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回梦仁会蒙人

　　人们常常说，人活着没有日子，死了却有日子。意思是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这也是活着的人们对逝者的一种思念。
　　一晃就是三天，苏克兰和苏克斌，还有城里的兄弟姐妹，来到南山的李春清坟墓前，给母亲“圆坟”，这是村子里千百年流传下来的风俗习惯。
　　兄弟姐妹们个个都是虔诚地跪在母亲的坟前，痛哭流涕。不住地给李春清烧纸磕头，祝福远离了痛苦的母亲在天堂一路走好。
　　烧完了纸，苏克兰揉了揉麻木的大腿，苏克斌搀扶她站了起来，准备下山。
　　城里的兄弟姐妹都有工作，不能耽误太多的时间，就稀里呼隆地坐上面包车走了。
　　苏克兰慢慢地走到山半腰，远远地看见有两个衣冠楚楚的外地人，站在山脚下，比比画画地在说什么，手里拿着个像半导体收音机似的东西。
　　苏克兰不由得提高了警惕，想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那两个人看见有人来了，连忙停止了活动，神神秘秘地想离开这里。
　　苏克兰走到那两个人跟前，问道：“那啥，你俩是嘎哈的，在这嘎哈呢？”
　　两个人是小鼻子小眼睛的南方人，其中一个胖胖的中年人，说着标准的上海口音普通话，他说：“我们是上海的。”说着，这个胖胖的中年人掏出一个红色的工作证，递给苏克兰。
　　苏克兰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上海地质勘探科学院考古系主任，回梦仁。
　　工作证上面，还有回梦仁笑容可掬的照片，还有清清楚楚的钢印。
　　苏克兰的爱人李广实，也有这样的工作证，钢印也是印在照片上面。
　　这说明，回梦仁是货真价实的主任。
　　回梦仁说：“根据史书记载，这里是当年努尔哈赤生活战斗过的地方，今天过来考察一下。”
　　他指着那个瘦猴似的年轻人，介绍道：“他是我的助手。”
　　苏克兰疑惑不解地问道：“那啥，这里有什么好考察的啊？”
　　回梦仁笑了笑说：“我们也没抱什么希望，就是来看看，就是来看看。”
　　苏克斌是个见钱眼开的人，不过，他也不相信这里有什么可考察的，这里除了石头，就是树，能有啥呀？
　　他看见瘦猴手里拿的东西，好奇地问道：“这是啥呀，像半导体似的？”
　　回梦仁笑了笑，说道：“这可是好东西，日本进口的，叫做探宝仪，这可是八十年代的新产品，是属于高科技的东西。”
　　苏克斌瞪着黑不溜秋的小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神奇的探宝仪，心想，我要是有这个东西就好了，拿着探宝仪，没事就东走走西看看，也许能够发大财。
　　他听老一辈的人说过，唐太宗李世民当年御驾亲征高丽国，大将薛仁贵率领千军万马，就驻扎在我们这里，也许会有价值连城的文物在地下埋藏。不用别的，要是能探着薛仁贵的盔甲，我就发财了。
　　他还知道，这里流传着好多好多关于薛仁贵的故事。
　　村子的东南方，有一座山，叫做帽石山，相传是薛仁贵的头盔演化成的。帽石山的对面，叫做马石山，据说是薛仁贵栓马的地方。山下有一块神奇的拴马石，若是七个生日时辰都是一模一样的童子，就能把拴马石推得滴溜溜的转。离这里不远，还有一个地方叫做调军台，相传是薛仁贵操练兵马的演武场。更为神奇的是，山岭的那边，有一座山，叫做一担山，是两个塔一样的小山，黑黑的，能有一人多高，是薛仁贵吃了九牛二虎以后，从那个叫做蛤蟆塘的地方挑过来的。
　　不过，苏克斌知道，这些东西，是不能告诉回梦仁的，要是让他知道了我们这里地下有宝藏的话，好东西就让他弄走了。
　　回梦仁没有理会苏克斌垂涎欲滴的样子，还在那里不急不忙，慢悠悠地说：“不过，许多重大的考古发现都是在不经意中发现的，那个秦始皇兵马俑听说过吧，就是几个农民在打井时发现的，光是奖金，每人就得了好几万，还轰动了全世界呢。还有，那个长沙马王堆，也是农民发现的。”
　　苏克斌跃跃欲试，他也要碰碰运气，他说：“那你就给试试呗！”
　　他想看看，回梦仁手里这个东西好不好使，要是真的好使，我就想方设法把这个探宝仪买过来。
　　回梦仁还是不紧不慢的样子，说：“我们的工作就是负责勘探考察的，如果一旦有重大发现，那是要上报国务院的。”
　　苏克斌极力撺掇：“你就给咱们勘探勘探，要是真的勘探出来什么好东西，亏不了你们。”他想，要是真的在我们这里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许能够轰动全世界。那时候，我也是有功之臣，也许能奖励我好几万。
　　回梦仁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摸出一盒“希尔顿”，请苏克斌抽。
　　苏克斌咧嘴一笑说：“不愧为是主任，抽的烟都跟我们他妈的不一样。”
　　回梦仁也点着了烟，说：“我们院里的科学家都抽这个牌子的烟。”
　　苏克斌深信不疑地点了点头。
　　苏克兰还是有点不放心，问道：“那啥，刚才你俩嘎哈要走呢？”
　　回梦仁振振有词地回答说：“不瞒你说，如果我们没有什么重大发现，而是一些无足轻重的东西，我们是不感兴趣的，回去写论文的含金量也是不高的，国际影响也不大。所以，我们还想去别的地方转一转。”
　　苏克斌不想放过这个机会，说：“大哥，你给咱们这里看看，完事你们再走呗！”
　　苏克兰也说：“那啥，不管大小，你就给试试。”
　　回梦仁不慌不忙地说：“既然这样，那就让我的助手给测一测吧。”
　　助手瘦猴听了以后，拿着那个半导体收音机似的东西，这走走那看看，在山坡上测来测去。在测到一棵孤零零的松树旁边时，半导体“吱吱”地响了几声。看起来，没白费劲，真有东西在下面。
　　苏克斌发现，这棵松树旁边，有一处地方，寸草不生，光溜溜的，啥也没有。
　　回梦仁听了听，判断道：“这里可能有东西，可惜没有铁锹。”
　　苏克斌说：“我有。”说完，他急三忙四地跑回他妈的坟墓附近，取来铁锹。
　　回梦仁还是不慌不忙地说：“我们先说好，下面有东西，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但是，不是什么重大发现。也是可以肯定的。不如这样，挖着东西了，你们愿意自己留着，还是上交国家，我们不管。我们每个月都是有工资的，到时，给我们点辛苦费就行。”
　　苏克斌连连说道：“没问题，没问题。”
　　说完，苏克斌就动手在光溜溜的地方挖了起来。
　　苏克兰在一旁，抻长了脖子看着，她想看看究竟能有什么好东西。
　　苏克斌吭哧吭哧挖到二尺多深，发现一个破烂羊皮裹着的小包，他小心翼翼地捧出来，递给回梦仁。
　　回梦仁轻手轻脚地打开有些糜烂的老羊皮，里面还有一张纸，也是破烂不堪，上面还有毛笔写的字，具体是什么字，已经看不清了，纸里面有一块黄澄澄的金砖。
　　回梦仁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小刷子，轻轻地刷掉金砖上面的纸屑，金砖上面有四个篆字，努尔哈赤，这几个字还是不难辨认的。他又拿出放大镜反反复复地仔细观察，然后确定：“这是真的金子，说它是文物也是可以的，毕竟是三百多年以前的东西了。”
　　苏克斌接过金砖，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真是好东西！他喜笑颜开地对苏克兰说：“三姐，真的！”
　　苏克兰听回梦仁这么一说，也是欣喜欲狂，她问回梦仁：“那啥，这个东西咋办呢？”
　　回梦仁淡淡一笑，说：“这种东西，我们见过多了。不过，东西是在你们村发现的，当然是归你们所有了。我们劳累半天了，给点辛苦费吧。要不，东西我们带走，上交国家，我们给你们出个手续，证明东西是在你们这里发现的。”
　　苏克斌不想让到手的财宝轻易溜走，连忙说：“东西我们留着，我们留着，你要多少辛苦费？”
　　回梦仁说：“这块金砖至少值两万，要是按照文物来估量，价值更高，我们也不多要，给我们两千元就行。”
　　苏克斌还想砍砍价，他说：“大哥，你看一千行不行？”
　　回梦仁斩钉截铁地说：“不行，你要是不出两千元，我们就一起去城里银行，交给国家。”
　　这时，李凤涛扛着一捆蒿子，经过这里。看见他们叽叽喳喳的，就站住了。他放下蒿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想看个究竟。
　　苏克斌怕李凤涛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也要分上一份，就说：“走你的吧，怎么哪都有你？”
　　李凤涛听了个大概意思，怕苏克斌上当受骗，善意地提醒道：“这东西不会是假的吧？”
　　他想，不管咋地，我们好赖也是乡里乡亲的，别让外地人给骗了。
　　苏克斌没有理会李凤涛的好心，而是把脖子一拧，说道：“就是假的，我也要！你别跟着瞎掺和！”
　　说完，苏克斌领着两个南方人，朝村里走去。
　　李凤涛不相信这个回梦仁有这样的高风亮节，这么值钱的宝贝，能便宜苏克斌吗？人家不会偷偷摸摸地弄走吗？
　　他看几个人走远了，摇了摇头，哈腰扛起蒿子，回家了。
　　半路上，苏克斌试探地问道：“大哥，你这个探宝仪能卖不？”
　　回梦仁说道：“不能卖，我们院一共才进口五台。”
　　苏克斌嬉皮笑脸地说：“你就卖我一台呗！”
　　回梦仁面有难色地说：“东西卖你了，我回去怎么交代？”
　　苏克斌说：“你是主任，那还不好说呀？”
　　苏克兰也看出来探宝仪的功能和价值，就说：“回主任，你就卖他一台呗，当不了交个朋友了。”
　　回梦仁看着貌美如花的苏克兰，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说道：“看在美女的面子上，就卖你一台。”
　　苏克斌心中暗暗高兴，心想，还是三姐有面子。不过他没想到，主任也是这么好色。
　　他问道：“这台探宝仪多少钱？”
　　回梦仁告诉他：“三千元。”
　　苏克斌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的妈，这么贵呀？”
　　回梦仁说道：“这是外贸指标，懂不懂？这东西可是花外汇买来的，要不是美女发话，一般人我还不卖呢！”
　　苏克斌想了想，手里的金砖就值好几万，不差这三千元钱。
　　于是，他说：“三千元就三千元。”回过头来他问苏克兰：“你说呢，三姐？”
　　苏克兰也觉得今天捡了个大便宜，三千元买这个探宝仪，还是物有所值的，回头咱们要是真的再能探着一块金砖，那就更好了。
　　她又详细地问了一句：“这个探宝仪能探多深？”
　　回梦仁说道：“也就是五米深左右，深了不行。”
　　苏克斌高兴地说：“那就行，那就行，五米以上有好东西都是我们的。”
　　几个人来到村子里，苏克斌痛痛快快地拿出五千元，交给回梦仁。这钱是前几天从信用社贷款贷来的，苏克斌一共贷了三万元，准备过些日子预制场开工用的。
　　回梦仁从苏克斌手里接过五千元，告诉他：“这个东西过几年还能升值，你可要妥善保管，今天是你们有运气，碰上我们了。另外，这台探宝仪也要好好保管，有什么问题，给我写信联系。”
　　苏克斌答应了一声：“我会好好保管的，谢谢你。”
　　回梦仁和苏克斌握了握手，说了一声：“再见！”然后，依然是从容不迫，不慌不忙地领着瘦猴，走了。
　　苏克斌激动万分，捧着金砖，欢天喜地地回家了。他把金砖和探宝仪小心翼翼地放在八仙桌上，隔一会就拿起来看看，真的有些爱不释手。
　　吃过午饭，苏克兰抽了一支烟，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感觉事情来的太突然。有些不相信那个回梦仁会有这样的好心肠。
　　她想，那么值钱的东西，回梦仁跟我们素昧平生，怎么能够白白的便宜我们呢？那么贵重的东西，他们不会自己留着吗？
　　苏克兰有些放心不下，应该找人看看这块金砖是真的假的，劝苏克斌拿到城里银行鉴定一下。她想，要是真的，我就放心了。
　　苏克斌听了三姐的话，恍然大悟，觉得有道理，就说：“咱俩这就去银行。”
　　姐弟二人急急忙忙，风风火火地朝城里赶去。
　　等他俩蔫蔫地从银行里面出来，都傻眼了，这哪里是什么金砖，不过是块包着黄铜皮的铅块。
　　苏克斌恨恨地说：“都怨他妈的李凤涛，是他使用激将法，让我上当了。”
　　苏克兰也觉得苏克斌说的有道理，她想，李凤涛和回梦仁是不是一伙的呢？
　　苏克兰突然想起，回梦仁，是不是“会蒙人”呢？她想，这块金砖可能是这两个南方人事先埋好的，然后来骗我们。
　　她想起来了，那棵松树旁边，那个寸草不生的地方。
　　她一遍又一遍地念道，回梦仁，会蒙人。
　　我们俩就让人给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