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保安

　　（十九）
　　名记者的光环让林北江很是得意了几天，特别是小俊死后的网络风潮，更是让他出尽了风头，众多分析事件的文章都是采用他新闻报道中的内容，而事后，通过薛玉柳提供的一手材料，以第一人称发在天涯论坛上的那篇长篇连载，甚至引来了国内几家影响公司的注意。
　　今天上午，他收到消息，说小俊的死因有了突破进展，于是大刘赶到警察局，结果扑了一个空，苏楠与杨辉早已走了，没想到只是吃个饭的空档，两人又被路人打回来了，与林北江赶了一个前后脚。再此错失新闻的林北江只捞到采访胖妇人的机会，采访结束后，他还不死心，与大刘公司直接奔摆渡人而来，结果一上楼就碰上这混乱的一幕。
　　新闻记者的职业敏感，林北江甚至没等大刘架机位，他直接从包里拿出一款家用摄像机拍摄。
　　眼尖的看到居然有记者带着摄像机拍自己打架，这还了得，赶紧飞也似的逃离打架现场，等大厦保安气喘吁吁赶上来时，众人早已跑得干干净净。
　　“杨总，你们没事吧。”大厦保安赵队长客气地问道。
　　从大堂上来，不过一分钟的事，再加上各个楼层的摄像头，保安们早应该发现这边的情况，可他们足足拖了五分钟才到场，杨辉自然看得出来，这是他们为地下车库被开掉的两个同事抱不平。好在刚才动手的都是一些久坐办公室的小白领，杨辉和老妖只是被推了几把，挨了些拳脚，倒无大碍。
　　杨辉：“还好电视台两位记者赶到，不然……”
　　这档子事被新闻记者抓个正着，即使这两位不是来暗访大厦的物业服务，可同样也让赵队长如坐针毡：“记者同志，我们这个，这是意外，谢谢你们！”
　　林北江是来采访杨辉的，也不想搭理这位已经紧张得语无伦次的保安队长：“我们今天的主要目的采访杨总，刚才那个确实是意外。”
　　“那你们会不会？”赵队长也不敢直接说，但是看到林北江脸上有不悦　蕴之色，只得乖乖闭嘴。他先是要报警，然后又要带老妖和杨辉去验伤，被拒绝后，死活非要留上两名保安站在摆渡人门口，替杨总站岗放哨，磨到杨辉同意才罢休。
　　杨辉对林北江工没有什么好印象，但今天也算是被他救了一回，只得将他迎进公司。杨辉与老妖两人则进了洗手间，收拾整齐后，才出来。
　　“林老师，虽然今天是你救了我，但如果你想问我小俊的事，我真的没什么好说的。”采访开始，杨辉就直截了当地说。
　　“杨总，相信很多观众和我一样，想对小俊的死因很是好奇，难道你不想借这个机会，好好谈谈吗？”林北江可没那么容易放弃。
　　“谈个屁，要不你们这些记者，特别是你，在那煽风点火，这个事早点过去了，要不你们一开始隐瞒滤小俊吸毒这个事实，根本就不可能有后来的那些报道。”老妖今天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说话也是火星四溅。
　　“我开始报道的时候，确实不知道小俊吸毒。”
　　“可后来你不敢说不知道，有好几组镜头根本就是在戒毒所里拍的，你敢说不知道？”
　　“后来观众知道真相后，已经原谅了小俊，他当时虽然是在戒毒所里戒毒，而且快要戒毒成功，对于一个改过自新人，一个新闻记者没有理由去毁掉他的新生！”
　　“改过自新，你也承认，他至少犯过错，可辉哥呢？你们的报道毁了他的生活，你们破坏了一个无辜的人的宁静生活，这就是你们新闻记者的职业操守？”
　　站岗的两名保安没想到屋里这么快又吵起来，两人立刻进了屋，老妖正双手撑腰，面红耳赤地与林北江对持。
　　“林老师，今天我们都太冲动了，这个采访还是改天吧。”杨辉下了逐客令。
　　“北江，算了！”大刘拉拉林北江说。
　　“杨总，希望你记得今天的话。”
　　匆匆收拾了，林北江和大刘下了楼。赵队长早已得到信，守在大堂，一见两人下来，就要拉他们去值班室。
　　“对不起，我们下午还有事。”林北江懒得理会这个家伙。
　　“那两位辛苦了，这点车马费不成敬意。”赵队长拿出两个红包。
　　拿过来捏了捏，不算太厚，两人也就笑纳了。林北江突然想到什么：“赵队长，你应该知道，对我们这些当记者的来说，新闻是最重要的，如果有什么线索的话……”
　　杨辉和苏楠的事情，赵队长最后可没少听，林北江一提，他还真想起了一件事：“我手下有个保安，他曾经向我说过一件事，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帮助。”
　　林北江追问道：“什么事？”
　　“大概是一月份的时候，我们这儿有个值夜班的保安，有一天夜里一点半左右，他看到苏楠上了楼，过了一会，杨辉也回公司，两人……”
　　直觉告诉林北江，捡着宝了。迄今为至，关于苏楠和杨辉的事，小俊虽然知道实情，却并没有向透露口风，再加上当事人一直都是矢口否认，到现在众网友也没有切实的证据。以至于林北江那篇连载，关于这件事的记载，全部都是来自于薛玉柳的猜测。
　　林北江迫不及待地打断了赵队长的话头：“那名保安还在这儿上班吗？”
　　“在！”
　　“带我去见他！”赵北江兴奋地说，这一趟虽然总算没有白来。
　　当天晚上，《新闻现场》播出了林北江小俊事件的最新报道。
　　林北江站在市警察局，向观众介绍：“今天市公安局发布吴俊死因的最新调查结果，吴俊初步鉴定，死于药物中毒，令他致死的药物是……，该药系死者吴俊的女友苏楠购买，据苏楠向警方交代，她所以购买这瓶药，是专门给吴俊在没有手术的那段时间服用的，药一直放在他的床头，至于吴俊为何会过量服药，她也一末所知。据悉，警方正在进一步调查吴俊的死因，此案暂时还末有目标嫌疑人！”
　　至于那名保安的采访视频，林北江没有剪进新闻里，而是用化名写成了一篇报道，投到了晚报社，当天的《晚报》全文采用了这篇报道。
　　晚上八点，有人在网络上放出林北江采访保安的视频。原来就怀疑苏楠和杨辉有奸情的网友却苦于没有证据如获至宝，蜂涌而至，纷纷在网上发表文章分析，在苏楠和杨辉半夜回到公司，再到苏楠匆匆离开期间，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杨辉在事后会有那么奇怪举动！
　　（二十）
　　“老妖！”
　　一听声音，老妖立刻就醒了，虽然知道肖芸芸不是那种为了钱才跟他的女人，可破天荒的一大早就打电话，还是让他不得不多了一点心眼。
　　“肖，肖律师？”老妖看了一眼睡眼矇矇的张娟，压低声音问，“一大早的什么事？”
　　“昨晚网络上突然出现一段不利杨总的视频，是你们大厦保安的爆料。”
　　“视频，什么内容？”
　　“就是小俊控告杨总故意伤人那天晚上的事。”
　　老妖火冒三丈：“这帮人有完没完，肖律师，今天早上你到公司来一趟，我非得给这帮吃里扒外的看门狗一点颜色瞧瞧。”
　　挂断电话，看到张娟已经起床，正关切地看着自己。
　　“辉哥也真是的，当时明知道小文快回来了，还勾三搭四惹出这么多事。”张娟搂着老妖抱怨道。杨辉的事闹得这么大，老妖并没有瞒着自家媳妇，早就彻底交代过了。
　　老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辉哥是我的兄弟，我得帮他过了这一关，过了这一关，他和小文在一起了，我才能过得我这一关。”
　　“你还是早点跟他说了吧，要不有你供着他，这家公司早垮了，名义上你们是老板，可他也就是干个创意总监的活，其他事不都是你在外面跑。”张娟心疼自家男人，搂得更紧了。
　　她越劝老妖却越是无法心安，低头蜻蜓点水般在张娟圆润的腹胀上轻轻一啄：“辉哥也就是有点文人的清高，他们要是能在一块儿，小文能好好开导开导，一切就好了。尽力吧，如果到时候他不肯原谅我，那我也就认命了。”
　　简单漱洗，告别妻子，老妖开车出门，一路顺畅到了公司，肖芸芸已经在楼下等他。
　　“今天早上我……”
　　“没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谢谢！”
　　老妖心里清楚，肖芸芸所以关注杨辉的事，就是因为杨辉是自己的好兄弟。
　　肖芸芸一时之间不知应如何应对老妖的客套，低头看到手机，才想起来：“这是那段视频，你看看。”
　　点开链接，老妖大吃一惊，一夜功夫数百万点击。视频只有短短五分钟，接受采访的是大厦的一名保安。为了保证视频信息的真实性，制作片子的人甚至在旁边打上字幕，标明保安的工作地方和姓名，视频的背景也很熟悉，好像就在大厦的物业值班室。
　　老妖问：“根据这段视频，我们能控告物业及这名保安毁谤吗？”
　　肖芸芸拂了拂头发：“恐怕有点难度，首先，这个保安在视频里并没有说假话，其次，视频从头到尾只出现了一个人，那就是保安，无论是采访者还是物业，完全可以把自己撇清，把它当成保安的自发行为。”
　　“那就由着这帮看门狗诽谤，我们的公司还要不要了？”老妖气得直呼呼。
　　“算了，老妖，清者自清，大不了我们换个楼。“
　　“辉哥！”
　　老妖没想到，杨辉今天也来这么早。
　　“肖律师，谢谢你专门为我跑一趟。”杨辉向肖芸芸打招呼道。
　　肖芸芸说：“杨总，其实如果你要告还是可以的，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这段视频出自林北江之手，他为了引导舆论，炒作小俊之事制作这段视频，并偷偷放到网上。”
　　杨辉摆摆手：“谢了，老妖为我做的事已经够多了，我实在不敢再麻烦你。我算看明白了，老妖虽然一口一个辉哥的叫着，其实他才是老大哥，一直给我这个小弟遮风挡雨。林北江那帮人想怎么炒随他去，我是清白的，无所谓。现在的关键是，把那个饮料的案子弄出来，公司是我和老妖两人的辛苦打拼下来的，我不能那么自私，因为个人的事，而影响了公司的发展。”
　　老妖被打动了，等杨辉说完才回过神来：“辉哥，什么大哥小弟的，不是那么回事，这些保安……”
　　杨辉的态度很坚决：“老妖，别说了，那些人想怎么炒，我们管不了，做好自己的事吧！”
　　话说到这份上，老妖也不好再坚持下去。杨辉借口要上楼工作，让老妖送肖芸芸去上班。
　　“辉哥好像也没你说得那么冲动。”肖芸芸望着杨辉的背影说。
　　老妖摇头叹息，点上一根烟：“他是长大了，我倒麻烦，这关过不了，我更没脸见他。”
　　看着杨辉的背影，老妖一脸的苦笑。
　　老妖知道杨辉的怪毛病，工作一定要在办公室，弄到多晚都无所谓，这个混蛋，只要一离开公司回了家，一点工作也不肯做，就算开了电脑，也是写点酸溜溜的诗词。送走肖芸芸，老妖又在外面跑了一天，八点多才回到公司。
　　不出所料，杨辉还在屋里埋头工作，十指翻飞，将键盘打得啪啪响。
　　“歇一会吧。”老妖递上刚才买的快餐，“吃饱了再弄。”
　　杨辉也不客气，今天在办公室呆了整天，连午饭也没有吃，早就饿坏了。
　　“这活怎么样？”老妖问道。
　　“差不多了，明天一定能让你对客户有个交代。”杨辉自信满满。
　　“市场不景气，这半年公司都没什么大客户，这单拿下，我们今年就算开张了。辉哥，忙一会得了，你也应该去看看小文，她回来这么久，每次都是人家主动找过来，你还没上过门呢。”老妖提醒道。
　　“什么时候改行拉媒保纤了？”
　　“我是怕你这次又错过了，辉哥，跟哥们交代低，你现在对小文到底什么态度？是还怪她当年离开那件事吗？”
　　杨辉吞下最后一口饭，瞅瞅老妖，又把头转过去，点上一根烟长长地吸了一口：“我说，你可别怪我矫情。我是喜欢小文没错，但是不是现在这个叱咤商场的文总，而是当年小姑娘。现在的小文回来后，老感觉站在面前的是一个陌生人。”
　　“那苏楠呢？”
　　“她和从前的小文有很多相似之处，我承认有时候对她，我是有点好感……”
　　“头都大了，跟你们这帮文艺青年谈恋爱的姑娘真是倒了八辈子邪霉。辉哥，听兄弟一句劝，现实点吧，就算苏楠和你在一起，她有一天也会长大，难怪到时候你再把现实中的苏楠抛掉，去寻找一个从前的她？现实一点吧兄弟，有些事应该放下就放下，别一辈子活在梦里，既坑了自己又何了别人，何必呢！”
　　杨辉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网上那帮人，真的不管了？”老妖又提起这件事，这么完全放下，他总是有些担心，“别那个林北江又捣鼓出什么妖蛾子出来。”
　　杨辉说：“他这些天弄的事还少吗？他那些招真是我玩剩下的，炒作，做了十年老策划，还怕他一个刚出道的小记者。等过了这几天，他还敢闹，找些证据告他一个诽谤，让他进了局子就出不来。”
　　“这么干挨打不还手，不是我的风格，混这么多年，我老妖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老妖心里一百个不服气。
　　“再过两天，等这个案子完了后，那小子还想闹，我陪他，咱哥俩可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联手修理人了。”
　　“先，咱就先把大老板的单拿下，再修理那小子。”
　　老妖今天特别兴奋，要拉着杨辉出去喝两杯，杨辉却说还有点事没弄完，要他赶紧回家陪老婆去。老妖交代了几句，就先回去了。
　　杨辉在qq群里询问了一下今天的工作进度，整个案子已经完成差不多七七八八，也就让大家早点休息，明天上午再调整一下，下午直接就可以提交给客户了。
　　晚上九点多，杨辉关了电脑离开办公室，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他确实想起老妖的话，想给小文打一个电话，可三分钟后发生的事情，彻底使他忘却了这个念头。杨辉，很快将受到这辈子最大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