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屋下》第八章:送饭老虎洞
作品名称:老实人的公平梦 作者:蜈蚣山人 发布时间:2014-10-11 13:18:29 字数:3234
时间进入到1968年下半年,文革进入到大批斗阶段,在城市可能是批走资派,在农村主要就是斗地主。
前面已几次提起过东梅巷。可能有读者认为我在啰嗦。但我在此还是对“巷”啰嗦几句。在南方,也许只是我们县有一种对地名的特别叫法,叫巷或溪,凡是四面环山,中间有一大块农田的地方叫巷,凡是有水经过的地方叫溪。因此,全县就有东梅巷,洲上巷,杜溪巷等,全县叫溪的村庄更是不下百个。其中东梅巷最有名,因为东梅巷地理位置非常独特,它与吉水交界,巷的最下端是一个三叉路口,一边通峡江,一边通吉水(吉安),一边通新余。
东梅为长条形,吉新公路在王家山中段处从南向北穿过整个东梅巷。因此形成了上巷与下巷之分。巷的最上端是一个水库,有一条小溪从巷的中间穿流而过,水流的方面是由西而东。上巷除水库北面的北边村外,所有的村庄都在水库的南面,也就是在王家山上段的山脚下,同时,也是在巷田的南边。上巷有南田村(周家村),刘家村和张家村。
下巷有罗家和郭家两村,他们在巷田的北面,罗家和郭家,如果从远处看,其实就象一个村,中间只相隔一坵田。全巷郭家村最大,因此,大队部就设在郭家村靠近罗家村这边的地方。莲红形在田巷的底部,是三叉路口,离巷中心很远。因此,说到下巷,一般专指罗家与郭家两村,说到上巷,一般专指南田(周家)刘家和张家这三村。虽说大队部设在郭家村,但小学却设在南田(周家)村,也就是地主周军华的家边上,据说解放前这所学校就是周军华父亲建的私塾。解放后改造成为了大队的东梅小学。就这样,上巷的人每天都来下巷的郭家大队部买东西和看病,下巷的小孩子每天都要背着书包去上巷的南田村读书。三叔和会文的小学六年也是在南田村读的,还常常在这个地主老姑父家吃饭。
68年时,祖国山河一片红,大队部放着很多红旗和标语牌。红是那个时代的特征,大队有红旗,每个小队也有红旗,开会都要打红旗去。捉人批斗等事,一般都是由民兵具体去执行。在文华大革命中,在农村没什么走资派可批斗,每次运动,批斗的对象主要是地主,富农最多只是配斗。
全巷被评为地主的只有三个,他们都是上巷的。分别是南田村的地主周军华,张家的地主张忠华,张忠民。而南田村的这个地主周军华,就是我父亲罗运宏的亲姑父,会文叫他为老姑父。同时,地主周军华也是大队书计罗运清的亲姑父。因为,罗运宏父亲和罗运清的父亲是亲兄弟。周军华的老婆就是罗运清、罗运宏父亲的小妹。在解放初期评阶级中,罗运清和罗运宏家都被定为贫农。从解放初到文化大革命中期,罗运清是一直是大队的支部书记,罗运宏初期则在乡公所工作,后来调到县税务局工作。由于存在这层关系,在文化革命前的一次次批斗,地主周军华都没受到太多的身体伤。但文化大革命这次不同了,听说有的地方还斗中还斗死了人,最残的是,同乡,一个参加过原国民党的什么三青团组织的人,因受不了批斗和批斗中的人格污辱,竟然自已烧开一锅水泡死了自己。可想而知,当时的地主阶级的生存状态是非常恐怖的。
68年农历八九月间(没考证)的一个中秋后的深夜,咚,咚,咚,一镇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横屋下的一片平静。横屋下当时住着奶奶和运宏嫂一家的娘儿几个。三叔在吉安上学,罗运宏在县税务局上班。家里最大的男孩就是十五岁的会文。最先起床的是奶奶,她虽说是一个农家妇女,她可是什么见过大世面的人。她起床后走到后门边,问了一句“谁啊”,外面军华应到“三嫂是我”,奶奶一听是军华的声音,二话没说,赶紧打开了后门,让军华进了横屋下。
奶奶知道,现在外面风声很紧,斗地主斗得相当厉害。她也知道,万一让别人知道军华来了自己家,自己的家庭也会受到连累。但他还是放军华进了家门。军华父亲在农村是个勤劳的人,解放前靠着勤劳多购置了几亩田,解放后因此被打成地主。虽然一个是地主家,一个是贫农家,但两家的来往还是走得很近。奶奶起床后,接着母亲和会文等也起床了,我可能睡着了,并不知道此事。军华说,我怕被人看见,我没敢走大路来的,而是延着小江溪,从田巷里穿过来的。因为我们家横屋就在村口,应该是没人看见过他进村。奶奶知道了军华说这话的意思,要他别说了。奶奶说,藏到家里肯定是不行,立即把会文叫到身边,再告诉会文,你今天晚上从村子前门口围墙外,把老姑父送到后背老上土得里的老虎洞去。
说到后背老上的老虎洞,会文是知道的,老虎洞只是一个传说,也就是在后背老上我家土得里的一个土包上有一个洞,这个土得平时除我家外,平常也有外人到那里去,那个洞更是没人会进去。这个老虎洞后来我倒是进去过一次,这个洞在柴草里,因边上有一个小洞口,人要爬行才能进去,进到里面倒是能坐三四个人,但只能坐,并不能站立起来。洞里头很平整,倒是可在里面睡觉。里面也没长什么东西,地也很干,还真是一个藏人的好地方。土得离我家并不远,也就六七百米远的路程。
那个中秋后的夜晚,会文按照奶奶的安排,在夜色的星光下,她带着老姑父来到了后背老上的土得里,找到了那个老虎洞,他首先钻了进去,随后老姑父也钻了进去。进去后,会文向老姑父告别了,承着夜色返回了横屋下,好象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第二天,全大队要开批斗大会了,大队书记罗运清叫了民兵营长等大队干部,在郭家的大队部开了一个短会,根据上级指示,这个一个月的主要任务就是斗地主。民兵营长是郭家的郭才根,他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对斗地主之事也从不手软,也不是自己家与地主家有什么刻骨仇恨,他就是手痒,喜欢打人。他对抓地主、斗地主这种事也乐此不彼。现在,正好承此机会过过打人手瘾。
开完会后,民兵营长郭才根带着几个民兵,首先在大队部做了几个纸高帽,上面写着打倒地主周军华、打倒地主张忠华、打倒地主张忠民,还在每个人的名字上面划了个红叉。做好纸高帽后,民兵营长郭才根将这些民兵分成两个组,民兵一组去南田捉周军华,民兵二组去张家村捉张忠华,张忠民兄弟俩。
两个组同时延着村路来到上巷的南田村,南田村就在吉新公路的边上,吉新公路正是从南田村边穿过田巷,从田巷南面向田巷北面走去,也许这就是南田村的来由,否则肯定也象其他村一样叫周家村,因为南田村也是一姓村,全部村民都姓周。刘家村与南田村相连,只相隔一条水沟,如果不是本地人还会以为这是同一村。南田村离郭家和罗家约一点五华里路,张家村要经过南田和刘家再往上走一点五华里左右的路。
大约过了半个多钟头的时间,从张家捉张忠华、张忠民两兄弟的二组民兵,很快就带着张忠华、张忠民两兄弟下来了,可是去南田捉周军华的民兵总也不见人下来。大约过了一个多钟头,从南田的一组民兵下来了,说是人不见了,问家里人,家里人也不知去了那里。就这样,他们搜遍了周军华整个家,也没找到他的人。家里找不到人,肯定是跑到山上去了,这些人也不可能到山上去搜。农村到处是山,你知道他跑那里去了。就这样,一组的民兵就回到了大队部。最后,只好带着张家两兄弟批斗游村的。当然,民兵营长郭才根也过了过手瘾,也只是打打耳光之类的,一般也不会把人打成重伤。有些手发轻的民兵也会过过打人的瘾,一些心地善良的人是不会去做动手打人的事。批斗完之后,这个月。这两个地主就关在大队部,管吃管觉,由大队的民后看守着,其他大家都认识,也不至于象大牢看管犯人一样看得那么紧,甚至批斗和游村完了后,他们到大队部后,有的同村的民兵还会和他们一起说笑话,并不象电影里看到的对待恶霸地主的样子。
话说横屋下那边,一家人象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每天早晚由会文和母亲一起去后背老上种菜,在去种菜的过程中,在挑的牛粪藏着一份饭菜,这就样每天由会文和母亲送两次饭给老姑父周军华吃。据后来母亲说,老姑父在那个老虎洞里整整藏了近一个月。后来风声过了,周军华就自己回家去了。这一个月,谁也不知道他去了那里,他也从未对任何人说了。因为大队书记就是我亲伯伯罗运清,事情过去后,也没谁去追究这件事。老姑父一家也很记我家的恩,真到后来,我在南田村上小学时,老姑父家有点什么好菜都要叫我在他家吃饭。我当时当然不知道老姑父身藏老虎洞的故事。这件事是改革开放之后,母亲才对我说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