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金谨荇挡下杀招,昏迷之际道出心中事
作品名称:初曦 作者:逸月残雾 发布时间:2012-10-28 15:36:56 字数:10235
玄峃一身单薄的白袭融入雪中,他提前来到梅雨亭,独自饮酒。一抹浅淡的微笑从来不曾消弭,双眸时而凝视着飘飞的白雪,有时目光会落到虽然脱落了树叶,却亦挂着厚重雪堆的秃树。忽地,他悄然放下酒杯,双眸阖上,一身轻松自在的姿态令到随后而来的两人警戒起来。
“放心,我是独自前来赴约的。”玄峃没有睁开眼眸,只是轻轻地回答了伦子言心中的疑惑。“这一点,言喻应该很清楚,我言出必行。既然答应了前来赴约,就是要解决我俩之间的恩怨,自然是不会让人介入的。”
来到玄峃跟前,伦子言对言喻使了个眼色,让她留在原地,只需要在旁看着就好。这件事情,就交由他来解决。“你错了,我们之间只有怨,没有恩。”
笑容依旧轻浅,玄峃双眸并没有睁开,“恩也好,怨也罢,这些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不值一提,何必执着?”他还在试图想要说服伦子言放下那些不必要的仇恨,想要他努力过活。
只可惜,伦子言现在根本听不进去,他只觉得既然是玄峃见死不救,让他的娘子惨死,就该有玄峃付出代价。“废话少说,你若是心虚了,那就自行解决。我便不会伤害任何无辜的人,若是你斗胆逃脱,那就别怪我无情。”他咬牙切齿道。
摇摇头,玄峃微微睁开双眸,眸底一片坦然自在,并没有任何心虚自责。他举杯,将杯中冷酒一饮而尽,“或许,在昨日之前,我会想要用自己的命来了结这段恩怨。可现在我不想要背负不属于我的罪孽。”他眼睛定定地盯着伦子言,锐利的眼光探进他的眸底。“我不想要为了这些事情,愚蠢地结束这条残命。”
“你......好,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来一决死战。”他摆出攻击的姿态,站在玄峃的跟前,他的双眸已经染上嗜血的色彩。玄峃见状,并不惊慌,只是扬唇轻笑。“不,我不会用武。”他既然答应了,就不会毁约。
伦子言冷然地挑眉,“莫不成你是怕了?”他记得上次任凭他怎么鞭打玄峃,他都没有反抗之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言喻不是说了玄峃并非不会武,只是从来不曾使用罢了。“倘若,你是怕了,我也不会勉强你。”
摇头轻笑,“何须怕?为何要怕?”他双手转动两边的木轮,他不再面对伦子言,而是看向言喻。“言喻,你说,我该怕何事?”他浅淡的话语在雪地中漂浮。“我玄峃向来信守承诺,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此生不再使出武功,那就没有毁约之理。”
“既然如此,你又不想要偿命,也不要决斗,你为何前来赴约?”伦子言的话语不再充满杀机,而是满腹的疑惑。他对于玄峃的从容,怀着很大的警戒之心,总是担心他有手下潜伏在暗处。言喻也曾经说过,玄峃身边有几位护卫武功极高,对玄峃是死忠的。“莫非,你另有诡计?”
玄峃的笑容不减,眸底却闪过几丝无奈。“我不是说过吗?我既然来解决事情,就绝对不会带人前来。”他依旧没有看向伦子言,背对着他。“我只是来解释当年之事,无论你是否相信。”他只能够尽力而为了。
“我不听你狡辩。”伦子言冷哼了声,心底里认定了玄峃不过是怕死,才会编故事来欺骗他的。他绝对不会听这个无耻之徒的狡辩,他的妻子死得那么惨,虽然他将他的女儿救回来了,但也弥补不了。
淡然一笑,“有时候,过于执着对谁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放下仇恨,你会发现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他还是苦口婆心地劝说,“若是跟随着仇恨的脚步,仇恨之心会吞噬你的良心。会带领你走上歪路,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女儿要照顾,若是你出了些事儿,她又该如何?”
将玄峃的话听在耳中,伦子言眉头轻蹙,他只是想要报仇,不是没脑子,自然是认同玄峃的话。“若是我出了事,她还有阿姨照顾,这个不劳你费心。”一口回绝,他曾经想要试过放下仇恨的,只是,他每日梦回都见到妻子带着遗憾离世的模样,他真的放不下。
轻轻叹息,玄峃自知无法劝说伦子言,其实他也没有真的想要将他劝住。毕竟他这样的身份是尴尬的,也能够料到伦子言绝对不会相信他的话。他抬眸瞟了一言不发的言喻,淡然的笑容跃上唇畔。“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你要杀便杀,反正无论我如何说,你都不会听。”玄峃耸耸肩,依旧没有看向伦子言,亦没有看往言喻,只是凝视着那秃光的大树。
由于休叙舒的坚持,最后金谨荇妥协地接受他的建议,将居所修葺过。已经有别于刚入住时,那副仿佛随时都会倒塌的惨状。虽说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稍微在屋顶上加了些许的瓦片,补缝了墙壁的空漏之处,但总体来说都是比以往的强多了。
金谨荇正在喝巫蕹派人送来的鸡汤,虽然她的身子已经痊愈了,也开始着手为巫蕹的酒行研制新的秘方。但岑岱就是爱操心,居然向巫蕹提议,多给她炖汤,毕竟她孤身一人,照顾自己的方面也不是特别的强,所以就请巫蕹多注意点这方面的问题。刚开始,她的确挺高兴的,毕竟有免费的炖汤可以喝,要知道她睡着的时候,就只有食物的香味才能够让其清醒过来。
只不过,她高兴了没几天,就苦闷起来了。虽说汤水很重要,但常喝也会腻呀。她微微皱起小脸,将碗里的鸡汤都喝精光。“金姑娘,你平日里就只待在这屋子里头,不出去。应该没有听说过玄府的当家,玄峃公子今日要去梅雨亭赴死呢。”看似不甘寂寞的下人凉凉道,也不知道他的心里是不是正放鞭炮。
将手里的碗重重地放下,金谨荇诧异地回眸凝视着那名“不甘寂寞”的下人,“你说什么?玄峃师兄要去赴死?”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在她受伤的时候发生了很多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吗?虽说她平时不爱鸡婆过问人家的事情,但只要是玄峃的事儿,她都想要知道的呀。
似乎是被金谨荇的反应给吓到了,下人呐呐道。“金姑娘,你不知道吗?这事儿,在我们这里算是半公开的了。”要不是当时岑岱越想越不妥,就来找主子商量,他们巫府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情的。
金谨荇顾不得任何事情了,她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就在下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就已经飞身出去了。下人只能够眼巴巴地看着人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他顿时跌倒在地上,“主子啊,您怎么没说金姑娘听见这个消息会有这样的反应,现在人给弄不见了,我该怎么向您交代呢?”他径自哭诉,只可惜在周围回应他的就只有那呼呼的风声。
绝对不能够赶不上的。生平第一次,金谨荇痛恨自己当初怎么没有勤奋练功,若是她知道会有今天,她绝对不会那么懒惰的。她记得当年玄峃师兄下山之时,曾经跟她说过,此生不会再使出武功的了。她以为是阿爹不想承认玄峃做徒弟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要求,后来她去求阿爹的时候,才知道这个约定并非是阿爹跟玄峃订立的。至于是与谁的约定,她就不得而知了。
她即便知道玄峃有一身傲人的武功,但现在双腿已废,他即便使出武功也不一定能够打胜。更别说,他现在不能使武,只怕会是凶多吉少呢。想到这里,金谨荇只能够加快速度前往梅雨亭。就不知道为什么,平时觉得不远的地方,今日就像是她永远到不了的目的地。
“不。”她赶到梅雨亭,只见伦子言手执鞭子挥向玄峃。使出全身力劲,飞身往玄峃之处,却只来得及为他挡去攻击——鞭子一打,力道之大,将她整个人像是无力垂落的风筝一样,在半空中坠落。
“谨荇——”玄峃眼看着金谨荇就这么急速地被打飞出去,然后又从天空坠落,她脸色上的苍白深深刺伤了他的心。他正想不顾一切地飞身接住金谨荇纤细的身子之时,有一条迅影快速接住她无力的身子。“姐夫,你怎么可以伤害无辜呢?”言喻抱住金谨荇,一脸不认同地看着伦子言。
伦子言也没有料到,金谨荇会忽然之间挡在玄峃的后面的。看着金谨荇双眸紧闭,苍白着脸色,从伤处溢出的血迹不一会儿就在言喻身上那件浅蓝色衣裳渲染开来,更滴落在雪地上,将花白的雪染红。
将怀里抱着的金谨荇小心翼翼地放到玄峃的怀里,言喻眸底闪烁着歉意,而伦子言也觉得手足无措了。他很清楚,自己刚才的力道即便是功力深厚的高手,都要躺在床上好些日子。更何况是金谨荇这样娇滴滴的姑娘家,上次他是凭着一阵恨意才会下手这么重的,现在......他真的说不出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玄峃没有理会他们的心情,只会摇晃着金谨荇无力的身子。“荇儿,谨荇,师妹,你醒醒,你醒醒呀!”他的声音透着哽咽,他也说不出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那种痛,是无法用笔墨来形容。“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傻?明明是我该承受的,应该是由我承受的,你为什么?”
他之所以愿意承受,是因为他即便不使武,他所练的内功心法也会保护他的心脉。但若是换了谨荇,他之前一直没有努力练功,所以内功根本就不深厚,这样的她如何承受这样的攻击呢?
痛!每次呼吸之间,她都觉得一阵深入骨髓的痛,没有办法拔出掉的痛。她觉得自己浑身都要散开了,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痛呢?
她想要睁开眼睛,但眼帘却像是注了铅,没有办法撑开。她的耳畔听着玄峃心痛的叫唤声,她心里不满,她才不是傻。是玄峃师兄那个笨蛋,以为自己承受了所有,那个家伙就会放过其他人吗?
才不会呢,她觉得那个人是嗜杀成性,根本就是拿玄峃来作借口的。即便杀了玄峃,他都会拿其他人做借口,将所有人杀光,那个人才高兴呢。没错,一定是这样子。
痛!真的好痛,她的心好痛。
当玄峃那一道道充满悲痛,悔恨的话语滑落到她的耳侧,她的心就很痛,就像是扯裂一般。她不想呀,不想,玄峃这么心痛啊。
她要睁开眼,要睁开眼......她还有话要跟玄峃师兄说。
“谨荇,荇儿,荇儿,你醒醒啊。”玄峃将金谨荇抱在怀里,那湿濡的沾粘感让他倍感不安,睇着金谨荇那越发苍白的小脸,他心中的恐慌无止境地扩大。“荇儿,你能够听得到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傻?是我,是我不好,都是我连累了你。”
金谨荇听着玄峃悔恨的话语,忍耐着不适感,双唇逸出。“不。”她的眼眸微微睁开,“玄,玄峃,玄峃,师兄。不,不,不是,不是你的,你的,错。”因为身上的痛,让她说话都很吃力。
眼看着金谨荇已经醒来,伦子言心头大石放下了,他狠狠地瞪着玄峃,忽然想出了什么。“哈,我知道了,即便我杀了你,你会一了百了。但是,若是我杀了你最心爱的女子,你的下半辈子都会跟我一样,生活在无尽的悔恨之中。”他欢乐地大笑,“依照我刚才的劲道,这女子绝对活不了。”
闻言,玄峃不可置信地瞪着伦子言,他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好可笑。以前总觉得自己是欠了这个男人的一份情,但现在看来他真的十恶不赦,居然想要伤害谨荇。“你——”虽然想要痛骂他一顿,但怀里的女子更重要。“谨荇,没事儿的,我现在就找师兄来诊治。你知道师兄的医术,他是不会失败的,不会的。”
言喻也没有办法相信姐夫居然想出了这么一个狠毒的方法来,虽然他一开始也没有想到伤害金谨荇。但现在也不该有这样的想法,毕竟这件事情跟金谨荇是毫无关系的,他,居然想要伤害无辜。
“主子,我先带你们回去。”她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男人做自己的姐夫,当初姐姐死了,他们家都陷入了愁云惨雾之中。他们都责怪着玄峃的见死不救,但他们都忘了,忘了姐姐为何会中毒。
玄峃没有阻止言喻的好意,他的所有心力都放在受伤的谨荇身上,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怪责任何人了。她,是因为他而受伤的。
“师,师兄,我,我,我不知道,你,你们,之间,之间,到,到底,有,有什么,协议。你,你们,不,想,我知道,我,就,不,不,不问。呃,呼,呼,但,但请,请你,不,不要,随,便,抛,下我。”她嗫嚅着双唇,慢慢地说出心中的想法。“我,我,一直,在等,等你,来,看,我。可,是,我,我,我等,不到。不,过,我,不怪,你。我,我知道,你,有,呃,苦,衷。可,我,真的,真的,好想,你,真的,好想。”话落,她双手无力地垂落,双眸轻轻地合上。
玄峃听着金谨荇勉强说出来的话,他的心就像是被刀子割到一样,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化作一把刀子,将他的心割得皮开肉绽,伤痕累累。“谨荇,我又何尝不想你呢?”他都想要不顾一切地去探望金谨荇,但每到最后一刻,他都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渴望。
抱紧怀中生命正在逐渐消逝的金谨荇,言喻看着玄峃悲痛的模样,心中不由得动用,加快脚步往目的地走去。或许,她应该要去追查当年,玄峃到底有没有去请人来救姐姐。
在她的心中,玄峃并非贪生怕死之辈,绝对不会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而胡乱编故事的。瞥见一路上的血路,她心中不免迷惑了,这些日子,她是不是都做错了。当初,她决定要来玄峃身边,侍机杀害玄峃,为姐姐报仇之事,她是不是做错了?她不懂,为什么玄峃在知道事实的时候,还将她收在身边,对她一视同仁,并没有因为她是女子之身而有所偏护。
听见门人的通报,正在与岑岱商议要事的巫蕹错愕地愣了愣,她与岑岱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双双离开。巫蕹向大门口而去,而岑岱则是往另一个方向,找寻休叙舒的身影。
巫蕹说不出来心中的滋味,这是她第二次见到金谨荇受重伤了。虽然相处的这些日子里,金谨荇家事做不好,只要碰上家事,就会小伤不断。可,那些都只是小事,没想到才来杭州没多久,她居然就已经深受两次重伤了。
当她的美眸对上玄峃死灰般的脸色,她心中了然。跟玄峃相识不长时间,但是从来没有见过他表露这样的表情,面对挑战,他依然能够谈笑风生。但她也不可以忽略,眼前的男子只要碰上谨荇的事情就会失控的。
她用眼神示意言喻快将金谨荇接过,送到巫府的客房之中,即便他们再待在这里,都没有办法改变既定的事实,倒不如快点将谨荇送到里面去疗伤。而推玄峃进巫府的工作便落到巫蕹的身上了。
“虽然我知道在这个时候问你是很不该的,但我想问一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她百思不得其解,平日这个时候,谨荇应该是留在自己那间破屋子里研制秘方才是的。怎么会跑到玄峃那里,而且还受伤回来呢?
摇摇头,玄峃深吸了口气,将事情的始末都告知巫蕹。“我真的不知道,到底是谁走漏的风声。这件事情,分明就只有我知道的。”他心中充满了懊悔,但他那群忠心的护卫,绝对不会做让他生气的事情的。
挑眉,巫蕹听着这事挺玄的。她前不久才在岑岱那里得知这件事情,还头痛要不要告知谨荇。没想到她居然消息如此灵通,居然还赶去做这种傻事。她可不认为眼前的男人会没有能力应付这种事情,若是玄峃有心对付,伦子言这等人绝对不是他的对手。谨荇这次算不算是白受伤了?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玄峃,不过倒也不算是白受伤的。至少能够确定玄峃对谨荇的真实心意,那不是师兄看师妹的眼神,而是一个男子看着心爱女子的眼神呢。虽然她之前也有怀疑,但玄峃那家伙实在是将心中的情感隐藏的太深了,教她无法看得真切。
将玄峃推到客房外面,这时候岑岱也将休叙舒找过来了,他看到玄峃的时候,发现他身上也有不寻常的血迹,眸底闪了闪。却一言不发地进入客房,将因为担忧而跟随在后的穆暄甩到屋外。
“巫姐姐,金姑娘会没事的,是吗?”她光是听到岑大哥这么说,她就觉得好可怕。
挑挑眉,巫蕹看着穆暄那张因为担忧而吓白的小脸,真不知道岑岱那家伙到底是怎么跟这两人解说伤势的。当时他连看都没有看到谨荇的伤势,肯定将伤势夸大了。
虽然她也觉得谨荇的伤势好不了哪里去,但也没有必要这么吓坏单纯的穆暄吧。这家伙单纯得找不到任何的杂质,她居然会为情敌担忧。她可有想过,在休叙舒的心中,金谨荇是处于何等的地位呢?
摇摇头,巫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穆暄说,她也很想说出“谨荇会没事”这种话来,但她个人比较现实,实在说不出自欺欺人的话来。“我们还是等休大夫出来之后,再说吧。”
穆暄也只能够点头了,毕竟她也清楚这样的状况。“老天爷,虽然金姑娘是个好姑娘,很讨人喜欢,但你别这么残忍,将金姑娘收到身边。这样,会有很多人伤心的。”她眼角余光瞥见像是死了爹娘一样凄惨的玄峃,心里投上无限的同情。
听着穆暄不造作的话,巫蕹也只能够无奈地扯唇,眸底闪过一丝无奈。她跟谨荇何时相处过呢?又怎会知道谨荇是个好姑娘?“小暄,好了。也不知道休大夫什么时候才出来,你要不回去歇着?”
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不了,这段时日,我总觉得昏昏沉沉,莫名其妙的就想睡觉。现在难得精神些,我想要等等结果。”她的小脸上泛着对谨荇的担忧之情。
明白个中原因的巫蕹只是淡淡扯唇,眸底居然出现了些许的心虚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去。“既然如此,你就留下。”她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当时岑岱给她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并没有屏退下人,难道是那些下人泄露出去的?
但,经过训练的下人是不会这么轻易地将主人的事说出去的呀。她扬手,招来其中一名管事,“张管事,今日送鸡汤给谨荇的那名下人回来了吗?”看着时候,应该已经回来了。
张管事躬身,“主子,那名下人已经回来了。”他恭敬地回答,当时他也觉得奇怪,那个人回来之后,就像是受到莫大的刺激一样,躺在床上。“只是,他看起来有些不妥。”
不妥?挑眉,巫蕹并没有继续问话。但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张管事却很了解,“他好像是受到莫大的惊吓,回来之后,不但念念有词,而且神色慌张。”
巫蕹回眸,“你将那人给我带来。”她沉冷的声音中透着威严跟冷怒。难道真是那家伙将这件事情告知谨荇,才会让谨荇这么傻地冲去吗?莫非那家伙不知道自己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吗?
眼看着张管事领命而去,巫蕹继续将注意力放到门紧闭的客房之中。只有岑岱跟休叙舒一同进去,他们则是守在外面,她并不是担心见到血腥的场面,而是不认为一群人进入对休叙舒诊治有帮助。
“难道你以为是那家伙将这件事告知谨荇,才会搞到现在情况吗?”玄峃听到巫蕹的话,他沉冷地开口,眸底闪过一丝冷冽。“如果这件事情,真是那家伙做的,你会如何处理?”
好像有些意外玄峃会突然开口,巫蕹稍稍愣了愣,才缓声回答。“的确,我是有这样的怀疑,但并不确定。毕竟在巫府的下人,都是经过训练的,他们一般是不会将府里的事情泄露出去的。”她沉吟了半晌,“若是那件蠢事是那家伙做的,那么巫府也不会需要嚼舌根的下人。”她没有说出来巫府的惩处。
冷冷一笑,玄峃现在的从容冷静都已经被消磨尽了。“若是如此,那玄某人想要跟巫姑娘将那人讨回去。”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巫蕹虽然听出他有惩处之意,但终究也不知道他的方法。而守候在侧的言喻却倒抽了一口气,她跟在玄峃身边,自然是知道他的手段。若不是为了姐姐那个仇,她也不会笨得跟玄峃作对。
玄峃对于言喻的抽气视若无睹,只是急着想要巫蕹的答复。巫蕹则想,这件事怎么算都是巫府的不对,没有好好管教下人。所以她并没有异议,“既然是玄公子开口,小女子没有拒绝的道理。”
闻言,言喻更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巫蕹,她原以为巫蕹会坚持这件事留给她自己处理。或许那个人的下场会好一些,但没想到巫蕹会这么轻易地答应了玄峃的要求。
“不过,在将人交给玄公子之前,请容小女子对他做些惩罚。”她跟谨荇相交这么多年,培养出来的友谊虽然不是太深,但也说不上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现在府里出了这些败类,害了谨荇,她自然也不会让那个人好过。
玄峃耸耸肩,表示毫无意义。就这样,在闲谈之间,那个人的生死就这么被决定了。忽然间,言喻觉得生命其实真的很脆弱。“言喻,够了,这桩糊涂案,就这么给结了吧。我真的不知道再这样延续下去,还会有谁受伤,我已经不想见到有人再受我的牵连了。”他抬眸,看着言喻。
一时间,言喻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她觉得心好乱。“主子,其实,我没想过要伤害金姑娘的。”她真的没有这么想过,“而且,我想依照您的内功修为,姐夫是不可能真的杀得了你。”虽然姐夫的内功也不可小觑,当年更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高手。但在姐姐死了之后,他便无心练功,所以现在的功力大不如前。
淡淡的笑了,但眸底却渗不进任何的笑意,反而染满了担忧与焦急。“是吗?那烦请你回去转告伦子言,我玄峃也不会只会站着挨打。若是他斗胆伤害谨荇一根毫毛,我会让他生不如死,你该知道我也有很多手段的。”若伦子言认为玄府会在他手上发展到今日的地步,仅仅是依靠他那生意头脑的话,那就太无知了。
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言喻知道伦子言现在是彻底将眼前的睡狮给惹恼了。“主子,您知道,孩子是无辜的。”她还想要为伦子言说情,至少为姐姐的孩子说情。
“谨荇不就不无辜吗?放心,我没有伤害小孩子的兴趣,可是我依然会让他饱受折磨。相信我,其中的过程,你是不会想知道的。”他轻轻地说,语气柔和的犹如那三月的春风细细绵绵的,“如果清楚了,那就回去你姐夫身边。我这儿,也不需要你了。”他也不想做得这么绝情,但他真的无法接受。
言喻恭敬地应答。“是。”她知道这将是她再玄峃身上所领到的最后一个命令了。她扬唇一笑,眸底却净是凄凉。
巫蕹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人的互动,原本一言不发的她,在言喻离开之前,留下一句话。“别一味的怪责别人见死不救,其实别人也没有非救不可的理由。况且,为何你姐姐会受伤,你姐姐并非是江湖中人,到底是谁的仇家伤了她?到底谁才是罪魁祸首,难道你没有想过吗?”她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她一直不愿意去想的问题。
听着巫蕹的话,玄峃忽然笑了。“我最后再说一次,我玄峃既然是答应了人家要去做的事,我不会搁下不管。我真的请了金陵医仙去为令姐诊治,只是在医仙答应救治之时,她已经离开了。这件憾事,我们谁都不愿见。”他一直没有为自己辩解,是因为知道伦子言是听不进去的,但现在言喻或许能够听得进去也不一定。
言喻对于他们的话,并没有特别地表示,只是使出轻功飞旋而去。抬眸看了她美丽的身影,巫蕹淡淡一笑,她知道言喻将他们的话听进去了。只是,现在,最教人担心的是谨荇的情况呀。
抬眸瞟了依旧在求神的穆暄,不由得觉得好笑,她还真以为自己这样就能够救得了谨荇吗?主要还得看休叙舒的能力呢。她不怀疑休叙舒会极力为谨荇医治,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呀。
“谨荇,不会有事的。”玄峃坚定的声音忽然响起,让巫蕹跟穆暄都愣了愣,然后都颌首表示知道。但看着那扇门的目光并没有停歇下来。
而就在此时,张管事就已经将人带到巫蕹跟前。“说,今儿个,你给金姑娘送鸡汤的时候,你给她说了什么?”她冷硬的话语可以媲美那些飘飞的雪花了。
跪在地上,任由那刺骨的寒意透过衣衫传到他的皮肉之中。“主子,小的认真不是故意的。”在巫蕹跟玄峃的冷睨下,硬着头皮将事情的始末说完。“我记得,巫府的下人都是经过训练,然后再由管事负责审查,若是能够通过,才会让其留在巫府办事。”
那人依旧唯唯诺诺,“是。”
“那么我记得,巫府其中一条规矩,就是不能将府中之事拿出去说嘴。即便那人是金姑娘,也不能说,若是能说的话,我会亲自告知。”她冷凝的话已经决定了那人的生死,“你可知道,违反的话,会受到何种惩罚?”她的声音很轻,很柔。
张管事在一旁等候着新的指示,当他看到那个人居然吓得尿都给撒出来了。“主子,请您饶了小的这一次。小的下次不会了。”
阴冷的笑容跃上唇畔,“不,你错了。在巫府,你永远没有第二次这样的机会了,相信我。”她冷凝的话,像是嫌这里的雪下得不够大,才会用这么冷的语音跟他说话。从未见过巫蕹如斯模样的穆暄心中不免对她更加敬畏。倒是看惯了的张管事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依旧从容淡定地站在一旁等待最新指示。
玄峃倒是不觉得有何不妥,在他眼中此人应该千刀万剐。若不是他的多嘴,谨荇根本不必遭受今日的无妄之灾。就在穆暄的惊疑,张管事的从容,玄峃的冷怒之下,巫蕹淡淡的地说:“张管事,将这人拉下去,将应有的惩罚减一半。我必须要留个活人给玄公子,他应该想要一个活人惩处,而不是一个死人。”她没有再看在地上不断求饶的下人一眼,对他的哭声充耳不闻。
挑挑眉,玄峃觉得奇怪。根据巫蕹这么说,这巫府的规条可能是会要了人命的。可怎么不见他们出事的呢?像是看出了玄峃的疑虑,巫蕹没有看向玄峃,只是轻浅地解释。“在我府中办事的人,全都签了生死契。而且,府里的下人训练有素,绝少出现今日这些情况的,这些年来巫府所需要惩处的人可谓是没有。”这人算是空前绝后的了。
闻言,玄峃并没有表露任何情绪,只是沉默不语。
直到休叙舒跟岑岱一同走出来,脸色凝重。“玄峃,你答应过我的条件,你为何要食言?”休叙舒劈头一句,并没有说出金谨荇的情况。
玄峃尚未回应,巫蕹便上前。“休大夫,谨荇的情况如何?”她刚才见谨荇流了好多血。
“情况不乐观,我得去山上找一味药,才可以为谨荇治伤。”他眉头轻蹙,“那鞭伤上染了毒,那人可真狠心呢,这么猛烈的毒即便是一个男人都难以撑过去,谨荇——”他的冷静在看到谨荇的伤势之后,就全部消除了。
这次,玄峃并没有开口,他眉头蹙起。他千算万算,却漏算了伦子言会在鞭子上喂毒。“都是你这家伙,要不是因为你,谨荇会三番两次的受到伤害吗?这两次的重伤都是因为你,我真不知道下一次我还来得及救回谨荇吗?”他想想就觉得可怕。“你自己身处充满变幻诡测的世界之中,你还要牵连谨荇吗?若你真是能够将她完好的保护好,我也无话可说,但是你——”休叙舒大声吼叫。
穆暄见状,她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你,你别这样,现在救金姑娘要紧,你不是要上山采药吗?你还不快点,要是耽搁了,你可叫金姑娘怎办呢?”说实话,她有点同情被骂的玄峃,他看起来好像很可怜。
休叙舒也知道穆暄所言极是,冷哼了声就要往外面走去,巫蕹在背后飘来一句话。“休大夫,恕我直言。我不认为你们这样替谨荇做决定是件好事,至少在她眼中,你们的决定都是不尊重她。若是这次谨荇能够好起来,我希望休大夫还她一个做决定的权利。”她不是没有将金谨荇的黯然看在眼中,只是觉得这些事情,旁观者也无能为力。
从这次看来,谨荇的确已经早有决定了。只是被玄峃跟休叙舒那个条件给硬生生折断了,说到底,这都是与巫府脱不了干系,她总不能够坐视不理。
休叙舒没有回眸,只是顿下了脚步。“我已经给了她好多时间做决定了,可是——”
“你没看出来谨荇的决定早就已经做好了吗?她选择了谁,我想你应该比我看得更清楚,只是你一直不肯承认罢了。你以为你总是以为她好的借口,为她做了抉择,她会快乐吗?即便她不与玄峃见面,她也不会属于你,她只会生活在没有玄峃,却思恋着他的日子。”巫蕹打断休叙舒的话,将所有事都摊开来讲,“难道,这就是你爱人的方式,不管对方的痛苦与否,只顾自己的快乐?”
休叙舒这次没有回话,他立刻使出绝妙轻功,飞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