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曦》二十二章:明了休叙舒心中无她,穆暄独自离去
作品名称:初曦 作者:逸月残雾 发布时间:2012-11-30 21:08:56 字数:9978
不知是否穆暄的牺牲有效,休叙舒在第二天就被发现体内的毒素去除了大半,用不了多时便已经醒来了。众人得知休叙舒醒来,立刻前往探视。
初醒的休叙舒意识未明,只是抬眸狐疑地瞟了众人一眼。“谨荇的情况如何?”他的声音沙哑了些,却染了些性感气息。巫蕹立刻上前来,“谨荇的情况越发危急,你该知道,若是你没有出手,谨荇只怕——”她没有将话语说尽,对于休叙舒来说,已经足够了。
休叙舒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须臾又再次睁开,他微微启唇说出他冒险取回的药到底是如何用法用量。似乎是被毒素侵扰了他的声带,说起话来总是不掩艰难。
屋内有几名平素与穆暄交情颇深的人,都没有发现,从休叙舒醒来之后,她的脸色就越发苍白,纵使极力掩饰,也无法遮住她眼底的郁然。即便努力强扯笑颜,仍旧不能晕开她的欢然。
虽然休叙舒的身子尚未正式恢复,他依旧扇动两张嘴皮告知医药方法为金谨荇疗伤。穆暄则是两头跑,一方面为休叙舒煎药,另一方面又要帮金谨荇敷药,喂汤药。
端着汤药来到金谨荇的房中,见到她刚刚苏醒过来,她微微一笑。“金姑娘,你可醒过来了。我们都已经盼了好些天了呢。”她苍白的娇颜上平添上几分嫣色,“来,先喝点药。”
一手扶着金谨荇纤弱的身子,一手轻轻勺起褐色的汤药,吹散热气喂与金谨荇。“你不知道,休叙舒为了你的伤势,采药之时,不小心碰上毒草,染上了剧毒。”她没有看向金谨荇,注意力放在那些褐色的汤药之中,“好不容易毒素除去了,心里头牵挂着的都是你的伤势,即便不能亲自为你疗伤,还是将方法告知我们。待会等到小桃将药泥取来了,我就替你敷药。”她的声音透着淡淡的愉悦,却还是让金谨荇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涩味。
听着穆暄的话,金谨荇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感动,她向来很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即便知道自己如此想法很不知好歹,辜负了休叙舒的一番心意,但她还是没有办法接受。那件事的发生,已经划破了他们之间的多年情分——
金谨荇柔顺地喝完了那碗汤药,即便汤药酸涩的味道依旧无法让她蹙眉。或许她的心里面的涩味比汤药更甚,才会不被汤药的酸涩味道所动。“穆小姐,谢谢你的关心。”她因为太久没有说话,虽然才刚喝下了汤药润滑了喉咙,但还是觉得不够,所以难免觉得干涩。“但,我想休叙舒四处漂泊,更需要有个人在身旁照顾着。若是你不嫌生活不安定,那就请你好好照顾他。”纵然不能原谅,但终究还是多年的师兄妹呀,如何轻易割舍?
将药碗放到桌上,穆暄并没有回头正视金谨荇,她敛下眼帘,轻勾嫩唇。“若是他需要,我想,我会愿意的。”她的声音像是抽空了全身仅剩的力气,即便尽力了,却依旧轻浅微弱。“时候也差不多了,小桃还没将药泥端来,我想,我还是过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还不等金谨荇回神,穆暄的身影已经消没在门后。回头来的金谨荇只来得及见到门扇掩上,彻底闭上了她探视的目光。
凝视着那袅袅的热雾,睇着翻滚的黑漆药汁,鼻腔之中填满了微苦的味道。余光瞥见,旁边的炉火上煎熬着金谨荇的药泥。当她来到厨房,就见到已经熬得八成的药汁及药泥无人看顾,小桃不见所踪,她便立刻上前看顾。
微微探头在热雾之中,籍着热雾残留的雾水掩饰奔流的咸泪,如同断线珠帘一般跌落在翻滚的汤药之中——融为一体,再也无法区分。但她心知,自己与休叙舒,是无法做到那个地步的。
恍神之中,被一阵烫疼的感觉及一声微末的抽气给惊醒,才知道原来自己并没有用抹布包裹就直接用手去碰药煲。难怪会被烫疼了手,回眸只见小桃正踏进来。她没有怪责小桃擅离职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为自己的手淋水冷却伤处。“下次,可别这么大意了。药毁了不单是耽搁了他们喝药的时辰,更可能会酿成大祸。”
小桃听着穆暄的话,心知是自己理亏,不料穆暄并没有多加怪责。只是柔柔地对她提醒了几句,心里头满是感激。“是,奴婢下次会注意的,请穆小姐放心。”
轻轻颌首,“好了,那些药,你看看可以拿出去了没。我有些累了,今儿个就由你帮金姑娘敷药。不过,你得记住,动作得轻柔,可不能够用大力扯开了已经慢慢愈合的伤口,更不能弄疼金姑娘。”她吩咐道,只觉得心中疲惫不堪,难以言喻。
跌坐在凳子上面,即便外面已经是融雪时候,冷意比清雪飘飞之时更甚,但她的屋内暖意不曾消减半分——她的眼神有些空洞木然,呆呆地凝望着眼前,半晌她才轻轻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
来到休叙舒的房前,犹豫了半晌,她才伸手推开门。只见休叙舒刚喝下了黑漆的药汁,睡下了。她来到他的床前,就坐在他的床沿,凝视着他的睡颜——邪魅的气质减去了不少,只剩下几分平静。
这么舒心的他,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是因为金姑娘的伤势安定下来了,所以他才会感到安心吗?如果,他的安心是来自于她的话,她会感到恨欣慰的。她扯出一抹笑,伸出手想要抚摸他的俊脸,最后,都只能够顿下动作——
“小暄,你真的决定了?”巫蕹坐在静园的主位上,冷冷淡淡地问着,似乎对于穆暄的决定丝毫都不感到意外。“你得想清楚,你现在有可能已经,怀上了孩子。你乃是娇贵的千金小姐,你觉得在外头,能够撑下去吗?”巫蕹问出了最切合实际的问题。
穆暄苦笑了笑,“我不是巫姐姐,我知道我是没有办法撑下去的。”她坚定地抬眸,“可若是怀上了孩子,他会是支撑我的力量。或许,我没有办法做到巫姐姐那样厉害,不过,我一定会尽力的。”
半眯了眼,巫蕹并没有否定穆暄的话,她站起来,渡步到厅门,凝视着外面的青竹。“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你跟我的情况不一样。”的确,她以前在巫府过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即便被赶出家门,也是差不了多少。“若是,让你独自离开,我如何都不能够放心。若是你真的想走,这样,我在宁波府有座别院。那儿环境幽静,你在那儿的事情,不会泄露出去的。”
闻言,穆暄强扯起微笑。“这——”有点为难。
“莫非你嫌弃我的别院僻静?”巫蕹回过头来,直勾勾地看着穆暄。她知道穆暄绝非这个意思。“宁波府的别院虽说我平日也不常住,但那儿的护卫还是严谨,还是有下人每日打扫保养,你可以放心。”
穆暄摇摇头,“巫姐姐,你可别误会了。我绝对不会嫌弃,只是,我已经在府上叨扰多时。现在,怎么好意思前往别院呢?”
“小暄,你可知,为何我会让你留在府中多时吗?”她从穆暄的眸底看到一个答案,她勾唇一笑,“除了讨好穆老爷的原因之外,在你的身上,我看到当年我对那个人的近乎愚蠢的执迷。人们都说,我很聪明,很厉害,在短短的数年间,从一个巫府的五小姐到现在生意遍布全国的酒商。可是,他们都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很渴望有人爱的普通女子。”她的眸底染上了涩意,她轻轻叹息,坐回椅子上面。“在得到些微的暖意之后,就缠着那源头。即便知道,到最后可能会灼伤自己,都硬是要扑去。你,就跟当年的我相像。”
“我是过来人,自然是知道这其中的困难。所以,我不希望你也受到这样的苦。”巫蕹淡淡道,“你懂吗?”
穆暄站起来,来到巫蕹的前面,“巫姐姐,谢谢你。”她泪眼蒙蒙,“既然巫姐姐不嫌穆暄叨扰,那穆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她也没有把握能够撑下来。握住巫蕹微凉的柔荑,“巫姐姐,我知道你是关心我的。”
“既然你愿意了,待会我就命人将你护送到宁波府。”巫蕹淡淡道,丝毫不让穆暄有反悔的机会。“你回去收拾行囊吧,出发之时就不必特地来跟我道别,只要管事前来告知一声就得了。对了,蠡崚平日里都挺关心你的,这些天他忙着学习做生意,跟功课上的事儿,没能去看你。你若是出发了,就去跟他说一声。”
听着巫蕹不带感情的话,穆暄浅浅淡淡地笑了笑。“好,待会我去跟蠡崚道别,顺道去看看琉璃现在怎样了。她的伤势现在怎样了?”同住在一座府邸之中,她怎会不知道琉璃受伤之事。“其实,我认为琉璃跟关泽来往也并非坏事。关泽从小受到关夫子的教导,功课好自然是不在话下。若是有他指导琉璃的功课,想必也不错。”
巫蕹似乎没有听到似的,没有任何反应,“这事儿,我自有主张,你不必多说。”须臾过后,她才缓声道。“看天色也不早,现在各处都在融雪,水湿路滑。为免节外生枝,你还是尽早启程。”没有再看穆暄一眼,她的视线始终放在外头的青竹上——
心知巫蕹心中另有盘算,穆暄也不好多言,只是对她点点头。“好,我先回去收拾。”她笑了笑,转身步出了巫蕹的视线,艳红的身影点缀银素,似乎着意为清冷的气氛添上几分暖意。
一抹无奈的笑意扬起,她料到穆暄会为了休叙舒不顾一切,她可以猜到穆暄会为了休叙舒而伤心难过,她却没有想到穆暄会逃脱。“真是一个聪明的女娃。”穆暄不似她当年那样执迷,即便心里很清楚那个男人其实是欺骗自己的,她都执意不愿去想。
也难怪别人欺骗自己,就连她都要去欺骗自己。
至少,穆暄懂得,放手。
“谁说,放手一定是失去所有的?至少,她拥有了曾经的美好,保留了他的好印象。”巫蕹喃喃自语,“为何,我当初就是不懂呢?”明明就是这么浅显的道理。
才刚收拾好行囊,就见一名颇为眼熟的丫头来到她跟前,施了个福身,“穆小姐,主子有命,吩咐奴婢随侍穆小姐。日后,穆小姐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奴婢。”
“这,怎么好意思呢?”穆暄没想到巫蕹待自己如此好,居然——一抹淡然的笑意扬起,“好,那我就谢谢你了。”她明白自己不该拒绝,先别说宁波府的那座别院,即便有下人侍候,也不熟悉她的喜好,行事多少有些不便。
得到穆暄的首肯,丫头立刻上前取来行囊,帮忙拿着。“穆小姐,奴婢方才听说金姑娘在找穆小姐,想请您过去一趟。”她顺道转述了金谨荇的意思。
瞟了她乖顺的模样,穆暄微微一笑,心上却一阵狐疑。她不久前才从金谨荇那儿出来,现在还有什么事吗?但,即便如此猜想,她还是带着丫头前往金谨荇所居住的客房。
回头让丫头站在门外等候她,自己则是走进门内。才刚来到金谨荇的窗前,她的手就被握住,金谨荇强忍着伤口的疼痛。“穆小姐,辛苦你了。”她意有所指地说,“你这样的确是太苦了,难道你就这么下去吗?你能够撑下去吗?”
听着金谨荇的话,穆暄淡淡一笑,若是换了以往,她想她会冲着金谨荇大吼大叫吧。但,现在,她亲眼看到金谨荇,心里终于知道休叙舒为了会对她倾心,为何对她执着。她只能说一句,金谨荇的确值得。“不苦,怎么会苦呢?”
“不苦,你为何要离开?不苦,你为何会伤心?”金谨荇丝毫不相信,“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与两位师兄之间的事情。”她抬眸瞟向穆暄,眼底有着黯然。
穆暄耸耸肩,状似不以为意。“我不是因为苦才离开的,而是我懂得,放手可能会得到幸福。”她轻轻叹息,“至于,你们三人之间的恩怨纠葛,我略知一二,并不深知。金姑娘,你勇敢去抓住自己的幸福,别再逃避了。”她反握住金谨荇的手,对她颌首。
咬着下唇,泪水奔流而出,感觉到被穆暄反握住的手有些微的疼痛,却忍住。“穆小姐,你很聪明。”她才刚开了个头就知道她的意思,“可是,你一定要离开吗?你分明知道我与休叙舒是不可能的。”
摇摇头,穆暄的眼底泛着无奈,“金姑娘,我明白。但我更加清楚,即便我留下来,也得不到我想要的。到最后,只能得到我最不想要的。”她看了看还下着零星雪粉的天,“我不希望,日后我的爱会因为得不到回报,而变成丑陋的恨。现在离开,并非我懦弱想逃,而是,我想要保留这一份美好。”她对金谨荇眨眨眼,“人生,无悔。金姑娘,你不笨,你应该知道自己如何是好了。”
扑哧一笑,金谨荇拍拍穆暄手背,“我明白,既然留不住你,那趁着天色还早,就快点启程。免得耽搁了投宿的时候,我累了,先歇会。”说着,她阖上眼眸,不再看穆暄了。
轻轻叹息了声,穆暄放开金谨荇的手,她为她盖好被子。才正回头多瞧她一眼,发现两行莹珠滚落,疏落在她浓如黑墨的鬓发之中。她捂住自己的双唇,闭合了双眼一下,在心里头道了声保重就匆匆逃出客房——
刚跟琉璃道别了之后,才想去找蠡崚,却发现他既不在书房,也不在自己的卧室之中,她只能够按捺住心中的不舍,离开巫府。她知道自己再这么拖延下去,并无好处。
就在大门外,见到一抹幼小的身子,挺立在雪中,显得那样的从容潇洒。他闻见下人禀报,立刻看向穆暄的方向,扯出一抹不脱稚气的笑容。“穆小姐怎么突然离开,莫非是敝府招待不周?”
扬起无奈的笑弧,穆暄倒不认为蠡崚会不知晓此事,“你怎么如此说话呢?莫非在你眼中,我乃是如此难以侍候之人?”她蹲在蠡崚的跟前,与他平视。“只不过偶尔听见巫姐姐说起宁波府景色秀丽,虽说与杭州相距不远,但也有异妙之处,所以我便想要前往叨扰一阵子。蠡崚少爷如此说,是不想穆暄前去打扰吗?”她的眼眸澄清,眉宇间却难掩清愁。
耸耸肩,蠡崚笑了笑,“穆小姐,天色不早。这些天融雪,地面难免湿滑,还是早些启程。”他转首看向跟随在穆暄身后的丫头,“你记得将穆小姐侍候周到,若是穆小姐失了分毫,我便饶不了你。”
对蠡崚施了个福身,“是,少爷。”蠡崚颌首,“好了,你扶穆小姐上马车去,外头天冷,可不能让穆小姐受寒了。”
穆暄在丫头的搀扶下,才刚上了马车,还没掀开帘子就听见蠡崚的话。“穆小姐,身在异处,多保重。巫府下人,皆经过训练,绝不多嘴,请放心。”他幽幽淡淡的话虽然还带着稚嫩的语音,但脱不了早熟。
扬起一抹笑容,眸底有着欣喜。“我知道,我对巫府,从来都很放心。”她掀开帐帘,娇小的身子没入其中——
望着马车驶去,蠡崚轻轻淡淡的笑了。或许他人不知,不过他很清楚为何娘亲会与穆暄投契。
喝着丫头送来的最后一贴药,休叙舒心中有些狐疑。平日里,穆暄连煎药的事情都不曾假手于人,每次都要亲眼看着他将药汁喝下才肯罢休。今日却怎么也无法见到她那忙碌的身影——
“经过连日的休养,休大夫看起来,气色不错。”巫蕹缓步走来,用眼神示意丫头先告退。冷冷淡淡的话,听不出她到底是喜是悲。
没有抬眸看巫蕹一眼,他似乎没有听见巫蕹的话,甚至没有察觉巫蕹的存在。只可惜,巫蕹的存在感实在太过强烈,她即便不说话,身上散发的磁场依旧让人无法忽略。过了好半晌,“托福,若非巫姑娘倾力相救,休某人的贱命只怕也被阎罗王收了去。”
毫无笑意地轻笑两声,她随意坐下。“这也不需要谢我,若非只有你能够帮得到谨荇,我绝不可能插手你的事情。”她是实话实说,虽说有些无情。“我看休大夫的医术连阎罗王都深恨痛绝,他应该不会这么快想要看到你的。”
“巫姑娘今日前来,想必不是与休某人闲话家常。”休叙舒没有心情跟巫蕹绕东南,话西北的。他的思绪都停留在穆暄没有再出现的事情上,他明知巫蕹或许会清楚,却没有打算询问她。
他的那点心思,如何能够瞒得过巫蕹,她今日前来只是为了替穆暄探听下休叙舒的口风。若是换了以前,她怎么可能会有闲时来管这种事情呢。可是现在,她想要培养蠡崚独立的能力,将某些不是太重要的公事交给他独自处理,若是有问题,再由她善后。
“休大夫何必太拘谨呢。小女子不过是见平日里也未曾尽过东道之谊,今日特地来探看休大夫的情况。”巫蕹可没打算这么快就告知休叙舒那事儿。“今日看休大夫气色见好,巫蕹也就放心了。”
休叙舒并没有任何笑意,微末的笑容也都没有,甚至在眼底不曾掩饰过任何的不耐烦。“既然巫姑娘已经见到了,在下有些倦了,想要歇会。”
“怎么不见小暄呢?她平日里不是最关心休大夫的身子吗?为了替你跟谨荇熬药,忙里忙外的,连我看了都觉得心疼呢。真不知道休大夫是如何作想?”她像是没有听到休叙舒的逐客令,悠然的说。
听见巫蕹提起穆暄,休叙舒立刻就知道她是故意的,想必也知道穆暄的下落。微微笑道,“在下也曾经提说不下十次,穆暄乃是堂堂千金小姐,我乃粗野之人,如何配得上她如此错爱?”
轻笑两声,巫蕹的眼底没有染上丝毫的笑意,她站起来,没有再多看休叙舒一眼。就在她快要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背对着休叙舒缓缓说道。“穆暄,就像我当年一样傻。希望,她能够无悔。”
休叙舒立刻偏首,视线只来得及捉到巫蕹关门的那一刹那。他没能听懂巫蕹那句话的背后,总觉得她的那句话另有含义。不过他还没来得及问,而且他也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去问——巫蕹绝对不可能轻易地为他解答。
回到书房,见到蠡崚已经将那些事儿处理好,扯出一抹微笑。“崚儿,这么快就做好了吗?”她的声音放柔,来到他的跟前。“你怎么了?”不意见到蠡崚愁容满脸,“是这事情太难了吗?”
摇摇头,“娘,那些事,我已经做好了。”他抬起小脸看着巫蕹,“我只是觉得,穆小姐在巫府发生这事,我们到时候该怎么对穆老爷有所交代呢?”
轻轻抚摸了他粉嫩的脸颊一下,“真是不可爱呢。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跟娘亲一模一样呢?”终究还只是一名小孩子,他这么一点心思,巫蕹怎么会看不出来。“放心吧,穆老爷那边,我只会处理。而且,宁波府那边,我也已经安排妥当,你不必担心小暄在那边会住不惯。”
刚开始有些不适应是正常的,毕竟思乡之情难免揪心,但现在迫于无奈。“我只希望,别让我最担心的情况出现。”柔柔的声音渗入了平日没有的情感。
未曾见过娘亲这一面的蠡崚睁大眼眸凝望着巫蕹,久久说不出话来。直到巫蕹好笑又无奈地轻轻拍了他的脸颊一下。“年后,你也就七岁了,怎么还怔怔着呢?来,将处理结果都给我说一下。”是该办些正事了——
这些日子里,不是谨荇出事了,就是琉璃受伤,现在连休叙舒也中毒了,让岑岱一个头两个大,偏偏生意上还出来些状况。如果是小事,那倒没什么,让底下的人去办妥就是了,偏偏就是那些不大不小,刚刚是底下人无法放手做主的事情。
在这样的情况下,岑岱如何有闲暇去理会被人彻底惹恼的玄峃,也没有时间去看望受伤的谨荇,连客套慰问一下休叙舒的空都没有。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热情的人,在巫蕹还没出现之前,他除了自个儿的事情之外,就只有玄峃的事情能够让他注意的。现在为了巫蕹,他连休叙舒都注意上了。
“爷,最近河北一带都出现了很多的土匪强盗,咱们的米都被他们抢去了。现在眼看约期快到了,要是我们不能将米交给客人,我们的损失不少呀。”他是岑岱最看重的手下,平日将店里头的生意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都要重。
岑岱没有轻蹙,“我记得我们的米一般都是分由陆路跟水路运送,现在虽然陆路的米被强盗抢去了。但水路运送的米,应该还会顺利到达才是。”他一向谨慎,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料到,所以才会分别运送,而且雇聘的镖师还不是普通的。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呀。属下也没有想到,陆路的米被土匪抢去,水路运送的米都因为赶上了大风浪,整条船都翻了,别说是米了,就连船上的人都没能找到。”他眉头轻蹙,“只找到几副镖师的尸身,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是。”没想到天灾就这么赶上了人祸。
岑岱转过身,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下。“什么?怎么会如此巧合?”他眉头轻蹙,“怎么会连人都没能找得到?对了,跟方老板的约期是什么时候?”
“爷,跟方老板的约期是在下个月的初三。但是,除了方老板的三百担白米,还有李老板的一千担丝苗米,慕容老板的黑糯米二百担,大米一百担。”订量不是很多,若是平时,他们的库房都能够应付。只不过刚刚将货都送到巫府的冷沁轩,他们正在研制新酒,用米量甚多。
虽然他们的库房不至于一粒米不剩,但是也不足够供给那几位客人了。“几位老板的约期都甚紧,即便我们的禾田能够立刻收割,也来不及运送,更别说若是运途上会出什么样的意外。”他的眉头没有松开半分,“而且威震镖局跟开河漕运都因为这次的事情要求咱们的赔偿,还说日后帮忙运货需要加三成的运费。”镖局都是刀口上讨生活的,现在讨要赔偿实在无理。
“你告诉他们,赔偿一事既不合理,也不合法。当初我们跟他们签署契约之时,就已经说明运送途中发生任何意外都与岑府无关,法理上皆不符”他揉揉鼻梁,“他们若是加运费,虽不合理,但却合法,我们也无话可说。目前还是先解决了其他要事再理会运费的事情。这次虽然都是托镖运货,但咱们店里头的伙计都有跟随,想必都未能幸免于难,咱们得好好安置才是。”忽然间灵光一闪,“不,依我看,还是先查找其他人的下落。我绝对要生见人,死见尸。另外关于供货那件事情,我先找巫姑娘商议一下,看她能不能通融一下,先调出我们所需的米粮救急。”
这次运货的路线都是他跟几位极为重要的手下一同商拟,他也曾经派人前去勘测过路线,确认了那里并没有山寨才决定的。现在居然在一时间冒出了那么多的土匪,若不是有人使诈,就是那个探子办事不力。
决定运货的时辰,都是保密的,出了那几个人之外,没多少人知道。而且,翻船之后,居然只能够找到几名尸身,其余不见踪影,这让他觉得事有蹊跷。只不过,现在没有多少时间让他可以查清楚了,还是先去找巫蕹商量一下再说。
“既然岑公子发生此事,巫蕹自当给个方便。”巫蕹听见岑岱将事情的始末告知之后,立刻下决定。“虽然最近我们在研制新酒,需要耗费的米粮甚多。不过,巫府有事,也多得岑公子多番相助。今次岑公子有事,巫蕹岂能坐视旁观?”她柔声道。
“的确,岑叔叔,你曾多番为巫府劳心,巫府绝对不会袖手不理。”蠡崚坐在巫蕹的身旁,老成地说。“娘,孩儿先去打点,让下人先将那些米粮送回岑府,以助岑叔叔暂解燃眉之急。”
巫蕹点点头,轻声道。“好,你去吧。”
“光听岑公子所言,我便觉得事情过于巧合,唯恐有人暗中使计想要陷害岑公子。”她等到蠡崚离开之后,立刻跟岑岱商议。“若是如此,那岑公子务必查清幕后黑手,否则敌在暗,实在难防。”她认真的说,眉头轻蹙,很为岑岱担心。
巫蕹说的话,岑岱也有想过,所以他立刻表示赞同。“没错,在下也曾经如此猜想,所以已经派人调查此事。”他悠悠一叹,“只是,我根本就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暗中勾结土匪,身边也不知何人可信。”
低头沉吟了下,“如果岑公子不介意,巫蕹想要派巫府的人前去暗中调查。”她直勾勾地看着岑岱。“巫蕹身边虽然可信之人不多,但还是有的,这件事情交给巫蕹,或许会收到更好的成效也未可。”
“这样会不会太过劳烦巫姑娘呢?”的确是好计策。这件事明摆着是冲着他来的,而且他身边也不知道谁可信,所以能够派谁去调查呢?万一不幸,打草惊蛇,就错失了寻找幕后之人的机会了。若然调查的人是巫府的,对方必定会降低戒心,届时就对他有利了。
轻笑了几声,“岑公子若真是要跟巫蕹算清楚,只怕巫蕹也还不起岑公子的恩德呢。”说完,她伸手扯了扯垂落在侧的红绳。
张管事的身影立刻冲进厅内,“主子,有何吩咐?”他恭敬地对巫蕹说。
“附耳过来。”巫蕹扬手示意张管事立刻上前,然后在他耳边一阵低语。
“主子的吩咐,属下自当努力完成。”然后对巫蕹跟岑岱施礼之后就立刻退下,快速去进行巫蕹刚刚下达的任务。
在巫府之中,的确是藏龙卧虎。岑岱深有此感,“对了,既然一场到来,未知巫姑娘可否容许在下探望谨荇跟休叙舒呢?”他想既然来到了,不去探望似乎有些不该。
“当然可以。”巫蕹立刻站起来,“请岑公子随巫蕹来。”她走在前头,让岑岱跟从在后。
“听说冷沁轩正在研制新酒,未知巫姑娘在研制什么新品种呢?”冷沁轩的酒深得人心,无论是姑娘家喝的,还是大丈夫喜欢的酒,都能够找到,而且很合脾胃。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冷沁轩的酒喝起来总是多了一股温润清香。
走在路上,巫蕹听见岑岱的问话,她并没有回眸看岑岱,更没有停下脚步等待他,只是淡淡然地开口。“杏花酒,冷沁轩的酒都是花果酒,难登大雅。难得岑公子不嫌弃,真是让巫蕹受宠若惊呢。”她怎么不知道岑岱是冷沁轩的大客人,“虽说是花果酿制而成,但终究都是酒液,喝多了也会伤身,还请岑公子多保重才是。”
“温润清醇,实乃佳酿。只是后劲略显大了些,有时候连在下也有些吃不消。”冷沁轩的酒液让人不自觉地将其灌入喉中,当发觉自己喝下甚多之时,都为时已晚地醉倒了。“巫姑娘,生意好是好事,但也切莫过于操劳。女子天生柔弱,身子骨可不比我们男子粗壮,再者你不久前才病愈,身子尚虚。”
听见他露骨的关心,巫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平时面对危急都能够面不改容的她不知道为何总是在遇见岑岱之后,冷静就不翼而飞了。“我会的,谢谢关心。对了,你待会有时间去看看琉璃吗?”
对于巫蕹突如其来的邀请,岑岱也有些讶异,“琉璃怎么了?”他记得她碰伤了脑子,现在应该还在养伤才是。“难道她又出了什么事了吗?”
摇头,“不是,她最近都很安分,伤口恢复得很好,只是大夫说了,或许日后会出现一道很淡的疤痕。但如果不是很注意去看的,也不会看得到的。”她的眼神表现出无奈,“上次你去看过她之后,她就常常盼着你去探望她,连我这个娘也不够你受欢迎呢。“
听着她有些嫉妒的话,岑岱觉得巫蕹真的变了,“真的吗?那我等会一定要去看她才行。”果然,听到他的话,巫蕹的眼神果然黯然下来。“不过,我一定要告诉她,不可以当着娘亲的面这么记挂另一个人,否则就太对不起她娘亲的含辛茹苦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那琉璃不就以为我在生气?”虽然刚听到岑岱这么说的时候,她的心也有些甜,但是也顾忌女儿的想法。
“呵呵,你不是生气,是在吃醋。”他扣住巫蕹的肩,成功阻止了她的前进。扳过她的身子,让她直视他。“你现在就吃我的醋了,那将来琉璃长大了,终归要嫁人的,届时你怎么办?”他笑问。
轻轻一叹息,“其实女儿有个好归宿,是为娘的愿望。若她真的能够得到好归宿,这倒好。可,若是像我,或像穆暄爱错了人,那她该怎么办呢?”想起穆暄,她的心头就像是堵住了。
或许是老天爷想要利用穆暄来告诉她,是时候放下了。虽然在遇见岑岱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注定会抛弃那一段不堪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