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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盘岭第九章

作品名称:长篇小说磨盘岭      作者:闫卫星      发布时间:2014-11-13 18:40:48      字数:7934

温泉从母亲的屋子里回来,他想不到母亲的身体状况能到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个晋南农村里长大的年青人,对母亲的印象总是健康、勤劳、娴淑。这多年来,他就没见到过母亲啥时候吃过药打过针看过医生。可今天听过村卫生所大夫的话,他才意认识到母亲的病已经是如此的严重了。联想到父亲不久前的死,他马上想到他们这个家庭可不能再失去亲爱的母亲了,今天从村卫生所回家的路上,他就下定了决心,无论母亲是怎样的坚持,他都要劝说母亲好好治一治自己的病,可现在说服了母亲明天去医院,但去医院看病需要钱啊!现在看病的钱还没着落。此时此刻,他多么渴望自己有一笔那怕数目不大的钱啊。在这个无穷无尽的苦日子里,他才知道钱对于一个人或者一个家庭是多么的重要。
  记得,他前几年上小学的时候,为了几块钱的学费,母亲起早贪黑的到南岭上的坡地,满山遍野里去寻找各种星星点点的中药材,有时候苦苦地在土地里扒挖上一天,才能赚到块八角钱的收入。但母亲却从来没有灰心过,从来没嫌弃这一天挣的钱太少。当她把晾晒干了的中药材拿到村里的代购代销店里变卖后,母亲总是把自己辛辛苦苦得来的几块钱,紧紧的捏在手心里,似乎怕别人给抢跑了一般。
  刘温泉很清楚家里的底细,知道家里已经没有了要给母亲看病用的钱。他想到去村里借的人家借一些,但他现在又没有想好去向谁借。
  正在温泉感到束手无策的时候,屋门吱的一声开了,见是自己的妻子李贤儿进来。
  李贤儿是在丈夫离天后,安顿好婆婆睡下,这才回到他与丈夫住的厦屋里。俩人面对着,不知该说些什么?但俩人此刻都知道对方的心里在想着什么?
  温泉坐在炕沿上,默默地卷了一根喇叭筒烟卷抽着。那烟雾随着他的思绪一起在屋子中漫游着,一丝丝、一缕缕、久久地飞舞着。他看到妻子李贤儿把被褥展开,才对妻子说:“你先睡吧!我得去村里走走。”便要起身出门。
  李贤儿忙起身跳到丈夫面前,深情地望着丈夫说:“你那也不要去了。”话未说完,便扑在丈夫怀里,痛哭起来。说:“我不让你去做难了,不让你再去做这个难了。”
  温泉双手捧起妻子的脸,很是动情地用那双厚重的大手,慢慢给妻子一下一下抹去脸上的眼泪。安抚妻子说:“妈这回病的同往常不一般哩,那能不给妈好好看看她的病呢?”说着把妻子紧紧的拥进怀抱:“今天,我在村里碰见了村卫生所的大夫了,他让我一定要到县医院里给妈好好检查一下。他说,妈的病再不好好给治治,怕真的就要给耽误了。贤儿,你说万一妈的病真有个好歹来,咱们这做大儿大媳的可就要背上一生不孝的骂名了。”
  李贤儿从丈夫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甩开丈夫发急地说:“谁说咱不给妈治病了,谁说了,我说了吗?我……我只是想着你要到村里去借钱,你去哪里借?我还不了解你吗?你这个人平时死要面子的人,你这个把面子看的比命还值钱的人,你想好了吗?你准备去哪里去借,向谁家去借。我知道你不知道去哪里借。你是被妈的病急昏头了。”她丢下丈夫爬上炕,掀起铺着的棉垫子,从炕角的席下摸出一本旧书来,一边翻着就找出了三十元钱递给丈夫。
  温泉看了看没有去接,他说:“我知道,这是你娘家妈给你的,她知道你坏上了娃,是想让你补补身子,这钱用不得,我还是去村里借些吧!”李贤儿听过丈夫这番话后,看也不看丈夫一眼,把那三十块钱放在丈夫面前的炉台——拉开被子一个人躺下了。
  李贤儿看到丈夫还在那里愣着神,也就顾不得他了。她感到身上实在是太困乏了,尤其是近些时候身体在不断地发生着变化。这些天来,她觉得什么饭都不入口味,什么饭食都不想吃,平时感到非常好吃的东西,现在也觉得乏味了。
  那天,妊娠反应实在是太利害了,肚子里象在翻江倒海,她呕吐了许许多多刚刚吃下的饭食和胃液,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觉得眼前的一切东西都不复存在了。她突然想到了死,想到了是否今日就是自己的末日。她就那样虚弱的扶着茅舍的墙站了很久很久……在昏昏然之中,想到自己身体所发生的这些变化,暂时还不能让婆婆和弟妹们知道。她明白,这个家庭现在太需要她了。她不能让他们把自己当做一个孕妇。
  但清醒之后,回到她们住的小西屋里时,觉得自己腹内空旷极了,空旷的似乎就没有了五脏六肺,想着吃些东西。
  她下炕,在屋子里翻找遍了,但就是找不出一点可口的东西来。她一个人苦苦地站立在窗前泪伤时,忽然看到院子的大门后,有一株已经冻干了的灰灰菜,那已经被冻干了的枝杆上,存留着十多片薄薄的青灰色叶片。
  这让她马上联想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村子四周宽广的田野里,到处生长着各种名目的野菜。她记得,去年春天还在娘家时,她把刚出苗不久的灰灰菜挖了一竹筐,回到家里,摘好洗净,再用开水捋过了,然后放进油盐搅拌,吃到嘴里是那么的好吃可口。想到这里,她最大的愿望就是马上把那株灰灰菜连枝带叶一点不剩的吞咽到肚子里去。
  她完全顾不得一个年轻少妇的矜持了,摇摇晃晃的走出西屋的门,来到那株灰灰菜跟前,她注视着那株灰灰菜,在确确实实看真切后,她似乎怕这株灰灰菜像一只小兔子要在她面前逃跑了一样,急忙弯下腰去,双手围住那株灰灰菜的根部,握紧柱杆双手向上撸去,撸到双手里的是一把被寒冷的风吹干了的灰灰菜叶子。
  她看看四周无人注意,顾不得拣去干菜叶子中的杂草和吹一吹叶子上的灰尘,便不顾一切的往嘴里送去。
  年轻的少妇李贤儿就这样站在自家的院子大门后面,很是有滋有味的吃起来。但见嘴里嚼着那灰灰菜叶子的时候,双眼里却涌满了泪水。她也不去管它,任凭泪水从眼眶里流下来,再流进了嘴里,合着那干灰灰菜叶子一同又吞进了肚子里。
  在晋南大地,这个普通乡村寂静的春夜里。刘世杰的妻子也在对自己的人生做了一个彻底的回顾。
  她自十九岁那年,从娘家秦岗村嫁到磨盘岭村二十多年来,从没有想到过死亡的人,此刻却连续多次想到了自己将来死亡的情景。她把自己二十多年前的好多好多往事,在自己的大脑里像放电影一样细细的过了一遍。
  她觉得为这二十多年自己最大的满足和收获,就是与丈夫生养了这四男二女六个孩子,这也是她一生的最大希望和依靠。
  她清楚地记得,公社那个温书记,就是她娘家门口的人,年前在她家吃过饭后,对她与丈夫说的那番话,他说让她和丈夫一定要让孩子们上好学,长大了在外面干大事去。
  如今,她的二儿子金泉已经大学毕业,分配在省政府的一个单位里做事,想必今后的日子一定会比在这乡村里好过的多。对长子温泉的婚事也感到很欣慰。就是整天担心着大女儿小桃,虽说也成了家,但找的那个女婿确让她心里十分不满意。这个女婿是丈夫做主定下的,因为这个女婿的爹与自己的丈夫是拜八子兄弟,为了这件事情她与丈夫抬杠吵嘴多次,但她还是屈从了丈夫,这也就给大女儿的婚姻埋下了祸根,小俩口整天吵嘴打架就没有消停过。
  想到自己当初没能说服丈夫,想到自己性情的柔弱,想到因自己性情的柔弱给女儿小桃带来的伤害,这个在黑暗里苦苦思索的女人,泪珠子再也仰止不住地从脸庞上流下来。
  这一夜,她就这样望着屋顶一个人默默地想着心事。那盏二十五瓦的电灯的暗黄色的光芒,照射在她那苍白瘦弱的脸上更显得暗淡无色。
  在这个深夜,这个年仅五十三岁的农妇,要想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心想,慢慢就有好日子过了。确想不到,丈夫前些日子的突然去世,让她经受了无情的深重打击。尤其是丈夫去世后,她的灵魂似乎也跟着丈夫一起去了。过去轻易不感冒的她,这些时候却经常闹感冒还经常地咳嗽,而且一旦咳嗽起来就无法制止,直到咳出一瘫瘫鲜红的浓血来。
  当她第一次遇到吐血这个情景,她真有些害怕了。她看到自己刚刚吐出的血,同那天凝固在丈夫脸上的血是那样的相似。这以后,每当她又咳出一瘫鲜红的浓血时,似乎在那鲜红的浓血中,很是清晰地看见了丈夫的影子,丈夫向她做着一个又一个怪脸儿,她气得用手指着骂他。可是,她越是骂他,他就越是带劲的做着一个又一个怪脸儿。她气得哭起来,哭的很悲凄。她就用手擦,这一擦不大紧,确把泪和鼻涕搅在了一起,把她的脸抹地像一个戏台上的大花脸。
  她看到丈夫更加放肆的哈哈大笑起来。她这回真地生气了,你回来干啥来了,是回来故意气我的吗?你走吧!我不想见你,你走吧!她这回确实看到丈夫哭了,而且哭得比她更难过、更凄惨。你哭个啥来由,你两眼一闭两手一伸走了,把咱这一家老小丢给了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日子难过,这个家你就那么放得下心吗?你知道咱的大女儿小桃吗?都是你干的好事,我当初就死活不愿意这门婚事,都是你为了那么个脸面抹不开,就把妮子给害了,三天两头的挨那个二百五女婿的打。你说咱妮子啥时候才算熬出个头。
  她听丈夫说,我就要给你说这件事哩,咱妮子每回挨打,我都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哩!女婿的拳头是打在咱妮子身上,却疼在我身上,你看看,现在还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身上被打的红印子。
  她对丈夫说:那肯定是咱妮子挨了那二百五女婿的打,心里恨你,在晚上做梦时打你哩!
丈夫说,你给妮子说,别让她在梦里打我了,她的婚事从现在起,我是半点都不管了,你告诉咱妮子,要真是不愿和那个你们说的二百五女婿过活了,就让妮子跟他离了,现在的社会离婚也不是啥多丢人的事。”
  这话可是你亲口说的。
  丈夫说你告诉妮子就说是我说的,千万别让咱妮子在那个婆家受苦了。
  她说你来好久了,你也该走了。
  她听到丈夫说咱俩要做爷爷奶奶了,知道吗?咱温泉的那媳妇有喜了,还是个男娃娃。她有些惊喜。
  但又对丈夫有些嗔怪地说,你一个老公公是这么知道儿媳怀娃的。
  她就见丈夫笑嘻嘻的说,那天咱儿媳嘴乏味,就想吃酸喝酸的,趁家里你们都不在就揣了个醋瓶子来到咱家祖先堂里悄悄的喝,让我正好看见了,也许她害怕我,就顺手拿了一个花布包袱盖在我的脸上,到现在都没拿掉。
  她又问你还知道咱家的啥事儿?
  她听丈夫说还有就是咱金泉眼见的就要当官了。
  她说这个你也知道,咱那二小子远在省城,他的事你咋能知道,你没去过省城你怎么会找见他,你在这儿可别哄我。
  丈夫说还有呢?
  她就问还有啥事?
  丈夫说咱那三小子也要远走高飞了。
  她听后就有些不相信地说,咱那三小子还要远走高飞,就他那半天都没一句话的人,他能高飞到那儿去,你今天就好好的哄哄我吧!
  丈夫说你不相信那也没办法,天也不早了,让我看一看咱的二妮子杏和水泉,我就要走了。
  她看见丈夫走近炕边,伸出两手,一手抚摸着二妮子小杏的脸,一手抚摸着小儿子水泉的脸。
  她说,你轻点,别把孩子们闹醒了,让娃娃们害怕你。
  丈夫说,不会的,我这就要走了。
  她问,那你啥时候再回来看我?丈夫说,我不来看你了,好歹你以后也要与我在一起了。
  她就没听明白,你说啥啊?我没听清楚的……抬头时,她看到丈夫扭身飘飘然的向门外飞去。她更加奇怪了,不知道丈夫这些时间没见,怎么就会飞了呢?
  她努力的睁开眼,想一想原来是一场梦,但似乎又觉得不像是梦。她还是在想,刚才丈夫确切得就是来过啊?
  不过,通过刚才的那一幕事情,再想一想自己现今的病况。好似在这一夜之间,她把这个世上的一切一切的事情都看得透亮了。回过头来想一想,人生在这个世上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丈夫的身体那般强壮,少说也能活到七八十岁了,但没想到才刚刚过了五十多岁,就在那一声沉闷的爆炸声中,把个活生生的命给彻底的击没了。想到自己几个月前还是一个强强壮壮的人,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成了这副病殃殃的模样了。
  在这个即将迎来黎明的早春之夜,这个晋南磨盘岭村刘家的主妇,把生生死死这些事情彻底的想开了。也就是说,她现在对死并不惧怕了,但她顾虑最多的就是自己的这几个孩子,觉得自己的这几个孩子,除过大儿子温泉外,包括大女儿桃都没解决或还没解决好自己的婚事。
  她扭过身去,看着睡态中的小女儿杏,脸上呈现出一丝欣慰。这个仅仅十四岁的小女儿,在这个家里没享过多少福,但正是这个女儿,却是那么理解母亲的心。她这一生最不能原谅自己的一件事就是女儿那天的哭,那次女儿的哭凉透了她的心,但她知道女儿比她还要伤心。
  西川公社要组织了一次小学生文艺汇演,小杏因为长相好,嗓音好,被学校选上了,但在去县上参加汇演时,就因为她没有一身像样的衣服,被县上的人把她演的那个节目淘汰了。
  那天,女儿回到家里,看到她一个人躲进屋里暗暗的哭。而且哭的那样伤心,女儿把这些伤心事,没有告诉她。但她后来还是知道了这件事。她看着女儿不由的伸出一只手去,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脸蛋,又把女儿散乱在脸庞的一束乱发顺了顺。
  当这位病中的母亲,抚摸到女儿身上,看到那身她熬夜织出来的土棉布做的衣裤时,那心就紧紧的抽缩成一团,再也不能自制了,在幽暗的灯光下,她两行热泪从那张憔碎干涩的脸庞上再一次流下来。
  西屋里,温泉看着心爱的妻子李贤儿睡去,他知道她此刻哪里会睡得着,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把妻子放在炉台上的三十元钱收起来,上炕把自己的被子展开在妻子身旁,想了想摇头,一下子掀起妻子的被子钻进去,他看到妻子也是和衣而睡,起身为妻子一件一件脱衣,等把妻子脱的一丝不挂时,他马上想到了小时候在滏河里摸到的雪白的、光滑的大白鲢鱼。
  他在低头看妻子时,见妻子李贤儿伸出两条光溜溜的臂,一下子把他揽进怀中。
  年轻的小女人李贤儿,本想着与丈夫好好地温存一番,却不知就说出了一句忧忧愁愁的话:“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过上舒舒心心高高兴兴不愁吃不愁穿的日子啊?”
  温泉在黑暗中想了一会,回答妻子说:“这样的穷日子,绝不会像钉子一样永远钉在我们这辈人身上。”
  刘温泉过了这个春节,已是年满二十六周岁的人了。
  他觉得自己结婚后的这几个月中,逐渐地长大了。尤其是近段时间来,家庭经过了这一番的痛苦经历,让他这个磨盘岭村里能人的儿子经受了,也长大了。但他的信心是早已下定了的,那就是无论如何明日要带母亲去县城,给母亲好好查查病。正在他作难的时候,妻子却拿出了三十块钱,这并没让他感到吃惊。他知道前些时候时候,妻子回了趟娘家,听她说过,娘家妈瞒过大舅嫂,给了女儿一些钱,那是怕她妮子在这个家受屈,补给的一点体己钱。
  温泉很是感激他的妻子李贤儿和她的家人。她的父母一辈子就生养了一哥一妹俩个孩子,但李贤儿却不像有些人家的妮子那么娇生惯养。虽说整天也是随着村里姐妹在生产队里做农活,但跟母亲抽空儿学会了一手好针线。嫁到磨盘岭的刘家后,除小桃刚嫁出不久,全家上上下下八口人,就凭着她同婆婆两双手一针一线把全家八口人的衣裤鞋袜熬夜缝制,手工纳底的布鞋放在一块就要一大堆。李贤儿进刘家门仅仅才半年多的时间,但村人们看到刘家老老少少进出门时的穿戴比平时干净平展了许多。
  大家都知道刘温泉的这个漂亮贤慧的媳妇是个什么样的人儿了。
  温泉把妻子紧紧抱在怀中,很是有些歉疚地说:“真没想到,我们就把日子过到了这份上。你为这个家受苦受累,这时候还要花你娘家给你的体己钱。”
  李贤儿见丈夫这么说,扭过头说:“钱,你只管拿去给妈看病就是了,何必要说这些没咸没淡的话呢?我李贤儿进了这个刘家的门,也就是刘家的人了。你倒说说,我一个儿媳把自己攒的一点钱拿出来,还需丈夫讲这些外家子话吗?”
  温泉赶忙接过话头说:“哎呀!我心里可不是这个意思,你也不要这样的冤枉我,我是说咱家里弟妹这么多。这半年来,又遇到了这么多揪心扯肺的事。净是些要花钱的地方,就说年前养了一头猪吧,父亲去世时急着用钱也给卖了。那还不够,就还借了一些。”
  李贤儿说:“前几天回娘家时,我把我怀孕的事给妈讲了,她老人家就发急了,拿出这三十元钱说,你那个婆家我也清楚明白的很,也是困难到顶点了。现今,又没了公公,家里的弟妹又那么多,谁能顾上个你了。说给些钱也早早的给咱孩子做些小褂小裤的,别等到孩子真都出生了,再急抓急闹的什么事儿也给耽误了。”
  温泉听完妻子这么一说,叹了一口气从被子里坐起来,披了一件棉袄,独自坐在炕沿抽着一支旱烟。
  李贤儿知道丈夫此刻的心情不平静,也就没再说啥更多余的话,只是说:“这夜里凉,你千万别给感冒了啊!”
  温泉在炉台上拧灭手中的烟头,重新爬上炕来,把妻子搂在怀里,用一只手在妻子头发里轻轻地抚摸着,等他一遍又一遍抚弄着妻子的头发时,顿觉得心里更加的愧疚了。
  这个李庄村的人尖儿,自她长这么大,那里受过在他们家这些苦和难呢?觉得自己这一生真活得窝囊透了。哪一个父亲母亲把妮子嫁出去,都是盼着跟女婿享福哩,哪里就知道把妮子跟了他温泉,让他们的妮子跟着受了这么多的煎熬和苦累,想自己真正辜负了当初岳父岳母嫁妮子时的那份心情和愿望。想到了妻子白日里穿的那件方格儿衣服,就想起这件又小又窄的上衣,还是妻子在娘家做妮子时穿过的旧衣服。
  温泉低头看一看自己的怀里,此刻像个小猫儿般的妻子,轻轻地说:“贤儿,咱们这个家委屈你了。”
  听过丈夫的话,李贤儿扭过头,望着丈夫说:“大家不都一样吗!你看看咱们这个家,谁又穿得好了,吃得好了。”说完,便用两只光滑的臂膀搂紧丈夫的脖子,同丈夫热烈的亲吻起来。
  温泉一边亲吻着妻子,两手就在贤儿的光溜溜的身上怃摸,一只手就在妻子的奶子上停下了,就那样轻轻的有节奏的抚摸着,直摸捏的贤儿再也受不住了,两手一个劲儿的在丈夫背上敲打。
  俩人亲热了一阵,温泉说:“等咱们的孩子出生的时候,我一定想办法再闹一些钱,你再给咱的孩子买啥做啥也不迟的。”
  李贤儿说:“原来,我是想进城一趟,扯些布也给咱的孩子提前做些小褂小裤。后来,看到妈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好,也就没有这个心思了。再说,又要伺侯妈,又要为几个弟妹们操心吃喝,也就什么都也顾不上了。”
  温泉说:“好孬我再想想办法,咱就是手头再紧,真不该用你妈给孩子做衣服的钱啊!”
  李贤儿用手指点了一下丈夫,说:“你这个人,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样的话。咱总不能为了个还没见面的孩子,就连妈的病也不要看了。跟你说吧!我为啥不急着去县城或古村镇上花这些钱,就是想留着给妈看病急用。你说我要成心想买些布料子,我不早就上古树集上花了吗?现在啥也别说了,你就放心的拿去给妈看病。过几天,我再回趟娘家,好呆我娘家比咱家这边的生活要宽松一些。”
  温泉不好在说什么话,再一次抱紧李贤儿,说:“好心的人儿,我这一生真是亏欠你的太多了。”他突然想起,要好好看一看妻子怀孕的身子,便一把掀开了被子。
  顿时,李贤儿光溜溜的身子,全部暴露在了丈夫的眼前。
  温泉两眼放直地看着妻子光洁白净的身子,由不得的就把手从贤儿的脸蛋上开始向全身抚摸起来。
  李贤儿把被子拉过来,一下子盖在身上,红着脸儿,很是幸福很是娇柔地说:“厚脸皮的东西,你不可以胡闹啊!”
  温泉只是笑了笑。一只手继续抚摸贤儿那已经鼓凸的小腹,手感到妻子的那小腹部位真是比前些时日更圆更大了。马上想象着……孩子,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呢?轻轻的问贤儿:“你说,这回咱能生个男娃,还是个女娃呢?”
  贤儿听后,知道丈夫想让她生一个儿子。但这会儿,在丈夫的极力挑逗下,心情也格外的好,有意的想逗逗丈夫。抬手把丈夫的手拉起来轻轻的按在自己身下的那个地方说:“就给你生个和我一样儿的,你愿意吗?”说完,把头钻进丈夫的怀里。
  温泉的手在贤儿的那处一摸,就觉出妻子那地方已是潮乎乎的水儿流淌了一片,再也沉不住劲儿了,一翻身压在了妻的身上。
  贤儿把眼睛微微闭上,嘴里却小声说:“你轻一些,小心咱的娃儿。”
  事毕,贤儿翻起身来,两手在丈夫宽大的胸膛上抚摸着:“你说,妈这回得的是啥病,我看到她这段时间咳嗽的越发厉害了,吐出的痰液中还有血块。昨天早上,我见她又吐血了,惊恐的不得了,想要去地里找你回来。妈却说,就不要去惊动他们了。她说爸爸的死,已经够惊吓咱们的了,再把这些事告诉他们,让他们整天为我操这个心做什么。”说着又流下泪来,“你明天一定要人家县医院里的大夫,给妈好好看一看。要是妈再有个好歹,那咱们家这块天就要真塌了。”
  温泉听过妻子的话,心里很不好受。想起父亲不在世时。这个家虽然穷,但老老小小大家在一起,终久是一个团团圆圆的家。现在父亲去世了,母亲又病成这个样子,心里马上冷了一大截子,立时没有了夫妻俩刚才亲密温柔的心情。从妻子的被窝里躺进自己的被窝里,只听长一口短一口的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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