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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6)

作品名称:孤竹儿女      作者:紫玉壶      发布时间:2015-01-08 14:46:38      字数:8396

  两天后的一个下午,天气更加的闷热了。太阳像一块快要融化的铁,炽热的烘烤着万物。天空混混沌沌,像个大蒸笼。形如苍龙的大营山在滚滚的热浪中隐隐的颤栗着。棒槌石像苍龙的尾巴在宽阔的滦河中央高傲的翘着。它长长的影子在河水中不停的蠕动,影梢儿直指被烈日照得泛着青光的蔡家庙。棒槌石西面是个方圆约五十米的深潭。当地人称它卧龙潭。相传那里就是当年秃尾巴老李和水怪交战的地方。潭水安逸幽静,上面像是漂着一层绿油。它表面平静,其实却是暗流涌动,深不可测。棒槌石往东,河水逐渐变浅,越靠近大营山山脚,流水声越欢唱,水花也越烂漫。长满了野葡萄滕曼、兔子草和咸猪草的营山山脚,像苍龙健硕的尾骨,延伸到河里足足有二十多米远。它像一个天然的屏障,把温暖松软的金色沙滩隔成两段儿。贤妮进村那天,走的就是营山山脚这条道。她觉得这里最适合孩子们洗澡,所以就把他们带来了。
  “史蛋儿、三愣,你俩带男同学在上游洗澡。大英子、二芹子,你俩带女同学在下游洗澡。我到林子里凉快一会儿......娴妮嘱咐了孩子们几句后,便沿着被茂密的荆轲和蒿草遮挡得时隐时现的阡陌小路,朝坡上的林子里走去。
  大营山西侧的半山腰处,密集的松柏丛林之中,鹤立鸡群一般高高耸立着一棵约二十米高、树龄近百年的伞形榕树。榕树的西面突兀着一块长、宽约四米的大石头。这块石头所处的位置视线很好,当年蔡显忠跟随戚继光出征攻打倭寇,蔡显忠的夫人就天天站在这里等丈夫凯旋归来。后来,当地人就称它为望夫石。望夫石的正中央有个天然的石缝,石缝里栽着一棵茶杯口粗细、三米来高的松树。这棵松树就是望佛台村的消息树。它是年前村里的民兵们移植在这儿的。由于鬼子一直没来扫荡,再加上春天雨水频繁的缘故,这棵树不仅奇迹般的在贫瘠的石缝中存活了下来,而且还长得郁郁葱葱。站在望夫石上,不仅能把大金山对岸的卧佛看得清清楚楚,就连距大营山南面十五里远处,当年法国工程师建造的,凌空桁架在滦河上的钢架铁路桥和鬼子在桥东岸建造的高大炮楼,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自从鬼子在滦河铁路桥东岸建成炮楼那天起,这里就日夜都有人放哨了。史恩的地雷手榴弹作坊搞起来后,这里晚上就没人值班了,取而代之的是每晚埋在山脚下信号雷。
  以前在这儿放哨的是史蛋儿的儿童团。自从贤妮开办了学堂后,蔡根儿就让孩子们都去上学了。放哨儿的任务就交给了村里的民兵。今天在这儿放哨的民兵是三十岁的光棍儿汉,一只眼儿庆民。庆民原本有两只完好的眼睛。十二年前,他瞒着父母,偷偷带着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来到大营山山脚下洗澡。结果他弟弟淹死在了卧龙潭。事后,庆民挨了他爹一顿苦打。他的那支眼睛就是被他爹失手打瞎的。
  庆民采了好多的除虫菊,边放哨边拧火绳。连日来,他几乎天天傍晚都去给王满家送火绳。他送火绳只是个借口,其真实目的就是想找机会多看贤妮几眼。他每次去王满家都白话起来没完没了。不是夸他家坟地好,就是夸他种地有卯窍。就是不说他的那只眼是怎么瞎的。回回白话得人们都困了,蔡根儿往外撵他他才回来。
  他正拧着火绳,突然听到山下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他停下手里的活儿,抬眼往山下瞅去,见两拨儿孩子们脱得一丝不挂,正在各自的“领域”里尽情的追逐打闹着。他突然有了一种不祥预感,忙提上大枪往下山跑去。刚跑到半路,迎面就碰上了边走边东张西望的贤妮。他的独眼在贤妮脸上、胸部、裆部贪婪的来回扫视了好几遍,然后才说:“张老师,不是我说你。这么长的河岸,你带孩子们去哪儿洗澡不好,干啥舍近求远,偏偏来这儿洗澡呀?”
  贤妮说:“咱们村河岸是很长,可适合孩子们洗澡的地方只有这儿呀!怎么,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不是不妥,是相当的不妥!你八成还不知道吧!卧龙潭可邪门儿了。李达财的哥哥和我的弟弟是在那儿淹死的,朱得青的太爷和二愣的爷爷也是在那儿淹死的。他们都是相隔十二年,都是龙年死的。今年又是龙年,卧龙潭又要抓倒霉鬼了。蔡队长曾三令五申:谁也不许到这一带洗澡。你听我一句话,赶紧带孩子们离开吧......
  “呵呵,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相信迷信。”
  “这可不是迷信,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你们读书人就是不像我们大老粗实在。你们总是喜欢把用正常的思维解释不了的东西一概说成是迷信。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贤妮噗嗤一笑,说:“也许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不过,你说的那是卧龙潭。那儿离孩子们洗澡的地方还有百八十米远呢。再说了,我已再三嘱咐孩子们,不让他们往远处游。他们都挺听话,不会有事儿的。你就放心吧!”
  “那也不中!”庆民指着自己的那只瞎眼,说:“瞧见没?这就是我不听劝告的结果。当年我和你现在的想法一样,也以为离卧龙潭很远,不会有危险。那天我和我弟弟就是从孩子们洗澡的这个地方下的水。我俩下水不久,我弟弟就说他闻到了一股荷花的清香气味。我在河面上四处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到。我弟弟却说他看到了,他说莲花就在卧龙潭上飘着呢,有锅盖那么大。他不顾我的阻拦,鬼使神差般的游了过去......我庆幸那天我感冒了,鼻子不通气,没有闻到莲花的味道,不然也就没命了。事后,我爹狠狠的教训了我一顿,直到把我的这只眼打瞎了才停手。你试想一下,一旦孩子们出了事儿,他们的家长会怎么对你!我亲爹,我亲生的爹都把我打成这样,他们还不得把你......你的脸蛋儿这么漂亮,鲜嫩的像顶着花的瓜蛋儿,弹一下都能滴出水来。难道你也想变成我这样,甚至比我还惨吗?”
  贤妮听完这番话,再看看庆民那只带着凄楚哀怨的深深凹陷的瞎眼,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下意识的倒退了两步,说:“老哥,谢谢你的好心提醒!我这就带孩子们回去。”说完,扭身就走。
  庆民叮嘱道:“下山不同上山,一定要慢点儿,不然就会拌跟头!”
  他对着贤妮在林子里时隐时现的背影,用手指连续做了几个淫秽的动作,自言自语道:“这娘们儿长得也太招人稀罕了。不光脸蛋儿漂亮,屁股也这么漂亮。我要是能把她弄到手,我就宿宿不让她闲着,直到她向我苦苦求饶为止。她求饶的样子一定很销魂。一定是声音嗲嗲的,像小猫一样偎依在你的怀里。你让她叫爹她就叫爹,让她叫姥爷她就姥爷。你让她干啥她都欣然去接受。”
  “啊!”他正想着美事儿,忽听前面传来一声惨叫。
  他听出这是贤妮的声音,心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他提上大枪,像受惊的野兔似的连窜带蹦往山下跑。边跑边以丈夫埋怨妻子的口吻说道:“看我说啥来着,让你加小心你偏不听,挨摔了吧......
  他见到贤妮时,贤妮已经倒在地上了。她脸色煞白、嘴唇发紫、两眼紧闭,脑后枕着一滩殷红的血污。
  “张老师!贤妮!妮妮!你这是咋啦?”庆民跪在贤妮身旁,快速脱下汗衫,嗤啦啦扯下几条布,麻利的包扎好她的伤口。然后把大枪挂在脖子上,背起她往山下就跑。
  到了林子外边,他冲孩子们吼道:“都别洗澡了,赶紧给我出来!你们老师受伤了。史蛋儿、三愣替我去放哨,其余的都随我回村!”说完,背着贤妮往村里跑去。
  史蛋儿和三愣穿好衣服后,快步上了山。其他的孩子们则尾随着庆民回了村。
  王满两口子和蔡芽儿正在屋中唠嗑,忽见满头大汗的庆民背着浑身是血、头部做了包扎的娴妮跑进屋来。一时间,他们三人都惊诧的木在了那儿。等庆民把贤妮放到炕上躺好,他们才缓过神儿来。王满老婆抚摸着贤妮的头,疼爱的问道:“闺女,这是咋弄的?是不是遇见坏人?”
  “妈,您老别担心。我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估计也就碰破了点儿皮。没事儿的,养两天就好了。”
  王满老婆叫蔡芽儿打来水,她边用手巾沾水给娴妮擦拭脸上的血迹,边对王满吩咐道:“你还傻站在这儿干啥呀,还不快去找医生!”
  “嗯!”王满答应一声,刚要出屋,庆民摆摆手说:“得了,还是我去跑一趟吧。”说完便出了屋。
  过了一会儿,蔡根儿和一些村民也闻讯陆陆续续赶来了。
  蔡根儿一进屋,劈头就问娴妮:“这是咋,咋,咋整的,是不是遇上坏,坏人了?”还没等娴妮回答,他又结结巴巴的唠叨上了。“我平时嘴都磨,磨破了,叫大家时刻提,提,提高警惕,小心坏人摸,摸进来。可,可你们总拿我的话当,当耳旁风,这回咋样!幸亏没生命危险,真,真要是......
  蔡芽儿打断了他的话,说:“哎呀,中了!你就别在这儿一惊一乍的了。人家不是被坏人害的,是自己不小心摔的。”
  娴妮是怎伤的,蔡根儿在回村的路上就听说了。他本想在这儿借题发挥,给人们上一课,不曾想被蔡芽儿给搅合了,这让他心里很不痛快。
  正这个时候,庆民领着哑巴医生就到了。
  “哎呀,这么快呀!”王满惊喜的迎上去,接过庆民背着的药箱。
  庆民撩起衣襟,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说:“呵呵,今儿咋这么寸呢!一脚就踢到屁上了。我刚出村头,就碰上他从山上采药下来。要是再晚一会儿,人家就回去了。”
  “咦,柳河圈一带山也不少哇,这哑巴为啥偏偏顶着烈日,大老远的跑这儿来采药呀?他即来这儿了,为啥不进村就走呢?难道娴妮的伤......蔡根儿脑子里乱如烂麻团,越捋越找不到头绪。
  这会儿,哑巴医生已把娴妮伤口周围的头发剪去。一条一寸来长,鲜血淋漓的伤口显现了出来。在场的人不忍心看那伤口,纷纷把头扭向一旁。哑巴医生用酒精棉球把伤口简单擦拭了一遍,随后从药箱里取出医用针线,准备缝合。
  “唉呀!没,没,啊没有麻药吗?”蔡根儿瞅着哑巴,疑惑的问。
  哑巴无奈的摇了摇头。
  王满老婆按着贤妮的手,掉着泪说道:“闺女,你就咬牙忍着点儿吧!一会儿就不疼了。”
  娴妮微微一笑,随即把眼睛闭上,两只手紧紧的攥着,做着迎接疼痛的准备。
  蔡根儿从盆架上取过一条手巾,让蔡芽儿把它塞进娴妮的嘴里,随后带着闲杂人等退出了屋。
  蔡芽儿把手巾塞进贤妮的嘴里后,哑巴又示意王满老婆和蔡芽儿用力按住娴妮的胳膊和腿。哑巴从药箱子里取出一块约一尺见方,中间有个核桃那么大圆孔的白布盖在贤妮的伤口上,随即便开始一针一针的缝合。娴妮疼的呻吟不止,豆大的汗珠滴滴答答的从脸上滑落下来。
  哑巴面无表情的缝合着,就像皮匠在修补着一件破旧的皮衣。伤口缝合完后,他收拾了东西,起身就要走。
  王满老婆伸手把他拽住,哀求说:“好侄子,你可不能就这么走哇,怎么也得给我们留下点儿药哇!哪怕我们花钱买呢!”
  哑巴摇摇头,冲她无奈的笑了笑,背起药箱就走了......
  哑巴走后,蔡根儿便派满堂去滦县的县大队驻地——杨家口村,找高鹏淘换药去了。
  王满猜到高鹏那儿也不一定有这类药品,就打发一只眼儿庆民去滦县城碰碰运气。庆民到了滦县城里,果真像人们说的那样,各药房都没有红伤药的,就在摊儿上买了些礼物,一路打听着去了李津家。
  庆民知道李津一家人与高鹏关系非同一般。他到了那儿,就谎称说是高鹏派他来的。李津两口子得知他的来意后,表现出一脸的无奈。庆民见这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叹了口气,撂下礼物便回去了.....
  李津两口子觉得收了人家东西,没给人家办成事儿,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玉兰和邝兰回来时,李津就把这件事儿对她俩说了。言外之意,是想让玉兰抽空带点儿中药,去望佛台一趟。
  邝兰已很久没有见到高鹏了,心里很是想念。她总想去见见高鹏,却一直苦于没有机会。这回她见机会来了,就主动揽下这个差事儿。
  第二天早上八点多钟,牛喜子拉着邝兰,沿滦河西岸被雨水冲得坑坑洼洼的山路,来到了卧龙湾悬崖边。牛喜子停下脚步,说:“妹子呀,前面的道紧贴着山崖,而且越往前走越窄,洋车是过不去了,你就来走的吧!记着千万别一个劲儿往下瞅,瞅时间长了会头晕目眩的。过了卧龙湾,前面就是渡口了。”
  邝兰下了车,说:“牛哥,那你可千万千万在这儿等我呀!”
  牛喜子风趣的说:“你的钱还没给我呢,我能空着手回去呀!放心吧,我指定在这儿等你。”牛喜子说着把车停靠在一颗大树下,坐在车把上,用帽子使劲儿的扇着风。
  邝兰见他答应了,便撑着伞,提着草药包往前走去......
  她往前走出没多远,果然发现路越发的窄了。悬崖很深,崖壁上长满了茂密的酸枣树。枣树上结满了小巧玲珑的枣儿。它们的身上像附着了一层粘腻腻的糖稀,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翡翠般莹莹的绿光。崖下潭水平滑如镜,潭中的太阳和天上的太阳同时刺着她的眼睛。一股股热浪伴着知了闹心的鸣叫声迎面涌来。邝兰顿觉头晕目眩,胸闷气短。霎时间竟弄不清弄不清哪个是天,哪个是潭了。她本能的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一个小树旁。她死死的抱着小树,闭上眼睛呆了好一阵,直到心跳的不那么厉害了,头脑也不那么晕了,才慢慢睁开眼睛起身继续往前走。她正低头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着,坡上的林子里唰啦响了一下,随即闪出一个人来。
  这个人就是“哑巴”医生。
  哑巴趁邝兰不备猛扑过去,用一只胳膊锁住她的脖子,然后奋力拖着她,快步钻进坡上的密林里......
  “你是干什么,来这儿有什么目的?说!”哑巴医生一只脚重重的踏在邝兰的背上,用日语恶狠狠的问道。
  邝兰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傻了,瘫软的趴在地上呼呼的喘着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装死也没用,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哑巴照着邝兰的软肋就是一脚。邝兰惨叫了一声,身子被踢翻过来。哑巴俯下身,掏出寒光闪闪、冷气逼人的手术刀说:“老实交代,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再不说话,我就把你的两个眼珠子全都挖出来!”他的手术刀在邝兰的眼前晃了几下,随后又停住了。他觉得面前这个人眼神很特别,仿佛在那儿见过。
  哑巴注视着邝兰的同时,邝兰也正仔细的打量着哑巴。“这人不论是声音还是长相都很像哥,难道他真的是哥?不能呀!哥已死好几年了。难道...... 
 “我的耐性可是有限的,再不说我就真挖眼珠子了!”哑巴嘴上虽这么说,刀子却没再在邝兰脸上比划。
  邝兰终于确认这声音就是他哥发出的,于是情不自禁喊出声来,“哥!”
  这句亲切而又久违的话语虽然只有一个字,却使哑巴木那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了。
  邝兰一咕噜坐起,当她确认面前愣呆呆的人就是自己哥哥时,惊喜的扑了过去,照着哑巴的胸脯就是一拳。“哥,你原来还活着呀!”
  哑巴一开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以为自己又是在做梦呢,是妹妹独特的亲昵方式——拳头敲醒了他。“妹子,真的是你吗?你咋到中国来啦?是天皇的战争狂们抓你来这儿做慰安妇?还是......
  邝兰脸一红,娇嗔的说:“哥,你说啥呢!”接着,她就哭着把来中国的原因向哑巴说了一遍。
  "妈得知你的噩耗后,一下就气疯了。她逢人就骂天皇不是东西。当局警察怕她的言论给政府造成负面影响,就制造了一起车祸。一个姓邝的中国侨民把她送进了医院。母亲临死前一再叮嘱我,要我一定到中国来找父亲,劝他别再做天皇的牺牲品了。母亲死后,我为了感激送母亲上医院的那个中国人,就改姓邝了。之后,我就随着我的同窗好友来到了中国。到了这儿,人海茫茫的我没地儿去找父亲,就暂时在她家住下了。那家老两口挺好,出资给她女儿和我建了个小医院.......
  当哑巴听说母亲早已被日本当局害死时,气得把拳头重重的砸在身旁的槐树上,大骂道:“狗日的天皇,你这个畜生!你的异想天开,得用多少中日人民的生命来为之殉葬呀!”
  “天皇就是个大逆不道的疯子,将来必遭天谴的。哥你快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儿了,还是说说你是怎么从‘七三一’里逃出来的吧!”
  哑巴扶妹妹坐下,长叹一声说:“那年我随三十多名从国内各医学院校调来的高材生一起分配到了‘七三一’基地后。我们才发现那儿原来就是个专门拿活人做细菌实验的人间炼狱。我们的良心还没有被泯灭,经过几次周密研究,我们终于在一个下雨的黄昏,砸烂了实验室里的所有盛细菌的容器,然后一起向外奔逃。结果就我一个人成功的逃出来了。剩下的人全部被机枪给击毙了。”
  “哥,那你怎么又到这儿来的呢?”邝兰又好奇的问。
  哑巴抽泣着说:“我逃出来后,不敢走大路,顺着山梁一气猛跑。天亮时碰到一户人家,我抢了人家的衣服和粮食继续逃亡。后来,我碰到了往关里逃难的人流,我就跟着他们稀里糊涂的来到了关里。一天,我在昌黎县境内看到一个担架队正在招募队员。他们的面前摆着好多热气腾腾的大馒头,凡是报名参加担架队的都可以随便吃。我当时已有两三天没吃到粮食了。我管他是什么队呢,只要让我填饱肚子,让我杀人我都干......因为我汉语不精,所以在担架队里一直装哑巴。在一次战斗中,有好多游击队员都受了伤,他们疼的哭爹骂娘,嗷嗷直叫。我见他们太痛苦了,就主动帮卫生员包扎。游击队的官儿见我对包扎挺内行的,就让我当了卫生员......
  邝兰抹着哥哥脸上的泪,说:“哥,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唉!从‘七三一’逃出来已有好几年了,但我的神经一刻也没松懈过。我总有一种预感,特高课的人时刻在抓我......
  “这么说你刚才是拿我当特高课的人了?呵呵,你也太草木皆兵了吧。”邝兰笑道。
  哑巴一笑说:“你当时打着伞,我虽看不到你的模样,但凭直觉也能断定你绝对是个日本人。”
  “行呀哥!快说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邝兰睁大眼睛问。
  “呵呵,咱日本女人有个特点,走路上身不动下身动。而且,打伞的姿势特别优美。所以......
  “哦,我说傅宝印为啥总说我像日本人呢!”邝兰自言自语的说。
  “咦!妹子,你跑这儿干啥来啦?”哑巴不解的问。
  “我今儿是来给王满家人看病的。”邝兰用手扇着风说。
  “哎呀!那个人可不能救呀,她是日本特务。实话跟你说吧,她的伤就是我弄的。我本想一石头砸死她......
  “呵呵,你是不是怕特高课的人抓你,所以瞅谁都不像好人。是不是呀?”邝兰笑道。
  “那人真是日本特务。她的右手小指短了一截......哑巴一脸严肃的说。
  邝兰在国内时就听说过有这种女人,她们自愿断掉小指寄往前线,以表她们对侵华战争的支持。
  “哥,你即知道她是特务,为什么不把她当众戳穿呀?”邝兰急切的问。
  “唉!我要是把这事儿说出来,我的身份也瞒不住了。这儿的人恨透了日本人,他们要是知道我是日本人,还不活活吃了我呀!”哑巴叹着气,沮丧的说。
  “所以你就来这儿转悠,想断掉外界和她联系的人?”
  “嗯!”哑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哥,高鹏他现在好吗?”邝兰把话题一转,羞红着脸问。
  “你认识他?咦!你不会就是那个邝兰吧?”哑巴惊疑的问。
  邝兰没有回答,只是把头垂得更低了。
  "咦!闹了半天,人们传为佳话的‘高鹏力挽狂澜’,挽的就是你呀!这么说高鹏就是的我准妹夫了。哈哈......哑巴狂喜的大笑起来。
  “哥,我只问他现在好不好,你竟答非所问,说出这么多废话来......邝兰有些嗔怒了。
  “哎呀!他调到别处已有好长时间了,他现在好不好我哪知道呀!”哑巴收住笑,一本正经的说。
  “啥?他调走啦,那他还回来不哇?”邝兰急切的问。
  “哈哈,他只是借调。有这么漂亮的姑娘牵着他的魂儿,他不回来他傻呀!"
  邝兰听哥哥这么一说,脸羞得更红了。她抬头看看天,估计这会儿快到晌午了,忙起身说:“哥,你快带我进村去看病人吧,时间耽搁长了,拉车的会着急的。”
  “咋地!我都告诉你她是特务了,你还去医她呀?"哑巴不解的问。
  “呵呵,哥,看把你急得。就凭两包中药能医得好她吗?我此次来是替李津还王满家一个人情的。
  “我是个哑巴,怎么带你进村呀?”哑巴为自己找着阻挠的借口。
  “哼!你不给我带路,我就进不村了吗?”邝兰赌气的说。
  “你想进村?那我问你,望佛台的人和游击队的人,除了高鹏你还认识谁?”哑巴见妹妹摇头不语,又说:“那村里联防严着呢。别说进村了,渡口那一关你都过不去。你就是说出你是高鹏的对像,人家也未必信。况且,依你的性格,你也不会这么说。听哥的话,你还是赶快回去吧。”
  邝兰对他的话半信半疑。结果果真像她哥说的。她到了渡口,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摆渡的史老贵就是不让她上船,只答应把中药替她捎去。她遗憾的顺原路返回到林子里,跟哑巴又聊了会儿后,便恋恋不舍的回去了......
  天到晌午,游击队员们都回来吃饭了。蔡芽儿正在王满家房前的阴凉处给张娴妮熬药,见蔡根儿和队员们进了院儿,赶忙丢下手中的扇子,准备过去给他们端饭。
  “娴妮现在好,好点儿没?”蔡根儿走过来问。
  “唉!烧得更厉害了。哑巴刚给她量的,四十一度呢。”蔡芽儿叹着气说。
  “哦,哑巴没人去请就来了?”蔡根儿问道。
  “呵呵,人家是来这儿采药,顺便看看娴妮。”
  “满,满,满堂大哥回来了吗?庆民昨,昨天那趟城也白,白去了吧?”蔡根儿又问道。
  “满堂大哥还没回来。今儿前晌,滦县城里来了个送中药的姑娘。我估计那人八成就是邝兰......她压低了声音说。
  “喔!人,人呢?"蔡根儿惊喜的问道。
  “唉!她在渡口那儿磨破了嘴皮子,咱干爹就是不让人家上船。”蔡芽儿叹着气说。
  “呵呵,看来干爹的警,警,警惕性还真是够,够高的。”蔡根儿说着,把嘴巴凑到了蔡芽儿的耳边,小声说:“娴,贤妮的真实身份还,还没搞清,哑,哑巴医生这两天又,又怪怪的。搞得我都快焦,焦,焦头烂额了。还有,今儿‘味精王’要来这儿看他姐,我没,没,没让他进村。”
  “呀!你这么做合适吗?王满两口子要是知道了,还不埋怨死你呀!”蔡芽儿大睁着眼睛说。
  “埋怨?实,实话跟你说吧,我这规矩就是针,针,针对‘味精王’这号人定,定的。他,他在这一带口碑不,不咋地,防着他点儿准,准,准没赖处......
  蔡芽儿想想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就没再说什么。这会儿,药也煎好了。蔡根儿端起药罐儿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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