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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苦恼(十二)

作品名称:童年的苦恼      作者:江苏黄云峰      发布时间:2010-06-30 14:30:39      字数:6622

第十二章月上柳梢头

人不是因为美丽才可爱,而是因为可爱才美丽。

——托尔斯泰

男孩子既然对女孩子立下誓言,那就得履行。即便是困难累累,障碍重重,也绝不可动摇。

晚饭后,离“家规”的学习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空闲。小亚照例约我“例行公事”,那是外出打野的借口。我没有去,他不高兴地走了。

望着小亚离去的身影,我有点后悔。后悔不该在公园答应淑茹的邀请。我知道伯父会反对的,因为他瞧不起这些资本家,生怕他们的病菌沾染了自己的革命肌体。在伯父眼里,赵家只有淑茹可爱,其他人都不是东西。淑茹之所以能得到伯父喜欢,是因为她的立场偏向郝家。每次郝赵两家“楚汉相争”时,她总是责怪父母,所以,郝家大门对淑茹始终是敞开的。淑茹的确也欢喜阂们在一起,我认为那是童趣所致,并非攀龙附凤。可是,伯父却认为淑茹是想鲤鱼跳龙门,是看中郝家的某个小子(当然指我,淑茹比小亚长三岁,比我长一岁),想做郝家的媳妇。伯父一次问淑茹:“愿不愿意做我们家的成员?”她曾高兴回答:“愿意,做梦都想。”至于想什么?是想做儿(侄)媳妇,还是做干女儿,伯父也不去探个明白,句断地认为是前者而不是后者。他还正经八百地同伯母和奶奶商议过:“这两孩子若能成也好。她家有钱,咱家有地位。她家钱可以弥补咱们的困难,咱们的地位可以提高她的声誉,合二为一,一分为二,各得其利,各掩其弊,也好,反正丫头也不会成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就这样,郝家单方面在心里立了主张,对淑茹另眼相待,欢迎她来郝家玩。伯父母认为,此门亲事若能成功,这也算是对得起胞弟的手足之情。当然,这种潜移默化的感情也是吝啬的,赵家其他人沾都沾不到。伯父母对赵家只有一个脸:冷脸;一种神情:鄙视;一个态度;不睬。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显示自己与资产阶级是格格不入的。

尽管伯父对淑茹有点好感,但听我上赵家门里去,是绝不会同意的。他会认为这种举动是辱没郝家的人格,降低郝家的身份。为避免我们郝家的这种偏见,我偷偷地去了。

赵家瓦房高大、明亮、宽敞。堂间挂着一副发黄发灰的中堂画,上面画的是松鹤延年,两旁对联上的字古朴敦厚,苍劲如松。上联是:左琴右书谁识个中趣味;下联是:南邻北里那知物外佳游。房内古色古香。桌上的白瓷花瓶,上面题画着诗词,人物,花草,雀鸟。那案几、八仙桌、靠椅都是红木雕刻的。一座鹰钟放在案几上,灯下一闪闪的铜钟摆,均匀地晃动,准时地报着时刻,生怕主人忘记了生命的飞逝。房里的墙壁、地板都是名贵木板所做。房中还有小巧玲珑的盆景,有漂亮的金鱼缸,缸里有花花绿绿的金鱼。案上还有两盆盛开的鲜花,香味四溢。他们真会摆阔,真会玩花弄草,怪不得伯母看到他们家就眼红。

“你找谁呀?”赵老板看我踏进他的门,感到有点奇怪。他大概认为我这个乡下仔摸错了门,误入他的门庭。实际上,他明明认识我,却偏偏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这家伙真坏,真滑头,我恨不得立即转身而回。

“噢,这是郝家小二子。”赵妈看见是我,对她男人介绍。

赵老板听说我是郝家小子,装作方才认识的样子,随便应诺一句:“有事跟你赵妈讲。”竟自踱方步,入了东内室。

“二子,你来有事吗?”赵妈虽然觉得郝家只有我一人不错,但似乎这只能在心里考虑,也和伯父在暗中盘算淑茹一样,都不会显形于色。她见我来访,这是郝家第一人,第一次上门,她心里还是高兴的。她认为这是郝家先低头。不管我来她家是否有低头认错或降低郝家身份的含义,她都认为郝家输了。赵妈脸上似乎飘来一片笑的云彩,她端来一杯茶,大概这是她家喝过的茶,因为茶不是临时泡的,比较客气地说:“坐,喝杯茶。你来有什么事?”

“不,不,是淑茹叫我来的。”我说。

“噢。”赵妈似乎不太满意,笑云变成乌云。她对西屋喊:“小囡!”

“什么事,妈妈?”西卧室门里传来娇滴声。

“是你叫小二子来的吗?”

“是呀,他来了吗?叫他等一下,我马上就来。”

淑茹的奶奶,小亚称她“老妖怪”,见我踏进赵府,就一刻不停地盯着我。仇恨使她双眼圆瞪,白眼球似乎迅速布上红丝。两片干瘪的唇片挤得更紧,那本来长的脸,拉得更长了。我家祖母的脸拉长后像黄瓜,她脸拉长后像木锨头,既扁又宽,而且老、硬、板。那乱麻缠绕的头发,几乎直竖。就像好斗的公鸡,碰到了冤家,脖子上的鸡毛都竖了起来一样。还好,她没出声,否则我真会吓得倒退八尺。不过,她坐在西卧室的门口,虎视眈眈的也使我汗毛直竖。我简直不相信自己如此大胆,竟敢擅自闯进了阴曹地府。

我不安地等待着,等待着。

不一会,卧室门开了,淑茹伸出刚洗过的头,对我高兴地说:“哎呀,你真来了,我怕你逗我呢,请稍等一下。”说着,她端出澡盆水倒了,又用拖把拖了拖地板,认为满意了,才对我说:“快进来坐,这是我的房间。”

我真不愿意进一个女孩子的房间,可是,她的话像一种无形的威力,使我无法抗拒。我知道她的脾气,若不进去,她准会动手拉,那多难看。我望了望赵妈,淑茹似乎了解我的用意,说:“快来吧,妈不会说的。对吗,妈妈?”

赵妈点点头。我看得出,那是勉强的。女儿的爱好,做母亲的只能迁就,绝不会在孩子的朋友面前出女儿的洋相,即便有不妥之处,也只有在背后劝告。

我难为情地走进淑茹的房间。

她竟顺手带上房门。

我想说“这样不好”,她像在眼睛里装了镜,我的内心活动她都清楚。她对我说:“外面太吵,关上门安静。你来这儿,郝伯伯郝伯母知道吗?大姐知道吗?天一知道吗?”问声一连串,也不知道我是否回答。待她问完了,我才摇摇头,表示我的所有的意思。

她的房间,是西卧室的一半,隔壁住着“老妖怪”。说是半间屋,实际并不小,比我们家乡的两间草屋还大,还高,还亮。房间里有一张单人棕绷床,素雅的大方格被子,白垫单,没有半点灰星尘迹。一个樟木箱,一个床头柜,一个挂衣服的三角架,还有书桌、靠椅、书架和小风扇,整个房间给我的印象是:整洁、简单、明朗、雅静。

“坐吧。”她扭动风扇开关,风扇便摇头晃脑地将微风吹到我身上,“喝水吗?”

“不。”我拘谨地坐到靠背椅上。

“这是给你的。”她从书桌里拿出一个彩面簿,那本子有我平时用的练习本五个厚,封面上画的是小孩骑在牛背上吹笛子。

“不,我不要。”我连连摇手。白天是骗她的,倒被她当真了。

“嫌不好吗?”

“不,好。”

“那为啥不要?”

“我不喜欢随便拿人东西。”

“这有什么,是我自愿送你的,你好意说不要?”

“我……”

“拿着吧,我最讨厌人扭扭捏捏的了。”她胆子小,脾气倒是爽快。我怕她不高兴,只得接过本子。她又说:“今晚叫你来,是想请教一件事。”

“什么事?凡是我能做的,我保证完成,不完成就是小巴狗。”我认认真真地说。

“咯咯咯咯。”她笑了,“我想请你看看我这篇作文。”她把作文本递到我面前。她五年级,我四年级,让小学生评定大学生的作文,荒唐。但既然叫我看了,是看得起我,我就得看。

我像一个大文人,仔细地拜读她的大作。她的字娟秀,文章写得清新,流畅,像一股涓涓心泉。我不能不佩服。当然,上报纸或杂志或书,还是不够的。岂但不够,还差得很远。不然,这篇作文为何不发表出来?但是,不管怎样,我还是认为她的作文比谁都好,天下第一。

“提提意见吧。”她很诚恳。

“好。”

“真的?”她兴奋了。

“当然,还要再修改修改。”我装作内行样子。说真的,在她面前,我就是不认输,男子汉的架子不能丢。

“哪些地方要改?”

“我……”嘿!慌了。我本来就不知道哪地方不好,怎么回答好呢?有了,“我想,各人有各人看法,也许你是对的,也许你是错的,不过,你自己再看几遍吧。”我也不知自己在胡扯些什么。

“你认为我的理想远大吗?”

“远大。”我知道这篇作文的题目就是《我的理想》。她在文中写道:“我将来想做白衣战士,为千千万万人看病,使他们身体健康,像狮子一样威猛,像牛一样耐劳,像猴子一样机灵,像长颈鹿一样能高瞻远瞩,将来更好地建设祖国。”

想当医生,好。女孩子当医生、教师都合适。不过,让病人像长颈鹿,这似乎有点不太好。人要都像长颈鹿,小小的头,长长的脖子,那怎么开汽车、织布、当教师?我心里这样想,嘴上没说,反正,将来我不要她看病,不用担心脖子会变长。

“你将来准备干什么?”

“我想当解放军,和敌人打仗。”

“你不怕死?”

“忠良不怕死,怕死不忠良。”

“那你为何不当医生?”

“医生没枪。再说。我也不希望人有病。”

“当不上解放军还干什么?”

“当社员。”

“咯咯咯咯,为什么要当社员?”

我不满起来,她竟看不起乡下人:“没有社员城里人吃什么?穿什么?”

“我不是说社员不好。”她大概看我不悦,忙止住笑声,“如果能对祖国有更大的贡献不更好吗?”

“我认为社员就是最伟大的。”

“是社员吗?”她反驳。

“他是社员的儿子。”我也反驳。

“如果当不上呢?”

“社员是最好当的,谁都能当上。如果捞不到当,我就当画家,当作家。”

“你爱好画画。”

“嗯。”

“能给我画一张吗?就是画老农民也行。”

“可以。”我想在她面前替老农民扬眉吐气,气死城里的丫头。

“那,就在我这把扇子上画吧。”她真的从抽屉里拿出一把纸扇,新的。

“这……”我胆怯了。凭我那两下子,只能在普通的三十二开纸上用蜡笔涂两下,我的美术本上,大多是乙字,难得见个甲字,怎能在她的新扇上献丑呢。可我又不愿意让她占上风,“天太晚了,以后再画吧。”

“那你就带去,等画好了再给我,好吗?”

“你现在不用吗?”

“我还有一把旧的。”

退不掉,我只得硬着头皮同意。实在不行,就请美术教师,来个“借花献佛”。

我真想多坐一会,可是时间不饶人,“家法”定的时间已超过半小时。赶紧走,倘若再晚,伯父的“棍子”不认人:“我回去了。”

“慌什么,才七点半。”

“我作业还没做。”说着就走。

“哎,这个带着。”她看我把练习本和纸扇放在桌上,忙拿给我。

我并不是忙得忘了,而是想留下。谁知——唉,带就带吧。

“经常来玩好吗?”

“好,你也来我家玩。”

“会去的。”

她打开房门。“老妖怪”仍坐在房间门口,凶神恶煞的,既像看门的,又像特务,真讨厌!我们的谈话和举动声,她肯定都听见了,所以,看我出来时,她眼睛瞪得更大,像猫头鹰。我不睬她,也没和她家人打招呼就溜出了大瓦房。

夜色正浓,淹没了我的瘦小身影。

我知道:天上有个皎洁的月亮,背后有双痴情的眼睛。


第十三章太阳落山鸟归林



上天把你放在我的生活里,现在又把你从我的生活里收回了。

——雨果

一年多了,她叫我画的纸扇画,仍未敢动笔。我不给她,她也不催要;她不催要,我也就不画。她装糊涂,我也装作不知道。纸扇的问题,就这样拖着,拖得她辫子又长了不少,我的个头也超过了她。

郝赵两家,很长时间是两军对垒,划地为界。不知何时,竟渐渐亲近起来。祖母一贯骂淑茹是小妖精,后来,看淑茹阂玩时,就抚着淑茹称“好乖乖”。伯母不时当面称赞赵妈,赵妈也常常当面奉承小亚。赵老板见伯父很客气,伯父见赵老板也不乜眼了。后来我才知道,是赵家先对郝家让了条“黄路”:借钱给郝家度几天饥荒;郝家给赵家开了一点“红门”:帮赵家从部队转业的长子找了个好工作。

两家大人和好,孩子们就更亲密。淑茹经常阂们一起做作业,我们也经常和她在一起做游戏。不过每当我和淑茹在一起时,小亚总是挤眉弄眼的,搞得我怪不好意思,尽管这样,我俩还是常常单独在一起,因为伯父允许我上赵府和淑茹玩。

正在郝赵两家关系加深时,父亲来到了淮海市。

那天父亲和伯父从街上回来,两人喝得脸红扑扑的,口中直喷酒气,还不时打饱嗝。说话颠三倒四,罗嗦极了。父亲给我们姐弟仨人每人买一件衣服。我和小亚是海军衫。小亚听说有他的,摸到一件就往身上套。可惜,汗衫太长,个头太短,汗衫不是汗衫,成了大袍子。他调皮地说:“二爷,这汗衫再长一点就好了,那样我就不要穿裤子了。”

父亲笑着刮了他一下鼻子:“好,下次给你买个长口袋,让你装在里面不能调皮。不过,这次不行,这件也不能给你,是买给你爸的,这一件才是你的呢。”

父亲给我们一人一件,我们都套在身上。小亚高兴得到处跑,我却有意地站在门口,想给淑茹看看。真不走时,她竟没有出现。

伯母把一张张煎饼挂在晾绳上,我知道,那是父亲带来的。挂完煎饼后。伯母从桌边的口袋里捧一把花生放在桌上。那花生肯定也是父亲带来的,因为那白布口袋上有“郝家”两个字,那是我在家用毛笔歪歪斜斜写上去的。伯母对我们姐弟仨说:“都吃花生吧。”

小亚闻听上去就抢一把。他这一把就占去了二分之一。大姐文质彬彬地捏了几个。伯母也插手,祖母自己没动手,是伯母单独捧去的。伯母边剥边吃,并对我说:“丫头怎不吃?”

我望望桌子所剩无几的花生,笑笑说:“我不欢喜,花生在老家也不稀罕,我以前常吃。”

小亚听说我不吃,又抓了几个:“哥,你不吃,这一份我替你吃。”

大姐看桌上还剩五个花生,气得对小亚翻了眼:“太不自觉,就顾自己不顾别人,不害臊!”

“你不害臊!我吃哥的又不是吃你的。”小亚将一个花生米对大姐眼前一晃,然后远远地往嘴里一抛,故意用力嚼气大姐。大姐不理他走了。五个花生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小亚没好意思拿。伯母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放在桌上:“丫头,吃点吧。”我仍然笑笑:“我不欢喜吃,真的。在家里吃够了。”我将口水往肚里咽了咽,尽管装作对花生不屑一顾的样子。说实在的,我最喜欢吃花生了。有一次,母亲收藏的一些花生种,被我偷吃个精光,差点挨揍了,——若不是奶奶保驾的话。来淮海市这样长时间了,怎不想吃呢?那一口袋都给我吃,也不嫌多。每天早晨抓两把吃吃,我包不会瘦成这样。再说,淑茹也可以捞到尝尝我们家乡的土产。可是情况摆在这儿,伯母是不愿让我们吃的,这儿毕竟不是自己的家,样样应该谨慎,与其受赏吃几个,倒不如一点不吃。

三天之后,不知何故,父亲一定要带我回家。我想不通。在淮海不是很好吗?人家想来都来不了,非要我走干什么!

突然离开淮海,真还有点恋恋不舍。虽然我深爱自己的家乡,想念自己的父母兄妹,思念我的小伙伴们,可是现在对淮海市也舍不得离开。我并不是欢喜这里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而是离不开我的学校,我的老师,我的同学。虽然吴老师很凶,但我觉得她教书好,对学生教育有方,我很喜欢她,尊重她。我和同学们相处也不错。他们很愿意阂一起玩。如果说老家的同学是充满泥土味的孩子,那么城里的同学则像蜡做的洋娃娃。我欢喜小亚的调皮,知道大姐关心我,欢喜祖母的宠爱,明白伯父训教的良苦用心,纵然伯母有点偏心,但她也有好的地方,比如给我缝补洗浆,端茶喂药,给我们做饭。

俗话说:“东西地,南北拐,人人都有偏心眼。”天地、神鬼、日月都有点偏心,何况人呢?你看天,阴晴冷热不均;你看地,高低贫富不一。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都不可能完美无缺。有时候,就得有理解。

当然,我不想走的另一个原因,而且是主要的原因,那就是离不开淑茹。说我爱她吗?那未免可笑,因为我们还都是孩子。我们虽然谁也不懂得爱,但我们都懂得好。她听说我要走了,眼睛都哭肿了。我当然也难过了好长时间。

临走之前,我认认真真地在她的纸扇上画了一幅画,画的不是老农民,而是一颗太阳。那太阳离地平线很近,不知是升是落。太阳前面站着一个农村的男孩子。画的名字叫《土太阳》。土太阳可以指画的太阳,也可以指那个乡里来的孩子,任淑茹怎样猜都行。

淑茹艘一个布面绣花的精装日记本,那是我送她纸扇的第二天她让姐姐拿给我的。日记本的扉页上,她端端正正地写了一行字:

你是土太阳,我在东西方。

父亲是用自行车把我驮走的。淮海到陵河,路长二百里,早晨出发,黄昏才到家。我相信,一路上的行人,树鸟没有不被我咿咿的哭声所感动的。

(1980.6.于巢湖全文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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