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出来进去吊着脸
作品名称:相思草 作者:柴瑞林 发布时间:2014-12-12 07:52:40 字数:5331
第二天是星期天,李加禾在家中休息,李玉和王点点也没有去上班,都很不高兴,出来进去吊着长脸。
李加禾通过一夜的酣睡,一早精神很好,他要练一会儿书法。在平时不行,一早得赶着做饭,独娃在这里,不用他操心。
手练困了,坐在案边休息,李玉进来了,立在旁边。李加禾随口问她,今天你和王点点该不是休息时间吧?
“不是。”李玉冷冷地答道。
“为什么不去上班?孩子有几个人看着。”
李玉半晌了说:“以后班不用上了,孩子没人看。”
李加禾奇怪地说,姑姑看着,咱们不是要赶快找保姆么。
“没有钱雇保姆。”
“怎么没钱呢?你们没有我有,雇了保姆钱由我出好了。我也托了几个人在找保姆,你们先去上班好了。”
“不行,孩子有危险。”
李加禾惊讶地问有什么危险,李玉加盐添醋说了孩子鼻子塞黄豆住院急救之事,还说家中除了这一怪现象,还有一些怪现象,她的钱也让人从口袋里掏去了。
不听则已,一听五雷震顶,天下最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在我李加禾家中了,这到底怎么了。心下说,老天爷保佑,幸亏把孩子救过来了,否则简直是雪上加霜。他下意识地看看身边李兰的遗像说:“孩子救过来了就好,以后千万要小心为事了!”李加禾全身酥软,简直坐立不稳了。
王点点进来了说:“那妈子再不准来了,来了又要出大事了。一定拒在门外。她从根子上不是个好东西,是好东西,那么大的北京市没人收留她,追到这小地方来混日子。”
“先不能这么说话。不了解,没有发言权。把情况搞清楚再说。”李加禾不相信刘春能那么凶残。
李玉哭起来说:“爸爸你难道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吗?咱们家死了几个人了,爸爸还嫌不够多吗?”
“话能这么说么!”李加禾怒了。
王点点低气压声地说:“爸爸,咱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让别人知道了事就不一般了。人家会说,爸爸这么大的岁数还找了个不知根底的老婆子,差点害死了自己女儿的孩子,盗走了家中不少东西,爸爸还执迷不悟,不了断那种私情。看看吧,想想吧,是啥名声了。”
“这还不算,她一来,成了这个家中的第一继承人,财产、房子、存款,都成了她的了,不是不合算么,亏么?爸爸——”李玉鼻涕一把泪一把。
“不可能,刘春不可能。”
李玉又哭道:“我们的钱被盗绝了,身上分文没有,眼下饭都吃不上了。昨天,给孩子掏鼻豆又花了那么多钱,我的天……天呀!”
李加禾说:“为钱先别发愁,我的钱才领了,就放在抽屉里,拿一些去花吧。”李加禾看着女儿。
李玉不去拿钱。
王点点也呆呆地立着。
李加禾伸手拉开抽屉一看,一卷钱全不在了,就歪过头叫李芹。李芹过来了,李加禾问:“昨天让你和独娃在抽屉里拿钱,拿了?”他看着女儿,希望女儿说拿了。
李芹却摆了摆头,脸上的表情很不好让爸爸猜透。
李加禾对李芹说,出去问问独娃拿了没有。李芹出去又进来说,独娃说他没有拿钱,这一下李玉有说的了:“爸爸你信了吧?”
李加禾在抽屉里翻了个遍说:“就放在这里边呀!”
李玉说,不用找了,事情已经很明确。李加禾又到另外的一个抽屉里去找,后来愣在一边猛思想。
李玉大声说:“爸爸信了吧?去,把钱要回来!”
李加禾生气了说:“东西找不着,好好想想,再找找,问谁去要?问谁去要?”
“问刘春要,就是她拿的。我们啥时候拿过你的钱呢?”
李加禾看着女儿说:“以往你不是经常不言传拿走我的钱吗?就说没有。你想想问问王点点,说不定就能搞清楚。”
王点点跳起来了,把李加禾骂了个狗血喷头,啥难听话都出了口,李加禾的自尊心受到严重的伤害,想一头撞死在墙上,他却指着王点点叫道:“你给我住口,这里没有你说的话,凭什么放肆?”
李玉抱住王点点又哭又诉,把四周的邻居又“动员”过来了。窗子上爬上了好多脑袋,李加禾在无奈之下,披了件衣服踱出了屋门。
李芹和独娃跟随着出去,生怕爸爸有个闪失。
李玉和王点点追出来,把李芹和独娃拉扯回去,如此这般一顿收拾,吓得两个孩子大哭起来。
过了不大一会儿,商量了一阵事情的王点点和李玉出来对李芹和独娃又发了一阵脾气。
眼看都过不下去了,可怜的独娃还下厨做着饭菜。李芹说,把咱们都骂成这样了还给他们做饭,不做,让他们做做饭就少生一些事情。独娃说不做饭不行,不说别人说爸爸,爸爸气成那样,再吃不上就要倒了。
李芹悄悄对独娃说:“我姐和我姐夫越来越坏,成了世间舌头杀人的人犯了,按法律应该上告,判他们诬告罪。”
“他们只在家中胡说乱闹,并没有上告姑姑,怎么能说他们犯了诬告罪,这不能成立。按他们的作法,是早都构成犯法条件了,就拿这两件事情来说,都是血口喷人呀。”
“爸爸让咱们取钱,咱们疼爸爸,宁肯忍耐着,也不想用爸爸的钱,谁知他们把钱拿了又给姑姑栽赃,早知道这么一个下场,不如把钱拿了。”
“钱肯定是他们两个拿了。”
“这不用在别处想了。”
独娃说着话还在做饭,李芹却想着吃过饭,给爸爸好好劝劝,把有些事情的原委告诉他老人家,千万不能在他的心中产生对姑姑的怀疑。如果真是那样了,就天地不容,良心道德全没有了。这阵她真想追出去,跟在爸爸的后边劝慰,可是大姐和大姐夫就坐在门道子里堵着。李芹转进爸爸的屋子,趴在二姐李兰的像片旁边狠狠地哭了一场。
李加禾转到无人处,想嚎啕大哭一场,还是不敢,别处的人会听到。他心中太堵太难受了。他问自己,这世上怎么就没有个让人永远信得过靠得住的人呢?这刘春真的给外孙鼻子塞了黄豆?真的拿走了女儿们及自己的钱财?如果事情真是这样,就太使他沉痛了。
李加禾走到路边一块石头旁边,他好像找到了旅途中的驿站,站下来。他没有很快地坐下去,他看着石头,其实他的心还在那些令他不可适从的事情上逗留着,胡思乱想着。想得最多的是刘春是不是那样……
李加禾心不在焉地坐在那块石头上。李加禾觉得软瘫的躯体需要一块比这块更大一些的石头,让他躺下去,把四肢伸展开了,把躯干放平,使自己如一摊稀泥一样松释开来,再不要这么酸困,这么沉重,这么好像全身都灌上了铅,不由自己左右。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激动李加禾的思绪渐渐地平静下来。李加禾的思绪反转回过了,这一个过程大约足足能过四、五个小时,或者更长一些时间。
他爬起来,离开了那一块冰冷的石头。
开门的是独娃。
李加禾从独娃的身边经过的时候,独娃用恐惧过后侥幸的目光看着他说:“爸爸,你到底回来了?”
“嗯呢!”
“你到哪里去了?”独娃看着满身泥土的他,目光里充满了关心。
“在外边……”
“我们到处找您。”
“……”
独娃赶忙接过李加禾脱下来的外衣,挂在衣架上说:“先挂到这儿,我给您洗洗。现在快洗脸,饭又热上了。”
“你还等我吃饭?”
“对,我找你,一边热饭,而后再找,再热饭,……”
“她们呢?”
“都去找你。”
李加禾不希罕大女儿和大女婿去找他,他却问道:“巧巧呢?”
“睡了。把孩子也吓坏了。她怕爷爷不回来,再见不到。”
“你们以为我死了?”李加禾坐倒在沙发上。
“你几个钟头都不在了,我大姐和大姐夫都说你可能……,他们都跑到民政局去了解,了解您和姑姑办结婚证了没有。”
“他们把户口本都藏起来了,怎么去办?再说我和刘春还没有决定那事,我是一厢情愿,还办结婚证?”
“大姐和姐夫说,如果人熟就能办。”
“他们以为我死了,还关心那个?”
独娃不敢说出下面的话,佯装在做事,劝老丈人快吃饭。
李加禾看定独娃又问:“办了怎么样?”
独娃说饭都凉了,爸爸……快吃呀!
李加禾说,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喜欢你这个女婿。
独娃没办法才悄悄地说:“怕刘姑姑把房子的继承权夺过去。”独娃知道闯了大祸,吓得有些发抖。
李加禾明明知道女儿、女婿这么干的原因,他还要独娃这个憨子真真切切说出来。让这一句话传进他的耳膜,刺入他的心房,让他掂量掂量自己在女儿和女婿心目中的份量。自己的命都没有了,女婿不说,是别人养的,可是女儿是自己的亲骨肉,首先想到的是遗产,而不是生她养她的父亲的恩情。李加禾的心开始颤抖,全身开始酥软。为了顾及独娃的良苦关心勉强吃着饭菜,可他尝到的是苦是涩,而不是甘和甜。
等他放下筷子,独娃连忙打来洗脚水,蹲下去为他洗脚,而后送他进屋去休息。李加禾又躺下去了。可是,他再没有思考问题,他认为只有什么都不想才可以安心。
新的一天一开始,在李加禾家中发生的事情好像全都过去了。爸是爸,女儿是女儿,女婿是女婿,不同的是独娃一家回去了,只留下原来在这里生活的几个人继续生活。
刘春因李玉的欺辱再没有过来。当然她同别的一些人不知道李加禾家这几天都发生过什么事情。
刘春那些天看到李玉对她那样,对李加禾也或多或少产生了一些疑窦。她的女儿和他的看法是否一样,若一样,李加禾这个人就是一个吝啬鬼,鸡肠小肚之人。
不过,现在停止为时不晚,刘春约束住自己,再不去李加禾那一边。她不去了,李加禾也再没请她去,她的决心就更加下定了。
李加禾看到李玉的孩子没人管,放在家中哭哭闹闹的是小事,只怕人都不在,学着翻身,把嘴压在枕头上或什么情况都会有危险,他不像刚生下来,至大尿布湿了不舒服,不会有生命危险。保姆没有找下,王点点的家中人不来照管。李玉几次在李加禾跟前哭哭啼啼,李加禾说,一个是加紧找保姆,一个是女儿请长假,回来先带着。孩子已经来了,要善待他,对他负责。
“如果我们像您这岁数,说请长假就请长假,反正快退休了,组织上盼着让退下去哩。我们请长假不行,现在人满为患了,还不把我们给下了。”王点点说。
李加禾听得出来女婿是让自己请长假带孩子。他有主意,宁为自己学生的事牺牲家中的事,绝不为自己家中的事牺牲学生的事。家中的事是暂时的,学生的前途是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能比较的事情。
过了几天,实在没办法了,李玉对李加禾说,还是让刘妈子过来吧。李加禾说,据你们说有那么多的怀疑,就不让再进这门了。再说,这些天,我都没有再去拜访她了,我们关系正在变淡变凉。
王点点一再强调刘春的事情。李加禾说,请不请她过来是你们的事。要不,你们去请,要不你们请长假。我管了李玉几十年了,也该卸担子了。你们早点把房子弄好搬出去住吧。
李加禾的话如果放在以前说,李玉会跳起把他吃了,可是,今天没有,反倒和王点点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李加禾说,以后我一个人生活,精神孤单,离不开我那些石头、砚台、书籍……除了生活上用的那些搬出去的东西不搬回来,其它的都给我搬回来。
李玉两口子搬出去了。提前没有告诉李加禾,只在茶几上留了一个条子,上边写道:亲爱的爸爸,为了不使您受累,我们搬出去了,您保重。今后的生活需要您帮凑一部分钱给我们,最好每月500元。
您的女儿:李玉
李玉三口子闹腾腾的气氛,随着他们的行踪去无影了,房子虽不大,静下来,却显得宽展和松盈,李加禾住进了大女儿一直占着的卧室,斗室地下搬去了被褥可以自由从容地行走和运转了,工作方便多了,他可以展开手足好好干一番事业。他还不老,五十多岁,离退休还有一段时间,男人到了这个年龄,正是到了创造力强的时候了。
李加禾下了决心,要在教学、书法、绘画、写作几个方面迈出坚实的一大步。
他们那个“协会”现在还发展了几个人,虽说还叫“光棍协会”,里边的人们差不多都结婚了,有的已怀上了小宝宝,只留自己和才加入的个别才分配来的小毛娃娃没有结婚,耍着光杆儿,但他说自己老了,不再想这些事了,有时还想到刘春。
学校最害怕的“扬州八怪”却给学校带来了成效和荣誉。刘丽丽和王建设的美满婚姻生活打碎了校方多长时间的担心和疑虑。他们不再提过去的事,那盆曾经引起怀疑,使人们当戏看的盆草旺盛地生长,繁荣在刘丽丽的窗外,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省上来到学校意想不到的一封调令,要调李加禾去画家协会工作,还有书法协会等一些单位想调李加禾过去任职,校方都不答应,他们说再调谁可以,调“扬州八怪”不成,特别是李加禾。
李加禾也不去,他说一切创作来自于实践,他要永远工作和生活、体验在“前线”,在大自然的怀抱之中。李加禾没有到大城市去,没有上任那各种待遇都比较高的岗位,只在这所学校里,只在教研组里任上了一位教研组长。这是在全组人的要求下被校方换上的。原来的语文教研组组长吴德才“下了”,成了一个“丘八”,不为别的,只为他的知识太浅薄了,如盛在碟子里的水,可以看到碟底儿,如覆盖在树叶上的一层霜,稍见温度即可化光。他需要学习,他更需要加强品德修养,组织上打算让他“回炉”,下学期要去教育学院进修。李加禾心中想,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吴德才通过几年的学习修养,肯定成为一名合格的人民教师。吴德才现在还没有意识到学习对他的重要,他最终会感得到。
工作顺利,人事和平,李加禾感到了人生的乐趣。
李加禾的家事也在好转。
自从李玉搬出去以后,李加禾对大女儿和女婿进行“冷处理”,生活上再不为他们做牛做马,他们索要的每月500元钱也没有使他们达到目的。李玉和王点点感到老爸如一块铁疙瘩,嘴不得吭,手不能拿,老虎吃天无处下爪子,只好放弃了。加上他们的孩子在一天天长大,一天天累人,应了那句“养儿方知父母恩”的话。他们渐渐成熟了、进步了,知理达情了。
李玉由原来的不想让父亲再成婚,到了劝父亲成婚。
李加禾不想成婚了,他感到在茫茫人海里知音难觅。各方面的条件只有刘春有,但李玉说过她的那些可疑之事一直悬挂在他的心中,他不想向她求婚。
田安亮校长曾对李加禾说,和刘丽丽的姑姑成吧。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年纪还不大,还有几十年的时间,怎么是个办法吗?李加禾只是淡淡地笑了说:“宁肯一个人孤独,也不要没有共同爱好的女人做妻子。那种思想不通的日子我早过够了。”
校长还是强调,并批评了他的保守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