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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猪倌(2)

作品名称:小泥儿      作者:小泥儿      发布时间:2014-11-02 10:56:22      字数:13880

  
  30和猪打成一片,全心全意为猪服务
  由于我五音不全,几乎唱不出一首完整的歌,可小学一年级学过的一首歌我始终记得:
  戴花要戴大红花,
  骑马要骑千里马,
  唱歌要唱跃进歌,
  听话要听党的话!
  小泥儿认准一个死理儿,党让我当猪倌儿,养猪就是党的事业!从知识分子家庭的“大小姐”,经过一个冬天的历炼,我成了地地道道的猪倌儿:头戴狗皮帽,一身的黑色工作服,腰里系着一条皮带,脚穿大头鞋,腿上打着1尺多高的腿绑,满腿都是溅上的猪食,活生生的一个假小子!皮肤变黑了,力气变大了,人也变胖了,200斤一袋的苞米搭个肩扛起就走,体重也从九96斤一下长到137斤,丑的不能再丑了,可林场上上下下的人都说我变得可爱了。
  小泥儿却说:“不是我变得可爱了,而是猪变得可爱了!爱能使生命燃烧,使生活更充实!”托尔斯泰说过,“爱是毫不吝啬的付出”,我真的爱上养猪事业,爱上这群猪八戒,全心全意的为猪服务。
  早上6点起床就把30几个猪圈打扫得干干净净,为猪换炕草。除粪时粪渣子崩进嘴里也不觉得乍地,脏、臭都是自然味儿。其实,猪也是讲究干净的,只是这种习惯要你帮着建立。
  喂猪也要落实科学发展观,我总结了一套可操作的养猪办法,挺管用,例如:大槽和小灶相结合,圈养和散放相结合,主食和副食相结合,饲养和预防相结合。工夫不负有心人,我喂的那群哈白猪,个个白白胖胖的。
  实践证明,人与猪也是可以沟通和交流的。我给猪都起了名字,有的叫“老熊”,有的叫“小白”,有的叫“小板凳”,“一撮毛”。无论多少猪挤在一起,我只要喊一嗓子,叫到哪头猪,哪头猪就会跑到我面前,特别是“小板凳”,你让它趴下,它就会往地上一躺,你让它转圈它就会低着头打转。我要骑哪头猪,哪头猪就笨笨的跑起来,一次我骑在一头大公猪身上,正玩得高兴,首长和小李喊“猪八戒背媳妇了,”正好梁书记到猪场来,看到我骑在猪背上,笑得捂着肚子,摆手让我下来说:“小泥儿多大了?”我说“十七”。“17岁的大姑娘还骑在猪身上,你也太不像话了,以后不许这样!”
  我在猪场出的洋相还多着呢。有一头猪脚冻坏了,4个蹄夹都冻掉了,一走路就磨出血,食也不愿意吃。我觉得挺可怜,就给这头猪做了两双皮鞋(猪四只脚),里还边垫上棉花,然后把猪蹄上好药包起来,再穿上皮鞋。这样猪又能站起来,走路了。穿皮鞋的猪成了“明星”,还出了不少“追星族”,县里都知道了。还有一头猪的猪耳朵冻了,化脓感染,我给它做个耳套,也成了笑料。
  小猪掉进2米多的粉浆池里,眼看要淹死,我不顾浆池子又酸又臭,也不顾冬天的寒冷,穿着棉衣跳进池里救出了小猪。喂猪的时间到了,把猪喂完后,两条棉裤褪都冻成两只冰筒。
  我把养猪当成事业也当成快乐,说也怪,你爱猪,猪也不傻,就像猪八戒,它啥不知道?我喂的猪吃食都快,因为每次喂猪我都会喊“快吃”!“快吃”!李大爷就说“谁喂的猪像谁”,我吃饭就快,我长的就胖,所以我喂的猪和我一样——按这个哲学推理我快成猪了。不管怎么说,小泥儿相信,她的猪能听懂她的话。
  李大爷看我喂的猪长的快,就把整个猪场所有的病猪,“瘦狗子”,不愿吃食的,挑出来交给我喂,一共30多头。1个月过去了,这圈猪又都胖起来了(李大爷说猪不能说胖,要说肥)。
  猪场的种猪一天天长大,我们不但学饲养,还要学防疫,配种,接生,就连劁猪我都学会了。场里的人说:“这丫头,只剩杀猪不会了!”我和猪有了感情,我永远不会去学杀猪。一次猪场要把我喂的一头种猪卖到别的猪场去,我哭着喊着不让卖,最后还是梁书记来才卖走的。今天想起来,那时的小泥儿可笑到极点了,自己还全然不知。
  到了第二年,怀孕的母猪有30几头要下崽儿了,李大爷又把照顾这些“孕妇”和“产妇”的工作交给我。我深深知道这是党组织对我的信任,小泥儿一定完成这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那段时间里,我几乎吃在猪场睡在猪圈。猪睡在猪炕上,我抱一堆草就睡在猪炕旁的地上,只要发现母猪要下崽儿了,我就赶快叫来兽医一起接生。刚生下来的小猪崽儿非常可爱,只要帮它把粘膜擦干净,处理好脐带,过一会它就会站起来,就会找奶吃。为了让所有的猪崽儿都能健康成长,我们要给它们分配“妈妈”的奶头,一般是最先生的大猪崽儿要分给最后的奶头,最落渣的猪崽儿,要分给最大的奶头。只要它叼住属于自己的奶头,以后是不会变的。
  由于没有经验,有几头母猪同一天交配,就会一天下崽儿,一个晚上三四头母猪都要生,一个兽医根本忙不过来,没办法我只好又当“陪护”又当“接生婆”。两个多月下了30多窝猪崽儿,最多的一窝14只,最少的一窝3只,一共生了330多只呢。
  那60多天真把我累坏了,我忘了梳头,忘了洗脸,忘了睡觉,忘了吃饭。每天不是从这个猪圈爬出,就是钻进那个猪窝。白天还好说,特别是夜里,猪圈里没有灯,只有借着手电筒照亮,观察母猪的生产情况和小猪崽儿的安全。
  有的猪妈妈天生就是好“母亲”,懂得呵护自己的宝宝,可有的母猪就是畜生,生了“孩子”还要吃掉,没有办法,这些猪崽儿生下来就成了“孤儿”,我就得给它们重新找“妈妈”——把它们身上涂上别的母猪生崽儿时体内流出的液体,然后放到正在生崽儿母猪鼻子上一闻,母猪就会接受这个猪崽儿,以为是自己的宝宝,就会允许它吃自己的奶。我不知道这样过继了多少“猪孩子”。还有懒母猪,晚上贪睡,不会照顾自己的宝宝,如果看护不好就会把猪崽儿压死,所以晚上还要帮它翻身,帮小猪崽儿找安全的位置。
  让我忘不了的是一头400多斤重的长白母猪要生产了,可是生了一天也没生下来,兽医小罗子说:“小泥儿,这样的难产我也是头一次遇到,再有一会还不生,母猪和猪崽儿都要死了!”我最喜欢长白猪了,这头猪好像听懂了兽医的话,它瞪大眼睛看着我,用嘴拱我的手,意思是“小泥儿,求求你,救救我和孩子。”我哭着和小罗子说:“一定要救它们,我们到镇医院请妇产科的医生帮忙,我认识镇医院妇产科的苗大夫她会帮忙的!”小罗子说“小泥儿你竟瞎扯,你让苗大夫给猪接生,而且还要做难产手术。亏你想得出来?即使行,你也没看看现在是半夜1点钟,上哪去找苗大夫?’我说“小罗子我要到镇医院去找苗大夫,你去还是不去?如果不去,这深更半夜的无论是我死了还是猪死了,都是你的责任!”小罗子没有办法,就和我一起去找苗大夫。
  我相信办法总比问题多,只要心诚石头都能开出花来。深更半夜,我和小罗子爬过吊桥,摸进镇医院(当年农村没灯,我只有一个小手电)。我们在医院独身宿舍找到了苗大夫,听了我们的来意,苗大夫哭笑不得,说什么也不去!我哭急了发狠地说:“苗大夫你已经知道这件事,我们的猪可是县里的种猪,如果见死不救是政治问题,如果不去就是态度问题。”苗大夫一看“上纲上线”到政治问题,只好和我们一起来到猪场。
  她亲自主刀给这位濒临死亡的“产妇”实行了剖腹产。成功剖出3只巨型猪崽儿。每只猪崽都10斤左右,最大的一只13斤,难怪生不下来呢。当苗大夫缝合完最后一针时,我看到太阳出来了,灿烂的阳光照在苗大夫美丽的脸上,照在已经安静入睡的长白母猪的身上,我的心里真不知道有多高兴,我们3个在阳光下拥抱在一起。妇产科的大夫给母猪做剖腹产,这也堪称奇迹了,苗大夫为此也受到医院和县里的表扬,我今天还深深感激这位勇敢的白衣战士。
  那段日子,真是哪里有猪,哪里就有小泥儿,李大爷说:“小泥儿真的和猪打成一片了,真能全心全意为猪服务了,我就是退休了,也会放心啦!”
  正当我的养猪事业红红火火的燃烧时,一盆冷水泼下来,让我一时睁不开眼睛。记得是一天早上,一上班就见老场长李大爷的脸拉的老长。喂完猪,就听李大爷说:“所有的人,一个也不能走,马上开会!”口气十分严肃,好像猪场发生了重大事故似的!谁也不敢吭气,一个个溜溜的进了配料室找个位子坐下。
  大家都等着李大爷宣布会议内容,可李大爷却低着头掏啊掏,掏出一个老烟斗,装上烟,点着,又一口一口抽起来,简直快把人急疯了。“小泥儿,你今天是不是有一头猪,没出来吃食?”我说:“是呀,本来我想喂完猪看看,可您说开会我就没敢去”!李大爷还是低着头,好像他犯了错似的。接着李大爷好像对自己,也好像对大家说:“丢人啊,小泥儿喂的哈白猪昨晚下了一窝黑猪崽。这是种猪场,这就是事故啊!”我一听急了,“李大爷,我不知道啊,不是我整的!”我几乎要哭出来了,本来严肃的会场,叫我这么一喊,好多人都笑了。坐在我旁边的首长小声说:“小泥儿我敢肯定,不是你整的!”尽管声音很小还是被大家听到了,又是一阵笑声,我真的被大家搞懵了。
  那时候我真的太忙了,真没注意到这个哈白猪是怎么怀孕的,它是第一次生产,肚子又不显,我心里想我怎么会知道,这头哈白猪什么时候私奔和哪头克米“老公”私定终身又生了“孩子”,简直是一头雾水,偏偏事情又发生在我管辖的地盘,我觉得像吃了一只大苍蝇,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李大爷终于说了公道话:“这件事赖不到小泥儿,是整个猪场的管理有问题。种猪场,种猪场,我们培育的是种猪,就不能胡乱交配,随意繁殖!这样的事,以后在谁管的猪圈发生,谁就吃不了兜着走,连人带猪一起走!”最后一句话真是有分量,那年头有个工作多不容易,谁愿意为个猪丢了工作呢?散了会大家都忙开了,一定把这些花心的猪八戒关的严严的,看谁还敢“私定终身”。因为种猪场实行的是“包办婚姻,门当户对,计划生育”,这是每个饲养员必须牢记的。
  这窝黑猪崽儿一共4只,是第一代杂交种,长的特别快,虎头虎脑特别可爱,很快就长到三四十斤了。
  一天,李大爷把我和芬儿叫到身边,说“小泥儿,芬儿,领导决定把这4只猪崽儿处理掉。这段时间都是小泥儿在喂,处理也先紧你俩,如果要买就每斤1.45元,钱从工资里扣。你俩考虑考虑,不要可有的是人要!”
  芬儿一听就高兴地说“我要!我要!”我一时没了主意,家里没人会养猪,又不知道我爸妈的医疗队让不让养猪?万一买了,家里不要怎办?还是芬儿帮我拿了主意,她说:“小泥儿买吧!太合适了,回去你家不让要,我帮你卖了,有的是人想买还买不着呢!”于是我下定决心也买下一只猪崽儿。
  我和芬儿请了假,往家里送猪。首长和小李帮我俩把猪崽儿捆好,又喂饱用酒泡过的馒头,计划猪崽儿酒醒时我们也到家了。就这样,我俩每人背了一条麻袋,里边装着醉酒儿的猪崽儿上了火车。
  自打上了火车,我就如同坐上了针毡,心里非常害怕,头和手不停地出冷汗,就像犯了天大的错儿。火车上是不准带活物的,我时刻提心吊胆,很怕被乘警发现,罚款或者被赶下火车!可芬儿却泰然自若,一边哼着小调,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数落着我:“怎么搞的,小泥儿,平时看你胆儿挺大,就背一只猪崽上火车,就把你吓成那样,别怕,有我呢。”听她一说我心里好受了些,可一有乘警过来我心中的小兔子就又蹦起来了!好不容易到了本溪站,在站台上换了车,跌跌撞撞的又上了从本溪开往南甸的火车。我想这下好了,熬到南甸就好办了,搭个车就到家了。我俩把装猪的麻袋塞到座位下,尽量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可心里恨不得飞到家去。越是急越觉得火车开得慢,还有两站就到南甸了,猪崽儿却开始动了,不一会儿又拉屎了,臭味儿在车箱里蔓延,有人喊“太臭了,是谁在放屁?放这么臭的屁也不自觉点,到车厢连接处去放!”有的人到车厢里来找,还四处闻一闻。我吓得头和手出汗全身都被汗打湿了。芬儿也紧张起来:“小泥儿,被发现咋办啊?”我装着镇定说:“没事,快到了!”那真是度分度秒如度年!
  南甸车站终于到了,我俩等别人都下了车最后往下走,我下到车门最后一步台阶时,把猪崽儿撞到火车门框上,猪崽儿被撞疼了,嗷的一声叫起来。列车员说:“你们俩一人背一头猪呀!看样子这猪还不小呢,怪不得车厢叫你们弄得恶臭。罚不罚你们呢?算了,看你俩个小丫头也不容易,放你俩走吧”。我俩连声谢谢都没顾得上说,背起猪崽儿就跑,一口气儿跑出站台!
  晚上到家已是10点多了,听说我回来了弟妹都从被窝里爬出来,又看我背回一头猪,更是兴奋得不得了。可爸爸妈妈却愁坏了,“小泥儿,你弄头猪回来,叫我们怎么养?医疗队领导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挨批呀!”我心里想,我那么不容易把猪背回来,你们不但不说好,还吓成这样。“不要拉倒,明天我到集上卖了!”我气哼哼地说。
  这时候猪完全醒了,它饿了,在屋里到处拱找吃的东西。妈妈给了它两个大饼子,它在众目魁魁之下,把两个饼子吃完了。猪吃饱了,让它上哪里睡去呢?妈妈想起邻居有个猪圈闲着,于是就穿好衣服去敲邻居的门,直到午夜12点我们才安排好猪崽儿的“宿舍”,真是太不容易了。
  第二天,妈妈到医疗队一打听,已有10多户人家都养了猪,领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没看着。妈妈的胆子大了,也大张旗鼓地养起猪来。爸爸先用一个大苹果罐头的筒,两边用钉子钉两个眼儿,然后拴一根绳子挂在猪圈的栏杆上,里边装上猪食,可是猪一吃食,猪头就钻进筒里出不来。我一看这样不行,就找来几块木板,三下五除二钉了一个猪食槽子。爸爸看我钉的猪食槽子,感慨万千:“小泥儿,了不起啊!这猪食槽子简直就是工艺品啊。”
  这头猪真“长脸”,10个月就长到300多斤,不愧为是种猪第一代杂交。这头猪成了医疗队远近闻名的“明星猪”,常常有人慕名而来,在猪圈边观赏它。“人怕出名猪怕壮”猪出了名,长得还壮,杀它就更理所当然了。杀它那天,猪怎么也不肯走,弟弟找了几个小伙子费了不少劲儿才拉到屠宰厂。妈妈和妹妹都哭了,还真舍不得!可变成猪肉了,又都心安理得地香香地吃它的肉了。30年过去了,这头猪给我和家人留下的紧张、快乐和余香,还常常令人回味。
  说实在的,我那时候崇高的理想就是养好猪,一是养猪是党的事业,二是养猪好玩,我忘记是哪个名人说过,“热爱可以使你成功,热爱可以改变一切!”我真是把猪养神了,无论多瘦都能养肥,养到按计划生育,按时间生育,科学喂猪,听哨集合。以前喊猪是“噶喽喽!噶喽喽”的唤,一到放猪,往回赶时嗓子都喊哑了,猪也不听话。经过训练,哨子一响,二三百头猪自己回到自己的圈里,特别是那300多个一天天长大的小猪崽儿一听哨响撒欢的往回跑,那阵势真是壮观。每到这时,我和我的伙伴儿都会唱起我为一首赫赫有名的民歌重新填词的歌:
  俺是个猪场的饲呀吗饲养员儿来嗨,
  养活的小猪崽儿一呀吗一大群儿来嗨
  小猪崽儿撅撅嘴儿一个一个劲儿地儿拱地儿皮儿呀!
  小猪崽儿爱调皮儿一个一个劲儿地儿直蹦儿筋儿!
  抱起那爱死人儿心里美滋儿滋儿!
  当一个小猪倌,
  多也吗多有趣儿呀嘿嘿!唉嗨唉嗨吆!
  我在猪场里和猪一起成长,一批批种猪从连山关走到全县。小泥儿也一天天进步,党组织把我作为党的积极分子,团组织让我当上团支部书记,我这个人给点阳光就灿烂。白天喂猪,晚上办墙报,把我那点艺术天才毫无保留的展示出来。那五颜六色的墙报每天都吸引住全场职工的眼球,除了组织团的活动,还组织了10个人的宣传队,能演一台两小时的文艺节目,还参加过好几次县里的文艺汇演。还组织了一支只有5个人的篮球队,参加公社蓝球赛时,被罚掉3个人还不认输,坚决打到底,最后拿个精神文明奖。
  在党支部的支持下,我们还成立了文化室,成立了马列主义学习小组,成立了学雷锋小组,为场里孤寡老人和需要帮助的人做好人好事。就这样,我们团支部成了县局的先进,我们党支部也成了先进,奖状挂满了文化室,梁书记成了名人,那刮得青青的连腮胡子也变成红扑扑的小脸。连山关林场出名了,小泥儿也出名了,后来李大爷退休了,小泥儿当上种猪场的场的场长。
  那年我18岁。
  31.我去大寨学养猪
  1971年7月的一天早上,快7点了,太阳挂在天空,笑眯眯的看着我。我正在喂猪,一只喜鹊落在我猪圈的杖子上,轰了又来,我想是来吃猪食的吧?它看着我,我看着它一点也不害怕,笑着问它“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喜鹊没有回答,在杖子上跳来跳去之后飞走了。
  我按部就班的喂完猪,收拾完就8点多了,在回场部的路上遇到林师傅,他说:“小泥儿赶快到场部去,书记找你有重要的事!”我问什么事?他说“这丫头,我要知道什么事,我不就是书记了,快去吧!好事!”
  我心里一阵激动,好事!怪不得喜鹊一大早就来报喜呢。我飞快地向场部跑去,老远的就看见粱书记两只手插在背后的裤腰里站在场部的门口。他习惯的叫着我:“丫头,看跑的,知道是好事啊?”我不好意思地说:“梁叔,不快点跑,你一急眼,谁不害怕呀!”他哈哈的仰壳大笑:“这死丫头!不用到办公室,就在这里说,赶快收拾一下,到县革委会报到,参加县里组织的参观大寨学习班。没出过远门吧?”我点点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梁书记像嘱咐自己女儿一样唠叨着,“带上什么衣服,出门不要随便和不认识的男人说话!要服从带队的领导,不要给林场和我的脸上抹黑!”我装着很认真的听着,其实心早就飞了。我最关心的是“这是真的吗?还能到北京吧?”好不容易等到梁书记说完,才认真的问了一下。梁书记用拍了一下我的头说:“这死丫头,不是真的我说这么多干嘛!快去准备吧,还能赶上11点去小市的车!”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激动的好事呢?我像一只快乐的小鸟飞出林场,飞过吊桥,飞向连山关火车站,真想有一对翅膀一直飞到县革委会所在地小市。
  下午4点多,在县革委会大楼军代表刘政委的办公室里,我见到了同行的3位男同志。刘政委亲自给我介绍:“小泥儿,这位是县种猪场的李场长,这位是田寺福林场的马场长,这位是县革委会办公室的何主任,也是这次考察团的领队。”接着刘政委又把此行的任务强调了一遍:“你们这次到大寨去学习考察,主要任务是学习大寨精神,特别要把大寨曲猪饲料的发酵办法学到手,带回来,在全县养猪场推广。要记住你们是代表辽宁人民、本溪人民去向大寨学习的,一定要听从领导服从指挥,特别是小泥儿,不能到处乱跑,记住了吗?”我和大家一起答应“记住了!”可最后这句话让我很不自在,为什么偏偏说我呢?
  散会之后,刘政委说:“小泥儿你留下来,我有话给你说。”他们几个看看我,表情神秘兮兮地走了。刘政委说:“小泥儿啊,要不然这次你就不去了吧?就你一个女孩子,他们3个人觉得不太方便!”
  我一听立刻急了,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怪不得到县革委会来时,他们3个早我一步,就是想把我甩出去啊!我说:“刘政委,这次我一定要去,我还没去过北京呢!都定了的事,又不让我去了,我怎么和林场的同志们交代?猪场的饲养员该怎么看我啊?刘政委一定让我去,我会听话的,如果不让我去,我跟着他们自己去!”还没说完,我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一溜一溜的流下来。刘政委本来是个凶老头,县里的人都怕他,可不知为什么我没怕过,他也没对我凶过,他看我哭了,板起脸来说:“好了,不没说不让你去吗?要是真不让你去哭也没用,回去吧,明天和他们一起出发,要好好学习啊!”我一听,高兴得跳起来,向他敬了个军礼,说了声“谢谢刘叔叔政委!”就跑了,心里别提多激动了。
  躺在县革委会招待所的床铺上,我一宿也没睡,满脑子是北京天安门,人民大会堂,英雄纪念碑,我盘算着一定要在这三个地方都照张相,回来给爸爸妈妈看看,给猪场的小姐妹小哥们看看!我一次次偷偷的乐起来,真不知道该怎么美了。至于大寨,真的没有太深的印象,听说大寨在山上,又是全国人民学的大寨,也一定很好玩!越想越激动,越想越睡不着,只盼着天快点亮。
  我们4个人终于一起坐在去北京的火车上。那时没有卧铺都是硬板凳。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也不能光坐着,开始彼此还有点拘束,几个小时一过,话也就多起来。为了搞好关系我对他们都大爷和叔叔相称,尽管心里还记恨他们要开除我的“仇”,可也不能表现出来。
  4个人当中年龄最大的是李场长,58岁了,我叫他李大爷。他长得最好玩,脑门子上和脸蛋子上都是清楚的麻子,脸蛋下边就没有了,还挺光流的,再加上他还长个酒糟鼻子红红的,这样一张脸上配了一对耷拉的小眼睛,看着不知有多别扭。他有个口头语就是“妈个巴子的”,一路上我们没少学他。
  马场长也四十七八岁,我叫他马叔,他和我爸爸年龄差不多,这个人一看就是文化人,说是何主任领队,其实都是马场长的拿主意。他说他的女儿很像我,一路上也没少照顾我,我一直很感谢他。那个何主任才30多岁,长得还可以,神经兮兮的,总是叫人弄不清真假。我什么都不管他叫,他好像不大满意。一路上不知为什么,我就是不大喜欢他,所以他在我心中也没留下太多的记忆。
  好不容易到了北京,马叔和何主任好像北京都有亲戚,一大早买好晚上去山西的火车票就都请假走了。李大爷哪也不想去,只想在候车室里看看书睡睡觉,我闹着他一定要带我去天安门,又求马叔和他说好话才得到同意。我们这一老一小从北京站向天安门走去。7月的北京火辣辣的干热,在大太阳底下走到天安门真是不近啊.到了天安门,我背着个黄色军用书包,梳个羊角辫儿,在天安门、人民大会堂和人民英雄纪念碑前照了像。
  第一次来北京想去的地方实在太多,比如故宫、长城、颐和园。可我知道只有这么一点时间,想让李大爷陪我逛逛王府井。可这个老倔头坚决不允许,我自己走更没门,他索性抓着我的胳膊怕我跑了。我想想算了吧,不能一出门就惹他们生气。
  我和李大爷说:“你让我听你的行,那你中午得请我吃饭,谁让你是场长,我是饲养员来的!”他一听我不去逛街了,脸上的麻子都乐了,连说“没问题,李大爷请你下馆子去!”他拉着我往大栅栏的方向走去。这老头进一个饭店,就拉我出来,嘴里一定说“妈个巴子,没什么好吃的,再看看!”从下一个饭店出来,还是那句“妈个巴子,太贵了,不是人吃的!”连续走了三四个饭店,我开始叫苦:“李大爷我走不动了,就在这吃吧!”他看看我也真地走不动了,又渴又饿,说:“那好吧,咱们就在这吃”!我俩刚刚坐下,服务员把菜单拿来,李大爷一看就说:“小泥儿咱们不能在这吃了,赶快走。”拉着我的胳膊就往外跑。我真的生气了,说:“李大爷你不请就拉倒,也别这么折腾啊!”李大爷不但没生气,反而笑了笑说:“小泥儿,刚才我们妈个巴子进的是西餐厅,那不是中国人吃饭的地方!”
  一番折腾,最后每人吃了一大碗北京炸酱面,李大爷还要了一小盘花生米和一盘炝拌土豆丝,外加一小壶烧酒。我再没话说了,只有吃李大爷请客的炸酱面。饿了什么都好吃,今天想起来那炸酱面的味道还那么香。
  也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出门不适应,回到了火车站的候车室我就觉得非常难受,坐着不是站着也不是,胃也隐隐作痛,还不时的冒虚汗,我心里想决不能让他们看出来,我真怕他们再把我丢下!好不容易熬到上了火车,我再也忍不住了,又拉又吐,还不停的的冒虚汗,衣服裤子都是水淋淋的,一阵一阵又发起烧来,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瘫倒在座位上。马叔找来列车长给我要了药,我吃了药昏沉沉的睡在座位上。
  何主任和李大爷开始说话:“当初我就不同意让小泥儿来,3个老爷们弄个女孩子跟着本来就不方便,这又病成这样,怎么办?我看走不了了,到了山西阳泉就把她送进医院,等回来再接她!”听了这话,我连回敬他们的话都没力气说出来,只能任凭泪水横流——我那时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活着回去,更害怕他们把我扔下不管。
  马叔看我哭了,坐在我身边劝我:“小泥儿什么也别想,好好睡一觉,只有把病养好,才不能被扔掉!”我点点头,昏昏沉沉的睡了。坐了整整两天的火车没吃一口东西,我一点力气也没有,火车上的大夫说我不是疟疾就是严重中暑。
  到了阳泉下车,第二天还要坐长途客车去大寨。马叔和我说:“小泥儿,我们3个开会了,真的要把你留在阳泉住院去,回来再接你回家,你要准备一个人至少呆上半个月!”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和马叔喊起来:“不行!我一定要跟你们一起去大寨!”眼泪又一次流了出来。马叔只好说“小泥儿,你今天必须好了,才能跟我们一起走,你如果能吃10个饺子,我就带你走,好不好?”我说行!连站都站不住的我,被马叔拖着走到车站旁的小餐馆。马叔真要了20个水饺,我咬着牙真的吃了10个,几乎都要吐出来了。马叔说“好了,不要再吃了!”他看着我,笑了,说:“小泥儿,这下好了,再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不能扔下喂大狗了!”
  说也奇怪,坚强的意志、明确的目标是会让人战胜一切的,第二天早晨我真的奇迹般的好了,尽管体质虚弱的很难站起来,可吃了点东西之后感觉好多了。李大爷和何主任还是坚持要把我留下,我坚持要和他们一起走,就是一句话:“我早知道你们要甩掉我,本来就不想让我来。我都走到这了还想把我扔掉,没门,我爬也要爬到大寨去!”
  经过艰难的旅行,汽车终于在下午到了大寨村招待所。站在大寨的土地上,好像病也好了许多。
  晚上,大寨领导班子的成员到招待所来看我们,得知我有病了,他们还带来了医生。我真的很感动。因为太晚了,聊了几句他们就回去了,真还没分出谁是谁,只知道都是大寨人。何主任当晚给我们开了会,我们要在半个月之内参观学习大寨经验,主要是学习大寨发明的大寨曲发酵的猪饲料。后面这个艰巨的任务主要由我完成。
  第二天一早,我们刚刚起来,就见走廊里,一个老人叼着一个小烟袋站在那里,雪白的中式小褂,黑布的裤子,光脚穿一双家做千层底的布鞋,上面粘满了泥土。走近一看,原来是报纸上介绍过的老英雄贾进才。我喊了一声“贾爷爷!”跑上去拉着贾爷爷的手,问他为什么来得这样早?他满脸堆着笑,像一大朵盛开的菊花,用地道的大寨话说:“不早了,社员5点钟都上山了。我是来陪你们吃饭的,吃过饭带你们上山看看大寨的梯田。”
  吃过饭我们就上山了。贾爷爷在前边走,不时的停下来等我们。刚刚病好真的是体力不支,可看看他们3个也不比我强多少。我们走走停停,一上午就差不多把大寨近处的点参观完了。那一天,大寨就成了建在我心中美丽坚固的城堡,和我的生命牢牢的砌在一起:昔日的七沟八梁一面坡都变成画儿一样的层层梯田,虎头山、狼窝掌上种满了果树,站在山顶无论你怎样看映入眼帘的都是画卷!尽管1971年的农村还没有今天富裕,可是大寨人硬是靠撼天地泣鬼神的刚烈气概,把这个七沟八梁的不毛之地变成了良田,全村的老百姓实现了温饱。
  贾爷爷一边走着,一边讲着,这块地是挖开的,这块地是山沟填起来的。贾爷爷是大寨首任的党支部书记,就是这个老英雄领着大寨人开天辟地。1952年,陈永贵接替“主动让贤”的原书记贾进才出任中国共产党山西省昔阳县大寨村的支部书记,他带领农民艰苦创业,从山下用扁担挑土上山造田,改善了当地人民的生活。毛泽东号召全国要“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中国改革开放以后,他辞去国务院副总理职务,在北京东郊农场担任顾问,后来在北京逝世。
  大寨在我17岁的心灵里就是一个神话,每一块石头都浸透着生命的故事。讲起陈永贵,看得出那是大寨人的骄傲。贾爷爷“永贵永贵”的叫着说着:“那是我们大寨的好带头人啊!没有他就没有大寨的今天!”可是他就是没有讲过他自己。我坐在贾爷爷身旁,看着他指点大寨变化的手,这是一双我一生都无法忘记的手——在大寨的日子我拉得最多的,抚摸最多的就是贾爷爷的这双奇特的像钢钳似的双手!
  贾爷爷的手掌很宽也很厚,手指略短指甲个个都很厚,像灰指甲一样,每一个指关节都是凸起的,像一个个核桃排列着,手背上爬满了青筋像一条条盘踞着的大蚯蚓,手指无法合拢,也无法伸直。我问贾爷爷“疼吗?”贾爷爷说“现在不疼了,当年可疼了,那时在狼窝掌打石头,一锤一锤的打下去,石头冒火星,手掌流红血,肿的不能端饭碗,时间长了就变了形了。”
  眼前这个还没有我个子高的老头,在我心目中真的无比高大,只要一见到贾爷爷我一定要再看看再摸摸这双大手,因为无论时代怎样演变,老英雄贾进才就是这虎头山和狼窝掌上永远的山神!我着实的被贾爷爷感动了,只要有一点时间就喜欢去找贾爷爷,我们俩成了忘年之交。
  原计划要在大寨呆上1个月,除了参观学习,要把大寨曲从开始培养菌种、生产出曲子到发酵出糖化饲料来,把整个技术带回去,在全县推广!一天多就参观完了,他们3个干部就没什么事了,只有我每天像上班一样按时到猪场去。有时马叔过意不去,晚一点也会到猪场看看我。那些日子,我和大寨猪场的饲养员小李几乎每天在一起。大寨规定每家不养猪,猪都是集体养。早上就和他一起到各家各户收泔水,喂集体的猪,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大寨家家的泔水桶都是特别的干净。说起干净,我到过许多的家,家家都收拾得干干净净,虽然穿的都是自己做的衣服,有的打了补丁,但是洗的都是清清爽爽的。街道上,山道上连个草棍都看不见。我们收回泔水喂好猪,我就开始和小李发酵猪饲料,一缸一缸的把谷壳稻壳拌上发酵的曲子,然后用朔料膜封好,等待半个月发酵成功拿出来就可以喂猪,省粮省糠,又把不能用的谷壳变废为宝。就这样我每天泡在猪场里。小李是个大寨的老实后生,很少说话,用贾爷爷的话说:“只会干活不会说话。和家人也一样,见到城里人了,更不敢说话!”我那时天不怕地不怕,每天硬是逼着小李说话,知道了他比我大两岁,初中毕业后就回乡喂猪,也刚刚干了不长时间。我问他“平时就你一个人?”他点点头。我说:“我来你高兴吗?”他不说话低着头。我非让他说“高兴”,逼得他不得不说出来,脸却红到了脖子根。
  看得出我在的日子里,他还是很高兴的,脸上也有了笑容。我每天跟着他,他见到村里人就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脸红红的。我问他为什么老低着头,他说村里人要讲闲话的,我说:“有什么闲话可讲的,半个月后我就走了,还大寨人呢?觉悟那么低!”他一听急了,脸都红了,“小泥儿,你可不能把这话告诉队上的领导啊!”我说:“你要天天和我说话就不告诉,如果不和我说话,我的大寨曲学不好,走的时候什么都告诉贾爷爷!”从那以后小李开朗多了,没事我就给他讲东北,讲北京,讲我在猪场的滑稽事,讲到有意思的时候我们就会哈哈大笑。
  有一天,他们3个干部人呆的实在腻歪了就到猪场来,正看到我俩笑得前仰后合。李大爷回去就说“咱们小泥儿看上小李了,不然和贾进才说说,让小泥儿做大寨的媳妇吧?”我听了后气的够呛。那时后的人简单的要命,觉得小李也真的挺好的!可想一想真的不走了嫁到大寨来,我妈不得疯了啊!
  他们3个干部整天无所事事,几天以后就烦了,大寨就是一个小村子,除了上山,就是在招待所。我可忙得不得了,没几天就和大寨人混熟了,和贾爷爷就更好了,我去过他们一房一窑的家,吃过宋妈妈做的大碗面。宋妈妈说:“小泥儿,你管老贾叫爷爷,管俺叫妈妈可差了辈了!”我说“那怎么办,改过来叫贾大爷?”贾爷爷笑了,“叫啥都行啊!别为难小泥儿了。”宋妈妈说“行啊,俺就委曲一星期吧!”说完,她哈哈笑起来。
  宋妈妈(宋立英)在我心里可是了不起的女人,她是贾进才的老伴,也是大寨人心里的女英雄,今天她还健在。那年头就是她和郭凤莲一起带领大寨的妇女和27个铁姑娘和男人们一样战天斗地,修梯田种果树,到处都能看见他们的身影。我去的时候郭凤莲已经嫁人了,在大寨我只见过一次郭凤莲,那天她抱着孩子路过贾进才家门口,我正在他家玩,贾爷爷急忙喊我:“小泥儿快出来,我介绍一下,这是大寨铁姑娘队长郭凤莲。”也就一面之交印象不深。今天的大寨在她的带领下进入了新时代,每次在电视上看到她,我就会想起当年在大寨见到她的情景。
  有一天我听小李说“陈永贵回来了!”晚上下了班我就去找贾爷爷,让他带我去看陈永贵。贾爷爷说:“人家永贵是副总理了,不是想见就见的啊,还不知道会不会在家?”我说“那就在他家门口等!”贾爷爷没办法带着我向陈永贵家走去。说也巧,刚好陈永贵端了一个很大的一碗面,蹲在门口。贾爷爷忙介绍说:“这是辽宁省来我们这学习的。”我们一去,他就端着碗站了起来,一只手和我握握手!我只觉得那双手柔柔的绵绵的,和贾爷爷的手不能相提并论。我没有他是副总理的恐惧,只是感到很亲切,像个农村干部。
  陈永贵副总理问了我们来了几个人,在大寨住的习惯不?我都一一作了回答。贾爷爷说:“小泥儿是饲养员,猪喂的好!”陈永贵说:“不要让人家光学我们,大寨也要向全国人民学习,让小李好好学习小泥儿的养猪经验,人家可是送上门来的。”我真的很激动,也不会说什么,只是说“见到陈爷爷太高兴了!”
  贾爷爷说:“小泥儿,我们先回吧,陈总理还没吃饭呢。”我再一次和陈永贵握了手,说了一句“陈爷爷再见!”脑子里一直都奇怪他那双手,怎么就比贾爷爷软乎那么多呢?这些年让我后悔的是,如果是有台照相机就好了,我会和这些昔日的英雄留下多么有纪念意义的照片啊!
  可是我们一起去的那3个干部,每天呆的难受,大寨再美也就那么大一点,每天过的像熬日子似的,本来要拿到“大寨曲子”还要几天,可他们是一天也不想呆下去。不知道他们怎么和县里沟通的,突然决定要回去了,我真有点不知所措,半个月的大寨生活,我和贾爷爷,宋妈妈,团支部书记贾春锁和小李都成了好朋友,可是没有办法,还是要告别的。
  小李帮我把糖化饲料打包好,回去如何发酵又一一写在纸上,我告诉他“说不上过段日子,领导还会让我来取‘大寨曲子’呢。”小李只是点点头。第二天,他拿了一大包核桃送给我说是大寨的特产,我收下了,沉甸甸的压在心里。
  我去贾爷爷家向他和宋妈妈告别,我真的伤心的哭了,告诉他们“我要走了,还会回来看你们”,我把买好的两包红牡丹香烟送给贾爷爷,他执意不要,宋妈妈说“收了吧,这是孩子的心意!”
  第二天,贾爷爷请来了大队长梁变良,党支部石书记和团支部书记贾春锁,还有招待所的所长,饲养员小李,大家留下了一张珍贵的照片。贾爷爷把给我们每个人准备的土特产一包包放在了车上,车开动了,只有我一个人哭了。我看到车走了好远,贾爷爷还高举着伸不直并不拢的那双大手摇晃着——那双大手给我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
  40年过去了,今天的大寨富裕了。大寨人永远是中国农民的骄傲,因为他们有陈永贵、贾进才、梁变良、宋立英这些老一辈大寨人留下的精神,他们展现的是中华民族千年不绝自强不息的铮铮铁骨,展示了人类不向命运低头的那种精神,体现了人类最崇高的尊严!40年过去了,我还会常常想起贾爷爷,我在网上看到宋妈妈讲起贾爷爷最后的日子,更是热泪盈眶:
  “不久前的一个傍晚,老贾突然失踪了,吃晚饭时家里人才发觉老贾不在屋子里。左右邻舍听到了消息,一堆人出来帮忙寻找,仍不见老人的踪迹。一个腿脚极不利索的老人,一会儿的功夫能跑到哪儿呢?后来,听村里的一个拖着鼻涕的小孩讲,黄昏时分,看见老贾爷爷跌跌爬爬地朝狼窝掌方向去了。一群人拿着电筒直奔狼窝掌。看见了,浓浓的夜色下,老贾独自一人在石头砌起的梯田崖岸旁倚坐着,浑身泥土,手掌‘嘭嘭’的击打着石崖,嗓门扯得很高,很亮,整个山沟里充满着一个男人粗犷的吼声:‘不让往这里砌,老陈不听。再往下垒一些,梯田就能宽点,好耕种’。赶来的人心里一阵阵发酸。老贾老了,真的老了,他独自穿越了时空,仍生活在与大自然搏杀的那个时代。”
  当宋妈妈讲述这个故事时,故事中的主人公却蹒跚着走出窑洞,靠墙坐在院子里的一个木墩上。依旧望着远山,依旧望着闲云,依旧望着红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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