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叛徒 第三章 第五节

　　三姨太说，是女就得嫁，一家女百家问。不过，不是时候，她刚死了爹，咋说也得过了百日，咱这风俗你也懂是不？
　　接生婆说，你顾眼前吧，日本人占在这儿，时常寻找花姑娘。万一让日本人逮住了，我说呀，嫁出一个省一个的心。
　　三姨太的眼角湿润了，心里恨接生婆。心想，她到底吃了钱镇长多少好处，无论咋说，三姨太没开口答应。
　　接生婆说，既然三姨太这么说，我也没的说了，那就等过了百日，这是定礼，你收好。
　　三姨太说，定礼不能收。等过了百日再定。
　　三姨太又一次拒绝了。虽然她知道钱镇长不会善罢甘休。他可能趁火打动，你以为我洪家那么好欺负，老爷死了我还有儿孙。
　　后来二小姐知道了，二小姐说，我才不嫁他呢？他那么大岁数，像只赖蛤蟆。
　　七姑娘说，刘大个子年纪也不小了？
　　二小姐说，不找就不找，别给我脸子看，姑奶奶不稀罕，我要想缠住刘大个子就没你的份儿，我是小姐，我年轻，你也不尿泡尿照照自己？你是什么东西？二小姐甩下一大堆讽刺话，摔上门走了。
　　七姑娘没想到二小姐这么凶。在洪家多好也是佣人，不自由啊。
　　七姑娘想，他咋还不来接我？说好了的。黑心的男人，你做了好事转脸就忘了。正胡思乱想，七姑娘一阵干呕，浑身无力，用手摸了一下肚子，肚子比以前鼓多了。
　　七姑娘意识到自己怀上了刘大个子的种，为此她有了信心。刘大个子不会不要我的，我跟定了他。
　　金老爷的掌上明珠金豆子被刘大个子绑架以后，金老爷日日夜惊恐不安。唯恐刘大个子报复，所以阻止金长起采取过激的行动。矛盾的心里犹如压着沉重的石头，恶梦频扔，梦见金豆子嘶哑的呼唤，刘大个子遭踏了金豆子，金豆子倒在了血泊之中。那头黑发被风吹乱飘扬着，两眼望着青天，惊叫一声，金老爷一身冷汗，努力睁了睁眼，天没亮，天亮以后又是一天闷闷不乐。这日子咋过？
　　金长起说，爹，我会把妹妹找回来的。
　　金老爷摇摇头，你别急。
　　金长起无奈，不敢违抗父命，只好陪着金老爷一起叹息。要不叫日本人揖拿他。
　　金老爷说，不成，他最恨日本人了，逼急了他，你妹妹就没命了，最好是讲和。
　　金长起哼了一声，秀才遇到兵有理不清。他没有讲和的意思。
　　好坏不说，让金老爷稍感安慰的是，金豆子让人捎来口信，总说挺好的，刘大个子没有难为她，等摸清了他们的全部情况，她就回家。于是，金老爷望眼欲穿。
　　开始，金豆子被刘大个子装了口袋，扔在一匹马上来到了他们的山赛，放开金豆子后，刘大个子摆了野餐招待她，金豆子站在众弟兄们面前，人们都惊叹，都说金小姐长得俊，今天可饱眼福了，刘爷有艳福啊。
　　刘大个子手一扬骂道，胡说八道，小心你的脑袋。
　　刘大个子虽然这么说，眼睛斜视着金豆子，在金家住着不觉咋样，偶尔看个侧面或者背景，除了惋惜，叹气之外并未深想。金豆子不算丰满，但细皮嫩肉，细腻柔滑的小手，珠圆玉润的颈项，鹅蛋型的脸红红的，眉毛挺黑，目光闪闪，显得热辣、机灵。喘着大气，起伏的胸脯平静之后未言先笑。刘爷，你带我来这儿干啥？是想让我参加你的队伍，还是做你的夫人呢？
　　这话让刘大个子始料不及，同时被她热辣辣的目光盯的心一沉，一时不知所措。心想，打打杀杀的日子啥难没碰上过，凭着一身好武功总能化险为夷，但在金小姐面前他就退缩了，有点儿慌乱。不，别误会，我打算让你看看我这儿，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吗。来，来来，我给你介绍，这是飞刀李，令日本人闻风丧胆的好兄弟。
　　金豆子冲着飞刀李笑着，只见飞刀李一甩手把一把飞刀插在了树权中间，然后猴子似的爬上树取下飞刀，来到金豆子面前说，让你见笑了。双手抱拳退到了一边；飞刀李细皮嫩肉的，长得像个女人，给金豆子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刘大个子说，这个叫洋炮张。金豆子斜视着五短身材大脸大嘴的洋炮张，黑乎乎的喘气像头猪，他的前面摆了三根洋蜡，洋炮张就地一滚，一个鲤鱼打挺弹了起来，三声枪响，三根洋蜡立刻熄灭了。
　　刘大个子又把狗子牛介绍给金豆子。此人一副虎背熊腰的身材，憨头憨脑的长相，一只手扣着嘴吹起了口哨，顿时有三条黑狗从树林里飞奔而来，分别跳上狗子牛的双肩和头顶。狗子牛说准备好了。刘大个子挤眼，有两个人拖着金豆子就走，最后把她扔进了河里，金豆子在水里挣扎着，狗子牛随后领着狗来到河边，他说了声去。只见三条狗一齐跳下水，一条狗叨住了金豆子的头发，另两条狗叼着她后背的衣裳，很快把金豆子拖上了岸。金豆子明白了，她并不生气，而是为之叹服。
　　刘大个子说，我这些兄弟们都是苦大仇深，为了活下去练成了一身好功夫，个个身怀绝技，伸手不凡。金小姐，你去换一身衣裳吧。
　　不用，我看这不算最好，再有绝技能挡住枪子吗？金豆子说。
　　刘大个子一时哑口无言。
　　金豆子说，我说的不对吗？要想和日本人打必须用枪，像洋炮张的枪法比较实用，其它的用处不大，也就干点偷鸡摸狗的事儿。
　　刘大个子说，我们利用风高黑夜搞暗杀。混入日本队伍里容易脱身。
　　金豆子说，扩大队伍，做事像老爷们。
　　刘大个子点点头，心中更加佩服金豆子，她跟金家人不一样。刘大个子很兴奋。对金豆子说，想看还有。金豆子说，我对你佩服已久，早就想见识一下。刘大个子摆了一下手，瘸子仇一个人从山坡冲了下来，他是比较清瘦的男人，手里提着一根木棍，这让金豆子想起八仙过海里的铁拐李。瘸子仇跑的快，后面有三个人追他，他一蹦便蹦出三四米远，被三个人围在河滩上，瘸子仇把木棍插在地上，双手把紧，身子围着棍子飞转起来，三个人都被他踢倒了，引起人们一阵哄笑。金豆子上前拉住了瘸子仇。
　　刘大个子的队伍在盐河流域有很多传说，今天见识了他的四大金刚。最后他们都鼓动刘大个子露一手，刘大个子推辞着，但目光瞄着河面上的水鸭子，飞刀李心领神会，立马投去一块石子，惊动了水鸭子腾水飞起，刘大个子甩出他的银质手枪，两声枪响，一对水鸭子栽入水中。立刻博得一阵笑声，拍得最响的是金豆子，刘爷，了不起。你们都有这么好的功夫，为啥不和八路合手打日本呢？
　　刘大个子说，我想自己干，不愿受他们的管制。再说目前人少枪少，俗话说好虎架不住群狼，等一等吧，总有一天我们要收拾小日本鬼子的。
　　金豆子说，我知道，我只是随便说说，看你那脸色，真够吓人的？但是，你要想生存必须与八路合作。
　　刘大个子迟疑地，我让你害怕了？
　　金豆子笑了。不过现在不怕了，你们是好人，不欺负老百姓，杀富济贫，专打日本鬼子。
　　刘大个子说，你不了解，我啥都干过，以后慢慢体会吧。
　　说着，刘大个子转身看了看，不知啥时候弟兄们都悄悄地走了，只有他跟金豆子两个人了。刘大个子抬起脸，久久地凝望着，风吹起他的青布长衫，一时让金豆子想起了威风凛凛，除暴安良的英雄，可他现在是土匪。但这些土匪老百姓是欢迎的。
　　金豆子细细地打量着，刘大个子高大魁悟，大脑袋，只是一双眼睛不成比例，相比之下小了点，但闪烁着冷漠机智的光芒。
　　刘大个子倒剪着手走的很慢，脸色挺黑，他的言谈举止吸引了金豆子，金豆子也纳闷，被他绑架这么多日子，好吃好喝，好语好言，从未在半夜走近过她睡的房间，并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他到底要干什么呢？
　　金豆子望着河面上自由追逐的水鸟，双手抱在胸前，开始了幻想，人若像水鸭子多好。没有忧愁，没有拘束，想飞哪就飞哪儿。当刘大个子走到她身后说了声，想家了吧？金豆子一惊，不想那是瞎话，不过，你敢放我走吗？你绞尽脑汗地把我绑来，不会放我的，即使放我也是有条件的。再说你舍得放我走吗？
　　刘大个子说，是有点儿舍不得。听我说，我不想跟你家结仇，只要你家按月供我钱粮，不投靠日本人，不把枪口对准我们，我们也不对准你们，我只有一个要求，托你捎个话。
　　就这么简单？没想霸占我？哼，男人呀，心里想的跟嘴上说的不一样，自个欺骗自个，到头来后悔的骂爹骂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