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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苦恼(七)

作品名称:童年的苦恼      作者:江苏黄云峰      发布时间:2010-06-28 12:35:12      字数:3040

第七章

郝赵两家为“青蛙事件”燃起战火

真正伟大的人,是不压制人也不受人压制的人。

---纪伯伦

尽管我念了不少阿弥陀佛,菩萨并没有保佑我平安无事,一场轩然大波骤然兴起。
晚饭后,我、小亚和大姐正坐在桌边做作业,这并不是自觉行动,一是狠心的老师布置了那么多的作业,非要当天完成不可;二是伯父的家规太严。每晚要做一小时功课。这两条规矩像两根夹棍,夹得小亚抓耳挠腮。我呢,马马虎虎,一个小时刚好够做作业的。大姐一个小时还嫌少,恨不能再多加两个小时。不是她学习用功,无奈太笨,少了时间,作业完不成。因为时间的长短问题,小亚和大姐不知争吵过多少次。我们睡了,没有人帮助她,她作业就做不好,所以要求加长时间。最后还是伯父拍板定案,“法定”了一个小时。多也不行,节约用电;少也不准,保证学习。大家必须按时入席,准时离坐。小亚作业做得快,三十分钟不到就结束战斗。尽管错的比对的多,他也不返工复查,这不,他做好学校布置的作业后,又欣赏起自己买的“洋片”来。

“郝妈在家吗?”赵妈扯着淑茹,一步跨进门槛,看见伯母,气呼呼地扯着嗓子喊,“你家小伢子欺人也太甚了!”

小亚见赵氏母女到来,吓得偷偷藏在桌底下,我也哆哆嗦嗦地用书挡住自己,生怕看到赵妈那双冒火的眼,生怕看到淑茹那张流泪的脸。大姐见状,莫名其妙,不知所措。祖母不愉快地抬了一下眼皮。

“什么事啊?”伯母问。

“你家伢子在马路上吓唬我们小囡,还容不容我们过?欺负人也不能这样欺负法?你们是男孩子,我们是女小丫,她胆子多小,还撑你们吓吗?我们哪点冒犯你们了,哪点对不起你们?!打狗还得看主人吧,想叫我们死,拉出去毙是了,也不能这样零刀慢剐呀!?”我还从来没看过赵妈发火,那发火的模样就像被斗怒了的公鸡、猫、狗、母牛似的。真有点怕人。她发火明里是对我们,暗里实际是对伯母。乒乒乓乓的,她像机关枪发了威,嘟嘟嘟连射不停。那两嘴角的白沫,就像花犍牛躺在那儿反刍出的沫一样。

伯母本来脸上还有点赔笑的尊容,想问个明白,但见赵妈话连话,话赶话,话里带牙,句句咬人掉毛,心里很不高兴:“哎,赵妈,凡事得说个明白,你进屋来噼噼叭叭大吵大叫,到底为个啥?你张口闭口没法过了,我们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了?”

“你儿子把我小囡就要吓死了,这不是欺负是什么?”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嘛,是我儿子不对,我就打他,还不行吗?你看你,上了门又是吵又是闹,好像是我吓唬你女儿似的。有话说话嘛,喊也不解决问题。”伯母热一句冷一句地说,“小亚、丫头,你两个小×养的是怎么欺负人家的?”

“我没欺负她。”我惶恐地说。话后又有点后悔,因为我虽然没欺负淑茹,但属于知情不报者,也可以说是参与者,最起码淑茹会这样认为,因为她不了解内情。

“根本没欺负她!”小亚见伯母袒护自己,胆子也大了,从桌底下钻了出来。

“你没用青蛙吓唬她吗?”赵妈见小亚调皮捣蛋的样子,恨不能将他一口吞下去,她圆睁着双眼,怒问:“你为什么用青蛙吓唬小囡?!”

“喂,俺问你,”祖母早就憋不住了,气哼哼地插言,她歪着头板着脸对赵妈,“你小孩是什么胆,麻雀胆呵,还是蚂蚁胆?一个蛤蟆就吓倒了,那要是碰到猫怎么办?碰到牛怎么办?碰到鬼子怎办?嗯,既然你家黄毛丫头胆这样小,干脆关在家里别出来,这样不更保险吗?”

“你们还讲不讲理?”赵妈打断祖母的话,“你们欺负人还对呀?!”

“谁欺负你了?”伯母又顶上了碴。

“你们,就是你们!你们仗你们当官,就欺负我们这些老百姓。我告诉你们,我们赵家也不是好惹的,你们干共产党,我们也不是干国民党,我儿子在部队里大大小小也是个官,我们老头子孬孬好好也是个开明人士。”

赵妈常把儿子捧出来,这似乎形成了一个习惯。就像太阳非从东边出来到西边落下一样。她大概认为,捧出儿子就可以给自己壮胆,就可以显示赵家的威势,就可以压倒对方,就可以变得有理,就可以弥补曾是资本家的过处。伯母可不吃这一套,祖母就更不吃这一套啦。

双方越吵越激烈,几乎发展到要动武的地步。正吵得不可开交时,赵老板进来了。他拉着赵妈说:“走走,他们狠,我们让着点还不行吗?”

“谁狠?你们想来找碴还是怎么的?”伯母反问,“瞎了你的眼了,我们郝家可不买你这壶眼药!”

祖母干脆下了驱逐令:“你们都给我滚出去,别脏了俺的屋!”

“呸!怎么有脸张开口的,你的屋?你花几个钱盖的?”赵妈用手指刮着自己的脸,撇嘴说,“也不嫌害臊,不嫌寒碜!”

“当然是俺的。不是俺的,俺怎么住的?你怎么不来住?来呀?奶奶个×,也不尿泡尿照照自己。你的!哼,你的!”祖母冷笑着回击。

“好啦好啦,是你的,都是你的好了。”赵老板今天也不当弥勒佛了,他气乎乎地推着赵妈,“快走,你也没看看这是谁的地方!”
淑茹见自己父母亲和人家吵个不休,吓得嘤嘤直哭,拉着赵妈胳膊说:“妈妈,回去吧,别吵了……”

赵家三口走了,骂骂咧咧、哭哭啼啼、抱抱怨怨地走了,门被伯母砰地一声关上了。我怀疑这门追上了赵老板的脚后跟。

屋里陡然静了下来,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到丁当声。好一会儿,祖母哼了一声,自言自语地骂了一句“奶奶个×”,就上床睡觉去了。伯母愤愤地说:“想欺负咱们,瞎他的狗眼!”转而又对我们三人喊道:“还不死去睡觉!下次再看到你们理她,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小亚听说可以睡觉,就像钻出铁笼的猴子,“噌”地一声,跳下板凳,连叫“睡觉了,睡觉了”直蹦到床上。他今天没挨打,算是大福大贵。倘若伯父在家,无论如何,他是躲不了一顿棍子的。大姐在这场争吵中,始终一言不发,就像水中的鱼一样,只管自己的呼吸,不问周围任何事情。她要忙的,还是该死的作业。吵声这样厉害,她还在那儿搬手指算数学题,大不了用双手堵上耳朵。吵极了,便悻悻地嘟囔着:“倒霉!晦气!烦死了!”

我怏怏不乐地上了床。心里总觉得做了一件亏心事,一件不可饶恕的亏心事。我们犯了错误,人家找上门来,应该向人家赔礼道歉才是,不该如此对待人家,当官的孩子就高人一等可以随心所欲地欺负人家吗?

门外传来赵妈凄凉、哀怨地呼叫声:“小囡唉——回来吧噢;小囡唉,来家了——”

我知道那是赵妈在为淑茹喊魂。那喊声始终不离我们的门口,好像郝家是阴曹地府,淑茹随时都有被勾进的可能。她只能用喊声来叫回淑茹的魂灵。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不能寐。淑茹那双惶恐的眼睛,老是出现在我眼前,她似乎在责怪我:“天生,我以为你是好朋友,谁知你也是这样坏,你也和天一那样欺侮我们女孩子。从今后,你还有脸见我吗?你还想和我一起玩吗?你还想我帮你学习吗?你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忘恩负义!坏,坏!坏!”我惊骇得直发抖,好像打摆子那样哆哆嗦嗦。一个人做了亏心事总不会安宁的。特别是当受害者得不到鸣冤申屈时,更是这样。

有好长一段时间,郝赵两家对面不啃西瓜皮。不过,我和小亚没听伯母话,仍想找淑茹玩。特别是我,真想和她交换意见,和好为欢。可是,淑茹老是躲着我们,就像老鼠见不得猫,小鸡怕见老鹰一样。是的,她怕我们报复她,让她再吓成病。因为青蛙,她差点吓得离开人间。赵妈说她嗓门好,心眼好,淑茹命好,所以魂被喊回来了。

时间虽说相隔很久了,但赵妈那晚凄凉、哀怨、拉长的调门声,仍常在我心中鸣响:

“小囡唉,回来吧噢——;小囡——唉,来家吧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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