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移魂

　　带走松下蹲的不是别人，正是智能生物研究所的看守们。
　　当看守发现松下蹲逃走后，急迫向上级报告。研究所立即组织人员分析监控材料，侦察他们留下的蛛丝马迹，沿着松下逃走的路线追踪，将他抓捕回来，仍然放进他住过的那间悬浮室里。
　　松下牙关紧咬一言不发，怒视这些家伙。心愿己了，只求快死。
　　可是不明白这些人到底是想干什么，就算他不是松下蹲，是一个地球人，又犯了什么事呢？
　　他愤愤地鼓视这个世界，鼓视这些阴险的人。
　　毛人望见松下又回来了，使劲地拍打窗户，松下立即有反应，向他举手示感激之意，两个人都把下巴搁在手上从窗口互致关怀。
　　毛人面部轮廓与巨子国人没有多大区别，表情达意也相似，就是脸上多长出许多毛，身材魁梧，有巨子国人不具备的神奇力量。
　　不明白毛人有如此神力为何要呆在这里，这个世界真是太奇妙，人象刚刚睁开眼睛的婴儿，的确有无数新奇的发现等着去解答。
　　有两个看守走过来，手里拿着大木棍在松下和毛人的窗台上敲击得梆梆响，要他们将头宿回去坐好，他们在过道中间走过来又走过去，复又走过来又走过去。
　　两人看守笑眯眯地告诉松下，生物所就是研究外星生命特性的，毛人能扛着他离开早在他们的预算之中，这都是针对一些外星生命的特性，研究所有时有意这样安排看守松懈，为的是静态观察那些地外生物在没有压力下的举动及他们的超常能力的自然性流露。
　　这样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益。比喻他们发现一个外星生命在晚上逃进大森林时，全身发出强光，通过这一奇特现象研究，进一步发现巨子国人以及所有生命体不仅仅是由物理化学元素组成的，每个生命体都与宇宙具有本质上的联系。生命体通过替能开发就是一面小太阳，从而对道士的修炼术啧啧称奇，蔚然深信。
　　吃完早餐，守门的看守为一群身着浅绿色长袍短袖工作服的男男女妇打开大门。这些进来的人每个人手里都捏着纸板和硬笔，走在前面的一个青年手里提着一张凳子，大家直奔松下蹲的小号，围在松下蹲的号子外。
　　青年人将凳子摆在小号门口。一个体形矮胖，肤色油白的中年男子坐在这这张凳子上，其余的些人将他围在中间。
　　他手里拿着与松下通话的话筒，面带春风地说：“我是负责你康复的孙医师。很抱歉！让你滞留在这种地方。我们知道你是松下蹲，不是地球人，出于无奈，只能暂时委屈你，松下！”
　　见松下蹲没有任何反应，他脑袋往前凑将凳子拖近一些，说：“你误会了！我来是要报告你一个好消息，你的生物机体在真空中保存得周密完好，对了，我指的是你本人的身体，就是在地球上受伤的身体！经过多位医家的通力合作，机体的生物功能基本恢复，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吃东西了！”
　　松下蹲明白了他们把自己四分五裂的躯体恢复了，一听很心里很激昂，抬眼注意这位说话的孙医师，他正抬起右手轻微触及稀稀的长发。
　　松下还未从愤怒中缓解过来，解除对这些人的戒备心，是真是假还不清楚，又把头低下去，仍旧没有开口。
　　“这是一项精细复杂的工作，需要丰富经验和创造力来完成，骨骼铆接，内脏糅合，血管粘连，皮肤移植，哪一项都是顶尖技术，我们全都用人工完成。”
　　“你在想什么呢？松下！做到这一步，我要说，医学上取得的巨大成功，但这只是康复的一个步骤。我所说的康复，意义远不是生命机体的康复，我们得替你移魂，将你依附在地球人身体上的灵魂，重新安置进你康复好的身体内！
　　因此你的康复是一项系统工程。是否能康复，关系到人类的进步，并且理论上涉及到对生命本质的认识，将为医业进步开辟一片新的领域！我完全有信心治愈你的病，你的康复进程，我决定要通过新闻媒介定期向社会报告。
　　当然决不能缺少你本人的配合，你是位俊杰，希望在此危难之际，能克服各种意想不到的困难，参与进来，配合我们完全一项重要事业！”
　　虽然这些人从前到现在都在欺瞒他，虽然松下蹲失恋后把生命看得很轻，不过孙医师的这番话语这时还是有说服力的。松下只对他们的做法不满，就这些人的目的而言，还是为了他。
　　作为人，轻生是一瞬时的念头，过了想不开的那一会儿，正常情况下每个人都是积极求生的。就松下现在的处境来说，除了母亲之外，世间再无牵挂，但他正年少，是个有事业感的人，国家民族意识有决定性的作用，他理智地认为，来人世一遭，总要有所为，他为的是报效国家，他完全被孙医师的话触动了，不停地点头表示衷心配合孙医生要完成的事业。
　　孙医师终于与一个被情所伤而悲观厌世的人取得了勾通，抑止不住成功的喜悦，喜笑颜开地说：“你小子交好运了！我们是奉公主徐云的玉旨行事，医疗组集合了本国最有名望的医师，阵容之整齐庞大，是历史以来的一项创举！”
　　听说是徐云公主的旨意，松下又是一怔，原来这件事是徐云公主要为他做的，他弄不清她为什么要拯救他，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是同情他还是真情流露？对她这样做真是如坠雾中。
　　孙医师还在继续说：“还有一件喜讯要告诉你，为你移魂的术士我们也己找到了，昨天有位道者找到我们，自告道术卓越，身怀移魂高技，主动要替你移魂，我听说此人德高望重，年青时推辞国师高职不受，闻名遐迩，一定能够佽助我们成功。所以趁天气凉爽，我计划在明天就启动下一步进程，你得作好思想准备，记住，千万要调节好心情！”
　　松下虽然两眼望着孙医生，心里在想徐云，没有在听他讲什么。
　　孙医生见他心不在焉，未多强调注意事项，只说了句按计划行事就带着随行人员告别离开了。
　　康复组把松下蹲和他的身体置于树木森森阴气浓厚的同一个房间内。这间阴暗的房间里，没有过多用具器皿，平排放着两张床，一张床是放松下蹲原来身体的，原来破碎的几个部分当真有机连结在一起了，完整无缺看不出有一点伤痕，仰卧在床板上就象一个进入沉睡的人。
　　另一张床空着，等他来躺下。
　　一个面容清瘦，峨冠博带，长髯飘飘的术士正双目微闭盘腿坐于两张床之间的蒲团上。
　　小规模的肢体复原在地球上也能做到，可是只要判定人死亡就没有人去做，因为科学暂不能确证有灵魂存在，一部分医学家勉强相信灵魂存在这一事实，又无法让灵魂复归，因此复原仓促死亡者的伤残身体被认为毫无医学意义。
　　而紫云星上的巨子国，招魂术一直传承沿袭下来，没有人对灵魂存在质疑过。术士地位较高，一直受人敬重，即使是在借鉴土著人的一些技能，墨学机械方方面面飞跃式发展，人们技术创造极端热忱，情绪高涨的时候，法术和技能成长并行不悖，未遭遇贬压。
　　现在松下康复组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术士作法请灵魂归位了。
　　术士让所有人都退出暗室，严严实实地关上门，然后盘腿趺坐，口中念念有词，先对醒着的松下进行催眠。
　　催眠进行得很顺利，松下很快入眠了。
　　可是灵魂归位却迟迟没有动静。
　　外面的人听术士的咒语越念越急躁，似乎有魔障与他作梗。
　　时至午时，阳气正盛，他更是按捺不平，干脆打开了门，跑上跑下、进进出出、里里外外不停地转圈，忙活了一天,累得汗流满面却未见松下有醒过来的迹象。
　　到底是怎么回事！医生们都急得团团转，术士也忙得大汗淋漓，病人毫无响应。
　　康复组一干人等还有新闻界更多的人士，全都座在附近的屋檐下等待这边的好消息，可是直到午夜过了都没有等到，一个个垂头丧气，七嘴八舌地谈开了。
　　有人说：“我来分析一下原因吧！在松下蹲事件以前，传说巨子国人是借法术从地球上转来紫云星的，所有人都深信不疑，巨子国人为战争所累，墨学才是正统之学，墨家信神而不敬神，至于术士们的修行之学，据说路途充满艰难险阻，不是人人立马能成就的，渐渐被人淡忘了，成为少数人笃信的东西。
　　所以法术到底灵不灵，身体是否有灵，对于墨学医家来讲，只能算一种信仰并未亲证！”
　　另一个说：“我赞成！孙医师把工作重点放在松下蹲身体机能的恢复上，没考虑术士的工作，此一疏忽造成全盘被动。
　　他先入为主地认为，灵魂的存在是不言而喻的事，只要能将松下身体的生物功能恢复起来，就好比房子建成了，身体是灵魂之家，灵魂对于身体好比人对故乡的眷恋，现在房子虚位以待，魂就自然入注其中。术士一念咒语一切都大功告成！
　　他突发奇想，把科技与法术接合起来试行，虽然他认识到是一场从未有过的挑战，但没料到会是今天这个局面！”
　　“我的看法一分为二，直截了当，灵魂是真实存在的，这事也不能全怪孙医师考虑不周，主要要说的是，这个术士就是一骗子！但孙医师满有把握地请了这么多记者，这点做得欠妥，这回是要当着全国人出洋相了！”
　　孙医师耳朵里装不进这些言语，急忙向术士那边去，他体型尽管胖，看起来他还是一个活泼好动的人，一天他都没有好好坐下来安静一会儿，这件事他承受的压力比术士更大。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孙医师提一篮子桂花蒸糕、清汤稀饭、新鲜菜疏，笑容可掬走到术士跟前说：“请先生休息用膳！现在我们都知道你老六十岁得道，徒子徒孙遍布巨子国，算国师级的人物，我始终对你是抱有信心的！你要是难乎为继，那谁还能胜任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徒有虚名？”
　　“不！不！不！”孙医师轻轻将饭菜放在道人面前，连忙解释说：“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毋庸置疑，灵魂是真实存在的！”
　　“你他娘的，这是啥意思？再这么拐弯抹角的，我立马走人！”
　　“唉呀，我比你更急！这不是想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了吗？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你成功就是灵魂存在的绝好例证，他的灵魂就附着在睡在旁边的一个身体里，这不是举手之劳吗？外面到处是记者，你往哪里走？他们会轻易让你离开这里吗？你一走，这个摊子就散了，就算要走，你也得介绍一个能者来接替你不是？”
　　“外面那些人能拦住我吗？吃完这顿饭我就回山，看谁不让我走？”术士提过篮子，摆上碗碟自顾自地吃喝起来。
　　孙医师有点哭笑不得，双手叉腰立在他对面一言不发。
　　“你急的哪门子事啊？移魂要七天或七七天，另外一个世界的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容易，魂魄睡在我身边，相隔却是阴阳两界！当然，我也有念七变咒语就成功的事例。”术士想必是好饿了，引项翻眼连吃了五个馍馍，又吃了两碗稀饭，用长袖一抹嘴，打个饱嗝，把拂尘靠在胸口，然后盘上双腿闭上了眼睛。
　　孙医师不想再看他，转过脸去对着门外说：“好了，我们都不要耍嘴皮子了！这么高的温度，那里放着的就是一具尸体你懂吗？别说七天，七个小时都不行！现在我必须将它封存，你说说明天怎么办吧！”
　　“等明天就晚了，醒不来了！你连夜去请公主徐云，只有她能唤醒他，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孙医师听他这样说，猛一转身，禅床上的术士早没影了，那个被附体的地球人也不见了！
　　他张大嘴巴站在那儿愣头愣脑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不敢倦怠连夜驱车进宫，请来公主徐云。
　　公主说：“我虽从小就具有超念灵通力，可以意念取物，由于那时皇后不准许我吃素，我为人又疏懒不精进，超念力早荒废了。现在拜师学艺不到两年，移魂大法实在不通，那方外人士这次是逼宫啊！我把书本带来了，我就照本宣科一变，成不成不关我的事，你们可不能传扬出去！”
　　听了这段开场白，大家都默不作声。
　　公主自觉无趣，在大家冷静疑虑的眼神中坐上禅床开始作法，颂咒招魂。
　　时间在木鱼声中急骤流逝，天已大亮，屋里只透出单调的咒语，不见有什么动静。
　　昨天那老道圈圈转转做得还算行云流水，没听说过公主会什么法术，这岂不是那老道的金蝉脱壳之计吗？众人失去了信心，再也憋不住了，挤在窗口看究竟。
　　他们见徐云公主坐姿端庄，不仅投入且手法娴熟，挥掌呼呼生风，口中念念有词，颂词抑扬顿挫，咋看都是道中人！原来她也会作法，一些人交头接耳不竟眼前一亮。
　　沉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早饭过后，松下终于真的睁开了眼睛，嘴唇微启，轻微但清晰地说出：“呜呜！痛痛痛！”几个词。
　　奇迹发生了，窗外一阵骚乱，大家欣喜若狂地地拥抱着，祝贺成功。
　　孙医师激情满怀地说：“快快进去！将他抬进急救室！当心，当心！松下现在比一根豆芽还脆，在短时间内不能动弹，过细些，再过细些！恢复需要慢长的时间，真是奇迹啊！很快他又是一条顶天立地的壮士！”
　　医师看守惊天动地大呼小叫一窝蜂地将松下抬下去了，剩下孙医师和徐云公主站在门外。
　　“真没想到公主也会法术，这次令我们大开眼界了！”孙医师诚挚地对公主拱手致敬。
　　徐云回答他：“我才初入道门，差得远呢！我来就见松下的脑门在闪灵光，明说他的灵己归体，我念咒语只是排除周围的迷障，不让他们勾引他，时机一成熟，魂灵自动归位！移魂比较难，我根本做不到！”
　　“原来是这样的！松下的灵是那位老道驱遣过来的，我们差点误会了他！”
　　“说句笑话吧！我念叨的后来并非咒语而是情语，我在替他母亲招唤他！”
　　“替他母亲？这倒有意思了！我早听说松下曾是公认的驸马第一人选，恕臣下该死，松下一直对你心心念念，你不会是替自己说情语吧？”
　　公主脸色映照霞彩：“那是松下的事，你不可以探取本宫的心事！就算是代表自己说的，我本意也是出诸救他。我且问你，听说这个地球来的人，长得跟松下完全一样，是这样吗？”
　　“禀公主！的确是长得一样的，两个相貌完全是一对孪生兄弟！”
　　“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个地球人？”
　　“两个人共一个灵魂，只好埋了他呗！他没有灵魂，还能怎么着？”
　　主公急切地问：“啊？怪可怜的！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他？”
　　“禀公主！不成了，他已经被招魂术士领走！”
　　“啊？术士住哪儿？”
　　“他言说是游方道士，居无定所！”
　　她叹口气说：“唉！来迟一步了！请给我打听这个术士的下落，请你记住，一有消息，近快报告我，就说我要见他！”
　　“知道了，公主请放心！我这就派出人去打听。但愿术士能帮他找到灵魂，那可真是十分有意义的事情，我们可以从他那里了解地球人的诸多信息！那就是个活教材！”
　　“那你尽快去办吧！我们这就回宫。记住了，一有消息就报告我！”
　　“孙正卿牢记在心，送公主大驾！”
　　公主咣当一声扣上车门，回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