门城的大路。他一路想,乔日成这个祸害一方的恶匪终于变成了阶下囚,在不远的将来,还会变成一具死尸,一堆白骨。他将遗臭万年。他的死,不知会使多少人免遭涂炭。
  他哪里会想到,不久的将来,乔日成会越狱逃跑,独霸了应县,更不会想到,自己成了乔日成的死对头,成为乔日成悬赏捉拿的对象。这是后话。
  想到三叔去原平受训,很快就会成为军官,到那时穿上军装,佩上短枪,威风凛凛,回三门城领上自己去打鬼子,擒土匪,李清心里美滋滋的。 
  (16)鬼子来了
  
  三门城的秋天是沉甸甸的,桑干河边的黍子、谷子、高粱和玉米,渐渐饱满起来了。要不是日本人打过来的消息一天紧似一天地威胁着人们,人们本是可以过一个愉快的秋天的。
  早晨起来,李清让父亲磨好了四把镰刀。村西的黍子已经有点成熟了,这种年份,有的人家六七成熟就动了镰刀,怕敌人来了,吃到嘴边的东西被糟蹋了。近日,已有“轰隆轰隆”的炮弹爆炸声从东北方向传过来,人们的心惶惶地悬着。有人开始大吃大喝起来,把还没养大的猪杀倒贱卖了,把下蛋的母鸡也宰吃了,有钱人家偷偷地在家里挖地洞,把粮食和值钱的东西都藏了起来。
  太阳从大头顶那边跳起来,世界就变成了大蒸笼。李清和父亲、二叔、哥哥早早吃了饭来到地头,等太阳开始放肆地炙烤人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割倒一大片了。
  李清像个机器人,一个固定的动作快速地重复着,弯着腰,挥着镰,一搂一割,“噌棱棱”,一把黍子攥在了他的手里。他所经过的地方,泛着浅黄色的黍子地,出现了一条整齐的小巷,他就在那巷子里不住地开辟下去,使巷子不断向深处延伸。他散发着青春的躯体,被太阳涂抹成黝黑色,浑身充满了健康和蓬勃的朝气。黍叶上的细尘和霉穗儿的黑粉,给他的脸薄薄施了一层灰色,汗珠儿又在那灰色中冲刷出一条条新鲜沟渠。割到地头,他顺手用汗巾在脸上一抹,脸上便出现了一幅精彩图画:霞光普照的天上,缭绕着缕缕薄云,那高挺的鼻子是山,那两只深黑的眼睛酷似两潭池水,池水边长着密密的树木,不远的地方是两片黑压压的森林……
  忽然,一阵沉闷的声音从天空中传过来,愈传愈近,愈近愈响亮、愈刺耳。
  李清抬头寻着声音望去,一只铁鸟从东北方向飞来,尖啸着向西南方向飞去。
  “飞机,这就是飞机!”李清说。
  父亲、二叔和哥哥都直着身子望,地里收割庄稼的人们都停下手里的活,看着那个越来越低、声音渐渐变小的铁家伙向县城方向飞去。
  “到底来了,龟孙子们!”李清骂道。
  不大一会儿,县城那边就传来几声闷响,那是熟悉的炮弹爆炸的声音,几股浓烟随即在县城上空升起。
  “啊,炸县城了,这下木塔可要遭殃了。”人们大声议论着。
  李清想:“不知三叔学没学会打飞机,快来把这些王八蛋打下来。狗东西,这样欺负人。”
  父亲他们已经割到了他的身后,他还在想心事。
  他是“拉把儿”的,他不割别人就得等着。
  哥哥喊了他一声“二贵文,割哇!”他才醒过神来,弯下腰狠狠地割起来,那手擒住的像是来犯的敌人的脑袋。一刀一刀,“噌棱棱”割的,像是敌人的脖颈。由于心里和手里同时使着劲,而脑子里又想着别的事,割到地中间,他不小心竟一刀割在手上,鲜血染红了手里的黍子他还不知道。
  敌机整整轰炸了三天。三天后是传统的中秋节。
  中秋节本是中国人团聚的佳节,但这年的中秋节却是一个灰色的节日。
  这天,一队日本骑兵忽然从大同方向驰来,一色的黑马,马上的骑兵一个个都像凶神。他们穿着黄呢军服,佩着军刀,高腰皮靴擦得油亮,马刺闪闪发光。
  张礼善终于当上了村长,手举着青天白日旗,和一些被逼迫的群众在村口欢迎日本人进村。村边就是大同到应县的大路,这队骑兵没有停留,扬鞭打马,急驰而去,杂沓的马蹄声踩碎了三门城的宁静,马队后荡起一片黄尘。等日本骑兵走远了,被吓呆了的人们才战战兢兢走回家去。
  中秋节夜晚是要为月亮爷摆供品的。有月饼,有各种新鲜果品。供罢,一家人就坐在明净的月亮地,享受着溶溶的月色的浸泡,享受着微风的吹拂。老年人向孩子们讲述着古老的月亮里的故事,“嫦娥奔月”、“玉兔捣药”、“吴刚伐桂”。但是,今年的月亮被黑云夺去了光辉。天下一片黑暗。
  人们心里都沉甸甸的,也像那天空一样,闷闷的难受。很少有人打月饼,置办各种果品。人们只是暗暗地烧着香,祷告着。
  关帝庙前垒起一个个馒头似的小土丘,土丘上插的一支支草香冒着青烟,一股风吹过,草叶和乱柴旋飞起来,暗夜里那香火一明一灭地闪着,像一颗颗虔诚的心。
  李清想:“三叔怎么还不回来?已经学习了半年,是回来的时候了。”他常常到村口去等三叔,但每次都让他失望。“难道三叔把我忘了?”
  慌慌乱乱的人们天天能听到使他们更加慌乱惊恐的消息。
  从浑源来的人说,土匪乔日成越狱逃跑了。
  日军侵占浑源前,县政府决定在撤逃之前要枪毙那些死刑犯,可是被乔日成钻了空子。
  乔日成听到“隆隆”的炮声,知道日本人已经逼近了,就鼓动狱里的犯人说:“日本人就要打过来了,县政府决定,在日本人侵占县城前,要把咱们全部处死,然后他们到关南去逃命。我想,咱们与其等死,不如想办法越狱捡一条活命,就是失败了也比被人家处死强。”
  狱里的犯人听了,都很惊慌,知道乔日成见过大世面,一致表示,愿听乔日成指挥。
  这天,开监房门的看守过来了,乔日成让两个没戴刑具的犯人把看守叫过来,死死拉住了他的手。
  乔日成对看守说:“日本人打过来了。日本人来了先杀你们吃官饭的。县里当官的正在准备逃跑,你们还发啥呆呢?你把我们都放了,我们感谢你一辈子,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要不放我们,我们现在就先把你打死。”
  那个看守看出不答应一定难逃活命,就说:“我放你们可以,可外面站岗的警察还很多,你们恐怕跑不出去。”
  乔日成说:“你放我们出去,别的你就不要管了!”
  那个看守推辞不过,只得把钥匙交出来,打开了牢门。
  在乔日成的胁迫下,看守找来一把斧头,砸开了犯人的脚镣手铐。乔日成带着二三十个精壮犯人在前面开路,让其余二百多犯人跟在后面,向外边冲去。
  到了门口,看守大门的警察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乔日成带人冲到警察宿舍,抢了一些枪、子弹和手榴弹,冲出了监狱。
  局势一天乱似一天。中秋节过去六七天,日本人的大部队日夜向南推进,马蹄声,脚步声,隆隆的炮车走动声,“哇啦哇啦”的呼喊声,响成一片,踏起的黄尘遮天蔽日。
  九月二十八日,日本侵略军蒙疆兵团主力东条纵队混成二旅、十五旅及伪蒙骑兵师,由应县下社出发向南山茹越口进攻。
  茹越口是北岳恒山上的一条交通要道,口北是应县,口南是繁峙县,日本侵略者要想继续向南推进,必经茹越口。
  茹越口所在的沟叫茹越沟,沟两边,高山对峙,有一条累年修筑的大路,沟口宽20多米,阎锡山和冯玉祥进行倒蒋大战时,曾在峪口两边修筑了不少防御工事,沟内有防空洞、碉堡、散兵壕等,是易守难攻之地。
  驻守茹越口的是晋绥军三十四军二三旅,旅长梁鉴堂战前向全旅官兵作动员说:“此战系民族战争,人人要抱必胜之信念,不成功便成仁,必须死守国土,以尽军人之天职!”
  梁旅长布置所属四二七团防守茹越口左翼,四六团防守右翼,四五团为预备队。为了在后方牵制敌人,梁旅长命四五团团长带两个营绕到山下王宜庄村袭击敌人。
  上午,日寇向沟口大举进攻。一声令下,炮弹像飞蝗落在守军阵地上,顿时,硝烟滚滚,飞石如雨。紧接着,东条英机驱赶着伪蒙军向山口作集团冲锋。密集的炮火炸死不少守军官兵,但生存的官兵抖去身上覆盖着的碎石和黄土,用猛烈的火力还击敌人,轻重机枪怒吼着把子弹泻向敌群,敌人成片成片地倒在阵地前。敌人组织了数次冲锋,但均被居高临下的守军打了回去,到中午为止,敌军尸体在沟口阵地前垛成了墙,仍未能踏进沟口一步。
  午后,梁鉴堂旅长趁战斗间歇亲率警卫排赴阵地察看敌情,准备布置指挥下一次反冲锋,当走到沟口,接近前沿阵地时,突然对面敌人的机枪叫了起来,梁旅长及警卫排数名战士中弹倒地。敌军乘机发起冲锋。守军拼死抵抗,并组织敢死队抢回了旅长尸体,用猛烈的火力再次把敌人逼了回去。战至下午,守军仅存十余人,当敌人再次发起攻击时,守军官兵终因寡不敌众,峪口失守。但将士们宁死不降,一个个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李清看着南山的炮火,听着不停的枪声,心急如焚,他担心守军挡不住敌人。当他听说守军全军阵亡,日寇已经冲过山口,进入繁峙时,更加焦急起来,他想:“三叔他们不知还在不在原平,这阵儿该和敌人接上火了吧。”应县沦陷后,境内盗匪纷起。南乡出现了赵彻匪队,经常向老百姓要钱要粮,不给就打,烧房杀人。还有宫四、于高升匪队,史美禄匪队,什么坏事都干。北乡有王国相匪队。西南乡有郭养恩匪队。东南乡有乔日成匪队。乔日成越狱出来,带回十四五条枪和一些子弹、手榴弹,还有七个犯人。东南乡土匪横行,地主老财们就想出以匪治匪的计策来,买枪雇人成立了保家队,让乔日成当队长。这正是乔日成求之不得的好事。日本人一来,实施了“以华治华”的战略,收买华人为其效劳。乔日成又投靠了日本人。日本人把乔日成武装起来,供给军饷。乔日成又傍着日本人发展自己,很快吃掉了几股土匪武装,成了应县最大的草头王。
  李清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乔日成首先统治了东南乡,被日寇加封为“雁北剿匪司令”,下一步必是统治应县,蹂躏应县的人民。去年还是阶下囚的猴崽子,往后要变山中王了。民族有英雄,也必有败类。
  李清恨不得快快有三叔的消息,他不能看着外国人在中国的国土上横冲直撞,也见不得民族败类们做鬼子的忠实走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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