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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大仁山上出世殊

作品名称:风水宗师杨筠松      作者:小白菜      发布时间:2014-10-20 08:44:03      字数:5325

  何姑在荷花田旁边默坐良久。一会,狂风怒号,阴云密布,路上人烟寂寞,闾巷内犬吠盈盈。忽然一阵旋风,吹起满天树叶。何姑回到八方村,到了自家门口,只见一顶轿子,从墙角斜剌里气势汹汹地出来,那轿子走得急,把何姑撞倒在地。
  一个轿夫停下轿子过来扶何姑。人还没扶起,隔壁钱员外的话先到了:"快,来福,我要赶到衙里请知府老师吃饭的,知府老师在府上等着,耽误不得,耽误不得。”
  叫来福的同情地看何姑一眼,忙抬着轿一溜烟走了。
  何姑劳累过度,腿软得无力,竟坐在地上起不来,便高声对屋里叫唤。平日里,村里人都叫她家婆作七婆。七婆闻声出来,把她扶进去,等摸到头上发烧,七婆慌了,到路边取一把山草药,放进几个红枣十碗水煮剩一碗水,恐怕药里带毒,自己吃了一口,然后把碗里的药用嘴吹凉,觉得自己没事了,才拿着送到何姑嘴里。
  何姑合着眼只顾吃下去,气色渐渐有些好起来。七婆便搂着何姑问:"你心里觉怎么的?哪儿不自在?"何姑说:"我吃了一颗生莲子,便不知所以,走路也要做梦似的。"七婆说:"看你今日流出这么多汗来,就知道你会做恶梦的。"何姑却说:“梦里金碧辉煌的,有人腾云驾雾来来往往的,好象是在天上。”
  次日清辰,何姑起来梳头,忽然一阵昏晕,望前一头跌去,早被七婆双手扶住,没跌伤脸面。又在床上坐了半日,方才回过神来,取了碗粥来吃,才下得床去。那何姑又不肯请大夫,只说:"我没事的,过两日好了。"
  过了两天,清早起来穿衣,何姑才发现那些衣服全都扣不上纽扣了,他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肚子莫名其妙地大了。
  七婆于是请了大夫来,进房中诊了脉,说道:"此恙小菜一碟,乃虚火上炎,肾水下竭,不能既济,此乃是脱阳之症。须是补其阴虚,方才好得。"说完,起身走了。
  七婆拿了两钱银子,到街上捡药回来,吃了。然而,非但止不住头晕,身子比以前还虚软,躺在床上起不来。
  听说旧街上胡大夫医妇科病最拿手,七婆又去请他来,吃了他的药,依然不见动静。
  七婆慌了,又去请新街的吴大夫。何姑说:"吴医生前几天才医死人了的,还请他?"七婆坚持说:"吃药撞药,或许挤得着呢。”
  不一时,吴大夫到来,到房中看了脉,伸出一个指头便走。牙婆跟着出去问情况。吴大夫毫不含糊地说:“只有一日命了,准备后事吧。”
  七婆早已六神无主,守着看视一会,心里又想不到好办法,只好到天井内焚香,求列祖列宗保佑,还向北对天发愿,许下:只要媳妇好了,要往大仁山上与大仁主庙进香三年酬谢,心牲花红还愿。之后,又往沙街请庄神仙来看。庄神仙是家喻户晓的人物,降神、捉鬼、样样在行动,睇相、算命、样样精通。庄神仙一进门,也不诊脉息,看到何姑闭着眼躺在床上,便说:"你乃酒色过度,肾水竭虚,太极邪火聚于欲海,病在膏肓,难以治疗。我有诗四句,就是你的病根,说与你听吧:
  离地三尺有条沟,一个四季水长流,
  不见牛羊来吃草,只有和尚来洗头。”
  七婆陪笑说:“他丈夫都去世了,哪里还有你说的这等事?你看仔细了,她的命运如何?"庄稼神仙掐指寻纹,计算八字,说:"属虎的,丙寅年,戊申月,壬午日,丙辰时。今年戊戌,流年三十三年,算命,见行癸亥运。虽然是火土伤官,今年戊土来克壬水。正月又是戊寅月,三戊冲辰,怎么当的?有四句断语说与你听:
  命犯灾星必主低,身轻煞重有灾危。
  时日若逢真太岁,就是神仙也皱眉。”
  七婆说:"命运不好,请问先生还有救么?"庄神仙说:"白虎当头,丧门坐命,神仙也无解,太岁也难推。前生已定,神鬼摇头......"
  七婆手里没钱,只得捉了一个鸡送与庄神仙酬谢,打发出门。不想却听到哈哈大笑,原来观山道人早已站在门口多时,他挡着庄神仙的去路,说:“把鸡放下。”
  庄神仙见观山道长凶神恶煞的样子,扔下鸡侧身从庄神仙背后闪过。观山道长骂道:“不学无术,骗吃骗喝吓人,我们这一行的都让你们这些人糟塌了。”说完故意飞起一脚。
  庄神仙恐惧避开,说:“你、你你下流,你折福,专踢人裤裆。”说着飞快地跑了。
  观山道长进屋,立刻躬身合拳长拜,笑逐颜开地说:“恭喜恭喜,恭喜贵府将添新喜!”
  一句未了,七婆哭了起来,说:“道长也别来挖苦了,我儿媳夫妻两个是鸳鸯命的,一个去了,另一个又跟着要去。”又转头对何姑说:“要去你快去吧,也别在这儿受罪,让我看着也心里痛。”
  观山道长说:“你们都是肉眼凡胎,自然识破不了天机,你媳妇没病没痛的,不用针灸吃药,只要我观山道长一来,立刻手到病除。”说完,拿来一碗清水,用一张树叶洒了四个角,随口念道:天灵灵,地灵灵,天河清水洗门庭.....
  少时,何姑下了床来,行走如常,给观山道人递凳沏茶。
  观山道长焚香列案,让何姑坐了上座,说:“师傅在上,请受徒弟一拜。”然后三跪九叩,长跪在地。
  七婆自是心花怒放,慌乱地说:“你是救命的大恩人呀,哪有这样的,我们哪儿受得起呀,你折杀我们了。”慌忙扯着扶起观山道长,然后跪下,倒头便拜。
  观山道长扶起七婆,说:“你家九代积德,十代行善,上天才赐予莲花宝地。此地一出,窦州光耀,天送仙胎到你家,日后必然震惊天下,此为天机,万万不可泄漏与人。前晚我睡到一梦,梦里不知什么神仙叫我来解救你家危难,你家未出世的孩子,就是我将来的师傅,我是未学艺先拜师,提前拜了师傅,现在此难已解,可喜可贺。”
  七婆问:“此病好新奇,怎么洒洒水就能水到病除,比煲粥还要快。”
  观山道长说:“其实没病,只是着凡罢了,着凡就是遭到污秽了,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人着凡无药医,仙胎着凡重重瘴,不是一般人能识解救的。你家一死一生,否极泰来,喜从悲出,日后如何,还看天意,应该来的时候我一定会来的,告辞了。”拱拱手,飘然而去。
  
  时间如飞。十个月一晃过去了。忽一天,七婆心闷,整天觉得似有心愿未了,想了一天总是想不到。到了晚上做了一个梦,梦到关云长怒目而视,说:你说话算不算数?我等候你多时了,此时不来,更待何时?
  七婆惊醒后一直坐在床上,她终于想到了,就是以前向天地许过之愿,只要媳妇好了,要往大仁山上进香酬谢。天明说与何姑。何姑说:“我都快要生的样子了,此时如何去得?”
  七婆担心说:“我听说许愿很灵验的,龙登村有对夫妻许过愿没还,十年不生孩子,后来还了愿,一连生了三个儿子。许的愿虽然看不见摸不着,还是小心为好,就怕生个孩子没屁股的......”意识到说得不吉利,忙住口。
  何姑犹豫不决,说:“我也不知道是否该去,就怕路上有什么三长两短。”
  听她一说,七婆也拿不定主意了,便说:“去与不去,占个卜看看吧。”她从腰间摸出一枚铜钱,说:“扔到正面便去吧。”说完往上一扔,铜钱在地上翻了个跟斗,立在墙角。
  何姑说:“此卜怎么解?似乎是不用去吧?”
  七婆脸色刷白,说:“铜钱在墙角立起来,应该是说要立刻去,不然死路一条。”
  接下来两人收拾东西,雇了一辆“鸡公车”(人力车),让何姑坐上去,吱呀吱呀地上路了。
  出得至去,不远就是窦州城。窦州虽然是县衙所在地,但不知什么时候传下了每月逢“一、四、七”为墟期。这天正值墟期,赶集的人从四面八方到来,突然从远处跑来了一队人马,大家一看就知道是官军到了。有的说:“快让开些,踢翻担子,碰烂你的鸡蛋,没人赔你的。”也有人接着说“别说赔,便踩死了你,也是踩死一只蚁,白死。”又有说:“死了当泥。”
  过不多时,四处都是脚步声,整个窦州城都被围得如同铁桶一般。只见一个头戴斗笠,手执明晃晃的钢刀过来,大声叫道:“大家各站原地,动一下子的,可别怪我的刀子长了眼睛。”
  一个游手好闲的乞丐,边吃着“老婆饼”边嘿的一声笑了,说道:“乌龟王八才长眼睛呢,谁的刀子会长眼睛的呢?”乞丐吆喝惯了,想要说句调皮话,然而一句没完,那人的刀子便飞将出去,砰的一声,重重落在那人的头上,那人倒了下去,剩下的半边“老婆饼”还咬在嘴边,然而再也咽不下去了。
  旁边摆卖鸡蛋的把手指放在嘴角“嘘”的一声,小心翼翼在压低嗓门说:“看吧,这就是多嘴的下场!”说完吐吐舌头,然而那舌头还没缩回去,马上有一名军士的枪戳进了他的肚子,卖鸡蛋的双手揽着枪头,舌头吐得更长了,说:“我、我我帮你教育人的,也杀?!”眼睛鼓得大大的,歪斜地倒了下去,碰在一篮鸡蛋上,鸡蛋散在当街。一个士兵走过去,在那人抬起头之时,一刀下去,那人的脑袋飞出了一丈之外,刚巧落在推“鸡公车”汉子的头上。
  推鸡公车的脸色刷白,双腿颤抖。他看到了杀人的那个士兵杀气腾腾地朝他过来,便转过身去,抱着头便往城边的西江河跑。
  马上有一名军士去追。旁边的军官用手拦着,呶呶嘴示意大家看。他鼓起腮帮,把弓挽得啧啧响,嗖地放出一箭,那箭从推鸡公车的喉咙穿过,挂在旁边的“鉴江红糯”荔枝树上。
  见到这伙人如此凶横,谁还敢动弹?市集上鸦雀无声,就是啼哭的小儿,也给父母及时地按住了嘴巴。有人想溜走的,这时双脚便如钉牢在地上一般,全身发抖。
  只听得喀、喀、喀之声,一个人的脚步从西江河边沿着大街响将过来。这人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踏在每个人的心头上。脚步声渐渐近来,然而过来的却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人,全身上下道士打扮,一条长长的人影子乱七八糟地拖在他的身子后面。随着脚步声慢慢逼近。街上人人都似吓得呆了,脚步声响到何姑面前,忽而停住了。那人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何姑,挖着鼻孔,突然间嘿嘿嘿的冷笑三声。
  握着长枪的那个军士早已过来,抖着枪口对着何姑。
  何姑飞快地抬了一下头,立刻见到一张麻脸上满是疙瘩的脸孔,如同风干的橘子一样凹凹凸凸,坑坑洼洼。那人环视转身环视众人,突然说:“大肚子的一个不能跑,没大肚子的一个也别留下。”
  立刻,人们一群飞散的苍蝇,轰的一声全散去了,七婆也被军士从何姑身边拉开。街上只有几个腆着大肚子的乖乖地站在原地不敢动。
  麻脸道士让士兵把捉到的孕妇都集到一块,如同一群猪一样地交给一群士兵看守。然后去见了当地的知县,贴出了皇榜,又回到那些孕妇这儿来。他的后面,一边跟着当地的知县,一边跟着一个穿着铠甲的军官。那军官手剑柄,俯身听那道士说了一声,然后向旁边挥挥手。
  他挥手的方向出来一个军士。那军士上前,给每个孕妇都发了一根绳子。
  一个军士拿过一把交手椅,放在街中。麻脸道士坐在在交手椅上,清了清嗓子才说:“皇上有令,今年节令没有立春,流年不利,窦州县怀有小孩子的,一律要跳绳跳掉,跳不掉的再吃坠胎药……”
  那些孕妇便围成一个圈子,强行跳绳。
  这时候,一个军士走到正在喝茶的麻脸道士旁边,单腿跪下报告说:“有个道士自称是前朝骠骑大将军高力士的同乡,说有要事急着禀报。”
  麻脸道士喝了一口茶,点了头,示意军士传进。他紧张地看那些孕妇跳绳。知县有些担心地说:“这样跳下去,要是跳出了人命……”
  麻脸道士说::“死了扔到山上去喂狗,我们没开腹剖子已经格外开恩了,你们窦州死些人总比全国死人好得多。”
  知县问:“此话怎说?”
  麻脸道士小声说:“此事非同小可,事关国家社稷安宁呀,国师夜观星象,见到南方有帝星出现,妖王一出世,将来必和唐朝争江山。听说皇上也刚巧做了个梦,梦见未央宫顶有个很大的雀巢,有个人坐在巢里往外撒黄豆,黄豆一出手便成兵,捉住皇上去渭河浸水……因为“豆”和“窦”同出一音,国师计算到窦州必出异人,皇上有令,凡是有豆字、与‘豆’字读音相同的,今年怀上的小孩,一个也不准出生,宁可枉杀一千一万,也不能放过那个要出生的妖王。”
  知县恍然大悟:原来朝庭怕民间出妖王,接着又沉思:是不是高凉番鬼局那个传说中的风水大地被人葬去了?要不是不会惊动朝庭的,他心里不由暗暗惋惜起来。忽然看到刚才通传的那个军士领着观山道长,越过众人的目光快步赶来,对麻子道事说:“道长,小弟是高力士将军的族人,有秘本书籍呈献。”
  麻子道长打开那本《咒语全书》,里面夹着一锭金子,麻子道长一下子盯着来人看,问:“你要干什么?收卖我?”
  “小弟有一事相求。”
  麻子道长不由哈哈大笑,说:“太灵了,我今早卜了一卦,说会有一个道士来捣乱的,果然有,原来是你!”
  观山道长也笑,说:“到这个时候,我不想消遣你了,我得带一个人走。”说完径自到何姑面前,抢绳子扔了。
  麻子道长将头一侧,远近的军士一齐过来,围了内外三层。
  观山道长从怀里取出一根莲花梗,说:“长一些长一些。”那梗立时长得如鞭。观山道长一鞭挥出,甩向麻衣道长,勾着脖子,顺手一带,麻衣道长被拖了过去。观山道长手指如钩,扣紧了他的喉咙:“叫他们让开一条道。”
  麻衣道长摆摆手,军士让出了一条道。
  观山道长挟持麻衣道长和何姑走了一截路,冷不防被麻衣道长一个乌龟缩颈,挣脱了束缚,然后跳到交手椅上,喝了一杯水,才冷笑一声,说道:“今天我就算你识飞,也飞不出我的手指了。”一摆手,“上!”
  几条长枪,一齐杀到。
  观山道长抱起何姑,往前一跳。待到那些军士上前去看,只见何姑的几缕头发露出水面上,旋转几下便吸到水下,没了踪影。
  麻衣道长一挥手,狠狠地说:“下去几个,把人给我捞起来,死也要鞭尸。”
  县令为难地说:“这个漩涡是神鬼见愁的,那些船家更是胆颤心惊,从这漩涡一下去,便从几里外的地方出来了。”
  麻衣道长哈哈大笑,对那些被迫“跳胎”的女人说:“你们看,这就是反对我、哦不,反对朝庭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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