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柳绿(五十三)
作品名称:桃红柳绿(上) 作者:张金丰 发布时间:2015-02-03 15:06:50 字数:3653
梁冀东推着梁艳往病房走,没注意到休息室玻璃隔断里的人。苗清泉却看见了,刚一愣神被吴吉伟抓住膀子说:“东看西看干嘛?听我接着讲。所以呀,从曾国藩那会儿始有留洋欧洲的官派学子了。但又有一说,郑和下西洋的时侯......
苗清泉打断说:“梁艳梅回来了。”
吴吉伟一回头看见了,说:“还有这个梁冀东?走,正要找他。”
梁冀东推着梁艳梅到了病房门口,听见里面男的女的正嘻嘻哈哈,进去一看苗冬梅又跑到这里来了。梁宁交叉着一双大球鞋,枕着双臂躺在床上。周大海卷在沙发里跷着皮鞋直抖。
只听周大海轻蔑的说:“梁宁,你老爸就是个专爱整人的特务,他可别来碰我,老子的脾气一直很暴。”突见两人望着门口神情不对,又见梁宁腾地坐起来下了床。于是扭头看,吓了一大跳,赶紧起身笑眯眯的说:“正开玩笑说瞎话呢。”
苗冬梅忙去接住把车推到床边,忍住笑扶梁艳梅上了床,又替她重新挂好输液瓶,帮她躺好盖好被子,这才逃到屋外捂嘴大笑,前仰后合。
梁宁站着不敢走,立在屋里不说话。周大海到床边去对梁艳梅说:“那两个鬼东西这会儿正喝酒嚼肉话衷肠呢。您是没见到,那份儿投缘啊,瞧着像灌完马尿要同赴菜市口似的。我刚才去宣布了,东西们听着!喝点儿吃点儿得了赶快走人。您说这俩人还有点儿自知之明吗?老在这儿混个什么劲呀?谁瞧见谁别扭!”
梁艳梅笑道:“吹!使劲地吹!我不信你敢当面这样说。”
周大海也笑了,说:“内心深处真是这么吼的。”
梁冀东问梁宁:“你们在谈什么?”又问周大海:“这两人在这儿有多久了?”
周大海就去看梁艳梅,眨眼睛要她快说句话。
梁艳梅说:“你俩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和大哥说,请随手关上门。”
梁宁不敢走,看着父亲梁冀东,见他正盯着别处想事,又见小姑直摆手,这才悄悄和周大海一起溜走了。
梁冀东问:“苗清泉为什么会在这儿?”
梁艳梅说:“大哥你先坐下。”
等梁冀东坐下后,梁艳梅把吴吉伟上午在这里说过的话对他讲了。梁冀东怒道:“这个浪人!开始听说把他介绍给你我就有保留,无奈两家的家长都满意,谁曾想他竟然是在欺骗!这样的人品做出这样的事毫不奇怪,比如他照样能喝酒,老人却气病了。梁秀娟竞与这种人沆瀣一气走险入邪,结果还用说吗?还有你,鬼迷心窍,聪明人偏要去做糊涂事,你们姐妹俩究竟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梁艳梅撅嘴道:“大哥?现在不报怨行吗?快想办法呀,吴吉伟的事该怎么办?我还等你拿主意呢,苗清泉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
“我气急了才报怨,这种事是出个主意耍个机灵就能了结的吗?事到如今我能有什么好办法?解铃还需系铃人,自己绾的疙瘩自己解。”话虽然这么说其实也在愁,心想几件事中还是梁秀娟被带走的事最急,要赶快搞清楚人在哪里,事情有多严重,便说:“你嫂子这半天也没打个电话,看来还得我亲自跑。”
“等见到我嫂子再说吧,现在的麻烦是吴吉伟。他都敢跑去别人家把事抖开,还有什么厚脸皮的事做不出来,只怕再见到我姐就要大闹求婚了。大哥,他人就在外面,不如找来当面说开绝了他的愚蠢念头,免得他演了一出又一出,把人都烦死。再不然咱也去趟他的家,也对他父母全讲了。”
梁冀东听了不赞成,说:“他家只有这小子是二百五,先找他谈,不行了再考虑去不去。”
“这个吴吉伟病得不轻,咱也拖不起,还是两副药同时下吧。你从正面找他谈,我去找他家的老人,如果不行还有一招。”
“你有伤不能去。”又问:“还有什么招?”
梁艳梅说:“等梁秀娟回来,把她送回市里看管起来,决不许两人再见面。”
梁冀东听了就笑,问:“看得住吗?比如你?”
梁艳梅也笑,说:“我已打定了主意要走这一趟。”
梁冀东劝了一阵劝不住,心里本来也有几分同意,便去叫梁宁他们进来,梁宁却不在了。
周大海说:“梁宁和苗冬梅休息去了。”
梁冀东说:“梁艳梅要出趟门,苗冬梅是本院护士快去找,由她负责向医生做解释工作,并告诉医生责任自负放行就行,快去。”又补充说:“对了,还要麻烦你开车送一趟,车别快,慢起慢停别踩急刹,路上不许有任何闪失。有纸和笔吗?我把吴吉伟家的地址写给您。”
周大海有些兴奋,说:“他的老窝我去过不止一次了,不用写。大哥还有别的吩咐吗?”
“快去准备吧。”
梁艳梅担心吴吉伟不好对付,说:“我去之后,大哥要和他慢慢的谈。”
梁冀东点头。掏出一个小本来对梁艳梅说:“先告诉对方一声免得唐突。”去拨通了电话,示意安静,然后报上姓名,简略地说明了一下情况。他放下电话后说:“他母亲接的,说在家里等你们。”
人到齐后,大家帮着收拾利落,由周大海推着轮椅出了门。梁冀东去找吴吉伟。
周大海在走廊里忍不住兴奋道:“哈哈哈!梁大哥,训话时不准狮子狗坐!可惜不能参加这边了,不然老子非整死他!丫头养得!”末尾两句声音渐小。
梁艳梅路过休息室时告诉了苗清泉。吴吉伟也被请走了。
梁冀东闻到一股强烈的酒味儿,眉头微皱摒住呼吸,抢了一步走在前面。进到病房后指了一下沙发说:“坐。”
吴吉伟很不想乖乖地去坐。
梁冀东问:“泡杯茶?”又说:“感谢您及时送我母亲来医院,也感谢您为梁艳梅安排住进了这样的单人病房。”见他想开口忙用手势制止住,又指了一下沙发示意他坐。梁冀东泡好茶端来放在茶几上,这才去仔细打量吴吉伟,微笑着问:“穿这么少不冷吗?绒衣上的字母一个个咋弄得这么大?你想告诉大家什么?”因不想离他太近,搬过把椅子在对面坐下。
吴吉伟感到气氛不对,他不喜欢有人用居高临下的口气和自己说话,更不喜欢梁冀东坐得高出一截俯视人,便不答他的话,故意架起二郎腿端起茶杯揭开吹了几下,又喝了几小口盖好放好,再把长发捋到脑后,用手背掸了几下腿,这才看着梁冀东微笑说:“好哥哥别跟我玩儿虚的,不要开口就想把人拿住。这些字母是法文,意思是‘快乐地生活’人活着能健康快乐就是大幸福。您在衙门里看惯了三七开的头和中山服,视其他为异类,不知道圆圆的地球上多姿多彩吗?”嘿嘿嘿地讥讽。
梁冀东说:“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愣要在北京城里活出个法国样儿来不可笑吗?这不就是异类吗?好了不扯这个,我只想问问?您那个‘快乐地生活’不包括破坏别人的家庭吧?”
吴吉伟听了先是一愣,然后明白了,瞧着梁冀东说:“如果这种破坏是为了解放人的感情,那他就是快乐的,不用举例吧?”
梁冀东不以为然道:“为了私欲费尽心机,硬生生把别人从平静安宁的生活中哄出来或者拖出来,这好像不是在解放人吧?更像是在爬墙。当然,窃夺成功也可能很快乐。先有非分之想,后有非凡之举,得手便喜。照这个强盗逻辑来发展,可以冠冕堂皇的去‘解放’任何使你馋涎的人,去快乐地破坏别人的家庭。吴吉伟?‘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您一直有随心所欲的坏习惯吗?想个什么就非要到手吗?自认是个扛着大旗的解放者吗?看看您的打扮,脸上堆满乱草胡子,头发似有三千丈长,标新立异出风头,不觉得自己走在大街上是种视觉污染吗?今天我想告诉您,自欺随便,欺人不行!请离梁秀娟远点儿,知耻而止吧。”说完冲吴吉伟扬了扬头,示意他回答。
吴吉伟听完后蔑视地笑了,双手使劲地搓脸,可能脸热吧,完了看一眼梁冀东又开始笑,去端起茶杯揭开盖子“当当”敲了几下,再四周乱看。过了一小会儿又放下茶杯换只腿架好还是不讲话,只一个劲儿地发窘,挂在脸上的笑容显得越来越勉强,越来越难看,最后僵化成了个哭脸。
梁冀东见他无言以对手足无措,以为他感到了羞耻,因此嗤笑道:“老子说过,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吴吉伟又望了一会儿天花板才说:“孔子也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梁冀东您是哪座庙里吧出来的和尚?还把我说成爬墙贼?不隐瞒,就是为了私欲,因为男女相爱本来就是双方的私欲,您听说过男女之爱有公欲吗?那是青楼!一往情深爱上了就是爱上了,‘力比多’使然,人是动物就有本性,您的那些高调像空包弹,对我没有杀伤力,因为脱离了人的本能。另外我哄谁了?出于对梁秀娟女士的尊重,我不会拿她做解释洗清自己。这么跟您说吧,我们很早就彼此喜欢了。不幸的是在激情燃烧的青春期到来之前就分开了,当时没能进一步升华。在往后的这么多年,不管在哪里,每次忆起心中总是甜的,常常情不自禁,这时欢乐又回来了,只是会流泪。往事就像烟雨薄雾,许多回在梦里见她笑嘻嘻向我走来。原以为随着光阴流逝,时间会一铲一铲地埋没我的深情想念。其实错了。当我们前不久重新相见时更加相爱了,这样的惊喜怎能让人平静安宁?浩瀚的星空里有许多星,我们就是那分开后又重新撞击的两颗幸运之星,灿烂之后一起遁入无边无际的时空里永恒。地球只不过是宇宙中一个小小亮点,只是暂时存在,人生更短。您这个灵长类动物有什么大道理敢对着宇宙说吗?在亿万年的时空里,除了变化没有别的永恒,何必枉费心机阻挠,装什么上帝?凭什么指手划脚?祝福也好诅咒也罢,放在我的宇宙观里,您这个活不过百年的文明猴子实在可悲。梁冀东,您不可悲吗?”一脸的不堪。
梁冀东听完吓了一跳,说:“还真是个艺术浪人!典型的癔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