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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作品名称:桑干赤子李玉堂      作者:许世礼      发布时间:2015-03-01 07:28:16      字数:3372

  (1)年幼丧母  
  
  三门城像个小学生写就的“国”字。错落的三排土屋前是凹凸不平的三条小巷,算作国字的三横。南北一条大街,是国字的一竖,但竖得颤颤抖抖。村中一家的院落正好做了国字的一点,奇的是这一点偏偏是村长的家。那四面的城墙圆满了字形。三门城一脉的土气,房屋皆土,几处庙宇也不见新鲜。为村子添了生气的是生长在后街的一株百年老柳。柳树中空,柳根拱出地面数根,西南的地方曾遭雷击,像个被人剖了腹的莽汉。但老柳枝梢不衰,盛夏撑一柄偌大绿伞,荫庇了小半个村庄,秋末落半村 的柳叶,欢喜了暮归的羊群。该树不知栽于何年何月,听活着的老人说,他们小的时候那里就立着那样一棵树,也不知从何年何月何日始,村人把柳树当做了跪拜的偶像,树下常有香烛纸钱和供品摆成各种形状。
  这是一九二〇年深秋的一个暖夜,柳树下火光闪闪,一对老夫妇正撮土插香,化纸求拜。一阵风吹来,树上的残叶“哗啦啦”飘落下来,熄灭的纸灰随风飞起,钻入黑暗中,像一只只夜色中的蝙蝠。两位老人不禁打了个寒战 ,相扶着站起来,往家走。
  老婆子说:“这下该生了吧!”
  老汉回道:“哪有怀了孩子不生的道理。”
  老婆子说:“已经超出快一个月了,还不生,真是怪了。”
  老汉说:“瓜熟蒂落,莫要担心。”
  老婆子说:“说是这么说,可该生的时候不生,换了谁也放心不下。”
  老两口回到家里,见大儿媳妇抱着个大肚子在睡觉,一脸平静,转身回屋歇息了。
  老婆子不住地叨叨:“这就怪了……这就怪了……”
  这对老人正是村长和他的老伴。
  李生元的老婆已经生过一个孩子,四岁了,现在怀的是第二胎。她睡得正甜,肚子忽觉一阵绞痛把她痛醒了。她出了一身汗,听听丈夫正说着梦话。她呻吟着叫醒了睡在身边的丈夫:“贵文他爹,你起哇,我怕是要生了。”
  李生元穿起衣服,叫起了熟睡的母亲,老人边穿衣服边说:“大仙到底灵验呢,一求就中。”其实她已求过三次了。
  老人走进儿媳屋里,揭起炕席,摊开从桑干河边担回的风干细油土,让媳妇爬在热乎乎的细土上面,这时又一次阵痛来临,媳妇咬牙颤声叫着,屏气好长一阵努力,只听一声响,一个肉乎乎的小人儿就落在了细油土上。
  真没想到,迟迟不愿出生的婴儿,出生时竟如此顺利。李生元的母亲后来跟来探望的人说:“真没见过,就像撒泡尿那么容易。”
  这天桑干河和浑河因上游下了暴雨,同时下了洪水,其声如狂风入林。深秋下暴雨在北方极为罕见,因而河水涨溢,也是绝无仅有的一次。 孩子的来临欣喜了全家,父亲母亲自不必说,叔叔婶婶,爷爷 奶奶,都议论说:“大喜大喜,真是大喜!”
  二叔二婶一连生了两个女儿,三叔刚刚订了亲,原先只有贵文是孙子辈的男丁,这下有了伴儿。
  二婶啧着灵巧的嘴说:“这孩子必是贵人,在娘肚里多孕了一个月,出来时又是这样着急,大哥该请个先生算算,好好起个名字。”
  一向木讷的李生元讪笑笑说:“老大叫贵文,老二叫二贵文就行啦,名字是人的记号,叫啥能咋。”
  生元母亲听了撇撇嘴说:“榆木疙瘩,你又是嫌麻烦,啥事也要敷衍,罢,罢,反正里边也有个贵字,二贵文就二贵文。”
  二婶摆着手说:“乳名就叫二贵文,那官名起好一点,可别委屈了孩子。”
  李生元说:“官名早起好了,叫李清,咱家有家谱。”
  孩子“哇”一声哭了,好像是抗议给他起了这样一个平平淡淡的名字。
  抗议归抗议,但名字还是被叫了下来,直到十八年后,他才自己改了,叫成李玉堂。
  孩子生下来,来家探望月子的人和来家表示祝贺的人特别多,每天最少有三五拨,一拨走了,一拨又来,忙得李生元和母亲始终合不拢嘴,笑容一直在脸上绽着。这倒不是因为孩子的爷爷是村长,而是家里人在村中的人缘儿好。孩子满月,光喜糕就送了大半个村,每家九个,油炸得金黄,整整用了三十斤胡麻油,五斗黄米糕面。
  岁月如流,二贵文不觉长到三岁,这年,母亲给他生下了妹妹,和给他起名字一样,父亲听道喜的人夸他的女儿长得嫩,又白又胖,就顺口说道:“那就叫白女吧!”
  有了妹妹,母亲对二贵文的照料不像从前了,但二贵文非常懂事,自觉地把母亲的怀抱让给妹妹。母亲疼爱地夸:“二贵文真是妈的好儿子。”
  李生元夫妻俩常常谈起二儿子。
  做母亲的说:“先生说咱村要出个贵人,我看定是咱们二贵文。”
  父亲笑笑说:“谁都愿意自己的儿子是贵人,傻锁娃他妈也不愿说她儿子是傻子。”
  母亲说:“咱二贵文有比别人特别的地方啊,耳聪目明鼻子灵,走起路来一阵风。”
  父亲说:“看不出,你还会编顺口溜。”
  母亲说:“村人也都说二贵文将来不是个普通人,你看二贵文那脑子多灵,那记性多好,从小看大嘛!”
  李生元虽然嘴里逆着妻子说,但心里对二儿子也真是爱得如金似玉。每天从地里回来,他一拿起烟袋,二儿子就把火送到了他面前。他刚准备下地,二儿子就把鞋给他提过来了。最让他感到高兴的是,父亲教二贵文念《百家姓》、《三字经》,没多长时间他就背得滚瓜烂熟。教他写字,他在院里的墙上、地上、家里的泥瓮子 上,到处练着写,就连屋里用红土涂成的炕围也被他写了好多方块字。
  五岁时,二贵文就懂得帮大人干活,扫地、倒垃圾、喂鸡、取鸡蛋、看妹妹。二贵文的勤快和聪明成了大人们经常交谈的话题,爷爷奶奶夸,叔叔婶婶们夸,父亲母亲夸,街坊邻居们夸。人越夸,二贵文越能干,也越干得好,二贵文成了全村人称赞的小神童。一说起孩子,人们就会说:看人家李生元的二贵文如何如何。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二贵文六岁那年夏天,一场疾病突然夺去了李生元妻子不到三十岁的生命,给他留下三个未成年的孩子。
  一个虽然经济上并不富裕,但精神上却充满欢乐的家庭,一下子坠入哀伤和悲苦的黑色深渊。强壮的家庭主角李生元被飞来的横祸击垮了。他仰望苍天,苍天无言,黑色的乱云在头顶翻滚。
  “天啊,瞎了眼的天,我李生元一家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你为啥这样害我……”
  他的黑瘦的面颊罩了一层惨白,胡子随着哀伤蔓延得如荒野的杂草,淹没了往日的生气,把苍老和颓丧涂抹得无以复加。他的条条筋骨纷纷瘫软下去,神经变成一根根受惊的长虫,再不听从他的指挥。
  三个孩子哭爹叫娘的声音,像一条条无形的皮鞭,把他心尖上的肉一块块撕裂下来,扔得无影无踪。
  村人一行行同情的眼泪洒在他的面前,用劝慰和提醒才把他的魂魄从遥远的荒漠呼唤回来。
  埋葬妻子那天,李生元一个人窝在家里号啕大哭。
  俗话说:“宁死做官的老子,不死叫街的娘。”年幼的孩子没了娘可怎么行啊,他们破了的衣服谁来缝补?他们的一日三餐谁给他们做?最最难以寻找的是他们的母爱,那是任何人也不能替代的啊。
  “少年丧母,我的孩子们的美好童年将变得暗淡无光了!”
  是啊,那本该充满阳光和雨露的童稚的心啊,的确将被灰色笼罩,李生元有天大的本事也撑不起那半边坍塌了的天。
  街上的送殡队伍浩浩荡荡,天阴沉着脸,把细雨和人们的眼泪和在一起。一片片撒在棺材后面的冥钱,像死者留在人间的一片片遗憾。
  三个穿着孝服的孩子跟在棺材后面,失却了往日的天真和活泼。聪明勤快的二贵文号啕着跟在哥哥后面,幼稚的孩子们并不完全懂得死亡的含义。他们以为睡在那个油漆得赭红古怪的大木匣子里的娘,是去作一次长途的旅行,或者是要去什么地方作客,在不久的将来还会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二叔把一杆鲜艳华丽的“引魂幡”交给贵文,而把那个给死人烧纸盛了满盆的纸灰的“孝子盆”送到二贵文面前,二贵文推开“孝子盆”,一定要扛那杆好看的“引魂幡”。
  做幡的时候,二贵文就守在纸匠身边,他问纸匠:“这是啥?”
  纸匠说:“这叫引魂幡。”
  二贵文问:“做这干啥呢?”
  纸匠说:“它能把你妈的魂引到天堂去。”
  二贵文问:“哪里是天堂?”
  纸匠说:“好人死了就上天堂,天堂在天上。”
  二贵文抢那根“引魂幡”,心想:我要把娘的魂引到天堂上去,我要去天堂看娘。亲戚们好一阵劝慰,因为照规矩扛“引魂幡”的应是长子,次子只能端那个给死人烧纸的“孝子盆”。二贵文没争到“引魂蟠”,憋了一肚子气,一边不情愿地端着那个沉甸甸的“孝子盆”,一边委屈得哭哭啼啼。他想,要是妈不睡在那个木匣匣里,一定会把那杆花幡让给我。
  “妈啊妈啊……”二贵文哭得很痛,那童稚的声音盖过了大人们的哭啼声,让送殡的男女们心头发颤,鼻腔发酸,眼泪禁不住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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