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柳绿(四十七)
作品名称:桃红柳绿(上) 作者:张金丰 发布时间:2015-01-26 16:37:20 字数:3214
李明汇报完工作进展后,见周兵愁眉不展半天无言,以为他在着急便说:“我们去见的都是些处长主任办事员,事情也没最后定。听说下周的芝兰江治理方案评审会上有副部长要来。”
周兵的心思不在这件事情上,他在为送戏进京走入家门的事犯难,敷衍道:“啊,对,下周。”心中怨道:“桑子英这个老倔头,老滑头,装什么假正经。”
副秘书长王东南自然很清楚,便把话题转到市京剧团上,说:“进京剧团的王团长问,改唱地方戏难免会不搭调,能找个练功排戏的地方吗?最好再有个早晨喊嗓子的去处,不然嗓子呀腰腿呀就生了。”
周兵不耐烦地问:“还有什么要求?”
王东南说:“王团长还讲,北方干燥,能不能买几个加湿器。她听说友谊商店才有,是日本产的。主要是怕坏了嗓子。”
周兵说:“王团长忘了?早年她成天背个背篓翻山越岭送戏下乡,现在倒讲究起来了。告诉她什么都没有,到办事处食堂去排练。”
李明说:“周副市长,你来之前我们谈了好一阵了,确实需要,这也是为了保证演出质量嘛。”
周兵不置可否。
王东南提醒道:“吴吉伟不是开了间演出经纪公司吗?能不能问问他?”
周兵眼一亮说:“对呀!怎么把他给忘了。”心想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戏剧进京的事就该找他呀。要了电话号码起身要去打,走到门口又回头问:“听说昨天傍晚有辆军车把苗县长接走了?是怎么回事?”
苗清泉站起来说:“是梁艳梅摔伤住医院了。”
周兵点点头转身走了。
几个人便松弛下来议论。李明说:“这次进京,该我们的事都做了,剩下都是做不了的了,不然还分什么市长省长。大老远来一趟,故宫、颐和园、长城,凡能去的都想去。东来顺的涮羊肉是非吃不可,还有‘都一处’的各色吃食,还有北京烤鸭,好些呢?咱挑重点吃!我是一九七八年三月来过,那情景,真个是:杨柳飘絮似瑞雪,‘京城无处不飞花’。好几年过去了。”一时晃晃悠悠,语中带叹,回味悠长。
周涛猛地起身赞成道:“该去的去!该吃的吃!再带回些六必居的酱菜、王致和的臭豆腐,照些有纪念意义的好相。以前都是什么会议全体留念,人照得太小,这次就我们了要照大的,全身的。李明你有文才,要先想好照片上写什么。”显得很兴奋,双手捋着头发说:“先去理理发。”
苗清泉说:“今天如果没有安排,我想去趟医院。”
李明说:“我也想去,刚才找办事处要车,他们说按规格你们自己想办法。我冒充说这是王大秘书安排的,他们反倒诉起苦来了,问我这里能有什么办法想?咋办?全靠你了王副秘书长。”
王东南摇头说:“车确实派不出来,总共就那么几辆,一辆稍好的伏尔加嘎斯24,周副市长来京专用了,一辆南京依维柯客车给了剧团,一辆有毛病的上海牌车检察院的人在用,没剩一辆备用的。”
周涛问:“苗清泉?昨晚的军用吉普能来吗?联系一下?”
苗清泉懒得解释,对李明说:“今天想请个外出假。”
李明劝他不要单独去,又笑道:“我们请假都要王大秘书同意了才行,怎么样?我们去趟医院?”
王东南说:“等周副市长回来看有事没事再定。”
这人说不得,话音刚落周兵回来了,进门就吩咐:“王副秘书长和苗副县长跟我去趟医院,其余的在家待命,今天可能会很忙。”也不坐下,忙着收拾包。
王东南说:“他俩也想去。”
周兵抬起头来望着天花板想了想,又看了一眼李明点头道:“李明也一起去吧。你们先回避一下,我想和李明谈点事。”
等人走了周兵厉声问:“苗清泉为什么敢屡教不改啊?再这样下去我就处理他。”
李明见他生气了不敢多说啥,捂住嘴假装咳嗽,其态含糊唯诺。
周兵又说:“这是做人的原则问题,有个别干部不拘小节放任自己,一错再错执迷不悟。知道我为什么要叫苗清泉一起去吗?”
李明摇头。
周兵说:“想再给他一次改正的机会。梁艳梅已经有对象了,叫吴吉伟,他宽宏大度要和苗清泉当面再谈一次,其实根本没必要,他苗清泉是有老婆的。你今天的任务是,代表组织再劝戒他俩最后一次,苗清泉必须悬崖勒马,同时也做一做梁艳丽的工作,不许和稀泥!谈话要严肃!你告诉他们,不听就组织出面处理,记住了?”
李明点头表示记住了,心里直打鼓。
原来,刚才周兵正犯难时听王东南提到了吴吉伟,心中豁然大亮。心想这人在京中大有人缘,是个一踩九头翘的角色,这两年弄弄这又弄弄那,虽然未见有啥大手笔,但凭他的能耐早晚会折腾出“嘣”地一声大响,他原就是个不肯安分的人。周兵以前对吴吉伟有看法尽量远离,但同为高门大户子弟,圈子里的人这里不见那里见,也聊过好几次,都是客客气气的,彼此并不太陌生,便去打电话给吴吉伟,说有事请托。
吴吉伟接到电话一点不显意外,油腔滑调地问:“是那个想上别人家去唱戏的事吧?有人已经托过了,愚兄正在想办法。想怎么着啊?见一面?您来还是我动呀?”听口气并不十分热心。
周兵很奇怪,问:“已经知道了?正办着?”
“对,王大秘书长八方托人,拐来拐去找到我了。咱俩认识,您有事儿吩咐一声就成,下人照办就是,别歪来拐去瞎耽误工夫。”很贫嘴。
周兵就笑。
“这事儿急吗?”
“急!”
“这可怎么办呀?我正要去医院今天走不开,有人摔了。人您认识,就是梁艳梅。”
“哦?您也认识。”
“刚认识,是她姐姐介绍的。事情急就来一趟医院吧,我也有事托您。”便把苗清泉如何如何,这般那般述说一遍,告诉周兵想当面和苗清泉把话谈开,问能不能把苗清泉带来,顺便就把周兵夹在了当中。
梁艳梅和苗清泉的事周兵早知道,原不想多管闲事,免得是非上身。常言说“事到急迫不由己。”这回有事求人,有来无往非礼也,便觉无奈,问了医院地址说马上到。回到会议室听说李明他们也想去,灵机一动,决定先让李明出面去规劝,以免被动。
几个人到了医院,苗清泉领路带到梁艳梅住的病房。门半开着,苗清泉推开门看见梁艳梅正在输液就喊:“周副市长和李明他们来慰问了。”侧身让大家进去。
周兵进去走到床边,见梁艳梅望着自己笑,板着脸说:“一会儿闹着不走要住办事处会议室,一会儿又住到医院来了,我看还是住这儿好。怎么样?还疼吗?吃饭睡眠没问题吧?”
梁艳梅见一下子来了这么些人,又听见周副市长那样说就难为情了,羞笑道:“谢谢周副市长亲自来,我要争取早点儿出院。”
周兵说:“安心养伤,积极配合治疗,伤愈有个客观过程,能主观争取两天就好了吗?什么时候出院要听医生的。”说完回过头去严肃地看着李明说:“你是她的领导,多劝劝,不能任性。”
李明会意点头。
周兵又问了些其他情况,摇摇头叹了一声说:“你呀你呀梁艳梅。我要先走了,他们陪你多说会儿话。”
梁艳梅又笑。
周兵出病房就看见吴吉伟了,朝他点了个头,又对王东南说:“我和他到楼下走走。”
王东南就点头。
吴吉伟握过手后对周兵说:“地方大员召见,小民诚惶诚恐。你的手掌怎么又细又软又无力,养尊处优啊。”
周兵说:“没心思开玩笑了,去下面的园子里走走?”
吴吉伟说:“臣,从命。”
两人来到楼下的园子里,慢悠悠地顺着长廊沿池塘边走边看。
周兵见一池枯荷,岸柳也光刷刷的,另有几树黄的红的,叶片随风飘落撒在池面和地上。走了一段,见前面有一处白色粉墙,墙头上是青瓦,开了个圆月门,墙内高出一截假山来。便指着问:“进去看看?”
吴吉伟说:“假山后头荒着一座水榭,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过堂冷风。咱们不如去哪里,有座两层的八角楼,在上面可以观景。”
周兵望着说:“上面招风。”不愿去。
两人便在长廊的栏凳上坐下。
周兵问:“王副秘书长什么时候找到您的?”尽量不看他那不伦不类的长发和大胡子。
吴吉伟不喜欢周兵这种假模假式的作派,总是慢慢悠悠的显得很慵懒,说个事还要先走走,先东扯西扯好一阵。有什么开不了口的?无非想在人前摆出个做了官老爷的样子罢了,干嘛呀自命不凡的?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和梁艳梅的事,才不去理睬这种人呢。于是问:“这点重要吗?”又说:“是你儿子周大海领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