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真假朋友

　　“好的。哥哥先别为这件事担心了，忙你的考试吧。我看珊瑚也不像是处事不管不顾的无谋之人。她有胆量与撰梦家作对，又有这耐心等待时机，思虑筹划想必周到。咱们所担心的问题，她很可能自有应对之策，或许咱们的担心是多余的也说不定。”薛问仪劝着哥哥，心神却并非如此淡定。毕竟，珊瑚对她来说依然是个谜一样的神秘来客，是善是恶，是正是邪，都还没有把握。这个谜一样的神秘来客对她一家人无恶意已经算是值得庆幸了，至于珊瑚是否替她家着想，是否给她家带来好运，她还真不敢奢望，只不过偶尔猜测一下罢了。
　　如今，她既然已经想到让珊瑚跟随她参加何撰梦的生辰宴会很有可能给她家带来危险，就不能不重新考虑是否还要让珊瑚随行。
　　不守承诺，对薛问仪来说确实是一件很丢面子的事。
　　但是为了一个因当时思虑欠周而许下的诺言，让自己一家陷进险境，值得么？
　　为难，真为难。
　　“还是直接去找珊瑚商量？”深感为难的薛问仪忽地心念一动。
　　对，目前看来别无良策，只能这么办了。
　　关于珊瑚可能不是凡人的猜测，薛问仪已经对珊瑚说过。这也就是说，珊瑚应该知道自己已经没必要在薛问仪面前继续扮失忆弱女了，那么，她们二人就珊瑚到何家赴宴的真正意图以及可能带来的后果坦诚地认真商量对策，也应该是可以的，至少在薛问仪看来是这样。
　　当然珊瑚也完全有可能继续隐瞒一些情况，这些情况还很有可能令人震惊。
　　不过，只要不危及她薛问仪一家人的安全，就不必计较。
　　于是，薛问仪寻到珊瑚，见她已经将那双既漂亮又有创意的“平步青云履”做好，正拿来一块双层云朵纹绸料准备打包。完工的新鞋放在旁边的一张方桌上，看鞋底鞋面质料是丝麻，却焕彩生辉，视觉效果竟然与传说中的水晶鞋相似。尽管在意料之中，还是不由得赞叹称奇。
　　“中意么，这个？”珊瑚看到薛问仪跑过来，就指着这双新鞋问她。
　　“不中意才怪。这也太神奇了！”薛问仪兴奋地说，一时间连来找珊瑚的最初目的都忘了，小心翼翼地拿起新鞋端详。珊瑚建议她穿上试一试，她却舍不得，只是将鞋拿到脚边比量了一下，就说没问题，坚持要等到出发去何家时再穿。
　　珊瑚问她：“那么，用不用像赴宴时穿的衣裳那样，也将光彩减淡一些？我怕你的那位同窗好友和那些宾客们看见这双鞋，又忍不住羡慕嫉妒恨，做出什么对你不利的事。”
　　薛问仪说：“哦？对，我差点儿忘了。不过回来以后一定要恢复原状。”
　　珊瑚点点头，说：“当然。我也不希望自己的手艺长期被埋没。不过这也不算什么高难度的针线活计，姐姐喜欢，我以后再做几双送给你。但是……要等到赴宴回来再说，这会儿没心情忙这个。”
　　薛问仪这才想起自己原本是有重要事情与珊瑚商量才过来的，忙将这双鞋包好收藏进衣柜中，搬过一张圆椅子与珊瑚隔着方桌对坐，说：“没想到撰梦的这个生辰宴会让珊瑚妹妹如此惦记。莫非你以前认识她，她也是你的好朋友？再不然就是你家与她家有些渊源？”
　　珊瑚一笑，摇了摇头。
　　薛问仪笑道：“难道是为了那顿美餐？不会吧，你可不像是个馋嘴丫头。或者是为了见识见识豪门的奢华气象？可是一看你送我的这些礼物就知道，一万户那样的人家财产聚集到一起，论富有也不见得比得过你。”
　　珊瑚一边数着放在方桌上的竹雕笔筒内的毛笔，一边说：“姐姐瞎猜。我去赴宴，其实是因为……嗯……算了，不说了。”
　　薛问仪道：“别嗔着我多问，如果珊瑚妹妹的事情与我无关，除非你让我帮忙，不然我是不会八卦讨人嫌的，你看我像是多事的人么？”
　　珊瑚若有所思地与她对视了一会儿，说：“我去参加这个宴会，有什么问题让姐姐很在意么？”
　　薛问仪听珊瑚这么一说，心想：“看来她并不是那等闪烁其词、回避正题，居心叵测之人，否则就转移话题了。与她认真商量事情还是可以的，即使不得不帮她一些忙，只要能商量出个周全的计划，也不至于涉险吃亏。”于是也不转弯抹角，道：“珊瑚妹妹要去撰梦家赴宴，如果我没猜错，其实是打算借此时机办什么重要的事情，对不对？”
　　珊瑚慢慢地点了点头，叹道：“对。”
　　薛问仪见她并不否认，正对自己的思路，舒了一口气，本来还有几分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
　　又听到珊瑚问她：“姐姐想知道什么？除非必须守住的秘密，姐姐但问无妨，知无不言。”
　　薛问仪道：“我说过，我不喜欢无聊八卦。天机也罢，别人的隐私也罢，不该探问的我不会探问，就算告诉我，我也未必有心情听。我只想知道，珊瑚妹妹你的计划和安排，会不会给我一家人惹来什么是非？”
　　珊瑚微蹙着双眉，略一偏脸，说：“是非？”
　　薛问仪道：“珊瑚妹妹没有考虑过？领着你去赴宴的是我，按照你的计划行事，如果你办的事情对撰梦家不利，那么无论是办明白还是没办明白，都会致使我家与她家结怨结仇，我能不在意么？”
　　珊瑚说：“姐姐为此担忧也在情理之中。”
　　薛问仪道：“那么，关于赴宴之事，我们是不是很有必要商量一个更稳妥的计划？”
　　珊瑚说：“商量么，早知道姐姐愿意相助，我们也不至于等到这时才商量。”
　　薛问仪说：“我本来不愿意参与，但是，珊瑚妹妹你找到我了，正巧我又为撰微姐姐的事纠结郁闷，也想请你帮忙，不得不参与。”
　　珊瑚有些诧异地问：“纠结郁闷，想请我帮忙？莫非因为何撰微出事，姐姐怀疑那位同窗是凶手，不再当她是朋友了，怕她逍遥法外？”
　　薛问仪听罢，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一时间不知自己应该如何作答。
　　何撰梦对她来说算不算是真正的好友，与何撰微出事有关么？
　　好像有关，又似乎无关。
　　她确实怀疑何撰梦是凶手，这怀疑也确实让她对何撰梦既恐惧又厌憎，哪里还愿意与她论友情？
　　然而，在何撰微出事以前，或者说，如果何撰微没有出事，她与何撰梦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么？
　　她们似乎从来都没有彼此志趣相投的感觉，似乎每次见面宴饮聊天或赠送礼物、书信往来都只是相互应酬。
　　同窗们为了攀附，几乎都希望自己能成为何撰梦的好友，对她趋之若鹜，倒是薛问仪谨慎自尊，不曾主动接近这位“大家闺秀”，谁知心高气傲、择友挑剔的何撰梦，偏偏对她另眼相待。
　　她的母亲得知这个消息，觉得女儿结识何撰梦有助于自家的前程，急忙鼓励她与这位“高贵朋友”往来，她自己则先是既高兴又隐约感到蹊跷不安，到后来，随着对何撰梦及其家事的逐渐了解，愈来愈不自在，却又不敢疏远对方，在旁人看来是走运结识贵人，对她来说却成了心病。
　　对这样的“交情”，何撰梦怎么考虑她不知道，她自己却实在是郁闷，却又无可奈何。
　　即使如此，这边为了自家的“前程”扮同窗好友与何撰梦假意应酬，那边明知珊瑚的计划可能对何撰梦家不利却打算暗中帮助珊瑚完成计划，也未免有伤人品，于心难安。
　　薛问仪一想到这里，又觉得珊瑚的疑问中好像还带着几分不悦，大概是认为像她这样的人，交友缺乏诚意，势利，易变，不值得信任。
　　自己的品行有这么差么？
　　换成是别人，设身处地，又能有多少人比她薛问仪高风亮节、义薄云天呢？
　　当然，道貌岸然、装模作样、掩人耳目、欺世盗名者倒是大有人在。
　　而她则欠缺这样的“才能”。
　　她想替自己做解释，却又发现这样的情况愈解释愈容易引起对方的猜疑和鄙薄，还不如避而不谈。
　　恰好这时珊瑚转而谈别的话题，说：“姐姐担心因为我惹是非，让何撰梦家的人见怪，我自己又何尝不怕惹是非？这个宴会，我还真不能明着去参加，必须隐形。”
　　薛问仪一怔，说：“隐形？你与我同行，又各自带着贺礼，到时候都得与主持宴会的人们见面，又要在宴席上饮酒吃饭，如何隐形？你又要去栖鹄问影楼，能到那里去的人寥寥无几，你更不容易躲藏了。”
　　珊瑚笑道：“姐姐曾经猜测说我并非凡人，猜得还真准。既然并非凡人，能隐形赴宴，也并不奇怪哦。”
　　薛问仪恍然大悟，也笑道：“近来奇遇颇多，不时地发愣发晕，都糊涂了，忘了珊瑚妹妹是会异术的，也可能就是仙人呢。隐形，是用传说中的隐身草，还是直接施展隐身术？”
　　珊瑚说：“隐身草用不着。不过得用一用我平时佩戴的这个绿锦香包。到时候得烦请姐姐你替我保管一会儿。”
　　薛问仪说：“珊瑚妹妹打算藏到绿锦香包里？不觉得闷？直接施展隐身术，暗中跟着我，岂不更省事？再说，这个香包也非同凡品，一看就是引人注意的物件，到人多的场合，少不得你借来观赏，她拿去舞弄，不答应也不是办法，而且还有可能被盗，敢说不惹着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