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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第三十二章 发家致富

作品名称:母亲的红嫁衣      作者:清纯芳心      发布时间:2015-02-14 15:18:34      字数:12975

  小巧玲珑的石头房子在父亲能工巧匠手中徐徐打造成了,成了巍峨的雪岭上一道具有生活气息的风景,在这个没有人烟的大山上,一个房子就意味着有人居住过,看着这个石头房子就能想象到一缕炊烟的温情,婀娜多姿地缭绕在雪岭的上空……一股清凉的泉水从雪岭的内脏里渗透来,父亲在那儿挖了两个水潭,解决了饮水问题,父亲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在我幼小记忆里父亲很少笑,一个又一个的忧愁压在父亲的心头,折射在父亲的容颜里。不太懂事的我,却能知道压在父亲身上的负担,父亲不仅要为自家的光景奔波,要有为二大、三大、几个姑姑家的光景东奔西走,同时也要为清江村的父老乡亲的光景负责,这一些公事、私事压得父亲连一个喘气的机会都没有,所以父亲没有笑容也是很正常。 这两年好了,最起码父亲不会再为所有人的肚皮担心了。土地下户才三年,农村已经有了实质性的大改变,人人都是红光满面。父亲的心这才放进自己肚里,父亲坐在石头房子旁边的一块石板上,从裤腰带上解下他的旱烟锅,目视前方,慢慢地从烟袋里挖着烟叶,装满一锅噙在嘴里,“噗哧”一声划着火柴将烟锅完全点着了,父亲才把火柴扔到地上,用脚踩灭它。一股呛人的、但我们从小就闻着长大的——父亲特有旱烟味飘了出来,我们觉得那味道特别亲切,那就是父亲的味道。父亲依旧是目视前方,眉宇间舒展开来,很安逸的样子。蓝的几乎能挤出水来的天空,雪白的浮云轻轻的在散步,时不时地向大地投下它们婀娜多姿的倩影,偶然为父亲遮一片阴凉,又用蓦然回首的姿态向天际之间悠悠地飘去……
  父亲在春上的时候就用家豪寄回来的钱,一部分还了一些要紧的账,用小部分的钱买回来一些蚕,父亲企图用各种途径试探性的致富,桑树我家有几棵,这样养蚕的成本就少了了很多。母亲和家妮的工作也不清闲了,厦子屋里一层层的竹筐里,被擦的干干净净的嫩绿桑叶下,蚕姑娘正在悠闲的吃着桑叶,蚕姑娘是很爱干净,它们食用的桑叶都是经过母亲和家妮清洗之后,再用干净的布子擦干净,这个工序不是很复杂,但是很繁琐。可是在整个夏天里,我每天都很早就得起床,摘桑叶是家妮和我的事情,我想偷懒都不行。太阳一出来就怀着将大地烤焦的野心,热烘烘的让人更迷恋那类似清水的睡梦了。母亲像地主婆一样一边又一边的催着我们去摘桑叶。我们不得不眯着被眼角屎糊的睁不开的眼睛,很多时间是我们不愿意睁眼,装着一副被眼角屎糊住的样子,散漫的背着背篓,提着一个笼子,趿拉着鞋子,哈气连天从提着空猪食桶的母亲身边慢腾腾地走过。母亲不吱声的等我们走过之后,就拾起给猪搅食的棒子做着要打我们的架式:“把鞋给我勾上哩,比懒黄汉还懒。”我不知道母亲所说的懒黄汉是啥东西,就跑几步离母亲有两米的距离站下:“我的地主妈,懒黄汉是啥玩意?”只有我敢这样大呼小叫的叫母亲为“地主妈”。母亲笑着骂我:“蛮女子,懒黄汉……在我眼珠子里。”家妮没有我的胆大,家妮过于精灵,她早知道母亲所说的懒黄汉是什么,她知道母亲下一步会是啥样的举动,她害怕挨打所以她不到母亲跟前去。我不知道眼珠子里能藏什么样的懒黄汉,就傻里吧唧跑到母亲的面前,颠起脚尖想看母亲眼珠子里的“懒黄汉”。母亲严肃的表情下,蕴藏着对孩子的疼爱,被我的傻气逗的想笑,但母亲强忍着没有笑出来,她知道我傻的不会去研究她的表情,更不会害怕挨打。我看不见母亲眼珠子里的懒黄汉,就急的将母亲的前衣襟拽住,母亲被我拽的弯下腰。我认真地看着母亲的眼睛,母亲美丽的双眸里除了蓬头垢面的我,并没有什么懒黄汉。我急了:“妈,你眼里只有我呀,那有啥懒黄汉哩。”母亲在我的额头戳了一下:“我的瓜女子,你就是懒黄汉哩,看你懒得腰都拉的老长。”我没有松开母亲衣襟的意思:“妈,除了我,懒黄汉是啥东西?”母亲看着我的傻样,摸了摸我的头:“瓜女子,懒黄汉是一种鸟的名字。它懒得连飞都不愿意,别的鸟儿都知道寻找冬暖夏凉的地方生活,只有它常常被冻死。去跟你姐去寻猪草和摘桑叶哩!”母亲说完就提着猪食桶进了厦子屋。留我在那里发呆。家妮看母亲没有打我,憋着嘴叫我。我只好懒洋洋地跟着她上坡。
  太阳一直火辣辣地照在地上,不到中午,大地已经被烤的冒起虚渺的火焰了。家妮麻利地摘了一笼子的桑叶,我连半笼子都没有摘到,汗已流在脸上,也将我的眼角屎冲洗干净了,眼睛也没有眯着的理由了,不过我心还在沉睡,我不想让我的心清醒,睡着多好呀,睡吧,我的心,安心的睡吧!我叽叽咕咕地安慰着我没有清醒的心,手下却慢的出奇。家妮干完自己的活就坐在一块石头上用手扇风乘凉,汗也在她的脸上流淌着,夏天是谁也逃不过的炎热。我没有办法让自己不热,家妮也没有办法让她自己不热,热!热!太阳热的已经让人有了饥渴的躁动。我摘了一把没有完全熟透的红、绿桑什,一把就放到嘴里吧唧吧唧地吃了起来,真过瘾,酸甜的味道渗透了我的心。我一下子想起了郑明亮,郑明亮给我的感觉就是着酸甜的桑什味道了,他怎么钻进我的心里,居然有这么美好的感觉,这比他在露天看电影的时候,他悄悄地给我手里塞一把瓜子和几个糖,还要甜美。我想着他的吃的,就添了一下嘴巴。家妮奇怪地看着我满脸幸福的样子:“瓜女子,你吧唧啥哩!”我白了一眼她:“你管我吧唧啥哩,我想吧唧就吧唧。”我对家妮坐在那儿乘凉,心里就有十二分的不满,我也找不出对她不满的理由,她的手干活麻利,自己的手干活磨叽,这也只能自己怪自己,可是我看着她坐在那儿,我心里就不舒服。你乘你的凉还要干涉我吧唧嘴巴,真讨厌,打断我的好梦想。郑明亮现在在干什么呢,他大概躺在他家的炕上也做着吧唧嘴巴的美梦吧,虽然我们都在吧唧嘴巴,他比我幸福多了,他是躺在那儿吧唧着嘴巴,而我是站在一个桑树下摘着桑叶吧唧着。不过我可以好好的想着他,也真奇怪,怎么老想着他。
  家妮坐了一会儿,就去给猪寻草了,我还在那儿做着我的白日梦。
  等我们背着猪草和桑叶回到家里,母亲已经将早饭做好了,早饭依旧是那顿苞谷珍子糊汤饭,有时,母亲糊汤饭里煮些黄豆或是红小豆,苞谷珍子就更甜更香了。每次我喝两碗苞谷珍子,要是煮豆子的话,我就吃三大洋瓷碗,吃饱放下碗之后,提着母亲为父亲准备好的送饭罐子,和一些一半麦子面一半苞谷面的馍馍上了雪岭,给父亲送饭。到了雪岭上,我已经是汗流浃背了。父亲心疼的接过我手里的饭菜,放在石板上,父亲想用布满了老茧的手摸一下我的脸,被眼尖的我躲开,我害怕父亲摸我的脸。父亲每一次摸过我脸,我都会感觉一阵阵火热的疼痛,我傻的觉得父亲的手里有一把无形的刀子割的我脸很疼,这把刀子父亲不知道,可我知道,它就在父亲的手心里,在父亲疼爱我的时候,它就出来影响我接受父亲的爱。我一直都想看看父亲手中的这把讨厌的刀子,而后将它抛的远远的,让它再也没有机会来影响我们父女的感情。可是父亲一直都忙的没有给我机会,我也无能为力铲除他手心里的那把刀,我只有躲开父亲的抚摸罢了。但是我一直都在想父亲一定有时间,一定会给我一个铲除他手心里那把刀的机会,我在等着父亲给我这样的机会。
  我又可以上学了,我这一次上学的心情比第一次上学时还要兴奋还要紧张。因为我这次上学的动机不是家里有了供我上学的钱,而是国家的政策,农村女孩的学习在这一年里引起了重视。清江村在落实扫文盲的时候,我是村里第一个被扫进学校的人。辍学一年的我又坐进教室里上课,可是我的心却没有在教室里。我的心去找我的明亮哥了,我知道郑明亮要是知道我又上学了,他会比我还要高兴,我得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让他也替我高兴高兴。我想到这儿就盼望着快点放学。当我将我再次上学的消息告诉郑明亮的时候,他激动地脸都通红,只是一个劲地告诉我:“芳儿,你要好好学习,等你上大学的时候,哥,就大学毕业哩,哥,我供你上大学,等你大学毕业了,哥和你过城里光景。”这是他的美好心愿,也是我学习的动力。我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个美丽的约定。也就是这个约定,让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郑先生始终沉迷在他与红嫁衣的情愫里,除了郑明亮和我,再也没有人知道他和红嫁衣的之间的秘密,他对红嫁衣的那份痴迷让郑明亮费解心思。即将要上初三的郑明亮,还是不知道我母亲的红嫁衣咋会在他父亲那儿,而且他父亲为了这件红嫁衣,居然和他母亲离婚,他费解我更是费解这其中的缘由了。当我发现母亲的红嫁衣不在家里的时候,就悄悄地问过母亲,母亲告诉我,她将红嫁衣卖给一个卖老鼠药的人了,其余她也不知道。我没有告诉母亲,红嫁衣在郑先生那儿,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让我家陷进不宁之地,母亲只是说卖了,但是谁也没有见过母亲所说的那个卖老鼠药的人,我不是怀疑我的母亲,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很蹊跷。
  父亲是秋后将那些洁白的蚕茧卖了以后,旺星怂恿几个年轻人将父亲告了,说父亲当支书以权谋私。父亲气得决定不在当那个小小的支书了,他看着村上别人家的新房子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父亲的心里也很不痛快。家壮已经为了这个家牺牲了他个人的幸福,这就是在父亲心上插了一把刀子似的。父亲决定的事是任何人都不可改变,父亲打算先到州城和家壮一起收破烂,等将家里的所有债务还清,手里有了资金在回家好好地发展养殖业。父亲用卖蚕茧的钱做了盘缠去了州城。家壮在州城收破烂快一年,这也是改革开放的好处,庄稼人也可以下海经商了,虽然收破烂“下海”不是什么光彩的营生,但只要能挣钱就行,庄稼人就缺钱,也过害怕了没钱的日子。收破烂是个卑微的职业,在我父亲面前却是很好的职业,比那些下苦力的人强。父亲在二大的帮忙下,买了一辆架子车,和家壮拉着架子车在州城里走街串巷“收破烂喽!收破烂喽!”的吆喝着。家壮现在已经出师了,可以给父亲当老师,他知道收价和出售价,旧报纸、废纸一斤能赚多少,废铜烂铁一斤能赚多少钱,他将这些都告诉父亲,父亲像一个小学生一样的认真的学习着。父亲很快就掌握了收破烂的一切程序和各种细节,父子俩一天也能收入一个大团结。10块钱的大团结可是父亲的安慰,父亲每天晚上都和家壮躺在被窝里,计划着这个家的未来。家壮将痛苦严严实实的包裹在他的内心世界里,他不想让父亲看出他的痛苦。精明的父亲能不知道自己儿子心里的苦吗?但父亲从来都是装着不知道儿子的苦,父亲知道自己是这个家的精神支柱,自己要是没有精神了,家里的所有人也没有精神了,父亲把所有的不快乐也埋在心里,精精神神的活着。
  父亲去州城收破烂之后,母亲让家轩给我们买回来一只小狼狗,我们都不知道母亲的用意,母亲也不告诉我们原因。小狼狗被母亲训练的和当年平民叔家的吃狼一样,从不吃别人给的东西,也只听我们一家人的话,也不乱跑,母亲走到那儿它就跟到那儿,很听话。母亲也给它起来一个名字,家家。家家一直陪母亲好多年,后来它老死。母亲有了家家的保护,旺星的恶毒计划才没能实现,旺星一次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年平民叔的吃狼在他的大腿上咬了一口,使他现在见到狼狗就害怕,看见我家的家家也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家伙,他就不敢在我家胡骚情。
  时间已经到了1988年的春天,这个春天和往年的春天一样的春光明媚,一样的让人心里暖洋洋地,清江河的河南、河北处于一片的花香之中,嫩绿的叶子在花丛中簌簌地成长着,绿莹莹地很施展着绿叶的美,红花配绿叶;欢唱的鸟儿会从黎明唱到夜幕低垂,就连风声都很迷人。惊蛰已过,冬眠了一个冬天的动物们都苏醒了,草丛中蛇的爬行声给春天更加增添许多活力。燕子飞回来,在屋檐下的老窝里重新安家,水潭里青蛙将黑色的卵子带撒在绿色浮萍的中间,让暖起来的水孕育着这一个个小小的生命,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看到河边那些可爱的小生命在蠕动和戏水了。
  可是我们还没有等到蝌蚪们戏水的时候,我们家就发生了及其悲伤及其痛苦及其揪心的悲事,我们的天塌下来了。我的父亲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季节里,丢下家里的爱妻,丢下他那一群可爱的孩子,丢下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去了别一个世界里。我知道父亲不是有意的离开我们,父亲是在一种他自己也不愿意的情况下才离开我们,这一点我是坚信的。可是父亲呀父亲,您可知道我们是多么痛苦地活在没有您的日子里,这种痛苦的活着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生不如死呀!
  父亲将家壮打发回家春耕的第三天出了车祸。父亲把自己和家壮收破烂攒下的一千元大团结让家壮带回家,这近半年的时间里,父亲和家壮省吃俭用地挣了两千块钱,已经将借人的债务还清。父亲从来没有现在这样轻松地拉着架子车,走在喧闹的州城的大街上,暖洋洋的阳光透过树枝上嫩绿的小叶子,斑斓地照在父亲的身上,因为父亲现在才明白无责一身轻,多好呀!再这样的大干几年,家里的一切都会好起来,先盖房子,房子是庄稼人的脸面,一次盖九间房子,家豪在外面工作,家也安在外面了,家里就剩下二娃子、三娃子、四娃子了,二娃子虽然和自己分了家,当上民办教师,也是没有几个钱的工资,嫌钱少不干了,去年一年,他哥在新疆部队里给找了一个烧锅炉的好活,可是新婚燕尔的小伙子那能耐的住寂寞呀!今年说啥也不去了,放不下他的小媳妇,这是可以理解的哩,不去了也罢,呆在家里手头就紧巴了,好在还是学校里老师,有个事干就行。那就自己帮衬给娃也盖三间新房。家壮也二十三岁的人了,娃不上学跑到州城收破烂也为家里帮了大忙,不是家壮,家里的光景也过不到别人的前面。自己只知道当一个没有几个钱的支书,一年忙忙碌碌地只能糊一家人的口。改革开放、土地下放到户这几年,才能勉强的填饱一家人的肚子,现在政策更好了,提倡人们搞副业,人们可以大大方方地养猪养鸡、做生意,不在害怕“割资本主义的尾巴”了。人们都在琢磨做个生意、搞副业,手头活泛了,脑子也活泛了。你看着热闹的州城城里,少一半的喧哗是来自我们土里土气的农民,收破烂的、建筑工地上的建筑工人、修自行车的、修鞋的、配钥匙的、修下水道的、粉刷墙的,还要桥头那些揽工的,都是咱们农民哩,照着样下去,要不了几年,工厂里的工人也是咱们农民了,咱们农民也会在城市里占一席之地,呵呵,这个世界越来越美好。自家的光景也是越过越红火,眼下就是家壮的婚事,先得盖房,房子是关键,家里的那六间老房子,给家轩分了两间,娃也住的紧紧张张的哩,家妮也大了,女子大了也得一个属于她的空间,现在还整天带着芳儿去彩虹家睡。平民两口子倒像自己的兄弟一样,女子大了去人家里睡也不好,可是家里连给娃支一张床的地方都没有呀,要是给家壮说个媳妇,结婚的时候也没有地方给娃弄新房,家志也在后面跟着哩,房子其实是眼下最需要,有了房子,家壮的婚事也就有了眉目。九间房一起盖的话,也能节省时间节省人力节省粮食,可是九间房子不是说盖就能盖起了的哩,盖房不比说话,没有那么简单哩,九间房子少说也得三千到五千块钱,三至五千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就算打墙用的土自己一家人拉,石头自己砸,瓦和木料就得三千多块钱……虽然这些钱数给父亲的压力不小,可是父亲没有被这种压力压倒,反而很兴奋。庄稼人有了钱就将自己的房子盖的漂漂亮亮、宽宽畅畅地,人们也根据房屋盖的程度给这家人的家底打分,现在的农村给女子找婆家也都看人家的房子,房子是首要的条件,其次才是人。唉!虽然自家的光葫芦个个长得浓眉大眼、一表人才、聪聪明明,自家的经济实力真的是弱,就算有女子看上自家的光葫芦,可是人家一看咱这家底也会打退堂鼓,自己真是羞先人哩,给娃子们也没有留下什么基业哩……父亲深深地陷入自己的思考中,烟锅里的旱烟几时灭了,父亲不知道,还是痴痴地嚼在嘴里。
  二大拉着架子车从父亲的身边经过,看见父亲傻呆呆地坐在架子车上,目光呆滞地在想着啥事。二大将自己的车子和父亲的车子放在一排,走到父亲的面前:“哥,你咋啦?烟都抽灭了还在噙在嘴里。”父亲这才回过神来:“没事哩,宝根你看,现在城里多一半都是咱们农民,农村用不了几年也会富起来,我寻思着今年出去给娃们盖房,想以后在农村办个养殖场,你看咋样?给你烟。”二大接过父亲的烟袋子,用自己的烟锅子在父亲的烟袋子里挖了烟,挨着父亲坐下。父亲在鞋底子上磕掉烟锅里的烟灰,重新装了一锅烟,两人划了一根火柴点着了烟,兄弟俩边吸烟边谝闲传。那天下午父亲和二大说了好多话,主题都是给娃们盖房。盖房却成了父亲的遗愿了。
  临近黄昏的时候,看着城里的工人都下班了,父亲才和二大起身,兄弟俩向着反方向拉着架子车,吆喝着:“收破烂,收破烂。”走了好远父亲还回过头看了看人海茫茫中二大的背影,茫茫人海中兄弟的身影是那样的普遍和卑微,父亲从二大的背影中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背影,“收………”父亲还没有来急喊出后面的两个子,被一辆冲上人行道的卡车撞倒在血泊里,再也没有站起来,行人被这一幕惊呆了,几个同乡也跑了过来,可是我的父亲已经奄奄一息了,只说了一句话:“我是清江村人……”
  那天母亲也很奇怪,从来不睡午觉的母亲,上午和家壮把后山上的一块地耕种完,吃过中午饭,母亲让家轩一个人先到地里将胡提打了,自己想睡一会儿。家壮知道母亲肯定那儿不舒服,就要带母亲去看病,母亲阻止了家壮:“妈只是想睡一会,春困秋乏哩,人到春天就会感到困乏些,没啥,妈睡一会就去地里。”家壮看拗不过母亲,只好让母亲休息一会,他扛着镢头上山了。
  母亲睡在炕上,不一会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母亲做了一个梦。母亲梦见一场大雪覆盖了整个秦岭山脉,清江河的水迟缓地划过这白雪皑皑的世界,一头老牛含着泪、不舍的看着母亲,母亲想将这头可怜的老牛拴住,老牛胆怯地向后退了两步,眼里的泪水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片刻之后深情地看了母亲一眼,掉头一个撒欢地跑上雪岭……母亲从梦里醒来就觉得不对劲,可是她不知道那儿不对劲,精明的母亲被一团迷雾迷住了。清江河带着父亲去世的消息流淌着,除了母亲所有人都知道父亲不在了,我们的悲痛和清江河的水一样。郑明亮从他的学校里跑到我上学的小学来看我。我痴呆地坐在教室里不相信别人说的这一切,家志已经放声地哭。可是我还是不相信,我看着家志哭,却没有掉一滴眼泪,平时我只要看到家里任何一个人哭,我都会哭的比家人更伤心,可是此时家志的哭泣好像与我无关。我坐在我的位置上痴呆地看着家志哭。郑明亮将我揽在他的怀里,让我哭出来会好受些,我没有哭。我告诉郑明亮我想睡觉。我在郑明亮的怀里睡了一会之后,我才知道我是如何的悲痛,我的悲痛是无法用眼泪里来证明的……为了母亲我只有将痛苦埋藏在心里。那几天,我很乖巧地留在母亲的身边,守着忙忙碌碌的母亲,封锁着这个天昏地暗的消息。家轩悄悄地去州城和家豪处理父亲的后事;家里留着家壮、家妮、家志、我,我们躲开母亲偷偷地哭。母亲看着我们哭红肿的双眼,问起我们:“眼睛咋啦?”我们异口同声地说是感冒引起。也许是人在事中多糊涂,母亲糊涂的已失去往日的精明,居然被我们的谎言所骗了。
  父亲冰冷的遗体被一辆大卡车送回来时,母亲眼前的那层迷雾才消失了,她哭的无数次的晕死过去。母亲怎能不悲痛呢?我们怎能不悲伤呢?我们放声大哭,放声地大哭……山河在我们的哭声中颤动,我们将我们所有的悲伤一泻千里地哭了出来。任凭我们咋样地哭泣,可是父亲依旧冰冷地躺在担架上。我们爬在父亲的身上放声大哭。我摸着父亲那一双往日里是那样温暖而今却是冰冷的手,我现在才知道父亲手掌里的那把让我害怕的刀子是老茧,是劳动的最好见证,我真的太傻了,太傻了。
  父亲的一切后事都是在涎水叔的秦腔中进行着,涎水叔知道父亲爱听秦腔,从来不唱男戏的涎水叔给父亲唱了一段《祭灵》:
  满营中三军们齐挂孝,
  旌旗招展雪花飘。
  白人白马白旗号,
  银弓羽箭白翎毛。
  文官臣头戴三尺孝,
  武将们身穿白战袍。
  ……
  一世间你的情性傲,
  素不与人展眉梢。
  ……
  我们在这如泣如诉的秦腔声中披麻戴孝地跪在父亲的遗体前,伤心欲绝地哭泣着……母亲天昏地暗地瘫痪在炕上,痛哭流涕的家豪害怕母亲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父亲已经没了,我们不能再失去母亲。所以繁文缛节的传统仪式被家豪要求地做了最大程度的省略。父亲的遗体在家里没有停留多长时间就入殓了。父亲的棺材被八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抬起,家豪在我们的哭声一片中悲痛地头顶纸灰盆走在送葬的队伍前头,在一个十字路口把纸灰盆摔在地上。我们手里握着用白纸糊着的柳棍,却腿软的寸步难行。
  ……
  高皇哭的是韩信,
  霸王又哭老范增。
  张良哭的英布将,
  萧何又哭蒯文通。
  哎!!!都不及我涎水哭宝存……
  就连涎水叔都哭的老泪纵横了,他用他独特的方式祭奠我的父亲。我们在悲痛中感动涎水叔对父亲的这一片情意。父亲,父亲,这是我父亲的的葬礼……
  父亲的去世给我们无限的打击,母亲一下子苍老了,布满皱纹的脸上泪痕未干,表情木呐地只是为了一种使命性地活着,她知道她得撑起这个残缺的家,六个娃娃里只有两个成家立业,两个半大不小,两个还在地缝缝里未成人,母亲觉得她的责任重大。我们的一切都是母亲坚强地一个人往下走的理由,人生在世,生死只是一个过程,最重要的是生死之间的信任,母亲一直认为父亲能撒手而去,那就是父亲对她的信任,她必须将我们养大成人才能对得起父亲在天之灵。家壮的婚事成了母亲的头等大事,家妮虽然订婚了,但未结婚,心还得操,家志和我更是是让母亲放心不下。
  父亲的去世对郑先生来说意味着一丝希望,一丝能让郑先生解除心里那个伴随他一生情结的希望。当那个卖老鼠药的男人捂着肚子进了郑先生的诊室,让郑先生给他看病。郑先生很快诊断出他得了痢疾,郑先生的药到病除,让这个男人直了直被拉的直不起来的腰,神采飞扬地让郑先生看他的宝贝。郑先生被这个拉肚子的男人逗笑了,啥样的宝贝让一个走南闯北的人,这样的激动哩。当那个男人从包里取出母亲的红嫁衣的哪一刻,郑先生的笑容僵持在脸上。卖老鼠药的男人将他买嫁衣的来龙去脉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遍之后。郑先生果断地从那男人的手里高价买回了嫁衣,嫁衣再次沦落到郑先生的手里,郑先生更加珍惜更加觉得自己是有机会。冥冥之中这就是安排,郑先生毅然离婚了,这件嫁衣也成了人们对郑先生猜疑的由来。
  郑先生捧着嫁衣向母亲表白的时候,父亲已经过世100天,郑先生说前面那些话的时候,我在门外边偷听郑先生和母亲的谈话,可是我只听了一半就被死家志叫走了,我俩要去挖洋芋。我恋恋不舍地跟着家志去了地里,就不知道母亲和郑先生的后半部分谈话内容,从天以后郑先生就很少很少来我家。但我知道母亲那天哭了,而且哭的很伤心。其实,母亲的眼泪不是伤心,而是感动。郑先生将他对母亲一生的挚爱倾诉给母亲的时候,母亲是非常感动非常惊讶。一个人能将另一个人在心里装一辈子,这个人的胸怀是多么的宽广,这种爱是多么的纯真,一般人是做不到,可是郑先生却做到了。母亲能不被感动吗?母亲也是个凡人,母亲也是一个有血有肉也有感情的小女人,面对郑先生的诚挚和一往情深的爱,母亲流下幸福的眼泪。母亲让郑先生再等她三年,过了父亲的三周年再说,到时候我们也都会像小鸟一样扑棱棱地从母亲的翅膀下飞走,我们也会理解和支持她,这是母亲美好的夙愿。郑先生虔诚地对母亲说,他等母亲都等三十几年了,不在乎多等三年,他愿意等母亲一辈子。母亲将那件红嫁衣让郑先生留在他那儿以做纪念。并告诉郑先生,让他以后不要来我们家,母亲说她再也经不起任何流言蜚语。郑先生理解母亲,寡妇门前是非多。以后家里有事他就让郑明亮来帮忙,如果我和明亮早知道母亲和郑先生的约定,我们也会控制我们的感情,我们也很乐意做兄妹,可是我们都不知道母亲和郑先生的美丽约定。秋忙二料,郑先生都会让郑明亮来我家帮忙。大人的态度让我们误解了,自认为是郑先生和母亲都同意我们的事,这样也就放纵了我们的感情。郑明亮有啥事跑来给我说,我有啥事也找他商量。我们的感情就这样日益增加了。
  天边一疙瘩的黑云又一疙瘩黑云压了过来,眼看就是一场倾盆大雨,这老天咋就不睁开眼看看哩,这时候哪儿敢下雨,地里的麦子熟的像黄金波浪,散发着浓浓的丰收气息。夏收是龙口夺食,眼看这黑云就要给清江村带来灾难了,倾盆大雨就会将饱满的麦穗打撒的颗粒无存。今年,全县都改用了新的小麦种子,新种子的高产让农民更尝到了种地的甜头,看着饱满的麦穗,人们想到终于可以吃白面馍了,个个脸上露出丰收的喜悦,农村的生活水平在改革开放短短的几年里得到了提高,人们从贫困中终于走了出来,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可是眼看这黑云又将人们拉回贫穷的边缘,所以人们都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自家的麦地里抢收,黑云已经让人们有了燃眉之急。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母亲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三天两头的就躺在炕上起不来,可是母亲看着天上的黑云滚滚,知道要下雨,就挣扎的起来要下地割麦子,我们怎么也拦不住。母亲是躺在地里和家妮一起割麦子,我和家壮负责将麦子往回背,家志去学校还没有回来。家壮每次背两大捆麦子,我背两小捆,我俩没有言传却在心里较劲,父亲以前常说,干活较劲才能把活干好。父亲走了,悲伤让我们长大了。
  我和家壮背了四趟麦子,我的体力就有些不支了,母亲和家壮都让我跑慢点,可是我不能跑慢,这些麦子是父亲种到地里的,我不能看着它们被雨糟蹋了,这是父亲的心血呀!父亲的心血怎能白白地流失了呢?不能,不能,这是父亲留给我们最后的礼物,所以一家人都珍惜这一茬麦子。闷热的天气,汗珠子就流进人的眼里,辣涩涩地疼。我把对父亲的思念变成背麦子的动力,可是当我背到第五趟的时候,麦子已经将我压的摔了一跤,膝盖磕出血,我的裤子很快就被染红了。我没有顾及我的伤,仍旧背着麦子往家跑。刚到家里,郑明亮就来了,他不容我说,就将我按的坐在门槛上,给我包扎伤口,从小在卫生院长大他,现在可以说半个医生了。
  他认真细致的给我包扎好伤口,就和我一起背麦子,我知道他从来都没有劳动过,虽然他在农村长大,但是他们家是居民,没有土地,也就没有庄稼可言。他没有干过农活,我就害怕把他累着了。我们就慢慢地往回背麦子,天上的黑云出奇的又一疙瘩一疙瘩的飘走了,不下雨了,人们的心里也就不害怕了。母亲在我和郑明亮相跟着背第二趟麦子的时候,让我俩将这一趟背回家,就在家里做饭。母亲知道郑明亮已经背不动麦子了,我腿上也有伤。我问母亲做啥饭,母亲就说看明亮想吃啥饭就做啥饭。让我俩决定,我们背着麦子回家,一路上郑明亮都给我说一些开心的话,自从父亲去世后,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郑明亮最会逗我开心。
  我问他想吃啥饭,他问我会做啥饭。我说:“我除了不会做肉,我啥饭都会做,咱们吃米儿面吧!”他同意了,我擀面,他就烧火,
  有了小夫妻过日子的幸福感觉。等我擀好面,明亮也将锅里的水烧开了,我淘米、把米下倒锅里,就去照牌岭的自留地里掐了一把嫩葱叶子回来,明亮照我的吩咐将米烧沸腾了三次,我将面条下倒锅里,明亮又开始拉风箱烧火。我将葱叶子洗好、切好倒油炝葱花,拿起油瓶我想起我家的油瓶是宝贝:“明亮哥,你可别小看我家的油瓶,以前我家一年一斤油都吃不完。”郑明亮惊讶地看着我:“一斤油吃不完?!你家咋样过光景的?!”我就告诉他,每次母亲洗好菜就倒油,倒好油要用手将油瓶口刮刮,瓶口的油和手上的水一起被刮进油瓶,这油就又出又进,进出口基本扯平。郑明亮被我的话逗的傻笑,而且是捂着肚子傻笑。“有啥好笑的哩,穷人就有过日子的办法哩,每次烧油的时候,油在铁勺里‘噼里啪啦’就放鞭炮,多喜庆,富人没有这种体会吧。”小铁勺里的油真的放鞭炮哩,吓得明亮不敢烧油。我只好接过小铁勺烧油,我炝好葱花才发现食盐灌里没有一粒食盐了,眼看锅里的饭就煮熟了,我拿了个碗,跑到二娘家借食盐,回来又用我家的食盐勺子量了一遍,在心里记住是三勺子食盐,还食盐的时候心里就有数。郑明亮又是惊讶而迷惑地看着我。我知道他又弄不懂我在干啥,我就告诉他:“富家少爷,哪知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低借高还,晓得不?我借人家三勺子,还的时候就还四勺子。”郑明亮摸不着头脑地问我:“为啥?”我把食盐调进锅里:“低借高还,再借不难。人都是爱占便宜呀……”我用勺子在锅里搅拌了几下,就听见家志进门的脚步声,我的气一下就上来了:“死家志,我饭煮好了,你回家啦!”每次干活他都偷懒,可会“磨洋工”,不是散尿就是拉屎,一副懒牛懒马屎尿多。母亲都躺在地上割麦子,他倒好这时才回来。其实,我这次把家志冤枉了,父亲去世之后,他干活就再也没有偷懒,他已经背回家三趟麦子了,只是我没有看见。我这么一骂。家志也委屈的受不了,就要和我打架。打就打,我的二杆子劲就上来了,我俩就摩拳擦掌地开战。郑明亮夹在我俩中间劝架,这下可出了家志的气,打我不算,还将郑明亮捎带的打了几下。我一看他打明亮,更不饶他,连抓带掐地和家志厮打在一起。明亮压根就挡不住我俩,措手不及地站在那儿。这时家壮回来看着这场面,捞起母亲的家法——那把磨的没毛的扫帚疙瘩,就在我俩的屁股打,一人一下,我俩没有看见,还以为是母亲回来就停止了战争。
  家壮让我们赶紧吃饭,毕了,给母亲和家妮带上饭,家志取出送饭罐子将母亲和家妮的饭装进罐子里,就上山了。家志那天没有吃我做的饭,整整一后晌我背几趟麦子,他就背几趟麦子。我俩在较劲,可怜的郑明亮没敢和我们比,母亲也不让明亮和我们比赛。从这天起,每到农忙的时候,郑明亮都会来我家帮忙,我们在感激他的时候,他却笑着说,他是第二代知青下乡,他喜欢我们纯朴的家庭氛围。
  旺星终于找到了在我们家生是非的机会。他就好好地欺负了一下我们孤儿寡母。这个王八羔子,我一想起他,我就想骂他。我对他的仇恨一直到他死后,他的死象也比较惨,先不说他的死,就说他咋样欺负我们。那天,我家在少沟里的一棵核桃树,树不是很大,也就有小碗口那么粗,还是一个没有结果的树苗,被一场大暴雨将少沟里的半面坡冲垮了,核桃树也被冲垮了,这棵核桃树正好长在旺星家的地塄上,树是生产队里分给我们家的。家志看见了就将树拉回家,这本身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家志将树拉回来放到院子,就领着家家去他同学家了,家里只有我和母亲。
  旺星可是捉住一个好机会,就黑着脸进了我家门,看见我和母亲在屋里说话,就破口大骂我母亲:“我就没见过你这种不要脸的人,我家地头的核桃树,你也敢往回拉,真的即当婊子还要立牌坊。”我和母亲都没有反应过了,他就打了我母亲一巴掌。我一下子就火了:“旺星,你狗日的凭啥打我妈?”他又要抡起手打我,我叫了一声:“家家!”吓得他扭头就跑。母亲只是捂着脸哭,我气得脸发紫,捞起家里菜刀就追了出去。早不见旺星的人影了,我就拿着菜刀往旺星家跑。平民叔看见我,就将我拦住,问我干啥去,我说杀旺星。平民叔用他那只健全的胳膊抱着问我:“咋回事?”我哭着说:“狗日的旺星进门就骂我妈,还打了我妈,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平民叔还是不松手,他知道他一松手,我准会跑的让他抓不住,这样我就没有小命。我拿着菜刀,跑到旺星家,旺星一家人还不要了我的小命,到时他们还会说他们正当防卫。所以平民叔没有松开我:“你妈呢?”他这一问我才想起来母亲肯定被气死了,自从母亲知道父亲去世的哪一刻起,母亲一生气就会昏死过去。我六神无主地:“我妈,我妈在家,我妈气死啦?”平民叔赶紧叫香芹娘和他一起看我母亲,我也不闹腾的去杀旺星了。我们三个人跑回家,我的母亲已经躺在地上,香芹娘忙将母亲抱在怀里,掐母亲的人中,我急忙就去舀了一葫芦瓢凉水,平民叔接过来就给母亲嘴里灌,我跪在地上给母亲搓手心:“妈,妈,你醒来。”母亲不止一次的这样昏死,所以我们都知道怎么救我母亲。
  母亲被我们救醒了,香芹娘和平民叔将母亲扶到炕上。平民叔给我叮咛了几句,就回家了,他是害怕我跑到旺星家去打架,怕我吃亏。我给平民叔保证,我不会去旺星家。平民叔这才安心的回家了,香芹娘却留下来,给母亲说着宽心话。
  我就挑着水桶上了庙岭子,父亲的坟就在庙岭子的泉水潭上面。我把水桶放在水潭边,就跑到父亲的坟前,我没有哭,在父亲的坟周围转了一圈。自从我那次在河堤上骂了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在父亲的坟周围放牛了,父亲的坟就没有被牛踏过,坟周围也没有老鼠洞。我很欣慰地在父亲坟前站立了片刻。我朝小路去了旺星家,现在想起来,我真后悔,也真的后怕。可是我当时没有后悔也没有后怕,欺母之仇,岂能不报。我走到旺星家的院子,旺星和赵改玲在上房里说话,他们说话的内容,我不关心,我抱起他家院子里的一块老碗口大的石头,进了他家厦子屋,将石头举过头,狠狠地砸向他家的大铁锅,“哐啷”一声,他家的锅就被我报废了,锅底的柴灰一股蘑菇云般的冲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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