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冤家”聚头

　　“为什么要口下留情？”
　　“我这个人劣行颇多。在将我当作故事主人公时，希望老师能隐恶而扬善，好的方面多讲一点，坏的方面少讲一点。我不想因此而招惹骂名，这对我的生意发展关系极大。”
　　“那是当然的。”历史老师说着，又问叶欣伟道，“其他的老师都来了吗？”
　　“语文、数学和英语老师已经到了。你是第四位到的。”
　　“看来，主科老师终究是主科老师，事事都走在前面。”
　　“老师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吃中饭的时候，再让服务生叫你。”
　　“他们都去休息了吗？”
　　“是的。”
　　“那就先去休息吧！各位暂且别过。”历史老师对着叶欣伟他们一拱手，跟着服务生走了。
　　历史老师前脚刚走，昔日的宣传委员李冰莹后脚就到了。
　　李冰莹能够当上班干部里最轻松的宣传委员的职务，靠的不是她的能力，她连班级活动的通讯稿都写不好，更谈不上有宣传方面的其他才能了；也不是她的实干精神，班级里要出黑板报，她是一会儿指使这个，一会儿指使那个，却从来没有发现她为黑板报写过一个字，或画过一幅插图。班级黑板报在学校评比中没有得奖，她就把全部责任推给人家。一旦黑板报评比获了奖，她就到处张扬，好像这全是她一个人的功劳似的。因此，在班级同学中，她的人缘是比较差的。叶欣伟选择她为恶作剧的对象，也包含一点替大家出气的意思。
　　她能当上宣传委员，靠的是有一位当着县文联主席的好父亲。
　　记得新生报到的那一天，李冰莹是和他的父亲一道来的。见了班主任古文通后，她的父亲自我介绍说：“我叫李慕白，是李冰莹的父亲。”于是向古文通伸出了手。
　　在柏阴县，李慕白也算是一个人物了。他原名李土旺，在高中和大学读书期间，就喜欢舞文弄墨。在唐代诗人中，他十分倾慕浪漫主义诗人李白，于是将自己的名字改为李慕白，取的是倾慕李白的意思。在文学作品的四大类型中，他偏爱的是诗歌，尤其喜欢李白用浪漫主义手法创作的那种天马行空豪放不羁的诗歌，在自己的创作中也刻意模仿之，偶有诗作在省市报刊发表，为他毕业以后走上社会奠定了扎实的基础。
　　大学毕业以后，他先是被分配在县文化馆，后来又进了县文化局。在县第十届文代会上，当选为文联主席。
　　“久仰，久仰，”古文通连忙握住了李慕白的手，说，“李主席的诗颇有太白遗风，大名如雷贯耳，以后在文学方面，还望多加提携。”
　　古文通说这番话不是没有由头的。作为大学中文系的一名学生，他在上大学时期，也是一名文学爱好者，也写过几篇豆腐干之类的小文章，在校报上发表。毕业后，一心想在文学上有所建树的他，本来要求去文化部门工作的，结果却鬼使神差地到了县第一中学，当上了一名语文老师。在教学之余，他也偶然会写点自娱自乐的小文章。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的手写稿子能变成铅印文字。听说自己的学生家长是文联主席，他那长久蛰伏的文学创作的欲望，又蠢蠢欲动起来。
　　“以后文艺创作方面的事情，你尽可以来找我。我女儿的前程，也交给你打理了。”李慕白说。
　　“能照顾的地方，我一定会全力照顾的。”古文通表态说。
　　“为了使她能够更严格地要求自己，我想让她担任班干部，最好是那种不要担什么责任的比较轻松的班干部。”
　　受到李慕白的嘱托后，古文通费尽心机，权衡再三，终于给李冰莹安排了一个宣传委员的职务。
　　这以后，古文通又托李冰莹，将自己写的几篇小文章，带给了李慕白，并附信说希望李主席能推荐发表。
　　李慕白没有食言，就将他的文章安排在县文联内部刊物《柏香》上发表了，使古文通生平第一次领到了稿费。虽然数目不多，只有区区几十元，但古文通对这份自己心血的结晶，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因此，也在内心里，对李慕白感恩戴德不已。
　　李冰莹人缘不好，在班里缺乏号召力，这点古文通不是没有看到。尽管在班干部和同学们的反映中，对李冰莹担任宣传委员一职多有微词，但古文通力排众议，还是让她稳坐在宣传委员的宝座上。
　　在学业成绩方面，李冰莹属于那种介于大学考得上与考不上之间的那种学生。如果老师们对她抓得紧一点，督促得勤一点，她就有希望考上大学；如果老师们对她要求宽一点，督促松一点，她就考不上大学。对这样的苗子，无论是从班集体的荣誉出发，还是从私人感情出发，都是古文通着力要好好培养的。因此，在对李冰莹的学业成绩方面，他是倾注了全部的力量。不仅亲自上阵，而且动员其他任课老师齐上阵，力保这根苗子能考上大学。
　　古文通的心血没有白费。高中毕业后，李冰莹终于考上了大学。在某传媒学院毕业后，又留在该校，从助教做起，如今已经成为大学讲师了。
　　在叶欣伟将小蛇放进李冰莹的课桌抽屉，李冰莹被吓得哭着跑出教室回了家这事发生之后，在处理善后的问题时，古文通的心理天平明显地倾向于李冰莹。
　　“你说，这事怎么收场？”在恶作剧发生、李冰莹吓跑、班主任训人、叶欣伟承担了责任的那节课后，古文通把叶欣伟叫到了办公室，对他说，“班上少了你叶欣伟，我倒是省了不少的心。现在即将少去的却不是你，而是有希望考上大学的李冰莹，我还指望她给我考上大学争名誉呢！”
　　“老师，是我错了。我去她家请她回来吧！”叶欣伟内疚地说。
　　“凭你这德性，能请得她回来？”古文通用不信任的眼光看了一眼叶欣伟，说，“你打算用什么办法去请她回来？”
　　“向她道个歉，认个错呗！”
　　“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我看你还是先过了自己思想认识这个关，再来谈请她回来的事情。限你在三天之内，写出一篇不少于一千字的思想认识，向全班做出检讨了再说。”
　　于是，叶欣伟足足用了三个晚自习的时间，写出了一篇接近一千字的思想认识，将这一本来只是开玩笑，只是玩笑开得有点过火的行为，无限上纲，大谈其危害性。这份思想认识在班里一宣读，听得同学们一个个埋头苦思，人人自危起来。
　　全班检讨过后，古文通才陪着叶欣伟，让他带着那份检讨书，一起来到了李冰莹的家。李冰莹躲在房间里拒不见班主任和叶欣伟，是她的父亲李慕白接待了两人。
　　李慕白看了叶欣伟写的检讨书，发表评论说：“这里面有好多错别字，有些语句也不通顺，不过感情倒是真挚的。只不过是同学之间开个玩笑，没有注意分寸罢了，老古你没有必要这样为难他。冰莹的工作我来做，我保证明天就送她回学校。”
　　“谢谢李叔叔。”叶欣伟连忙说。
　　“应该叫李主席。”古文通纠正说。
　　“老古，你也真是！这是在家里，就不要再称主席什么的了。”
　　第二天，李慕白果然带着女儿回到了学校。见了李冰莹，叶欣伟主动上前示好。李冰莹却将头一歪，跟别的同学搭上话了。
　　二十五年后，这一对“冤家”重新聚头，会玩出什么花样来呢？
　　“你不会又在口袋里装着小蛇吧？”看到叶欣伟的一只手放在口袋里，李冰莹这样问他。
　　“小蛇是没有毒的，可我口袋里的东西却有毒。你想不想再试一试？”
　　“想不到二十五年过去，你顽劣的本性还没有改，”李冰莹说，“你不要吓我，我可是经不住吓的。”
　　叶欣伟从口袋里拿出一盒香烟，说：“就是这东西，你要不要来一支？”
　　“这是香烟，你怎么说它有毒？”
　　“我们班里的‘四等烟民’，你还记得吗？”
　　“就是那位英年早逝的蓝土根吗？”
　　“他就是被香烟毒死的。”
　　“这样看来，香烟有毒不假，只不过人们对它的认识还不到位，其中也包括我。”李冰莹说着，把手伸进了手提袋里。
　　叶欣伟以为她想掏钱交会费，于是对她说：“我说过，这次同学会不要同学们破费的。你就不要再掏那包了。”
　　“我暑假进修的任务很忙，本来不打算来的。你电话一个劲地打，不来就不好意思了。”
　　“来了就好。”
　　“我是自己开车从省城赶回来的。这过路费和汽油费，你给报销了吧！”说着，李冰莹的手从手提袋里出来，拿着两张小票子，就要交给叶欣伟。
　　叶欣伟没有接她递来的小票，却说：“你干脆直说了吧！一共是多少钱？”
　　“过路费一百元，汽油费三百元，零头我就不计了。”
　　叶欣伟拿过他的手提包，从中取出五张百元钞，交到了李冰莹的手里，说：“这是五百元，够你的过路费和汽油费了吧？”
　　想不到李冰莹却说：“这只是来的，还有回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