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往事（第七章）

第七章

7—01

对于谷雨联合我夏至一起对付坏村长孟豹子的计划我心里从一开始就没底，我不敢打包票能否顺利把计划落实了。

孟豹子毕竟是一村之长，还有就是孟豹子那健壮高大的身材，不是一般人说要放翻就能放翻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怠，衡量来衡量去我的犹豫不决的心态让谷雨给看了出来。

你可不能动摇信念哪！要知道信念一旦动摇就无异于我们已经向孟豹子投了降了。万事开头难，只要我们有必胜的信念，我们就一定能够战胜孟豹子那个坏蛋。

呵，看不出来，谷雨确实有些本事，单凭他开导我的一番言论，就足以再次令我对他刮目相看了。想一想，谷雨对付孟豹子的方法也不过是找个有利时机吓唬吓唬孟豹子或是孟豹子的家人，按照谷雨的说法就是给孟豹子点颜色瞧瞧，要捣得孟豹子家鸡犬不宁。又不是让我和他合伙去杀人，有什么好怕的呢？

经过前思后想，我铁了心。不为谷雨着相，也应该替雀鸟婶子出一出恶气。孟豹子确实是欠收拾。

此后，我和谷雨可谓是蛇鼠一窝，利用暑假无事可干的闲工夫，一天到晚盯着孟豹子这只雄鸡寻找着下手的机会。

三伏天的天气善变的不得了。那天晚上，时机终于被谷雨和我等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天空里已经零星地有了星星，谷雨当时还对我不误沮丧地说，老天爷爷真是不睁眼，怎么就不给我们机会呢？谷雨心里焦急，一天一天，光阴溜得很快，暑假已经过了一半了，都阳历八月了，眼看着三伏天就要过去了，一旦三伏天过去那么暴风雨天气就很难碰上了。要说我和谷雨的行动法案的核心就是得遇到一个风雨突变的夜晚，这样谷雨和我才能带上准备好的鬼脸谱扮鬼吓唬住孟豹子。

别看孟豹子那个人品行恶劣，但是孟豹子算得上是一个迷信大王，他甚至有重修村东破庙的打算。孟豹子那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只要身体不舒，孟豹子就会立马叫人请神婆来家里跳神驱鬼，祈求神灵护佑老妈身体康健，平平安安，益寿延年。

或许谷雨就是抓住了孟豹子特信神的这一心理缺陷，也就在那天那个夜幕降临的时候天上零星出现星星的夜晚，半夜两点多钟，忽然我在睡梦中被一阵炸雷惊醒。夏至，夏至，快起来，快点！我忽然听到睡房的窗户下有人在叫我，细听之下伴着持续不断的雷鸣电闪，我看清了谷雨那夜叉一般的身影。不用问，我就知道谷雨所谓的报复坏蛋孟豹子的机会来临了。

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利落地穿好衣服走出睡房，又蹑手蹑脚地到堂屋披了雨衣，这才轻车熟路地在黑暗中走出了家门，这一切做的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屋外我回头看了看被我重新关上的屋门，我想家里的大人即使后夜起夜也不会轻易发现我已经人去床空了。

7—02

风很大，雨也很大，还不时地伴着电闪，还有雷鸣。

这样的天气谷雨和我都在看美国恐怖电影里见识过。

天助我们也！我走近谷雨的时候浑身湿漉漉的谷雨禁不住低声言道。

暴风雨继续着。村里被暴风雨唤醒的不单是谷雨和我了，就在我离开我家一段距离后回头我看到了我家屋场上房檐下的电灯也亮了，此起彼伏，村里陆陆续续有人喊着，快起床了，快要涨大水了，准备防洪了！

借着夜色的掩护，我和谷雨只顾着为实施既定的计划在泥泞中踉踉跄跄地朝坏村长孟豹子家走着。

接近孟豹子家的时候，孟豹子家的屋场上也亮起了灯光，谷雨机灵地拉着我绕过灯光从孟豹子家侧面的庄稼地里到了坏村长家的午后。看到没有，靠东边那间是孟豹子和他女人的睡房，从东往西第二间是堂屋，第三间房子被从中隔开了，后面半间是孟豹子他妈的睡房，前面半间是孟芒种的。对于孟豹子家的情况谷雨和我都很熟悉，以前借着和同学孟芒种的友谊谷雨和我没有少到孟村长家里来玩过。没有永久的朋友，想不到今天我们同学之间竟然兵戎相见，我虽然没有和孟芒种有什么过节，然而在谷雨的煽动下和正义信念的支撑下，我依然决然地投靠在了谷雨的麾下听谷雨的使唤了。

下手吧！谷雨给我说。

怎么做？我问谷雨，孟芒种他婆婆已经八十多岁的人了，经不住吓的。我善意地提醒谷雨说，可是谷雨一听我的话就来气了。

这个时候还管她七老八十呢！孟豹子是她的儿子，坏事做尽，子不教母之过，好在孟豹子的老爸死得早，要不然今天晚上把他家里人连锅都端了。

呵，看不出谷雨你心还挺狠的。我似笑非笑地看着谷雨说。

不狠的话，能承办坏蛋是坏蛋受到震慑吗？我给你夏至说，承办坏人就不能手软，得下猛劲，啥法子厉害就得用啥法子，知道吗？不要在婆婆妈妈的了，你要是觉得老太婆年岁大了，那么你就去东边那个窗户瞅准时机吓孟豹子老俩口去，老太婆留给我来吓唬！哼，要不是屋场上有电灯，连孟芒种也该有此一劫的！谷雨铁青着脸色冲我说完我和他就开始行动了。

7—03

次日，天色刚蒙蒙亮我就起床了，昨晚和谷雨承办坏村长回到家我就一直被心思缠绕着。不知道被谷雨和我带着鬼脸谱趴在窗户上吓得当时就怪叫的孟豹子和他的女人，还有他那八十岁的老妈被吓成了啥样。

我家的大人都还没有起床，我来到堂屋听到我老爸那如雷的呼噜声不亚于昨晚的雷鸣。我把昨晚回家换掉的湿衣服窝进脸盆里，出外到屋场上到压水井边压了半盆水把湿衣服泡了起来，这样我妈起床后就不会问我衣服为啥会湿漉掉的，我也就心安理得地把半盆衣服交给老妈帮我洗，我只需要说一句“妈，衣服脏得很了，我换了身新衣服”我老妈就绝对不会怀疑到我泡进盆里的衣服在泡之前尽然会是湿漉漉的可以拧出水来。

接下来，我看似进行晨练在村里纵横交错的马路上跑步，实际是观察一下孟豹子家里人昨晚被吓之后的反应。

跑步到村前的马路上的时候，我故意在孟豹子家门前那一段放缓了步伐。我一边小跑一边偏头朝孟豹子家看去，屋门敞开着，屋里已经没有了灯光，寂寥无声！难道没有吓倒孟豹子不成？一时间我疑心重重。跑过孟豹子家，我按照和谷雨的约定憋着一口气径直朝镇政府所在地跑去。

镇政府里我们村子不远，我快马加鞭二十分钟不到就跑到了。这里是个十字路口，东西走向的国家二级柏油公路和南北走向的一条贯通乡村的乡村马路呈十字形交错。在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下，这个十字路口这几年已经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集镇，暑假完了之后谷雨和我等一帮小学同学将要上的镇初级中学就在集镇的东边。

夏至。我正在东张西望找寻谷雨的时候，听到谷雨在十字路口南边的一家早起的小饭馆门前站着叫我。

我立马走近谷雨，谷雨也朝我走来。

我们去镇医院门前走一遭，看看里面有什么动静没有。谷雨说。

哦？我一惊。难道……

去了就知道了！谷雨示意我不要多说话，集镇里已经有不少早起的人在闲转着。

听到了没有？镇医院一早就死了个老太婆，说是是A村村长的老妈子。从我和谷雨身旁过路的几个人边走边议论纷纷的，他们的话立马引起了我和谷雨的兴趣，看着他们进了刚才谷雨进去过的那家凉皮店，谷雨就改变了主意说不用去镇医院了，暂且到凉皮店里歇一会吧。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7—04

凉皮店很小，里面只摆放了两张长方形的饭桌，还有每张饭桌前后摆着的两条长条木凳。

在我和谷雨到来之前，凉皮店里已经进来了四个过路的人。老板，凉皮做好了吗？说话的人是在我和谷雨之前就进来的四个人中的一个高个子，本地口音，看来是来集镇做活的，他随后说的话验证了我的猜想。他给和他坐在一张桌子上的另外三个同伴说，来的有点早了，杨老板昨天说过今天让咱们十点多才来的，他不来开店门，我们就没有办法趁着天凉干活，非要等到一会儿太阳大了杨老板来开了店铺的们才能干活的。话外之音这个高个子在抱怨他说的那个姓杨的老板一点也不替他们着想。

那四个人围着一张饭桌，我和谷雨也就只能面对面在另一张饭桌座下了。本来我和谷雨进到凉皮店的目的是听谷雨身后那张饭桌上的四个人议论镇医院病死人的事的，结果很让谷雨和我失望，我们进来之后那四个人已经变换了话题。

你们俩要不要各来碗凉皮？是身材低矮的像武大郎一样高的店老板再问我和谷雨。

不需要，我们没有钱。谷雨或许是生了气，他一边没好声气地回答店家的问话一边乜斜了一眼另一张饭桌上的四个人。店家被谷雨的言行举止弄得可能有些晕头转向，在我们走出凉皮店的时候，我看到店家不时地用他那糊着不少眼屎的眼睛看看谷雨，再看看另一张桌子上正在埋头吸溜凉皮的四个顾客。

看来我们还得去一趟镇医院，我们去了只在医院门口探探消息就撤走。谷雨坚持着刚才的心思给我说。

嗯。我机械地答应了一声。谷雨就迈开步朝集镇北面的镇医院走去，我也局只能跟在他后面当跟屁虫，一切都由古语说了算。

抽半支香烟的时间都不到，我和谷雨就从镇医院门口退了回来。

谷雨和我之所以退回到集镇的原因是，我和他快走到镇医院大门口的时候，听到了医院大院里孟豹子村长那震天撼地的哭声，似乎还夹杂着他儿子孟芒种的哀鸣声。

霎那间，谷雨和我相互对望看了一眼，赶忙就回转身躲过了正在从镇医院里面往外出的孟豹子父子俩。孟豹子哭声依旧，他拉着一辆人力车，人力车的两边跟随着几个村委会的村干部，孟芒种走在车的最后面，似乎在悲哀地哼唧着吧。

车上拉的肯定是孟豹子的老妈了。我离老远看了一眼孟豹子一伙人给谷雨说。

看来孟豹子的老妈真被吓死了。谷雨阴冷地望着朝我们相反方向走去的孟豹子一伙人，语气凿凿地像似在自语又像似在给我说。

出人命了！我顿时感到后背有丝丝凉意侵袭着我那敏感的神经。

别胡说，一辈子也不能胡说，知道吗？谷雨面色沉沉地看着我说。

我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把昨天晚上的事从脑袋里剔除掉，要剔除的干干净净一点渣滓也不要留。谷雨说。他的脸色依旧沉沉的没有丝毫好转。

7—05

好在那天晚上的事只有谷雨和我参与，在没有其他的人在场。这使我足以安慰自己几天以来有些惶惶不安的心灵。

谷雨不会说，这是肯定无疑的。我呢，只要不是傻子，就都知道，胡说八道带来的后果是怎样的。我不是傻子，所以衡量轻重，我告诫自己任何时候对任何人都不能泄露哪怕半个字的秘密，并且这个秘密对我和谷雨来说一辈子都不能解密。

那天的事情谷雨和我做得确实有点过头了。

时候我才知道，孟豹子家里除了他老妈因受到惊吓心脏病突发死去之外，孟豹子那再村里向母老虎一样凶恶的婆娘在受到惊吓后还患上了精神疾病。

罪过，真是罪过呀！我不知道谁该承担罪过，孟豹子吗？还是……

生活还得平平凡凡地过，在平平凡凡地耗费人生光阴的日日夜夜里，我开始急切地期盼暑假赶快结束，初中生活赶快到来，这样我就可以一心一意投身到学校生活中去了，把该遗忘的东西彻彻底底从头脑里遗忘掉，就像谷雨说过的，一切的烦心事全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然而，曾经发生过的事在人的脑海里真的就可以忘掉就可以剔除就如同没有发生过一样吗？

鬼才相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