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作品名称:凝霜剑 作者:朱盼 发布时间:2015-02-16 10:41:27 字数:3838
那几点火星从东头的街角亮起,之后向客栈的方向移来。近了,岳南冲才看清那是一队手举火把的官兵。官兵的前面是两个蒙面飞贼。两个飞贼在街巷里鱼贯穿行,后面,十来个官兵穷追不舍、紧随其后。岳南冲看着,不觉计上心头。想着,岳南冲系好纱布,提起马刀,从那扇半开的窗户一跃而下,之后向两个蒙面飞贼消失的方向快步赶去。
入夜,瞳茗洗漱之后,在床上躺下。一天的疲倦把他的眼帘层层拉上。
半晌,迷迷糊糊的。瞳茗感觉自己来到了一座荒山上。正是子夜,天上残月如钩,几片黑云在月间徘徊,似乎要将仅存的几线亮光吞没。远处的林子里,几只夜游的鸦不时发出凄厉的惨叫。
一股莫名的力量迫使瞳茗向林子的深处走去。林子里,氤氲着一层薄薄的冷雾。阴风拂过,雾,仿佛人影,在林子里四处游荡。瞳茗想回过头,但感觉自己的双手和脖颈都被人用粗绳缚住。
路,仍在继续向前延伸。只不过林子渐渐显得开阔起来。透过树叶枝干,瞳茗能看见不远处林子中央的一块空地。月光下,空地上似乎有两个人影。两个人影的手里又似乎拿着什么。但隔着树,只能看见模糊的一团。
顷刻,又有一股力量在瞳茗的背后推了一下,之后瞳茗整个人被推到了那块空地上。眼前,还是刚才的树林,只不过刚才从枝叶缝隙间看到的那两个人影,此刻显得更近。
那人影回过头。
借着月光,瞳茗看到的却是两张血肉模糊的脸。瞳茗想叫却叫不出声来。
那两个人影看了看瞳茗,之后用手里的铁链将瞳茗绑住。瞳茗想挣扎,但那条铁链却越捆越紧,直到几乎透不过气。
黑暗里,有人在他的头上抡上一拳。瞳茗被那一拳击中,又昏昏沉沉晕了过去。等他再次恢复意识,瞳茗发现自己被押在一间幽暗的大殿里。身边,是两个鬼差。殿上远远地坐着一个判官模样的人。尽管看不清殿上那人的长相,但殿上人说话的声音,瞳茗却听得清清楚楚。
“堂下何人?”殿上人高声问道。
“江南人赵瞳茗,”站在瞳茗身边的一个鬼差答道。
“赵瞳茗。你利欲熏心,伤及无辜。此生福微祚薄。注定你下世历常人无法忍受之劫难,经无妄之痛苦。罚你九世不得超生,十世不得缘尽,不得善终。切记,切记!”殿上人宣完。瞳茗感觉自己又被人推了一下。刚才幽暗阴森的大殿早已不见踪迹。瞳茗眼前漆黑一片,唯一的意识就是自己的身子正不断下坠,仿佛一块巨石,正一头从山崖上向崖底落去。
瞳茗伸手四处乱抓,但那片漆黑里似乎原本就空无一物。瞳茗大叫一声,之后把双眼闭上。等他再次睁开眼时,瞳茗发现自己仍旧躺在自己的床上。窗外,月上东天。夜,还未过半。
瞳茗用手摸了摸额头,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我心虚了。”瞳茗坐在床边,一边用手擦拭前额上的汗,一边安慰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没什么好可怕的。那些古时的盗跖、梼杌,不也一样活得好好的吗?”
待神志完全清醒,瞳茗长吁一口气,走到窗前,打开窗,向对面冬雪的闺房看去。“只要能和冬雪在一起,就算死上百次、千次,也值,”瞳茗小声说道。然后回转身子,重新躺到床上。
钱庄的小巷里,两个飞贼还在四处乱撞。岳南冲转到两个飞贼逃窜的巷道后边,立在转角,静静观察两边的动静。
等一队官差从转角经过时,岳南冲伸出一只脚,拦在官差的前面。前面的官差被绊住,栽倒在地上。后面的官差则冲着岳南冲消失的方向大声叫道:“有同伙,有同伙。”瞬即,一队人马在一条黑灯瞎火的巷子里乱作一团。直到两个飞贼和岳南冲一并隐没在沉沉的夜色里。
“两位请留步。”对面的巷子里。岳南冲一个跟头,从屋檐上翻身下地,截住两个飞贼的去路。
“什么人?”两个飞贼停下步子,用右手按住腰际。飞贼的腰际系着两柄长剑,长剑的剑锋微微露出剑鞘。
“二位且慢。在下岳南冲,还望二位多多指教,”岳南冲拱手道。
“哪路好汉,休要挡路!”飞贼齐声道,之后拔出剑向岳南冲刺去。
岳南冲退后几步,从腰间把马刀卸下,顺势将两柄剑拨开。“两位请稍安勿躁,”岳南冲说道,“在下非官非府,只是有缘路过。方才见一队人马紧追二位,故留候在此,不知在下是否有缘,能帮忙二位。”
两个飞贼相互看了看,把剑收回道:“好汉心意我俩心领了。但我俩只是小小毛贼,受不起好汉之助。还是就此别过吧!”
两个飞贼话音刚落。从巷子的另一端传来刚才官兵的叫嚷。
“看来,咱们是缘上加缘了,”岳南冲说道,“现在这里情况非常。我认为二位还是跟我一起到客栈避避。”两个飞贼见走投无路,只好赶在岳南冲身后,趁夜溜进客栈二楼的客房里。
“刚才的事还是先谢过恩公了!”客房里,其中一个飞贼抱拳谢道。
“不必,不必。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是江湖上的规矩,”岳南冲解下系在脸上的纱布笑道,“只是在下不知那些官兵为何定要抓住二位?”
“说来话长!”两个飞贼被人戳中了软肋,叹了口气,之后也把系在脸上的布解下。
岳南冲抬起头,烛光下映着的是两张相仿的脸。其中一张是一个纤柔妙龄女子,另一张是一个风度翩翩少年。
“那两位就长话短说吧,”岳南冲接着道。
“既然恩公肯听,那么小女子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女飞贼顿了顿,之后讲到。屋子里的烛火笔直向上,静静地能听见从灯芯里散发出的呼呼声。
“小女子名叫绣瑛,父母都是钱庄的生意人。”女飞贼说着。一阵凉风从窗缝里透进来扑到女飞贼身上。女飞贼干咳两下,之后继续说道,“后来父亲做生意赔了本,差了衙门一大笔钱。本来说好限期五年,后来衙门中的大人看我爹是一个生意人,没多大权势。就说只要我母亲收入官府为奴,这笔债就不了了之。父亲听后不同意。那衙门里的大人就给我爹定了罪,押进大牢。父亲身子本来就弱,在狱中没满一年就瘐毙了。”绣瑛说着,泪止不住淌下,“父亲死后。我娘还是被官府抓去。百般无奈之下,小女子就和弟弟瑛成从家里逃了出来。起先靠沿街乞讨为生。后来小女子和弟弟遇上了一个在江湖行游多年的侠客,那侠客见我们姐弟俩可怜,就教给我们一些剑术。说是让咱们有个手段,也好谋个生计。侠客走后,小女子就和弟弟成天卖艺。起先一切都还顺利,后来有一个贵公子看上小女子,硬要让小女子给他做填房。只因那公子素日品行低劣,所以小女子誓死不从。可没想到那公子竟把瑛成扣下,说只要把钱庄一家富户的扇子偷来就放人。小女子如约。但那公子又威胁说要去告官。所以小女子这才和弟弟瑛成一起逃了出来。”绣瑛说完,早已泣不成声。
岳南冲听了,长吁一口气道:“原来二位身世如此坎坷。相比之下,在下简直不值一提。”
“恩公太过自谦了。恩公刀法过人,想必大有过人之处。”绣瑛听后道。
“哪里,哪里,”岳南冲笑了笑,“既然两位如此看重鄙人。那咱们就算是同道中人了。所以大家以后就不必多礼,有话不妨直说。”
“那多谢前辈了,”绣瑛继续说道,“不过,我们江湖儿女胸中少文鲜墨。难免有些地方用语不周。如果有得罪之处,还请前辈多多包涵。”
岳南冲听后,点了点头。
等绣瑛的心绪稍稍平静下来,岳南冲才重新开口:“事到如今,两位以后有什么打算?“
“为父为母报仇雪恨。”瑛成在一旁答道。
“血海深仇确实不得不报。可是现在你们俩势单力薄,根本就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再说了,但凡君子报仇,十年都不晚。此一时,彼一时,这仇又何必急着报呢?”岳南冲看了看瑛成,劝道。
“既然前辈这样说了,不知前辈又有何打算?”绣瑛听后,问道。
“我嘛。继续云游,”停顿片刻,岳南冲转入正题,“不过我受人之托还得干一件大事。”
“大事?”绣瑛和瑛成瞪大双眼。
“是啊!说不定这件大事办完,天下海晏河清。你们的大仇也就消解了。只不过,现在我手头缺人少马。如果两位肯听我一句劝,甘愿屈就,那么大事成功之日也就指日可待了。”岳南冲故意转弯抹角道。
“如果天下真有这样的大事。那我们姐弟俩想投靠前辈都来不及,怎能说是屈就呢。只是不知这件大事到底指的是什么?”绣瑛反问道。瑛成在一旁,同样一脸狐疑。
“当然有,”岳南冲接下去说道,“自古就有一个典故叫欲壑难填。就是说人的私欲无处不在又无止无休。据我所知,在霜芒山附近就有一柄由人的恶念幻化而成的邪剑。剑的名字叫凝霜。现在封印此剑的结界已破,邪灵入世。能操纵这柄剑的有缘人已转世投胎,再度为人。如果我们能找到此剑,并感化邪灵。那么天下就将一统太平。”岳南冲说完,看了看绣瑛和瑛成。
绣瑛和瑛成偏听偏信,对岳南冲的话,满脑子里只有一片水雾。
“虽然我们对前辈说的一窍不通,也不明白什么叫邪灵入世。不过前辈说的剑名。我和瑛成都曾听说过。”绣瑛听后坦言道。
“我记得那位救过我们的侠客也说过这柄剑。不过他从未说过这柄剑的来历,也从来没有提过邪灵。倒是他还曾赞许过这柄剑。”瑛成听后,同样应和道。
“那只是世人的偏见罢了。”岳南冲把话头引到正题上,“人往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凝霜剑确实是当今天底下最锋的利剑。不过是不是妖邪就很少有人知道了。”
“既然前辈博古通今。那小女子愿听前辈一言。”绣瑛沉思片刻,之后答道。
“那两位今晚就在此歇息。明早再上路。至于凝霜剑的事,来日方长,咱们有机会再说。”岳南冲说完。到楼下另外订一间客房歇下。
“想不到旗开得胜,这么容易就找到两个帮手。”岳南冲自言自语,嘴角,是一泓得意地浅笑。
京城大国师的府邸。一顶素轿趁着夜色缓缓向前移去。两个轿夫小声吆喝着,直到移出宫墙,融进京都附近的市井里。
轿子在街巷里走了半个多时辰,最后在一家客栈前停下。客栈的楼角挂着两只大红色的灯笼。从灯笼里透出的昏光映着门楣上一块偌大的牌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