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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作品名称:风雨民师      作者:牛存金      发布时间:2015-01-19 16:31:08      字数:8261

  “你说说,你脑子里除了学生和作业,还有什么!”“你说说,是孩子重要还是学生重要!”“你说说,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向他爷爷奶奶姥爷姥娘交代!”院子里,夏静淑怒气冲冲高声大嗓,对着方天晓劈头盖脸一阵狂轰滥炸。
  周围的墙头上立刻伸出了几颗好奇的脑袋。没听几句,就搞清了战争的来龙去脉。
  今天中午,夏静淑对方天晓说:“为了锄完大青山那块地瓜,我到很晚才能回来,放学后你到育红班去接亮亮,六点钟准时去,千万别忘了。”方天晓下保证说:“忘不了忘不了。”为了提醒自己,他还郑重其事地把“接亮亮”这三个字用钢笔写在手心里。
  下午,改作文的时候,方天晓发现,于家福、于家路、方超这三位同学的作文出现了雷同。同一篇文章,他们有的改换了几句话,有的从头至尾全一样,连个标点都不差,而且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从中学生作文选上抄来下的。方天晓一边改着一边生气。
  下午放学后,他把几个学生叫到办公室。
  方天晓说:“你们三个都来了,有个问题要问你们。”
  “老师,什么问题?”于家福胆子最大,接口问道。
  方天晓手里掂着几本作文:“你们说说,这几篇作文怎么回事?”
  三个人低头不语。
  方天晓拿手指敲着作文本:“怎么三篇全都一样啊,都写的参观县玩具厂,有的换了几个词,有的什么都没动。”
  三人互相交换着眼色,又低下了头。
  方天晓问:“为什么都写参观玩具厂?说。”
  于家福想了想,说:“老师,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就都说了吧。这事不怪他们,都怪我,责任都在我身上。”
  “那说说看。”
  “因为我特别喜欢玩具,星期天,我们没写作文,我带领他们去参观了县玩具厂,回来后……”
  于家路接口说:“回来后,于家福写了参观玩具厂,我们就抄了他的作文。”
  “呃,原来是这样。”
  于家福深深低下头说:“老师,我们错了,不该去参观玩具厂,不该……”
  方天晓循循善诱地说:“我认为,喜欢玩具,参观玩具厂都没有错,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每个人都要张扬自己的个性,都要敢于想像和创新,而且要坚信,天生我材必有用。心有多大,人生的舞台就有多大。只要扎扎实实,锲而不舍,也许,将来你的研究会获得省级、国家级专利;也许,你会成为一个伟大的玩具发明家,一个出色的玩具大王。但是当前,必须要学好科学文化,打好坚实的基础,争取考上高一级学校。有了较高的文化水平,然后再去研究,再去发明和创造,就会驾熟就轻,就会……”
  于家福思考了一会,坚定地说:“老师,你说得对。我,我懂了。”
  方天晓鼓励他们说:“认准的路就要坚持下去,决不放弃!但当务之急必须要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集中精力学好各门课程。这次作文的题目是:《难忘的一件事》。你们参观玩具厂这件事,老师对你们的批评和教育,不都是很好的素材吗?”
  几个学生认真地听着,有的还拿出小本子不停地记着。
  “既然你们都认识到了,那回去后独立完成,明天早上交给我。好不好?”
  三个学生异口同声地说:“老师,我们保证按时完成。”
  走出办公室,于家福感激地说:“我以为老师会大发雷霆勃然大怒呢,没有,一点没有。真是个好老师。”
  于家路说:“我真害怕老师把这事告诉家长,叫家长收拾咱们。你们不知道,我爹揍我时有多狠,简直像个大老虎,一点都不留情。”
  “老师给咱们留着这么大的情面,咱们不能心中没数。今后咱们一定要按时完成作业,千万别抄袭了,要不,对不住老师,也对不住家长。”方超很有感触地说。
  于家福深思着说:“老师的话有道理。我要记一辈子,记一辈子,记一辈子。”
  看到学生有了认识和转变,方天晓感到无比的舒心和满意,像卸去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回家的路上,看到白云悠悠,绚丽的晚霞在西天燃烧,竟情不自禁地唱起了电影《铁道游击队》主题歌: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静悄悄……
  收了工的人们,劳累了一天的牛儿驴儿,肚子滚圆了的羊儿匆匆而归,鸟儿也藏起那清丽的鸣啭敛翅入巢,各家的房顶上升起了缕缕炊烟。
  回到家时,他看到大门锁得紧绷绷,连个人影都没有。他这才知道,不光微山湖上静悄悄,自己家里同样是静悄悄,便气恼地嘟哝着:“这个夏静淑,这么晚了不回家,疯到哪里去了。真是心中没数!”刚刚说完,浑身猛地打了个激灵,想起了手心里那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顿时大惊失色道:“不好不好,是自己心中没数,一辅导作文,把接孩子的事给辅导没了!”
  以前都是夏静淑去接送亮亮,今天育红班的老师也没在意,早就按时离开了学校。方天晓三步并作两步走,可到了育红班一看,早已是铁将军把门。这才又知道,不光是家里静悄悄,育红班里同样是静悄悄。但是,家里、育红班里越是静悄悄,他心里越是不能静悄悄。“坏了坏了,亮亮哪里去了?小亮亮到哪里去了!”方天晓一边想着,冷汗刷一下子从身上额上冒出来,脸也立时变得煞白。
  他心急火燎,三步并作两步走,一边寻找一边高喊着,围着学校转了一圈仍没见着踪影。接连询问了几个村民也都说没见着。他吓懵了头,顿感脑袋发蒙心慌意乱,亮亮,亮亮到底哪里去了?附近就有几道高高的石崖,两口深深的水井,啊!万一……他不敢再想下去,全身大汗淋漓,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身子晃了晃几乎倒下。
  正自忧心如焚连连叹息,他猛抬眼,忽然发现一户的大门洞子里,有个黑乎乎的小东西,那东西小狗儿一般,可怜巴巴地蜷伏着一动不动。他顾不得许多,发疯般地跑过去一看,啊,天啊,亮亮,正是那宝贝儿子方亮亮!
  他俯下身子看了看,亮亮躺在石板地上正睡着。一阵秋风刮过,满地的尘埃连同早早飘落的树叶,吹到他的身上小脸上,格外的悲悯和凄凉。小脸上除了泥土草屑和树叶儿,还有被抓破的几个血口子和一道道泪痕,两颗挺大的泪珠挂在眼帘上,喉头一抽一抽,哽哽咽咽地发着呓语:“妈妈,妈妈……回家……我要回……家……”
  方天晓看罢,知道儿子受了大孩子的欺负,一肚子的委屈,说了声,“可怜的儿子”,鼻子一酸,眼泪刷一下不由自主地流出来。他顾不得许多,下腰伸臂抱起了亮亮,紧紧地搂在怀里,连连朝他小鼻头上亲了几下,然后慢慢拂去他脸上的杂草,对着他说:“儿子,好儿子,是爸爸不对,爸爸对不住你呀!”
  天气寒冷,加上风吹石冰,又受了惊吓,回家后亮亮就发起了高烧,吃药打针喝姜汤后仍不大见效,不时地呻吟着惊叫着,叫静淑怎不心痛!于是,发疯般地对着方天晓大吼大叫。
  夏静淑连发炮般慷慨激昂的几个“你说说”下来,心中理亏的方天晓还真没法儿说说,没法说说的他就像犯了错误的下级面对严厉的领导,一边连连地承认着错误,一边赶忙地抱起柴火做饭,然后拌食喂猪喂鸡,呼呼啦啦地扫院子。
  只有来言没有去语,就好比子弹打在沙堆上,溅不起丁点儿火花。夏静淑看他颇有悔改之意,又有将功补过的实际行动,心中就有些不忍,于是最后说:“人不能犯同样的错误。今后要再这样,我给你没完!”
  墙头上一个脑袋摇了摇说:“这天晓也真是,光想着别人家的孩子,忘掉了自己的孩子。”
  另一个脑袋点了点,接茬儿说:“种了别人的地,荒了自己的田。很多老师都这样。”
  星期天,按说是老师最舒心最轻松的日子。公办老师们有的在侍弄花草,有的走亲访友,有的进城游公园逛商店。民办教师们却不是这样。自从分了责任田,土地的耕耙、下种、间苗、施肥、灭虫、浇灌、收割、运输、打轧、储藏等等,活路一道接一道一环扣一环。民办教师们整天忙着教学、辅导和进修,因此一周的活路大都集中到星期天。
  所以他们说:咱们是教书的农民,种地的先生;是拼命的星期天,疲惫的星期一!
  作为方天晓,那就更忙了。由于责任心强工作认真,领导让他连续担任毕业班工作。毕业班的质量竞争特别激烈,常常是全镇甚至全县排队。为了取得好成绩,他常常牺牲休息时间,利用周末给学生补课一天半天。这样,教学任务、个人进修、责任田的管理、繁杂的家务,常常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就咬紧牙关坚持着。
  马不停蹄地打拼了一天,累得腰酸背痛苦不堪言。周一大早,方天晓没吃饭就来了会议室。他在炉子上烤热了馒头,蹲在地上啃一口馒头,喝一口白开水。这就是早餐。没想到,馒头白开水却惹出了一场纷繁的话题。
  前几天期中考试,方天晓所任学科又获得了四个班第一名,这是他连续三个学期第一名。平行班的公办教师大头丁和矮子王对他特别嫉妒。大头丁撇撇嘴,有些怨恨地说:“方天晓是个工作狂。遇到这么个对手,是我们的悲哀和不幸!”矮子王附和着说:“无所谓,教第一不还和我们一样,不还得去种地,不还是馒头白开水!”
  康亚飞冷笑着说:“别说在全校,在全中国教第一,把学生教到美国去,也还是土八路的干活!”
  吕继先听了这话,无比的憋气和愤慨。若是其他事,他一定会跳出来,唇枪舌剑,争它个山高水低,你是我非,但现在却不能,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民办教师既没政治地位又没经济地位,就得允许人家公办教师冷嘲热讽,就得允许人家公办教师撇嘴翻白眼。只是康亚飞不该把屁股坐偏了,跟着公办瞎掺合!他想了想,只好开始敲山震虎。于是就说:
  “公办教师是亲娘生的,民办教师是后娘养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引得群情激奋,七嘴八舌。
  “人家企事业单位工资蹭蹭地长,咱们不长不说,那二十一大毛都仨月没发了。”
  “穷怕亲戚富怕贼。昨天城里表叔来了,花我好几块,现在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了。”侯庆申坐在椅子上,用手抠着脚丫子说。
  张燕说:“近来物价也上长了。哎,不是说快发了么?”
  “快什么快?上级领导说,‘民办者,难办也。向村里集资有困难,我们正积极努力!’”康亚飞瞪圆了眼,愤愤然,模拟着领导人的口气。
  侯庆申抠完了脚丫子,一边抬手凑到鼻子上闻着臭不臭,一边说:“不发咱就学刘波,都跳槽做工去!再不就辞职罢课,谁爱教谁教。不重视教师那叫没良心,谁家的孩子不读书!”
  董娜拿课本搧着侯庆申发出来的臭气,说:“快拿走,臭脚。”
  侯庆申把手举起来说:“你闻闻,不臭。真的,一点也不臭。”
  “还不臭,熏死个人。”
  侯庆申一边收拢着脚丫子,一边予以反击:“俺的脚臭,你的脚香。”
  “当然香,就是香。”
  “那俺可不知道。你的脚香,亮出来叫大家看一看,闻一闻。”
  董娜拿书本抽打着侯庆申:“叫你看一看。”“啪”一下,“叫你闻一闻。”“啪”又是一下。
  侯庆申一边左躲右闪地招架,一边虚张声势地喊:“救命啊,大美女打人了。”
  康亚飞:“叫我说,罢课罢课,坚决罢课。”
  方天晓使劲吞下一口干馒头,反驳他说:“罢课可了不得,那是犯法。”
  “最好是去找校长,逐级向上反映。早发一天是一天,最好是连发加补。”说这话的是栾永现。
  吕继先大喊大叫:“远水解不了近渴。星期天平阴大集,先卖几十斤玉米顶一顶。举家人过日子,开门就是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件也离不了钱!”
  袁立冬眨眨鸡逗眼,不紧不慢地说:“要去咱们一起去。我家还有两辫蒜,三十一个鸡蛋,那是平时舍不得吃一个一个攒的。说起来真可怜,我儿子一哭着要鸡蛋,我老婆就啪地给他一巴掌,打得孩子哇啦哇啦哭半天。”
  “我没其它折变头,只有两只山羊猴子。”康亚飞歪着嘴又在挤脸上的粉刺。
  栾永现卷着一支老旱烟,说:“我有一辆地排车,咱把东西都装上,这就成了土产折变专用车。”
  吕继先抢过话头说:“车前插一面月牙杏黄旗,上写‘兴隆中学民办教师土产折变队’十几个大字。一路走来,吆吆喝喝,像古代英雄走镖一样,要多威风有多威风!再选栾老师当个领队大镖头,手执一杆斓银蘸钢枪,遇有盗贼强徒,栾大镖头威风凛凛,横枪立马,大喝一声:呔,尔等何方蟊贼,竟敢光天化日拦路抢劫,快快地纳命来罢!哇呀呀呀呀呀……”
  正挥舞着斓银蘸钢枪刺杀蟊贼,教导主任杜开新来了,说校长来了马上开会。大家赶忙放倒杏黄旗,扔了蘸钢枪,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露头的椽子先烂,谁愿意拿个南瓜头去碰菜床子!
  这就是民办教师。一手执教鞭,一手拿锄头的民办教师;身穿廉价制服、浑身泥点子、身心疲惫不堪的民办教师。
  情绪归情绪,牢骚归牢骚,但工作起来却毫不含糊,该开会还得开会,该上课还得上课。他们中的大多数,除了有强烈的事业心和责任感,还有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那就是创造条件,争取早一天转为公办教师,提升一下个人的地位,彰显一下自身的价值和实力。
  性难改,山难移。时隔不久,文革中的不良影响又在袁、康、侯几个人身上张显出来。按照袁立冬的说法,这叫“适时的出击”。只是吃一堑长一智,他们变得比原来更加地谨慎和隐蔽。
  这天下午放学后,三个人没有回家,一同去了顺兴小酒馆。
  人无笑脸不开店。老板娘杨桂花深谙此道。见有客人来到,忙笑嘻嘻地迎出来,一边泡茶一边问:“吆,是贵客啊!三位请坐。”然后又问,“三位点什么菜?喝什么酒?吸什么烟?”
  袁立冬眨眨鸡逗眼说:“我们没什么大事,就是说说话谈谈心,所以什么尸体肉都不要,只要几个素淡菜。那就来个花生米、豆腐皮、拌豆角,搁蒜泥。一瓶平阴老白干。烟嘛,一盒三五九旅开荒田。”
  杨桂花惊奇地问:“什么叫三五九旅开荒田?俺这里没有那种烟。”
  袁立冬瞥了他一眼说:“还初中生呢,三五九旅开荒田,还不就是当年王震旅长领导的陕北南泥湾开荒?换言之,就是一毛钱一盒的大生产牌香烟。”
  杨桂花嘻嘻笑着说:“俺们庄稼人,哪有你们知识分子学问大呢?”
  康亚飞虽然形体不佳,短身材,猪头脸,却是个爱沾花惹草的人。他见杨桂花颇有几分姿色,两眼直直地盯着她说:“老板娘,坐下陪我们喝几杯。”
  杨桂花笑笑说:“看不见我正忙着吗?”
  康亚飞还不死心,招招手:“一会儿再忙,坐下喝几杯,咱们乐和乐和。笑一笑,十年少。”
  尽管杨桂花不愿和他交谈,但来的都是客,却不能让客人尴尬难堪,于是仍是笑着说:“我是给你们服务的,我陪你们乐和,谁来招待客人?”
  康亚飞色迷迷地盯着她:“你小媳妇儿,嘴真甜。”
  酒菜很快上齐,三个人开始喝酒吃菜,推杯换盏,热闹起来。因为三个人煞是投缘,气氛显得十分活跃。
  三人中,袁立冬年龄最大,点子最多,城府也最深。有人说,他眼皮一眨巴,就是一个心眼儿;两瞳仁中间一逗,就是一个怪招儿。久而久之,康、侯二人都以他为尊。
  正喝着,袁立冬把手一挥,做了个暂停的动作,说:“咱们是久经考验的战友了,又拜把子喝了同心酒,绝对算是知己。我有一道试题请你们回答。”
  袁立冬有个特点,就是说话办事爱故弄玄虚,叫人莫测高深,他的诱惑力也就在这里。他抬眼看了看他们俩:“你们说,咱们地球上的人整天忙忙碌碌,争争夺夺,究竟为了什么?”
  “究竟、为了什么?”康亚飞蹙起眉,怔怔地,像是思考又像是询问。
  “我知道,为了事业,为了爱情。”侯庆申嘴快,抢着回答。
  袁立冬摇摇头。
  康亚飞说:“为了金钱,为了美女。”
  袁立冬笑了笑,还是摇头。
  康亚飞想了想说:“人生天地间,为了吃和穿。不为吃和穿,谁为谁动弹。”
  袁立冬仍是在摇头。
  侯庆申见老猜不着,就试探性地说:“是不是为了世界上三分之二的、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第三世界人民啊?”
  袁立冬见他们老猜不着,就不叫他们瞎猜了。于是看了他们一眼,郑重地说:“人生在世,其实很简单,就是为了几张纸。”
  “几张纸?什么纸?”康、侯二人眼睛瞪得溜圆,仿佛他是天外来客,是一个精灵,一个不慎,就会扑愣愣飞得无影无踪。
  “什么纸?你们想啊——上学的时候,绞尽脑汁,废寝忘食,为着那张画着高分数的试卷纸,为着那张盖有红戳的毕业证纸。长大了,费尽心机明讲暗求,为着那张结婚证明纸。工作了,挖空心思勾心斗角,甚至不择手段,为了那张奖状纸,为了那张晋职晋级的表格纸。而大多数的活动,都是围绕着几张能换回东西的花花纸——你们说说,人们忙忙碌碌,争夺一生,是不是就为了几张纸?”
  康亚飞侯庆申两人弄了个目瞪口呆,不住地念叨着:“几张纸几张纸。呃,对对对,可不就是为了几张纸!”
  他们觉得袁立冬分析得太透彻太精辟了,甚至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两人一下子都愣住了。
  康亚飞两眼都直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可思议啊,老袁大哥。你确实不简单!”
  袁立冬见他们服气了,就说:“话说到这一步,我就直言不讳了。最近,我想干一件伟大而艰巨的事业。”
  “什么艰巨事业?大哥有话尽管说。”
  袁立冬夹起一颗花生豆填进嘴里,咯崩咯崩嚼着,说:
  “现如今,国家大力提倡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各行各业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这万元户,十万元户,百万元户一个劲地向外冒。我想,既然地球上的人都为着那几张纸,咱们又跳不出地球去,咱们也就离不了那几张纸。所以,为了改变目前极度窘迫的经济状况,咱们必须解放思想,改革搞活,多捞它几张纸!但由于职业所限,其它的咱不能干,也缺乏资金和时间。因此咱们就来它个借鸡生蛋,叫清水衙门里长出摇钱树,叫空空校园里生出聚宝盆!”
  “学校里怎么会有摇钱树聚宝盆?”康亚飞不解地问。
  “有。”袁立冬肯定地说,“具体地说,就是通过私人渠道,购进一批图书、钢笔、学习资料、作业本等文具用品,以提高教学质量为名,卖给学生。这样低进高出一倒手,就能赚它一笔。学生那么多,时间长了,绝对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康亚飞听了,眉飞色舞,心花怒放。他一下子从座上弹起来,翘起大拇指,连连晃动着说:
  “好牛啊袁哥。你是十年不鸣,一鸣惊人!简直没治了!多少天来,我一直考虑着如何脱贫致富的问题,那叫个朝思暮想,苦思冥想。你瞧瞧,我头发都想白了,眼睛都想绿了,光膘掉了好几斤,可愣是没有想出来。而你一语惊醒了梦中人!”
  侯庆申听了,眉开眼笑,小眼立时眯成一条缝,忙在一旁鼓唇赞同:“这真是,财运来了垒高墙都挡不住。对,袁哥说得对,咱们就得开放,就得搞活,就得多弄几张钱票子花花。你看,一个月就靠那二十一大毛,还常常发不下来,我是真撑不住劲了,梦里都想着去抓钱!”
  “有钱真好,买肉肉香,买糖糖甜!”康亚飞瓮声瓮气地说。
  “见钱不捞,傻子一般!”侯庆申兴奋地手舞足蹈。
  “那咱们就大干一场。自古撑死大胆的,饿死小胆的。”康亚飞补充说。
  “不过,“袁立冬扫视了他俩一眼:“这事必须办得天衣无缝,免得引火烧身。为了保全自己,咱们要尽量隐蔽,不事张扬。可以启动几个比较可靠的老师和学生干部,让他们出面办理,给他们点小恩小惠。万一校长知道了,就由他们这道防线顶着扛着。”
  “妙,妙,妙!事成于密败于泄。”康亚飞满口赞同,眉飞色舞地说。
  “可是,万一叫校长知道了呢?咱们就束手就擒么?就缩着脑袋挨批么?”侯三瞪着那双惊恐的小眼,不无担心地说。
  “当然不能。兵来将挡,水来土屯!”鸡逗眼桀桀一笑,“这点为兄早已成竹在胸——自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校长主任就那么廉洁吗?他们领导层就清水一潭吗?不,他们都是维吾尔族姑娘,头上有的是小辫子。所以,咱们要先揪住他们几条。揪住他们几条,就有了战略上的主动权。他想动咱,咱就捅他,他欲动咱先动。咱们一动,他们就慌了手脚,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了,哪里还顾得上整咱们?”
  “对对对,康亚飞瞪了侯三一眼:“怕什么怕?除了泥胎除了神,哪个人没短处没毛病?先揪住他们几条再说。袁哥的意思是,以进为退,有人想干咱,咱就先干他。而且打蛇打七寸,拤人找他的喉咙!”
  鸡逗眼看了看他们俩说:“除此之外,还得防备着那个普通一兵,那是一个可怕的角色。他要知道了这事,百分之百得泡汤!另外,为了取得最佳效果,咱们必须明确分工。我路子熟一些,主要负责进货。康老弟做事干净利落,主要侧重于销货。侯老弟呢,头脑灵活交际广泛,要一边销货,一边刺探各方情报。当然咱们要互相配合,暗中支持。这叫分工不分家,目的都一致。”
  康、侯二人连连点头,他们从心里佩服老袁,考虑事情竟如此的周密和细致。
  康亚飞赞同地说:“袁哥果然有元帅风度,稳坐中军就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我们实在是望尘莫及甘拜下风。”
  侯庆申咂咂嘴,媚笑着说:“大哥是元帅,我们最多算副将偏将,大将是连边也沾不上。比如下围棋,大哥是九段高手,我们只能算四段、五段。”
  袁立冬眨眨鸡逗眼,猛吸一口烟,吐出一串烟圈儿,笑笑说:“什么帅才将才八段九段,只要咱们齐心协力,就一定心想事成,发他一笔!只要咱们同舟共济谨慎操作,很快就能改变经济贫穷的现状!”
  然后,他又张起脸来说:“大致轮廓已经有了,下面咱再研究一下具体的实施细节。希望你们开动脑筋各抒己见,尽量不出破绽,把事情办得干净利落。”
  “各尽其力,把这事干得干净利落,争取早发大财!”康、侯两人不约而同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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