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感情持续升温,中途杀出个未婚妻
作品名称:初曦 作者:逸月残雾 发布时间:2012-10-26 23:06:33 字数:10117
巫蕹闻言,本来端着杯子的手轻轻一颤,然后不动声色地抬眸。灵动明亮的眸底划过一丝疑惑,“请岑公子明说。”她即便知道自己的个性可能会惹来不少的麻烦祸端,只是,也应该没有严重到要将她的下半生都给毁掉吧。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他端起茶杯,轻轻地用杯盖拨弄着杯中漂浮的参须,似乎以此来掩饰心中的不安。“在揭示答案之前,我想要请问巫姑娘一件事情。”他轻轻啜着杯中的参茶,似乎自己谈论的话题非常轻松。“巫姑娘可知道,为何伦子言会这么伤害玄峃?”他抢在巫蕹开口之前,继续发问。
虽然不解,巫蕹是自然知道玄峃为何会得罪了伦子言。“略知一二。”这些事情,她怎么会在不清楚的情况下贸然救人。虽然她并非为了玄峃才出手的,但这并无差。她虽然漠然,于她无碍的事情,她绝对不会插手。但,现在既然扯上了谨荇,她就不得不出手,既然出手了,她就觉得自己有权利知道事情的始末才是。所以不管擅自调查他人私事到底有没有道德,在她的眼底,这两个字已经不存在,不,应该说,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是老天不容许她的生命里面有道德二字的。
从巫蕹的眸底看出她是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即便不是事情的全部,大概也有大半了。“那么,我想你该知道,伦子言尚有一女,却早已不知去向,是吗?”他轻轻的说。这两件事情仿佛是毫无关联,但却暗藏另外无数玄机。
一阵寒意从脊背后传上来,巫蕹不由自主地放下茶杯。她倒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毕竟时隔十年,即便当年的小女娃现时亦不过是十来岁左右,能够做些什么呢?这么阴狠的计谋,倒不像是一名十来岁的小姑娘能够想得出来,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撇除了这个可能性。此刻岑岱会突然间说出这个事情来,想必是想到些什么了。
似乎看出了巫蕹的想法,岑岱并没有特别的表情,只是浅浅地颌首。“我想,你大概是知道的。依照我们的常识,小孩童该是天真烂漫的,不该有那些不纯思想。但,我们都知道依照个人成长的环境不一样,她的个性,心思都会随之变动。伦子言将她托养在亲戚家中,我们都不知道她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又不知道那些亲戚对于她娘亲死亡的事情,是怎么跟她解说的。如果她自小在耳濡目染之下,误会了玄峃就是害死她娘亲的凶手,然而巫姑娘之前又不幸牵扯在内,难免过激之下,她会做些什么事儿。再说,我们都不了解,她身后的财富到底有多大——”总而言之,他们就是对对手一点都不了解,所以完全不能够撇除那个原因才是。“所以,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我们必须按兵不动。我来代替巫府前去协商,我会极力拖延时间。巫姑娘在这个空档之中,就好好调查那女娃到底在何处。”
巫蕹点点头,对于岑岱的计划,没有任何异议。她知道倘若是巫府的人前去,是无法拖延得了时间的,反而会加剧对方的反应。思及此,她即便不愿意自己巫府的事情交由他人来管,但此刻实在是无可奈何。“那就有劳岑公子。”内心对于岑岱的多次相助充满了感激的心情。她亦知道岑岱的目的跟心思,但——唉!
得到巫蕹的应允,岑岱即刻放下茶杯。“既然如此,岑岱亦回府打点。告辞。”此事刻不容缓,不可再拖下去,免得事情变得更糟糕。巫蕹微微颌首,然后目送岑岱离开,她心里面突然感觉到一阵不舍。本想要喊住岑岱远去的背影,但最终她还是咽回肚子里,现在应该以大局为重。
就在巫蕹想要回到书房里去之时,蠡崚忽然来到她跟前。先是拱手作揖,“娘亲,孩儿刚才前去探望谨荇阿姨,现在她已经醒过来了。可见休大夫是费了不少的心力将她从鬼门关给捡回来的。”他轻声道,心里面更加钦佩休叙舒的能力。方才从福大娘的口中得知,之前谨荇阿姨伤得有多重,光是伤口恶化都数次了。每次都差点踏入了鬼门关里面去,险些就不回来了。都是多亏了休叙舒利用了不少的灵药以及日夜守护在旁,以免发生了突发情况。但亦由此可见,休叙舒对谨荇阿姨是非同一般。
听见蠡崚的话,巫蕹再次坐好,还用眼神示意蠡崚坐好。“如此,我便更该前去一趟才是。现在谨荇既然醒来了,那应该没有大碍了。我们更应该好好招待休大夫才是,无论他是为了什么原因医治琉璃跟谨荇,但毕竟他着实是出手了。我们也不该强求些什么才是。”她啜了口参茶,“对了,方才,我让你去找穆小姐的事儿,你办妥了吗?”她装作漫不经心地说。
接过下人递来的参茶,他眉头不着痕迹地轻轻蹙起。这些日子,他已经喝了不少了。肚子里面都差点可以种出老山参来,所以现在他每闻到那浓烈的参味就想逃。但想到娘亲肯定会为此担心,所以他即便再厌恶都只有喝下去。“娘亲,您放心,方才孩儿已经让穆小姐喝下了迷药。并且已经将她送回屋里去,歇着。”穆暄这些天都没有好好休息,只为等到休叙舒的回来。如此下去,她的身子会吃不消,届时穆老爷就肯定会迁怒于巫府。
轻轻颌首,“这天儿冷了,你可别在外头待久了。免得染病在床,你这身子可就吃不消了。”眉头轻蹙,眸底染着忧虑的神色。“我现在先往谨荇那儿去看看,等下你让牛管事到寒轩的书房里等我。”她落下话,然后徐步离开。
蠡崚浅浅笑着,“是,娘。”目送巫蕹的离开,他放下茶杯。真不知道现在那件事情到底如何解决,他命人偷偷报讯给岑叔叔,不知道这到底对不对。岑叔叔真的能够帮忙解决吗?他没把握能够保证岑叔叔是否能够帮得上忙,但是他能够保证,这份心绝对能够让娘亲的早已冰封的心融化掉。他知道岑叔叔在那儿也有重要的事儿要处理,但他不知道岑叔叔是否已经处理好了那些事情。但,他晓得,他派去的人将口信带到之后,岑叔叔就马上快马加鞭地回来——他想,岑叔叔定是将那些事情交托给他的属下了。只是,不知道那些家伙能不能搞好,倘若是有能力处理好,那就不需要岑叔叔出马了。想来,这回算是巫府拖累了岑叔叔了。
即便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啜饮着回甘的参茶,蠡崚蹙眉细想。
“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将我当家人看呢。”琉璃稚嫩娇柔的声音从外头飘进来,继而映入她娇小的身影,却不意外地看到她背后在这段时间里默默跟随着的关泽。“怎地发生如此大事,都没半个人来知会我呢?”她意外地从那些丫头窃窃交谈之中得知了商行里头发生的事儿。她看蠡崚的表情,该是早就知晓此事,而且,她还听说蠡崚昨日还跟娘亲两人关在书房之中。可见,两人是在商讨那些难搞的事情。
放下手里面的杯子,轻咳了声。“关师兄请坐。”他施展出主人的大度,在六岁的幼儿当中这是非常难以见到的。“姐姐,你身子尚虚,犹在调养之中。我这做弟弟的,又怎可将缠人烦扰之事来烦你?若是打扰了你休养的心情,那我该当何罪才是?”他浅笑地说。
琉璃横眼瞪了蠡崚一眼,就知道他这么说,她承认自己的脑袋瓜子没有弟弟的灵光,也做不到在小小年纪当中就能够如此大度,如此有风范。但,她还是希望自己能够为这个家做些什么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大家保护着。眼前的小子明明就是比她小不了多少的弟弟,却如此辛苦地保护自己,教她情何以堪?如何自处?“就你会说。”喝了口茶水,“听说休大夫因为我的任性,不再给我治病了?”
蠡崚寒光一闪,到底是谁泄露了风声。琉璃是他姐姐,即便她的任性给这个家带来了不少的麻烦,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责怪姐姐。但他明白姐姐的个性,她虽然年幼爱玩了些,但依旧是非常爱这个家的。即便有时候因为她的任性而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但她绝对是无心的,而她在知道自己如此犯错之后,定会自责。所以他跟娘亲都会极力为她瞒下来。她虽然任性却不刁蛮,虽然娇气却不骄傲。“姐姐从何得知?那些不过是风言流语,何必当真呢?”
轻轻一笑,用手帕拭了拭唇,“蠡崚,我的好弟弟向来不打诳语,怎么,现在要瞒我到何时?”她经过休叙舒的医治,脸色再也不是苍白得吓人,让人担心她虽是会魂归离恨。而是泛着淡淡的嫣红,像是一个将熟未熟的果实一样诱人。“这不是他人说与不说的问题,而是休大夫自从我不听话之后,他就没有再来我的屋里面给我诊脉,治病了。而且,我听说休大夫最恨的就是病人不听话合作的。”琉璃并没有将那些丫头拖下水,只是柔声解说。
捧起那泛着瓷白的茶杯,以此挡住透出精光的眼眸,他默默在盘算些什么。即便姐姐再说推托的话,他也不难知道这是他从丫头那里听来的。从何时开始,他们巫府的下人都变成这么鸡婆了?看来,他得告知娘亲,让她去管管那些已经不守规矩的下人才是。“姐姐,你何必多想。若是休大夫不想管你了,就不必留下那些药丸来。想必是休大夫觉得你的身子好多了,现在只需要那些药丸调养身子就好,所以就不必前来了。”他用话安抚略显不安的姐姐,脸蛋上泛着浅浅的笑意。
琉璃顾着喝茶,并没有看到蠡崚眸底闪过一丝不属于幼儿的精光,但一直默默无言的关泽却注意到了,他只是在心底里讶异。但,并没有多说些什么。曾经多次听从阿爹说,巫府的小少爷是他这辈子所见过的最是聪敏的孩子,才六岁幼儿就已经能够靠着自己的领悟,将那些诗书礼集都融会贯通,而且能够结合自己的想法。这等异事,他实在难以再见到。阿爹猜测,只怕过不了几年,蠡崚就不需要他教习了。原本,他还有些怀疑,即便自己从小跟从在阿爹身边,也从未得到谬赞。但比自己小好几年的蠡崚却能够得到如此高评,着实让他觉得有些许的不服气。但,今日一看,巫蠡崚着实是非同一般,不可小觑。
光是看到关泽的表情,蠡崚就知道自己被打量了多久。但他不在乎,唇瓣只是挂着浅浅的笑意,“姐姐身子尚虚,不可在外多待。你还是回屋里头歇着,还有,关师兄说到底也是客人,你不要常常要关师兄照顾你。咱们府里头也有下人,要是这事儿传了出去,外头的人该怎么说我们巫府呢?”他话里有话地说。娘亲到底在忧心些什么,他自然是知道的。虽然在他看来,关师兄跟姐姐这么交往下去,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既然娘亲对关师兄有戒心,他自然是不想要娘亲担心才是。
琉璃并不是傻瓜,反而是冰雪聪明的;而关泽虽然老实,但也不是笨蛋。两人都能够听得出蠡崚弦外之音,无非是不想要他们过多的接触罢了。“蠡崚,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关师兄现在是怎么了?我病倒的那时候,功课都赶不上了,现在多亏了师兄。你这样说话,不觉得失礼吗?”琉璃气不过地反驳他的话。
蠡崚微微笑道。“姐姐,你可别误会了我的意思。只是看你这么老是拖着关师兄,好歹师兄也是巫府的客人,你怎可如此失礼?这事情要是传了出去,外头的人肯定会说咱们巫府待客不周。”他只是轻浅的说着话,可眼光却是瞟向略显失落的关泽。
被蠡崚的话气得半死,琉璃说不出话来。倒是一旁的关泽开口了。“蠡崚少爷言重了,关家父子亦不过是寄人篱下之辈,并非上宾。自知身份卑微,不配与琉璃小姐交往。”他的语气有些沉闷,但依旧不失风范。“关泽这就告辞。”
“关师兄多虑了,蠡崚并非这个意思。”蠡崚浅浅一笑,将关泽的不悦看在眼底,却不甚在乎。“只是姐姐如此无礼,我这做弟弟的有愧才是。关师兄在这儿做客,若是有何需要,皆可使唤巫府的下人,不必与我们客气。对于姐姐这几天的失礼,蠡崚在此代姐姐向你赔礼。”他淡淡道,在说话的同时,瞟了已经气得脸蛋铁青的琉璃一眼,在心底里暗叹。
关泽尚未回答,琉璃便抢先说话。“蠡崚,你如此说话就不该了。什么叫做失礼?我们与关师兄都是同门,就该多联络联络才是,你为何如此生分?”她的眸底表露了些心痛的情绪,“蠡崚,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何你现在变成这样子呢?关师兄到底是哪里惹到你了?你要如此排斥他?”琉璃真的不敢相信,以前那个可爱的弟弟到底去哪里了?为何眼前的蠡崚如此陌生。难不成他是因为关师兄出身贫寒,所以嫌弃他?不,蠡崚不该是如此的。
看得出琉璃的痛心,蠡崚心里头也有些不舍。只是,娘亲如此不满他们交往甚密,日后也定必阻拦。届时,姐姐定会跟娘亲起冲突的。如果说,他们的容貌跟娘亲的相似,那么姐姐就是另一个娘亲。她不仅是容貌跟娘亲的相似,就连个性也是差不多的——倔强,好强,都是那么的任性呀。只可惜,这两人都不知道。所以,若是姐姐跟娘亲起了冲突的话,他们的关系只能够越来越僵,因为他们都不会是让步的那一个。
琉璃并没有看出来蠡崚的心思,一味地在生闷气。倒是一言不发的关泽看出了蠡崚眸底一闪而过的为难。他微微一笑,像是已经知道了蠡崚的为难。“关泽这些天的确是失礼了,琉璃小姐身患重疾,我着实不该缠着琉璃小姐。若是因此而阻止了琉璃小姐的休养,关泽实在是难以原谅自己。”毕竟自己是寄居人下,若是为人惹麻烦了,那倒真是不该了。“关泽尚有些事儿要处理,先告辞了。”他并没有看琉璃一眼,在看到蠡崚若有若无地颌首之后,他徐步离开。
琉璃想要追上去,蠡崚却在这时候开口。“姐姐,你该歇息了。”他的话让琉璃的动作顿住,就在这时候,蠡崚走到主位旁边,扯了扯垂钓下来的红绳子。“你们,送小姐回屋歇息。”他用着稚嫩的声音对听到铃声便即刻前来的下人吩咐道。在琉璃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出了客厅。
“蠡崚——”当琉璃回过身来,蠡崚早已经是去了踪影了。她只能够愣愣地任由下人送她会自己的院落去——她的弟弟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强势的,完全都不顾她的意愿。忽然,一抹淡若无痕的微笑跃上她的唇瓣——如此甚好,那么就说明了蠡崚越来越有当家的架势,假以时日一定能够将压在娘亲肩上的担子给接过来的。
瞟了外头刚刚停歇的风雪,年后,又长一岁了。是该要成熟的了,毕竟他们家与其他人家不一样——她跟弟弟都没有权利享受孩童的乐趣,没有那个资格。娘亲总是担心他们会怪责她的任性,将他们生下来,让他们白受了这么些年的苦。可是,她真的不觉得自己有权利去责怪娘亲,她很庆幸自己能够被生下来,而不是在娘胎的时候就被杀死。而且,她也不觉得自己过得有多苦,因为所有挡在他们跟前的障碍,所有的苦都让娘亲一人承担了,他们才该为娘亲感到心疼才是。
娘,若然琉璃能够存活下去,必定不会忘记你这些年的恩德。女儿一定会跟蠡崚一同孝敬您的。
琉璃在心底里默默起了誓——
“主子,您这是——”在不远处,竹林外面,巫蕹跟张管事站在那儿静静看着,不知道他们站了多久,或许是从风雪正盛的时候就已经站在这儿了。张管事看到巫蕹只是无语地凝视着琉璃的背影,不禁出言询问。她不是说要探望金姑娘吗?怎么会从刚才就一直站在这儿呢?
“没事,你帮我备车吧。”原本巫蕹是不想要坐马车的,毕竟她习惯了独来独往,并不想有人在跟前随着。只是,方才风雪强劲,如今虽然风雪停歇,恐怕道路早已经被铺砌几尺的雪粉。道路难行,为免耽搁时间,她还是坐马车比较省事。
待到张管事离开了之后,巫蕹依旧凝视着那个早就已经没有了琉璃踪影的方向。“傻孩子——都是傻孩子呀!”喃喃的话语不知道是再说给谁听,或许只是毫无意识的呢喃罢了。但不可否认的是,巫蕹的话语里面,有着低低的欣慰。或许是听到蠡崚早熟的话让她欣慰,又或许是琉璃恢复了天真活泼让她觉得高兴。
才刚踏入金谨荇在郊外的房子,便闻到一阵浓烈的药味,让她不自觉地蹙眉。随即踏了进去,如此浓烈的药味连她这个常年要跟药味打交道的人都觉得不适,何况是些少与药材接触的人。“你们先待在外头罢。若是觉得冷了,这个手炉就给你们乱身子。”说着,便将手里面的手炉送到张管事的手中。然后不顾张管事的错愕,踏入了金谨荇的房间。
金谨荇跟她相交多年,虽然从来不在巫府里面住,但她的房子总是与巫府为邻。屋子的结构基本上都是那样子的,虽然谨荇没有明说,但她知道那个结构是跟她在山上住的屋子是一样。就连屋子里所需用品都是相似的。她知道谨荇其实很想要回山上去的,只是——心中的结不知何时方能够解开。不过这已经不是她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见到福大娘正在喂金谨荇服汤药,见她来了,立马起身让座。而金谨荇也对她微微一笑,“巫蕹,你今儿怎么有空来呀?你病了这些天,好不容易好起来,又扯上这事儿,受了伤。府里头的事情,定必堆积很多。若是没空,你就不必来了。”话虽如此说,但巫蕹看得出金谨荇对于自己前来探望实在是感到高兴。
她在心里面暗笑,“表里不一,可不是我所认识的金谨荇。”她瞟了福大娘手里端着那碗汤药,接过来。“这位大娘,麻烦你先出去吧。我跟谨荇多日未见,自是有许多话要说,若是你在这儿,许有不便。”她漠然道。
福大娘看了看金谨荇,后者颌首。她将手上的汤药递给巫蕹,对她施了个万福,移动着自己略胖的身形。福大娘出去之后,还不忘帮忙将房门给关上。巫蕹效法着福大娘,喂着金谨荇。“你身子不适,就多挂心自己一点。巫府的事情,我自然会处理,你不必多费心神。”才刚说完,一碗汤药就已经喂进了金谨荇的肚子里,她随意将手里的瓷碗搁下。“在我受伤的那时候,蠡崚已经帮了我的不少忙。”她只是在平静地叙述着事实。
闻言,金谨荇诧异地睁大眼睛,“蠡崚,你是说你那个六岁的儿子?”
“在我记忆中,我是只生下了一双儿女。难道你还认识了我所不知道的另一个儿子吗?碰巧,他也叫蠡崚?”巫蕹挑挑眉,对于金谨荇的反应早已经料到了。毕竟有谁愿意相信一个六岁的男孩居然能够做到很多成年男子都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就连成年男子看到这堆积的事务,第一个反应就是头疼。但是她听下人来报,说蠡崚即便是第一次接触,也依旧是面不改容。虽然有很多事都没有办法弄明白,但至少,他那份气度就教人佩服就是了。“蠡崚年后就七岁了。”她还记得那个冬日,她临盆时候的凄凉景象。
像是看出了巫蕹心中的苦涩,金谨荇伸出双手握住巫蕹略略冰冷的柔荑。“别多想了,现在不是好起来了吗?若然你说的是真的,那么蠡崚日后也能够帮上你的忙了。放心,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没好气地白了金谨荇一眼,“自从认识了你那个岑大哥,和玄峃师兄,我的日子就变得一团糟了。”心里也乱七八糟,若非岑岱的行为如此感动人,她可能不会这么快就心乱了。她就不懂,平日里面对着一大堆的文书,虽觉得繁琐,但自认还是迎刃有余。但面对这些感情事,她仍然无法应对。莫非尘世间唯有感情最是难以捉摸?“你呀,自己还不是被他们两人连累了,若非如此,你也不必躺卧在床休养了。”
说到这儿,金谨荇的表情一黯。她受伤了这么些天,玄峃依旧没有出现。莫非他真的对她觉得厌了,烦了。说起来好笑,她以往不断地在逃避玄峃,虽然她知道那件事情无法责怪他。但是,她依旧忘不了他救不了她的爹亲。她当时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实在好笑。当年玄峃师兄并没有在阿爹身上学到多少武功,就因为双腿残疾而送下山去。即便那时候他回来了,能够改变些什么?也不过是多添一具让她看了心碎的尸体罢了。“其实,也说不上是玄峃师兄所连累的。”金谨荇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她是不知道玄峃跟伦子言之间的事情,但在她的眼中,玄峃师兄是一个老好人,天生的仁慈像是用之不竭。如何能够让他跟伦子言结下梁子?
金谨荇的那些心思,巫蕹是自然能够看得出来,她只是在心底里叹息。到底都是为了她女儿,才让谨荇如此不高兴,她说什么都难辞其咎呀。偏偏又答应了玄峃不可说出,否则,玄峃跟谨荇又何须至此?心里头总觉得有些不舒服。想她巫蕹向来不喜接下人情债务,今日却为了女儿欠下了不少呢。这到底算不算是个报应呢?“谨荇,别多想。才刚喝了药,就好好歇着。你的那些梅花开得正好,许是这些天雪下得厉害,所以打下不少的梅花。你可得要快点好起来出去照料那些梅树,要不然我可不敢保证那些梅树会不会被人破坏了。”难得巫蕹除了正事之外,还说了这么多话,金谨荇倒有些高兴。
“反正一时半刻,我也用不着,这倒是小事一桩。”她微笑道,“我刚想到了另一种方法,可能会更好呢。等我伤好了,我就做出来给你试试,看效果怎样。”她对巫蕹说出自己的新想法。
挑了挑刚刚垂下来,扎疼了眼睛的青丝。“你养伤就养伤,别想些有的没的事情。休大夫说了,你要是能够静下心来,伤自然会收合得快一些。现在呀,你的伤势能够好起来才是正事,其他的,你给我留到以后再想。”巫蕹的语气冷冰冰的,听在金谨荇的耳中,却是另一番感受。“好好,我遵命就是了。对了,听说岑大哥已经回来了,他能够帮得到你的忙吗?”她从来蠡崚那里得知了巫蕹的事情,心里头也不免担忧。“虽说你经商多年,人脉自然也不少,但是岑大哥结交满天下,或许这等事情,他能够帮上忙也不一定。”
岑岱虽然待人冷漠,但是该尽的礼数也没有省下来。若是碰上他觉得有利用价值的人,他也会好生招待的。而巫蕹刚好相反,她生性漠然,礼数也不过是表面的客套。其外,她并没有与人相交,即便对方的利用价值很大,她也不会深交。虽然不至于得罪人家,但终究也没有深的交情可以让人家放心的帮忙就是了。这就是她为何如此担心巫蕹的原因,她经商的确有手腕,而跟她有些交情的人都知道,她的冷漠像是与生俱来的。若非是她当初死缠着巫蕹,无惧她的冷漠,今日想必巫蕹也是独孤客一名了。
对于金谨荇的担忧,巫蕹也只是淡淡地撇了撇唇,眸底却是透出些微的信任。“岑公子已经来过了,现在想必正在帮忙筹划事宜。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上忙,但是,他的慷慨,让我甚是感激。”她跟岑岱的交情也不算是太深,若是对方不愿意帮忙,她也不意外。倒是岑岱如此慷慨,到让她惊讶才是。“好了,我知道你对这事情很是关心,但我刚才说过的事情,可不想再重复了。看来,我若是在这儿,你是无法好好歇着的。我还是回去好了。”说着,巫蕹起身想要回去。
“等下,巫蕹,我有件事情想要问你。”金谨荇喊住巫蕹欲要离去的身影,“休——休叙舒是不是在跟一位名为穆暄的小姐——”她并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巫蕹却知道她想要问的是什么事。
巫蕹眉头一挑,若有若无地颌首。“我以为,你不会关心这事儿。”她冷冷地说,对于这事儿,她已经管得够多了。“怎么,现在如此紧张?”她不经意地回眸,只见金谨荇惨白了小脸,心中不免有些忧虑。
“我——”金谨荇不知道该如何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她想,除了她,也没有他人知道休叙舒的用意了。“你可有劝过那位穆小姐别跟那个人靠这么近?他很危险。”她的声音有些虚弱,像是在担忧什么事情的发生似的。
“这当然是有。虽然我看不出来休叙舒对穆暄到底用心何在,但我知道休叙舒待穆暄并非真心。但,穆暄似是用情太深,任何劝告都充耳不闻。至此,我已经仁至义尽了。”若非看在穆暄与自己当初甚是相似,都是被男人所骗,她根本就不会理会这等事情。“穆暄像是知道了休叙舒待她并非是真爱,但她仍旧愿意等待。”这倒是跟她不相像,在她知道对方并非真心相待,她就已经决定了让那个人永远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之中。
闻言,金谨荇的泪水已经在眼眶之中打转。“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穆小姐的。”她轻微的说,声音有些虚弱,有些飘渺。但却引起了巫蕹的注意,她凝视着金谨荇。“谨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她都不能够让穆暄在巫府里头出事的。穆家的人,她自认得罪不起。
抬起眸,她看到了巫蕹眸底的关切,她扯出一抹苦笑。“你真的想要知道吗?”她实在不想旧事重提,不过看样子,巫蕹今日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的。当看到巫蕹的头隐隐地点了点,很轻很轻,似乎在刺探她的反应。
已经失去了血色的双唇轻启,眸底有着极尽的无奈。低低呢喃的话语,慢慢地诉出当年往事——
蠡崚的小脸上挂着忧虑——自谨荇阿姨那儿回来之后,娘亲的脸色就没有好过。到底是发生是什么事情了?莫非是谨荇阿姨出了什么事儿了。就在蠡崚胡乱猜测之时,巫蕹抬眸。“蠡崚,你听着。从现在起,我们要及其所能,阻止穆暄跟休叙舒在一起。”她冷淡地下着命令,“绝对不可以让休叙舒的奸计得逞。”眉头轻轻蹙起,即便如此,她恐怕亦是无能为力了。
依照穆暄的个性,她只怕真的会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做出剧烈的事情,比当年的她还要坚持。但穆暄跟她不一样,她虽然是对爱很坚持,只是穆暄总就是被人过分保护的娇花,只怕经不住任何的风雨糟蹋。穆暄若是被休叙舒伤透了心,死心之时,即便是她也无法预料穆暄到底会怎么做。若是伤害到巫府,她是绝对不可容忍的。
虽然不知娘亲的心思,蠡崚还是领命而去。“是,娘亲。”他拱手作揖。“对了,娘亲,方才岑叔叔派人来说,事情已经准备就绪。他现在就前往与苦主协商,请娘亲放心。”他对于岑岱亦有些抱歉。为了巫府的事情,三番四次地奔波劳碌,连他看了都觉得不好意思,也有些心疼。他偷偷觑了娘亲一眼,他根本就看不到面纱下的娇颜究竟是如何的表情。巫蕹的黑眸一派坦然冷静,让蠡崚不仅有些失望。
“好,你出去吧。蠡崚,今儿开始融雪了,想必更冷。你可得注意自己的身子,别冻坏了。”她柔柔道,并没有让蠡崚听出她内心的情绪翻滚。曾经多少次了,她都为岑岱的不顾回报的帮忙感动。但当年的那件事情,实在是太过深刻,让她无法忘却那伤痛。只能够对不住岑岱了,在她还没有确定岑岱的真心意的时候,她是绝对不能够让自己再次陷进去。因为她没有把握接受再一次的打击。
退出了书房,蠡崚望着满地的雪,只见几名下人在勤劳地打扫。但却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别让自己越过那条娘亲三申五令地要求画上去的线。他更替那些下人感到辛苦,不知道姐姐现在如何了。方才下人来报,说是姐姐生气得不得了。
忽然书房的门再次被打开,巫蕹走出来,“蠡崚,你可知道休大夫现在在哪儿?”自从刚才跟他告别了之后,休叙舒就没有再出现了。倒真不知道是他识趣地离开了,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没有现身出来。她知道,现在劝说穆暄可能是没有什么大作用了。现在最主要的是休叙舒那里,若是他肯放过穆暄,她真的感激不尽。
蠡崚的小嘴才刚打开,就见到甘管事慌张地冲来。“主子,门外有位自称是岑公子的未婚妻的姑娘,侍卫们不信那女子的话,她就泪眼汪汪的,活像是我们巫府亏待了她似的。”
巫蕹的眉头一挑——未婚妻?“既然来者是客,哪有拒之门外的道理。快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