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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梦想在燃烧第十一章

作品名称:谁的梦想在燃烧      作者:小白菜      发布时间:2015-01-19 10:16:34      字数:9531

  第二天,杜金很早就打着呵欠起来了,一夜里差不多都睡不了觉。事情到了骨节眼上,影响他睡眠的并不仅仅是孙红豆又一次成为献身“鱼饵”,打扰他安宁的是生活中命运攸关的一个问题:用什么方法把香港老板吴有控制住,尽快把投资款弄到手。他的脑子里像一窝粥在翻滚,虽然千百种计划交织在一起,但还是茫然一片,毫无头绪。昨天晚上,孙红豆已经成功地和吴有接上了头,另外找地方去谈投资的事,不想吴有满口答应了,果然,女孩子是一件战胜男人的利器!
  早晨的雾气很浓,树上的水珠淅淅沥沥地滴落,就像下雨一样。杜金和孙红豆气喘吁吁地赶到约定的地点,看到一个穿着雨衣的身影,慢悠悠从前面蹒跚地走来,那个仿佛是栽在肩膀上的脑袋,戴着的尖帽子扯到脖子下面,把脸和耳朵都遮去了,帽尖上晃荡着一个黄色绒毛球。这是谁呢?这么早!杜金赶过这个走在他前面的人,回过头去看……一双猪一样的小眼睛,眉毛淡得若有若无,鼻子还露了出来,短小、扁平。杜金叫了起来:“吴先生!是你?”
  这人停了下来,抬起自己的一双小眼睛,回头环视四周,稍过了一会儿,终于扯掉头上的帽子,脱掉身上的雨衣,嘶哑地说:“他们没追来吧,我三更半夜跑出来的,他们拿着电筒出来追赶,但追过头了。”
  杜金笑了起来:“我们约好在这个地方等,他们不会找得到的。”
  吴有把目光移到孙红豆身上。孙红豆脸上有点局促不安,她忙用手去捋着头发掩饰自己的窘迫,故意挺挺胸,挤出笑容,愉快地迎接他的目光。吴有又盯着杜金看,一会笑了,说:“你们两个长得好像一个模印出来的。”
  杜金鼻子里呼哧呼哧地喘气,心里一股劲地咒骂着:这头蠢猪也配得到我的女朋友?真是暗无天日!不过,他的脸上却满脸春风,说:“她是我的妹妹呀!”
  吴有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开始向前走,杜金让孙红豆和他并肩而行,自己用手挽着两袋鼓鼓的行李跟在后面,保持着几个人的距离,他的眼睛一会儿望天,一会儿看地,懒得看到前面两人你来我往的打情骂俏。后来,他的鼻子碰到了树上,抬起头来,才知道碰到的不是树,是前面两个人停下来等他。吴有问他:“现在我们到底去哪儿?”
  吴有清醒了过来,一点也不含糊地说:“广州,快,我们赶到广州去吃午饭。”他快刀斩乱麻地拦到了一辆的士,打开车门,让吴有和孙红豆一起坐进去。
  吴有解开上衣纽扣,微微蹙起眉头,口里吐着气,掀起了鼻子,一望可知他要说话。杜金趋身向前倾听,得到的却是一个响亮的喷嚏。杜金抹去脸上的唾沫,看到吴有急不可奈地抱紧了孙红豆的脸。吴有迟疑了一下,唯唯诺诺地鞠了个躬,然后奴相十足地坐到了前面去。他拿起车里那条肮脏的毛巾,把车内的反射镜盖住了,还愤然地骂了一句司机:“看什么看,开好你的车!”
  到了深圳火车站,刚好正是进站的时间,杜金把行李送到车上去安放好,然后毕恭毕敬地从后面搀扶着吴有上车,让他和孙红豆并排坐在一起,又到外面买了一袋食品,呼哧呼哧地到了车里坐定,小心地想着还有什么不周之处。这时,他看到吴有用一个手指向杜金做了个手势说:“你下车吧,不用你去了!”
  杜金陪笑说:“我得和你好好谈谈,不去怎么行?”
  吴有随手点点孙红豆的屁股:“我和她谈便行了,谈好了通知你。”
  杜金用手指指自己的脑袋:“我也给你们参考参考吧。”
  这时候车门关上了。几分钟以后,火车在铁道上奔跑起来。就在这一瞬间,他们压根儿想象不到的情况出现了,胡紫虚和张大旗不知从什么地方跳了出来,跟在火车后面摇摇摆摆地奔跑,举高手对他们喊着什么,原来他们一直潜伏在火车站,好险呐!
  现在从深圳到广州乘“和谐号”火车不消一个小时,那个时候的火车要走大约两个小时,一路上要停东莞、常平、樟木头三个站。吴有摇摇摆摆地晃荡着身子,好像在打盹儿,不时又突然睁开眼睛,但他对窗外的景物连看一眼的兴致也没有。这个时候,他一点也不喜欢任何风景,身边的女孩子简直是要了他的命!杜金更加无心顾及窗子以外的事情,吴有的手稍有不检点,他的目光准确无误地到达,甚至对着表,计算吴有的手伸向孙红豆的时间和频率,以及深入的程度。半路上,他从食品袋里挑出一根煮熟的甜薯,递给了吴有,因为他不想吴有的手空闲下来,那会随时随地做出些令他耳热心跳想骂娘的动作来。他凝神看着吴有,突然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吴有问道,一面用自己短小的指甲使劲地削下甜薯皮。
  笑什么?杜金欲言又止,他感到吴有的手实在不敢恭维,与甜薯放在一起,简直分不清哪是手指哪是甜薯,多好的一双甜薯手呀!他终于发现,世界上居然还有一双这样难看的手,心里不由涌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意。
  吴有把甜薯剥好了,自己不吃,却侧着身子把它送进孙红豆的嘴里,然后又拉出来,又推进去,嘻嘻哈哈地闹着玩。这个时候,杜金低下了头,再也看不下去了,摸摸眼,湿湿的,他无声地哭了,自己如花似玉的女朋友,万万想不到竟然会落到一双这么难看的手上,给这么一双手完全彻底地占有了!他不由喃喃地问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吴有一愣,却莫名其妙地笑了,兴致勃勃地说:“什么事都会有的,在这个世界上,样样都够你看的……”他还没说完,车停了。
  杜金在自己的耳根搔了几下,突然把行李搬下了车,然后不由分说扯吴有下来。吴有感到不对头,问:“这是哪儿?”
  “东莞!”
  “不是说到广州的吗?”吴有吃着甜薯,甜薯的残渣沾着他的下巴。
  杜金拿眼睛瞟了一下:“我才不会这样笨蛋,他们下一趟车就会到广州了的,找不着又会到沿线各站找,我们回深圳。”
  很快,他们出了火车站,改乘一辆的士返回深圳。
  的士在深圳一家饭店前面停了下来,全身金绣的看门人彬彬有礼地上前,弯腰打开车门。身穿黑色燕尾服、举止文雅的人开始在大门口进出,给他们搬弄行李。
  这家饭店简直像一座宫殿。吴有像凯旋而归的将军一样进去,他的手挽着孙红豆,一步一步走在铺着地毯、香气扑鼻的大堂。杜金步步紧随,他听到吴有对孙红豆说:“以后,我要把你永远带在身边。”这瞬间,杜金脸上露出了惊讶和愤慨的神情,接着恭恭敬敬地弯下身子,替吴有系好鞋带,还用手给他擦了擦鞋,他怕这家伙一不小心摔伤就影响了自己的计划,况且见缝插针地找点事情干,总比袖手旁观地闲着好受得多。
  到了房间,杜金听到吴有说:“豆豆,给我换衣服。”杜金放出前所未有的热情过去,却被他挡住了。他说:“你自己去开个房间,不叫你不要过来了。”
  “这是套间,我们住在一起很好的,陪你过夜。”
  “住在一起不方便的!”吴有把他推了出去。
  杜金只好开了个比较简单的标准房,然后草草梳洗,换了衣服,稍事休息以后,忍不住跑到了那个大套间去。当他一跨进这个令它咬牙切齿的门口,爱情的全部魅力与火焰,以及莫名的妒嫉、恐惧,一齐在他身上迸发出来,扰乱了他的方寸,不由怒火中烧起来,因为他看到吴有正坐在一张豪华的丝绒安乐椅上。他已经洗过浴,穿着奢华的缎子睡衣,一丝不苟地往腋窝里喷香水。杜金走到他身边,他连脸也不向他转过来,连眉毛也不动一动,一句话也不讲,争分夺秒地剪指甲,这个时候,他似乎一分钟也不想浪费似的。
  杜金一下子感自己是个多余的怪兽,正想打破这难堪的寂静,突然洗浴间的门开了,一个漂亮的人款款出来,身穿镶黑色花边的雪白绸子连衣裙,手上系着一串佛珠,颈项上吊着一个十字架,各个部位都充满了非凡的活力和诱惑。她那刚洗好吹干的头发从两边垂下来,她正用手把它扎成几条发辫,然后盘起来。杜金睁大眼睛,真不敢相信这个曲线毕露的人就是自己的女朋友孙红豆。
  孙红豆见到杜金,先是一愣,接着说需要告诉他一件非常要紧的事。吴有看也没看他们一眼,更没兴致去打听那么重要的是什么事。
  孙红豆把杜金拉进房里。两人便倒在床上,紧紧抱着流泪。正吻得难解难分,忽然孙红豆放开他说:“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我正不知怎么办呢。”杜金拿眼去看时,孙红豆脸上又是慌乱又是羞愧,欲言又止。
  杜金皱起了眉头:“究竟什么事?”
  孙红豆低着头,努力了几下才说出了口:“你什么东西都办好了,就是把最要紧的一样东西给忘了。”
  “缺什么呀?能用得上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的,出门时还检查了两三遍。”
  孙红豆很快地看他一眼,又弯下头去:“你是很细心的人,不应该想不到的,这东西现在眼看着少不了的。”
  “究竟是什么呢?你也别吞吞吐吐了。”
  孙红豆红着脸说:“要是有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怎么会有的?”杜金一惊,随即明白了什么,便说:“一定有,放在行李袋的龟形绿包里的。”
  孙红豆说:“他在车上当香口胶嚼了一口,然后扔掉了。这东西等着用呢,你赶快去买吧,不然……”
  杜金听了,惊出了冷汗,到了这时,他心里自然知道了事情的轻重缓急,转身就走了出去,到了楼下的时候,才想起一件顶重要的事,就是应该买怎样的东西才合用,回头却看到孙红豆从上面的窗口探出头来看他,还焦急地向他挥手。杜金当下想,不好了,慢了会惹出乱子呢!他便顾不得这么多了,一溜小跑往外走去,因为人生地疏,心里忙乱,找了很久,才把要买的东西买了回来。他本待急着要进屋里去,又不知里面的深浅,现时屋子里的事情到了什么地步,万一有不便之处,自讨没趣,也是不太妥贴的,他便把耳朵贴到门上,东一下西一下地听里面的动静。忽然他觉得肩上一振,回头看到一个穿黄色衣服的男服务员对着他笑,说:“先生,你……干什么?”
  杜金吱唔说:“我在找人。”
  “找人你进去呀。”
  “我还不想进去。”
  “请你到大堂等吧。”
  “在这,我就在这等。”
  男服务生后面闪出了一个女服务生。她发现了杜金的异常举动才把男服务生叫来的。她很严肃地警告说:“你这样窥探别人的隐私是不道德的。”
  杜金愤然地骂了一句:“你知个屁!”转身到大堂转了一圈又回来了,他站在门口用力咳嗽了两声,里面还是没反应。他忍耐着等了一会,感到屋子里面的人大概是玩得迷糊过去了,尽管有人咳嗽,也并不理会,于是伸手连敲了几下门,接着喊:“喂,有人吗?”
  门开了。吴有裹着一条浴巾开门。杜金进去看时,只见孙红豆两手枕在脑袋下面,失神地躺在沙发上,两只脚高高地翘着,那双肉色丝袜子只穿了一条腿,另一条腿的丝袜软软地吊到地上。这屋子里的椅子、报纸、衣服、玖瑰花,假发、还有枕头(这东西怎么跑到客厅来了),都显得凌乱不安似的,好像地震过后的景象,又如大水刚刚退去的样子。杜金犹如一条猎狗那样吸着鼻子,这儿嗅嗅,那儿闻闻,刚才这儿发生的事情波斓壮阔地展现在眼前,惊涛拍岸似的冲击着他的心,然而,到了这个时候,他也被刺激得麻木了,只是睁大眼睛,喘着粗气望着孙红豆,并不说一句话。孙红豆放过一只手来,把旁边的杯子拨了两拨,疲惫地说:“给我倒杯水。我累了。”
  杜金以深情的目光痛苦地看着她,慢慢地给她喂了一口水,然后跪倒她的脚跟前,把脸紧紧地偎依在她的身上,抚摸着她的脸,悄声说:“你要给我保护好自己呀。”
  孙红豆抚着大腿深处,说:“他吃药的。“
  杜金一听便跳了起来,气鼓鼓的,宛如一只挨打了的蟾蜍。他把拳头抓得啪啪响,愤然中嘣出一句:“我把他的东西割了。”说着找到了一把水果刀,才抓到手里,便听得吴有在洗手间里面往外叫:“快来给我擦擦。”
  杜金没好气地说:“你怎么不自己擦呢?这些事也叫别人。我们大家是朋友,你怎么专要我们做这样下贱的事呢?”
  里面也不客气地说:“我看得起才给你擦呢,你不擦大把人擦,排九条街的人呢。”
  杜金说:“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告诉你,我们是平等互利的。”
  孙红豆坐了起来,拿了一条毛巾交给他,说:“我们现在有求人家,不得不低头的。他也是孩子的脾气,你胡乱擦一擦,哄着他就过去了。”
  杜金放了水果刀,接了毛巾在手,踌躇着翻弄几下,转头一看,孙红豆两眼泪水地望着他,示意他快点去。杜发愣了,是去呢,还是不去呢?自己一面走着,一面想着,糊里糊涂进了洗手间,看到一个光秃秃的屁股顽强而寂寞地向着门口翘首以待,杜金顿时呆住了,立刻明白吴有不是要他洗脸,而是要给他擦屁股。吴有终于看到了他的出现,咧嘴一笑,说:“刚才用力太大了,我摔伤了手,动不了,你得给我擦擦。”
  杜金恨不得往那儿踢一脚,然而最终他还是忍住了。他摇摇晃晃地回到孙红豆那儿,对她一一说知。孙红豆却好像经历了万水千山那样淡然一笑,一边整理腿上的丝袜一边问:“这次,我们干什么?”
  杜金愕然了一会,咬着牙齿低声说:“他也欺人太甚了,我把女朋友送给他睡,还要我给他擦屁股,你说,这世界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孙红豆站了起来,身子晃了晃,说:“这些事哪讲道理的?谁叫他是香港老板呢?鬼叫我们穷呀!你不去,我去给他擦行了。”她往前走了一步就站住了,杜金的手把他扯回去,按回到沙发上。杜金朝洗手间一步一步地挪过去,便听到吴有沙哑的笑声,吴有已经挣扎着从面前摸到卫生纸,抓在手里。他晃动着手里的卫生纸驱赶杜金,高叫道:“走呀,你再不走,我要给你吃屎了。”他嫌杜金的动作慢,不够诚意,一赌气,干脆自己动手,再也不要外人参与了。
  杜金向前走了一步,靠近了那个高昂的屁股。他不能让那巨大的生意在此停止前步,轰隆隆地倒下,他已经豁出去了。他垂下头去,脸上出现了笑纹。他夺下吴有手上的卫生纸,把吴有的屁股擦了五六遍,就像饭后擦自己嘴巴那样轻温、细致,恰到好处。他听到吴有在后面笑道:“你疯啦?一个屁股要用这么多卫生纸,快要把屁股擦穿啦。”
  杜金皱起了眉头,鼻翅急促地起伏,感到一股新鲜的臭味像虫子一样往身体里拼命直钻。他吸了一下鼻子,忍受不了地说:“好臭!”
  吴有闭着眼睛,舌头蛇似的溜出来,不时舔一下嘴角,很甜美的样子。杜金断定这种神情是刻意装出来的。他立刻听到吴有说:“你都不懂得欣赏,要是屎香了,人肯定很快要变成咸鱼了。”
  杜金只好说:“你的屎挺漂亮的,软硬适度,火候适中……”与此同时架起他的双臂,帮他抽好裤子,陪着小心送了出去,放到孙红豆身边坐下。
  之后的整个晚上,杜金都觉得臭气熏天,一股新鲜嫩滑的屎味挥之不去,够臭了的,真他妈的够臭!直到第二天中午,杜金才把不堪收拾的心情调节起来。他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和吴有谈投资的事,诸如投资水力电站、火力发电、投资木材市场,开发万亩果园……。吴有饶有兴趣地听着,不时向房门张望,午餐应当从那里送进来的。门这时候开了,走进房间来却是孙红豆,她望了杜金一眼,还是挨着吴有身边坐下来。她照旧默不作声,然而一种奇妙的冷笑和忧郁不时使她那没有血色的面颊鼓起来。她好像睡极也没睡够似的,虽然到这儿来只有一天,看上去却很像老了一岁。在桌子下面,她和杜金的脚是连在一起的。
  午餐终于端上来了。一个人端进来,另外一个人跟上来,揭开上面雕龙画凤的银罩子。等到菜一上来,吴有便专心致志地扑到盘子上去了,几乎每一样东西都要闻一闻。他把手放到菜的中央,等到袅袅升起的热气到了掌心,便不失时机一抓,拿到鼻孔底下,与此同时鼻子吸得滋滋有声,闭起眼来,细细回味一番才从容大度地起筷,一点也不慌忙。他用汤匙喝完----不,是吃完一碗老火靓烫之后,如一只吃完骨头的小狗那样巴搭着舌头回味无穷,猛然间又觉得不对劲,十分不对劲,便把领班的叫来,几次带着哭音怒气冲冲地对他说,今天给他端的汤怎么冷得跟冰水一样?一点火气也没有的,而且,川芎白芷炖水鱼,这搭配可说是天下最糟的组合了,没一样不是败火(清热)的,对艳福无限的男人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他耐心地等候,炭烧鲜蚝终于来了,这使他很高兴,兴奋得像一只发情的公鸡,用他那发黄的、参差不齐的牙齿把鲜蚝咬进嘴里,然后咀嚼。原来以为这样的人吃东西狼吞虎咽的,谁知并不,他嚼得很细很慢,像春蚕在咀嚼桑叶,吃东西的声音,几乎被两块厚厚的嘴唇关在里面了,即使他的牙齿翻江倒海,他的嘴唇总是岿然不动。杜金鄙视地看他一眼,感到这种女孩子的吃法是装出来的,一点也不真实。
  每吃了一口生蚝,吴有都会乘着余味呷一口红酒润润喉,他紧闭着嘴巴让红酒在舌头上“跑马”,等到这些红酒跑累了,跑得疲倦了,也就是去了酒的烈性,再悄悄地吞下去,然后嘴唇啪嗒啪嗒地辨别着酒味。他吃过生蚝之后,话匣子突然打开,这是杜金想不到的。他听到吴有说:“知道么?生蚝是为我们生活立下大功的,我们真应该为它发一个一吨重的金质奖章。”
  杜金莫名其妙,但不断点头称是。
  吴有又说:“拿破仑说得好,生蚝是对付敌人和女人的最好武器,他们以前打胜仗,靠的是士兵吃了生蚝威,冲锋陷阵。今天,我们男人要对付女人,生蚝含锌丰富,能够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酒催蚝势,真是雪中送炭,火上加油,所向无不披糜……”
  杜金听了猛然一惊,毛骨悚然地看着孙红豆,果真如此的话,孙红豆受得了吗?杜金恨死了这刁钻的食物!
  吴有拿餐巾擦干净嘴巴,然后用那双暗淡无光、看上去像瞎掉了一样而事实上却很敏锐的眼睛看着杜金,终于转入正题,继续谈投资上的事。他用手指敲着桌子,大声说:“你真是聪明人,这次找对人了,很快就要发达了。”
  “我还最怕是高兴过早呢。”杜金故意一本正经地说。
  “你放心。”吴有端起咖啡用汤匙搅拌,然后抿了一口,抬头说:“你不是山区里出来的吗?那么多的土地资源,那么多的气候资料,正是我们投资的好地方,那儿简直就是一个聚宝盆,聚集了天下财富。”
  杜金眼睛一亮,滔滔不绝地说开来:“我们家乡山里土地广阔,有上千万亩山地,劳力充足,民风纯朴,还是上帝亲手赐予的一条咖啡带,土地酸碱度适中,气候温暖,热量充足,雨水充沛,特别适合咖啡的生长,是不可多得的投资机遇…….”
  吴有已经把那杯咖啡放回到桌子上。他用餐巾抹了一会嘴角,摇着手说:“不行不行,咖啡太低值了,可以说一钱不值的,种咖啡简直就是浪费资源,我们不会种咖啡的,我们要种……”他端起了杯子。
  “种什么?”杜金期待地张大了嘴巴。
  吴有又抿了一口咖啡,才不慌不忙地说:“你听说过银杏吗?银杏又叫白果,公孙树,这种树全身都是宝的,它们的果实和树叶都是珍稀药材,可以制药,制出来的药丸就是这么大的一粒……”他竖起了拇指,又换成中指,最后是中指,又似乎不是……杜金虽然专心致志,最终还是弄不清楚是哪个手指大的一粒药,就又听到吴有得意地说下去:“这么大的一粒药,要买他妈的三十元呢,而且是美金…….”
  “只是、只是有人要么?”杜金趋着上身小心问。
  “你得开阔眼界了。”吴有用汤匙敲着杯子说:“银杏制造出来的药能治百病的,什么高血压、糖尿病、神经官能症……各种慢性疾病,吃它有百利而无一害,就是一点毛病也没有,吃它也能保健的,这么好的药,西方人都抢着买,供不应求的,你看你看,西方人就是注重保健,一点也不在乎钱……”
  “这种树好种么?听说要上百年才结果的,上百年之后,我们都不知道在哪儿了。”
  “前几天报纸才介绍呢,这种树经过了改良,一到泥土便生得很快了的,不到五年就结果了,这样的项目,我们不干到时别人抢先干了,那才可惜呢……”吴有一拍大腿,手碰在桌面的杯子上,那杯咖啡溅到了地上。
  杜金双手一拍:“这真是上天给予我们的大好机会,可是我……我确实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办好。”
  “很简单,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你去把那几百万亩的土地全部都租下来,然后我们投资去种银杏,办制药厂。你别再浪费时间了,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但是,但是----”杜金的目光滴溜溜转,“我们得签个合同,让我心里踏实点。”
  “哎,要这么急吗?”吴有盯着他。
  杜金低下头去,不敢看他,只是说:“我……怎么对你说呢?,要是没和你签份协议在手,我哪敢干这么大的事?让农民们把树木砍了,把山烧了,最后什么也没干成,监狱都要坐穿呢。”
  吴有合上了眼睛,一会,两颗眼睛从眼皮露出来,看到杜金无所适从地搓手,紧张地睁着眼看他。吴有用舌头舔舔有点干燥的嘴唇,吐出一口气,终于很不情愿地说道:“好吧,我同意,你就起草一份合同吧。”
  杜金立刻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他不敢说话了,甚至连呼吸也小心翼翼的,怕吴有一不高兴又变卦了,他更怕夜长梦多,很响地关上门,飞快地起草了一份协议。
  杜金拿起那纸协议,飞也似的跑到了吴有那儿,快要煮熟的鸭子了,稍迟片刻,或许就会让它飞走了的。门刚好虚掩着,也许是忘记了关门吧。杜金不敢贸然进去,他敲了几下,便听得里面传出孙红豆的声音:“进来吧!”
  杜金迟疑一下,但立刻高兴了,猜想吴有还没午睡,会痛痛快快地把这协议签了。他感觉到对了,是时间选对了。接着,里面的声音又叫了出来:“进来呀!”那声音比第一声要高一些。杜金的腿直了一些,心里没了疙瘩,响亮地应了一声,然后轻轻推门,伸头进去,妈呀,吴有正在睡觉,他不是睡在床上,而是斜躺在沙发,悠晃着两条腿,像孩子一般地睡着,嘴角露出梦中似的微笑。他把头紧紧贴在孙红豆的大腿上,孙红豆拿着棉签给他挖耳朵。
  杜金立刻觉得来得太不是时候了。他用目光打量着吴有那笨重的身躯、长发遮盖的脑袋、脖子和像苹果一样圆的下巴,恍然大悟似的想到这些与自己女朋友处在什么样的关系,立刻不安起来,一不小心撞到了自己实在不应该看到和知道得太清楚的东西,他刚想快步向外出去,然而不行了,吴有已经停止了打呼噜,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说:“没想到你这么快来了。”
  杜金呆住了,不断揣摸他话中的意味,低头时看到吴有把头稍为倾向一边,以焦急的眼神盯着自己。杜金立刻说:“我把协议写好了。我今天好像有点头脑不清,你给我好好看看,我再作修改……”
  吴有不看他也不站起来,但伸出手来,指指他。
  杜金还没明白怎么一回事,孙红豆已经把他手里的合同拿过去,送到吴有手里。吴有并没有看,而是用手捏弄着孙红豆一撮头发,用朦胧的眼光扫她一眼,微笑着说:“你给我读读。”然后闭起眼睛听。孙红豆还没读完,他便叫了一声:“不要再念了,不就是你多少我多少的事吗?你嫌多一点我占多一些都没关系的,反正有钱嫌就行动吧。”抬起手来,等到了一支笔,把那协议贴在孙红豆的胸口上,随手一签,递给了杜金。
  杜金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事情容易得出乎他的想象。他看着那签名,立刻又意识到了很不对头,身子向吴有趋过去正想问什么,却见到吴有那个签字的手似乎是顺理成章地摸入了孙红豆的胸口,那支签字的黑笔,扔到了地上。杜金张大了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
  孙红豆很明显觉察到杜金的面色不对,脸上也飞起了红晕。她伸手把吴有曾经戴过的一顶绿帽放到杜金头上,拉下帽檐罩住他的眼睛,后面的事,不想让他再看下去。
  杜金感到自己被折磨得筋疲力尽,神经快要崩溃了,他挣扎着说:“你的签名……”
  “有问题吗?”吴有盯着他。
  “好像不是你的名字?”杜金有气无力地说,随后他听到了一阵笑声响起来。吴有说:“你也别说出去让人笑你少见识了,我签的是英文名,国际性的,拿到世界上什么地方都有法律效力。”
  杜金无可奈何地出去,将信将疑地到一间律师事务所去打听,竟然和吴有说的一模一样,这么说,吴有并没有骗自己!一切总算没有白白付出呀,他不禁手舞足道起来,事情的变化真快,想起刚才的情景真的恍如隔世,想一想今后的春光明媚,他感到多么的幸福!应当什么时候动身回家谈开发土地资源的事呢?就在今天?就在几个小时以后?无论如何,决不能白白浪费时间了……杜金想着,一脸傻笑,挺着胸脯,趾高气扬地跑回酒店,路上听到新开张的店铺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他不由更加得意起来,感到是很多人在鼓掌欢迎自己。几分钟以后,杜金已经站在孙红豆的房间前,他突然停住了脚步,以深情的目光看着那门,然后跪倒,把脸紧紧贴在地上……在他心里,他正偎依在孙红豆的身上,拥抱和亲吻着自己心爱的女朋友。不一会,红色地毯上深了一片,杜金眼里流下了欢快的泪水,这是无比激动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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