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刘春生首次发觉娘儿们的醋味如此之酸
作品名称:香嫂 作者:禹金 发布时间:2014-11-01 10:57:03 字数:10169
一弯冷月悬挂半空,灰蒙蒙的夜幕笼罩着牛鼻形村的田园、树林和房屋。村巷里,偶尔有公狗的夜叫声。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早早的上床歇息,有些人正在看电视,还有那习惯的夜游者,机不可失地利用这种机会各行其是。窗户有灯光,一个黑影朝有灯光的窗户走来,在窗台下侧耳静听,轻轻地敲着玻璃。
“谁呀?”吴金秀突叫一声。
“是我。”黑影说话了,语调极低。
吴金秀看了一眼台钟,快九点,他这个时刻找我有什么事。吴金秀很不客气地说:“村长,有事明天说吧。”
“不不,现在说,很重要很重要。”
“说吧,我听着。”
“你打开院门打开房门让我进来说。”
吴金秀警觉起来,她当妇女主任这几年,每年几乎都有一两次,这色鬼老找夜里来谈工作,不过还蛮正经,不曾非礼。莫非今夜里他......不怕他,开门就开门。在院子内谈或在厅堂里谈都可以,决不能让他进房间。吴金秀打开院灯开了院门:
“说吧,村长,什么事很重要。”
“坐下说坐下说,到里面去。”说着他径直朝厅堂而去,吴金秀又不便拉扯他,她赶紧先走一步进厅堂把住房门口。
黄本昌是有急事来的,他下午接到王乡长电话通知,明天乡里召开各村委妇女主任会议,他故意要拖到这个时刻说。黄本昌鬼得很,他心里明白,吴金秀说归说,笑归笑,你想弄她上床绝对不可能,就像电视里常说的卖笑不卖肉这种妇女干部。他要安排她与刘春生单独相厮混,布靠布肉贴肉,玩玩。机会来了,傍晚时刻,他从木根嘴里得知,赵水香派遣刘春生明天去出差。好机会呀好机会,抓住机遇,人人为我。
“是这样,金秀。”黄本昌在厅堂沙发上坐下,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我主要是来谈谈,交换交换一下做两位老人的宣传工作问题。最近,半个多月了吧,你觉得赵水香和刘春生的情况可以吧,赵姥姥的工作你基本上做好了,而刘爷爷,这犟水牛,他根本就敌视我,还得请你穆桂英上阵罗。”
吴金秀为难地说:“我上阵也不行。赵姥姥火气熄是熄了点,不会当面骂春生,但是动不动就给脸色水香看。”
黄本昌问:“你常去赵水香家吗?”
“不常去,去也没用。”吴金秀依然倚在门旁说,“我一去她家,赵姥姥就拦我,栽脏说我坏,说我挑拨水香,招了这个贼。你听听,这多冤枉。”
“这么说你没见着刘春生?”
“没有,只隔着窗户看见他在喂猪扫栏忙着哩。”
“好,眼下有个好机会。”黄本昌架起个二郎腿说,“你别老站着,坐下,听我说。明天,对,明天乡里召开各村妇女主任会,我是刚刚听王乡长来电话。正好,刘春生明天要出差,他有可能坐赵水香的摩托车,让他搭带你,顺路有时间说说话。”
吴金秀疑问着:“刘春生明天出差,你怎么知道?”
黄本昌神秘地说:“这你就别问。记住,你千万不要去赵水香家,别让她起疑心,你要在村外油菜花丛路旁拦他的车。”
拦刘春生的车,好主意,天知道黄本昌怎么如此聪明,鬼点子多,竟想出这么个法子。吴金秀早就想有机会单独审问审问刘春生一次,审问他究竟是什么动机,是哪根神经起了作用,这么快捷简直是闪电式地招聘应聘,又是撕榜又是谈判,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村委妇联一点风儿影儿我都摸不着边际。要知道,赵水香和刘春生虽然是老同学有学友之谊,可刘春生历来劣迹斑斑,而且两人双方早已在村里操戈斗拳成冤家对头。做人要从常规常识开始,刘春生从来就不从常识起步不按常规出牌,逆来顺受,常常逆反大行其道。吴金秀曾看过一本杂志,里面有一篇文章讲过这方面的知识。文章说,古代某某人丢失了一根针,怎么寻找针呢?文章列举了法、英、德和中国四个国家国人的办事常规。他说,法国人会聚众上街去游行示威,甚至还大呼口号,大家快来擦亮眼睛,我们一定要找到这根针。英国人呢,他们不会如此,他们从常识做起,不露声色地去皇家侦探局,秘密请人调查这根针的下落。德国人更狡猾得出奇,他们会把房间的地板分成一个一个的小方格,然后逐个方格拉网式排查寻找,这是他国他人的常规。我们中国国人的常规是什么,很简单,在丢失针的地方寻找,找不到的话,就拿一根铁杵,将它磨成针。如果是当代的中国年轻人,他磨大号或特号的铁杵,他会招来记者,让记者摄像机对准他,他会在摄像机和围观人群面前大大地做秀一番,等到他的风头出尽,再趁人不备时掏出并没有丢失的那根针,吹嘘他的功夫好大功告成。吴金秀知道这是一个自欺骗人的愚笨故事。这个故事并没有损害我们什么,只不过是我们普通百姓血液里的某种东西暗合了故事的荒谬逻辑。刘春生曾经以这种不常规之术,风光出尽而逃之夭夭。他应聘到赵水香的养猪场打工,一定有不可告人的企图,吴金秀想在与他同去乡政府的路上,单个儿地旁敲侧击盘问盘问。
刘春生你好,好久不见,你发达了。吴金秀设计了几种不同版本开场白,先采用问候式还是恭维式呢?她昨夜里反复琢磨,刘春生肯定会说,你我是好久不见呀,我没有发达。你却发达为官高升,官至吴大主任呀,好尖酸刻薄,吴金秀接受不了。春生,你别别那么讽刺调笑好不好?我俩说说悄悄话,你说说你怎么看上赵水香的养猪场......无可奉告无可奉告,刘春生几个无可奉告弄得她昨晚一夜里梦中老是“无可奉告”四个字。
阳春三月,油菜花开金灿灿,吴金秀果然在公路旁拦车。远远望去,刘春生驾驶着摩托,仿佛畅游在鲜花的海洋。吴金秀从自家的责任田油菜鲜花丛中走上公路,她把手一扬,刘春生一个急刹车滑行了十几米,吴金秀小跑几步上前:“刘春生,你出公差?”
刘春生不无讥讽地说:“吴大主任消息蛮灵通,你有什么事?”
刘春生这语气,讨厌,吴金秀反唇相讥:“刘春生刘大场长,你是不是去乡政府?”
“是呀,吴大主任,有何指示?”
“春生,别逗了。”吴金秀正经地说,“三年前,派出所差点儿要把你抓起来,你是不是对我还在恼火?”
刘春生咬咬牙:“当然,君子报仇十年不迟。”
吴金秀带笑地叱了他一眼:“报吧,春生,我去乡政府开会,你愿不愿意,敢不敢用赵水香的专车搭带我一趟?”
刘春生下意识地回首朝村口方向一望。
吴金秀将他一军:“怎么样?伪君子。”
刘春生右手拍了拍后座:“上车!”
吴金秀熟练地上车坐稳之后,她迫不及待地要盘问刘春生:“赵水香招聘你,她蒙得好紧,估计只跟她妹妹赵水英商量过,你跟他一样,连个风也没先透点给我。”
刘春生驾着摩托:“蒙你吴大主任没商量。”
吴金秀紧握右手朝后背擂了他一拳:“刘春生,说正经的,别再大主任小主任的嘲笑我好不好,难听死了.....你说实话,赵水香这一招如何?”
刘春生只得承认:“好厉害,她这一招出手不凡,撕榜前我毫无思想准备,可以说是稀里糊涂,心血来潮。”
“这么说,你后悔了?”
“不,我既然认定了,决不后悔。”
“哦,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真的要我给你亮出来?”
“当然。”
吴金秀咪着小嘴在他耳边轻声说:“你喜欢上水香她了。”
刘春生哈哈大笑,他腾出左手往后在吴金秀大腿上拧了一把:“我也喜欢上你吴大主任啦!”
“哎哟”一声尖叫,吴金秀险些闪跌下来,她本能地用双手突然拦腰死死搂住刘春生,一对奶子紧紧地有弹性贴压在他的后背。几分钟之后,吴金秀敏感到此举大有失态,不好意思地松开双手,脱离布靠布身贴身接触,她端坐其后,尽量让胸脯远离他后背三五寸。
吴金秀说好了好了,刘春生咱俩不开玩笑不开玩笑,说正经的行吧。刘春生说行,你大概有什么话要盘问我是吗?当然,吴金秀说不是盘问是审问,感情色彩够严肃,懂吗?刘春生扭头侧脑用眼光向后斜眼,一会儿回过头去直视前方,为人不做亏心事心胸坦荡得很,吴金秀你审问吧,我知道你肚子里几条蛔虫。吴金秀嘻嘻哈哈大笑不止,银铃般的笑声并没感染刘春生,你笑什么笑的,有话快说有屁......他连忙打住敏感到这粗鲁鸡巴话会对妇女同志产生下流感。吴金秀说,我想问问你,你大胆揭榜应聘,是相中了赵水香的人还是看上了赵水香这一栏子猪?要我说十话还是说九话,刘春生反问。当然是说实话。好,我对你说实话吧。我既没有看上赵水香其人,也没有看上她栏中之猪,我是看上赵水香家庭养猪这块牌牌子。
这块牌,这块牌子有何香头?
养猪场这块招牌属于品牌,市场经济时期,品牌就是效益。诸葛亮经历告诉我,进品牌私企,其实比进国企更有发展前途。刘备的经历更启示我,集团总裁,完全可以从摆地摊做起。
品牌就是效益,效益就是金钱。这个道理让吴金秀吴大主任一时半刻还理喻不清。刘春生在外面打工几年,吊儿郎当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头脑,率先洞悉了新生事物经济大潮的冲击,萌生了许多特区特殊的欲望。他神秘地告诉吴金秀,今天的赵水香失去老公,他昨天就预见到。李新民离家出走两年不到,在外头肯定有了情人或小老婆,这势必导致家庭的破裂。赵水香的老妈妈肯定会死,赵水香肯定要嫁,我在她养猪场跟班学徒一两年,有经验有技术,她外嫁他人,猪可以卖光,但猪栏不可以搬走,到时候我可以全盘买下重操旧业,换个营业执照,更换场牌,全新归我自己,不是不可能当大老板的。好计谋坏计谋你这是恨毒的诡计阴谋。吴金秀揭穿他的如意算盘,如果赵水香不嫁或不外嫁呢?刘春生笑笑,不嫁是不可能,女人三十老妈妈,男人三十好嫖客。吴金秀不听刘春生的自我标榜,她借话打话将计就计向他说如果,她说,如果赵水香离婚不外嫁他村而内嫁本村,嫁给你这位刘大场长呢?刘春生什么什么立即来个紧急刹车,吴金秀始料不及,双手又一次本能地搂实抱紧着刘春生腰部,两个奶子磁铁般地粘粘在他的背部,吴金秀还没有回过神来眼瞪着他,大声嚷嚷的问这是干吗干吗哪。对不起,吴大主任,请你松开双手,下车自己走吧,别再演戏了。吴金秀感到被他耍了,她不松手不下车,仍旧紧紧地搂他抱着他。我说错什么啦,我咒你骂你了吗?你答应送我去乡政府,你为何半路上要把我丢下?刘春生发话了,吴金秀,因为你在怀疑我,你在为赵水香做私人侦探。我在赵水香眼中是个何等人物,有几斤几两,你是很清楚地掂量过。我也有自知之明,搭车就是搭车,你妇女主任的工作太做到位了吧。我今天对你说的这些话,你保密更好,不保密也行,反正,嘴巴在你鼻孔下闭着开着,我管不了也不可能管,悉听尊便。
不等吴金秀反应,他猛下用脚踩响了马达。
摩托车开进乡政府大院内,车子一停住,吴金秀立马跳下车。率先到达的几个村委的妇女主任们正在大院三三两两闲聊,一见吴金秀的派头,有的就直言直语,肆无忌惮开起玩笑:
“哟,吴金秀,今是个好日子,有专车护送。”
“这小伙子蛮英俊,什么时候相识的?”
“他是你的什么人?亲戚、同学、朋友?”
有的干脆露骨地大开笑料:“保镖吧......情人......
人们哈哈大笑。
吴金秀了解伙伴们,玩乐搞笑,并不计较什么,她且怒且笑地追逐着戏笑的姐妹们:
“长舌头短舌头,都是烂舌头……”
乡党委书记萧正芳在二楼走廊上看着院子里的热闹,乡政府办公室主任老谢来到他身边,用手一指说:“萧书记,你看,靠着摩托车的那个年青人就是刘春生。”随着老谢的手指望去,只见刘春生正在掉转车头,锁罢车子,抬眼正朝楼房张望着。
萧正芳招招手:“刘春生同志,请你上来一下。”
刘春生一时搞不清谁在叫他,吴金秀来到他身旁:“快去,萧书记在二楼喊你。”
刘春生离开吴金秀,拾级而上登楼去。看着男子汉雄纠纠一个台阶一个台阶上楼的背影,院子里女性同胞们又响起了一阵更加肉麻的调情搞笑:
“金秀,你什么时候喜欢他,上床了吧?”
“他多大了,有老婆吗?你俩相好了多久......
“吴大主任,你不怕你老公回来大闹天宫?”
刘春生实在听不入耳,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台戏唱得太无聊,太出格了吧,女性同胞婊子们的玩笑开得太过份,太出局。他在二楼走廊,手扶拦杆,俯视院子,大手一挥丢下一句话反击:“大姐们小姐们,女士们婊子们,闭上你们的乌鸦嘴吧!”想不到这句回敬之言的反击,竟然激起了女性们的抗议声震大院:
“浑小子,一竹竿打倒一船人,谁是婊子?”
“我一个电话打给刘伙根,小心他要你的小命!”
“刘春生,你滚下来,给姑奶奶们恢复名誉。”
刘春生像飞机躲高射炮似的赶紧落荒而逃,溜进萧书记房间。
在书记的房间,刘春生有了安全感。萧正芳给他倒了杯热开水,笑笑说:“春生同志,不要理会院子里的口水炮弹,这些妇女主任们,说笑啼骂皆文章。你被赵水香招聘,这件事我一听就很高兴。很不错嘛,你敢于去揭榜应聘,而她,赵水香又敢于招聘,双方都有股子开拓的闯劲。我已向县委张书记汇报了,我本来过几天同王乡长要到你们牛鼻形村去,来看看赵水香,特别想看看你。”
刘春生不解地说:“我有什么看头?”
“大有看头,大有看头。”萧正芳坐下说,“因为,我不认识你,尽管我在你们乡里当了三年书记,太官僚主义了,连大名鼎鼎的刘春生同志都不认识。你刘春生三个字,在我脑海里是有点印象。三年前,我刚刚到这里上任不久,你就在村里闹事,偷赵水香家的小猪仔,还与她老公打架,就这么点印象。”
刘春生羞愧地说:“一点不光彩的印象。”
“可以这么说,我当时很想见见你刘春生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
刘春生不好意思地笑笑:“幸亏我当时逃得快。”
萧正芳纠正说:“不,正确地说,如果不是赵水香到乡政府又到派出所为你求情,梁所长是主张要抓你。我也表了态,那还了得,公然偷盗,又打架,上纲上线就是破坏改革开放,破坏农村专业户经营,这大帽一压,你即使逃得快也逃不了......好了,不提旧事,既往不咎,向前看。刘春生同志,说吧,你今天来到乡政府,不只是专为吴金秀服务吧。”
“赵水香要我去找王乡长,问问他,乡里生猪定点屠宰站还办不办?要不要我们的货源?我们可不可以定期发车往广东方向继续打开销路?”
“这件事,我们议了议,你回去可以对赵水香讲,县里说是这么说,要各乡设立定点屠宰站,但城乡有差别,有些乡办得成,有些乡办不成。我们乡有货源,像赵水香这种规模的养猪场,全乡有三四家,本乡人民吃不了那么多猪肉,可以向外乡外县外省打开市场,应该有自主权向广州深圳甚至香港发展业务。”萧正芳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补充着,“具体情况,由王乡长给你讲。”
刘春生站起身:“好,我这就去找王乡长。”
萧正芳以手示意要他坐下:“别急,王乡长今天要召开妇女主任会议,抓计划生育工作,这是当前头等大事,中心的中心。现在,你我俩进城去,到县畜牧兽医站找老郭,向他学习学习,取取经。”
下楼时,萧正芳说:“告诉你个好消息,县委张书记在电话中对我说,有可能会让县电视台记者到你们村拍电视搞录相,你先给赵水香准备准备。”
“不值得这样扯旗放炮吧?”
“值得,应该大力宣传。”
“还不知道赵水香她同不同意?”
萧正芳肯定地笑笑:“这可由不得她。”
说着,他和刘春生出了房间,两人下楼,他叫来小车司机,上车之后,两个人坐在后排。萧正芳侧转身,他要仔细端祥一下这小伙子。二十年前东风解冻大地复苏拨乱反正,白底黑字人民公社的牌子刚刚被摘下,锣鼓声中鞭炮阵阵庄重地挂上乡人民政府大牌。那个时节,萧正芳刚刚从乡农技站选调进了乡政府当上团委书记,不久又进入乡党委成为委员,可以说出人头地名正言顺参政议政。二十年的乡镇基层工作的磨炼,他已成为这个乡的第一把手,成为刘春生的长者。这是一棵好苗子,他愿意与刘春生交流沟通。春生同志,你的应聘不鲁莽,有主见,你生逢其时,出类拔萃,赵水香的养猪事业很有远见,她在园她的梦,你也有梦想,你也正在起步园你的梦。萧正芳语重心长地说,百姓的梦就是干部的中国梦就是富国梦。我们为民办事,就是即要瞻前顾后,又不要缩手缩脚,应像小老虎一样,勇往直前。他批评说,现今有些干部同志,满足于每天一二三四五,什么是一二三四五呢?一杯牛奶、两个苹果、三小碟子菜蔬、四碗米饭、五杯温开水,安乐享受小福小贵生活嘛,不思改革不想改革不敢改革。我们心里不要藏着三匹马,三匹什么马?刘春生云里雾里太惑不解,玄乎得很。萧正芳笑笑,说白了其实并不玄乎,富有哲理。三匹马是个比喻,用遗憾、忧虑和信念三个词语分别代表。刘春生似懂非懂,他要问个所以然。萧正芳讲个故事给他听。从前有个车夫养了三匹马,一架马车套三匹马为他外出拉货,几个月后,车夫发觉三匹马的拉力锐减,拉货数量少而且速度也慢,车夫不明就里,晚上他喂马之后去请教师傅。师傅问明情况之后说,你明日把名字叫遗憾和忧虑的两匹马杀掉。车夫不解,问师傅这是为什么?师傅不回答,只叫他按此照办,务必留下名字叫信念之马则可,车夫回去当晚即杀两马,第二天用信念之马套车出车,车夫赶马行走,他惊奇地发现信念马儿拉得多跑得快,一周之后,他喂饱马儿,高兴地又去见师傅。车夫报告了好消息,师傅问徒儿,你悟出了其中的道理是吗?车夫眨了眨眼说,一匹马的效率比三匹马的还高。故事讲到这里,萧正芳问刘春生,你能悟出来徒儿的真谛么?刘春生笑笑我说不准,萧书记考我哩。不是考你是探讨探索,你敢于杀掉心中的遗憾和忧郁之马,留下信念,揭榜应聘直闯赵水香的养猪场,这就是徒儿刘春生敢教日月换新天的石破天惊之悟性。春生同志,我欣赏的所作所为。二十年前,我也正是你这么年青的时候,我在人民公社的农技站当技术员,看到高杆禾苗长势旺盛却经不住一夜的狂风暴雨,大批大批满土丘满垅倒伏,心痛呀,心在绞杀,多么好的禾苗啊却颗粒难收,怎么办,中国水稻高杆品种必须淘汰,矮杆品种在试验在制种,科学在发展,科学产生了新动力。现代技术加科学电脑引起了悟性的飞跃,中国出了个袁隆平,矮杆水稻之父,拯救了中国水稻。我后来也被派到海南岛学习制种,一学就是两年,开眼界了。人生呀,人生要有探索,要有悟性。车夫用三匹马拉车,表面看是力大于一匹马,其实,遗憾之马习惯向后回望,忧虑之马总是左盼右顾,只有信念之马奋力朝前。两马分散精力干扰信念,惟有舍弃两马,方能提高工作效率。我是这么看的,对与不对,仅供春生同志参考。
分析精辟,令我佩服!今日有幸倾听萧书记一番话,胜读三年书。刘春生口才不错,乡党委书记萧正芳对他的第一印象很乐观。
赵水香的养猪场真正搞成规模,那是三年前的事。五年前只是小打小弄,在村后老屋的坡上建了个简易猪棚,年存栏猪仅二三十头,赚了点钱后来扩大猪栏,夫妻俩赶早摸黑吃得苦,年存栏猪有上百头。猪场后边有个水塘,清扫冲洗猪栏的猪屎猪尿顺着水泥水沟直接流入水塘养鱼。由于水塘小,猪粪多,每隔两三天,必须用板车装堆拍平成大馒头似的运往离村半里路外,倒入水库。水库是“文革”期间兴修的,八字头上一口塘,有百亩水域,还没有人承包,仍然是村里集体经营。两年前,赵水香夫妻俩曾商量,打算承包水库养鱼,正在与村长黄本昌洽谈期间,就开始将多余的猪粪每周两次运去倒入大水库,不曾料到与冷月红事发,合同无法谈下去,但猪粪照运照倒不误。
这天下午,满满的一板车猪粪出了猪场,赵水香弯腰前面拖,木根勾着背在后面推,直朝樟树下走来。有几个女人在樟树下嘀嘀咕咕着,看见赵水香,马上封嘴。赵水香见状,直起腰,毫不客气地开口:
“说吧,都别封嘴,我赵水香明人不做暗事。我招聘刘春生,看不惯,当面对我说,背后乱哇三千,我听到了,一定要撕烂她的嘴巴。”
一个叫秋英的六十多岁女人陪笑着:“水香,你人缘好,我们决不敢背后打野话。”
赵水香冷笑一下:“那怎么见了我,你们都哑巴了?”
“是这样。”秋英放低声音坦白说,“我们在说刘春生。”
“刘春生怎么啦?”
“有人看见他与吴金秀同坐辆摩托去乡政府,嘻嘻哈哈不像话。”
赵水香干脆放下肩上的背带:“有这回事?”
秋英点点头:“还敢造假,谁有这个胆?”
不必追问是谁看见,无风不起浪,有风便来雨。赵水香并不后悔让刘春生去出差,她后怕的是吴金秀莫非暗中与他有来往?应该不会吧,吴金秀与她,平日里亲密得姐妹一样,秋英根本不敢乱说,借个胆给她也不敢。这件事,看你刘春生怎么自圆其说。她朝公路尽头望去,心中默默着:“刘春生,你......你......你!”
村落的西边不远处横亘着牛鼻形大山,山头阴霾的云缝裂开着恶化地变幻,赵水香的心肝肚肺连着十二指肠好伤心好伤心。招聘刘春生满以为如愿以偿迈开了可喜的一步,没料到从油菜花丛中钻出个吴金秀,竟然拦车坐上了刘春生的快车道,两人说说笑笑一路野花野朵会成什么样子可想而知。平日里亲姐妹似的热乎,她怎么得知刘春生去乡政府,秋英大妈几个笃实老妇决不会胡说编造。吴金秀防贼似的提防黄本昌,莫非她喜欢刘春生?
刘春生,你个贼娃子,我出榜招聘你当场长,不是招你做老公,决不是,生苟癫子打野话。我要招野老公真老公也不会招你刘春生。我决意要找回李新民复婚。不不,我和他仍是夫妻,没有离婚。虽说是分居快两年,没有离婚依然是夫妻,分居七八十几年的仍是夫妻的世上多着呢。我招你进来当场长,要你为我分担重担子,为我的猪场创造财富,你的为人处事我一目了然,你的飞镖纸条果真一石击伤我夫妻两只鸟。密告李新民奸情有功,我这厢谢了。你对我的调戏,无礼,很可恼,不能言忍,你折磨得我好苦,一张纸条一首打油诗,奸情和调情,我都不敢对老公诉说。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我捉奸捉双捉李新民和冷月红两个狗男女,我难道又要捉奸捉双去捉你吴金秀与你刘春生,这与我何干。你刘春生是我的什么人,真丈夫野老公都不是。吴金秀是我的好姐妹,我为何要与她撕烂脸皮伤她的心,你与她有不有那种事,她老公刘伙根自有处置,你快快回来快快老实坦白你今日表现,我不做这专业户,不招聘你,立马解聘你,我少吃咸鱼少口渴,我不稀罕你。
不行不行,赵水香家庭养猪场这块牌子是品牌,不能说倒说就倒说撤即撤,我赵水香不是这样的性格,我是赵水香,不是香水赵,更不是赵香水。我走不改姓,坐不改名,赵水香!香嫂!牛村香嫂!响当当的。你刘春生什么东西,深圳打工几年淘金啦,三头六臂了不得是不是?我不惧你,谅你在我这里掀不了浪。
太阳快下山,刘春生才回村,他锁了摩托出了后院门正要去猪场,木根迎上来,埋怨地说:“春生,怎么挨到快下班才回来,水香在发火呢。”
刘春生快步来到猪栏,只见赵水香满脸的不高兴,刘春生心中“格登”了一下。但仍是兴奋不已地说:“赵水香,好消息好消息......县电视台要来这儿拍电视。”
赵水香毫无反应,依然低着头弯着腰扫猪栏。
刘春生警觉到摩托车搭吴金秀驮出鬼了。
赵水香猛停扫抬眼直起腰,横眉瞪眼查问:“你们是不是商量好的?”
刘春生敏感地回答:“你是说吴金秀吧,我根本不知道她今天要去乡政府。”
赵水香不容他狡辩:“可她却知道你今天要去乡政府!”
“也许是巧合,我骑车正在公路上走,她从油菜花丛中突然钻出来拦车。”
“好一个从油菜花丛中突然钻出来?”
刘春生人格受到侮辱,他容不得这种语气:“赵水香,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水香毫不示弱:“什么意思?刘春生,我警告你,你上班还不到半个月,你竟然敢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还用我的车搭别的女人去兜风。”
“不,你误会了。”刘春生首次发觉娘儿们的醋味如此之酸,他不得不矢口否认,“赵水香,你别误会,不是兜风,绝对不是。”
赵水香咬牙侧目强忍心酸泪水:“你出一次差就让我这么心烦不安,......你当我不知道是不是……蛇过有路雁过有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刘春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你也太多疑。”
“我多疑?”
“对,你多疑。多疑者大多自私!”
“不,我,这不是自私,我是自爱!”赵水香坚持己见,“你不会不知道李新民死走逃亡的事吧?”
刘春生淡淡地说:“略知一二。”
赵水香面对刘春生一字一板地说:“实话告诉你,我那混帐老公李新民,就曾经骑着这辆摩托,搭着那不要脸的烂娼妇冷月红去兜风。你想想,我能容忍吗?我站在村口等,等到他俩人回村,在樟树下,我冲上前去,啪啪就打了烂娼妇两个耳光。她竟敢还手与我对打,我怒火烧身,我不撕烂她的下身不姓赵。”
刘春生了解她的脾气。读中学时,两班女生共一个寝室,班际之间不团结,为着件小事,下了晚自习就寝时,两班女生打群架。赵水香因撕烂对方女寝室长大腿被记大过处分,在校内传为“佳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十多年后,既为人妇人母的她,还依然我行我素丝毫未变。
“你怎么不说话,你应该向我汇报外出公差的情况。”。鸡肚不知鸭肚事,赵水香此时根本不会知道,刘春生正回忆她学生时代被处分的“光辉”形象。
“赵水香,你搞错了吧,我是场长,合同上白纸黑字写得明白。场长不在家,领导回来之后,‘汇报工作’四个字适用于你吧。”
赵水香的确不是省油的灯:“刘春生,你听着,我不否认白纸黑字写明你是场长。可是,你应该不会忘记,这个场是‘赵水香家庭养猪场’,这是我家庭办的养猪场,这个场是我赵水香创办的,我是法人代表。你是我招聘的高级白领管理人员,你得听我的,懂不懂?”
只一同合,刘春生牛刀卷刃傻了眼。他真成了孙猴子,玉皇大帝封他个弼马温还以为真是个天庭神仙蛮大的天官,那知上任后才知道是个只管两个神人二十八匹神马的小小马场场长弼马温而已,孙悟空于是大闹天宫才删封为齐天大圣好不威风,刘春生你敢大闹猪场封个齐天大猪吗?
“好,我讲讲出去的情况。”刘春生看看天色将晚,急于要下班回去弄饭,爷爷在等他回去呢,“我在乡政府见到萧书记,他基本上同意你的计划,我们可以向广东方向打开市场,向深圳甚至香港都行。萧书记带我到县畜牧兽医站,找到郭子瑜站长,请教了生猪疾病防治方法,这次进城,收益不少,不枉此行。”
“你刚才说好消息是什么?”
“萧书记说,县电视台可能要来给你拍电视录相,让全县人民了解你宣传你。”
“你怎么对萧书记说的?”
“我说要先问问你同意不同意。”
赵水香扬眉肯首,半表扬半批评瞪了刘春生一眼,几乎用命令的口气说:“快动手,赶紧扫完下班去。”
刘春生操起大扫帚,手舞足蹈不停步。赵水香用皮管放水冲洗,谁也不说话,直至日落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