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密任务 第二十二集

　　1、在《一路平安》的乐曲声中杨中宇走进补给区司令部的大门，目不斜视地向办公室走去。
　　2、周士冕正一动也不动地坐在办公室里，似乎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杨中宇走到周士冕的身边，轻轻地说：司令，我回来了。
　　周士冕：你把你的表姐送走了？
　　杨中宇：送走了。
　　周士冕：中宇啊，你也该结得婚了，和风尘女子混在一起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原来你表姐在的时候我不好说这个话，现在你表姐走了，你就赶快把婚事办了吧。
　　杨中宇：谢谢司令的关心。实际上我早就想结婚了，可就是经济上捉襟见肘啊！
　　周士冕：结个婚能花多少钱？买不起房子就租一套房子嘛。
　　杨中宇：那司令就批我几天假吧，我就在春节之前把婚事办了算了。
　　周士冕：你去向程司令请假吧，他现在是司令，我已经不是司令了！
　　杨中宇惊讶地问：为什么？
　　周士冕：绥署的委任状刚刚送来，委任程开椿任补给区司令。
　　杨中宇：那你呢？
　　周士冕：我的职务还没有最后定下来，可能能给我一个闲职挂着把！程开椿当司令是我意料之中的事，他和胡先生是老乡，又和胡先生也走得很近，这几年他一直都想坐我这个位子，还处处说我的坏话，所以终于把这个位子占去了。
　　杨中宇：你不当司令了，那我呢？
　　周士冕：如果程司令让你当他的参谋你就继续干嘛，如果程司令实在容不得你了再说吧，像你这么一个人才到哪里没有饭吃？
　　杨中宇：今后还望司令多多提携。你虽然不当补给区的司令了，可你还会当其他的司令啊，中宇今后的前途就全靠司令了。
　　周士冕：放心吧，我会尽一切努力来保护你的。
　　3、傍晚。天空仍然是阴沉沉的，一副黑云压城城欲碎的样子。
　　一辆崭新的军用吉普车穿过大街，在大差市4号的院门前停了下来。
　　杨中宇走下车来，兴冲冲地向院门走去。
　　4、上堂屋的一张小饭桌旁坐着王柏年，桌上摆着四菜一汤。
　　兰英和王月嫦分别端着一碗米饭和两碗米饭刚从厨房里出来，杨中宇就走进了上堂屋。
　　王柏年忙站起来说：中宇来了，快坐下吃饭吧。
　　杨中宇很自然地在饭桌旁坐了下来。
　　兰英手上端着饭碗对王月嫦说：把饭放下，再去舀一碗来。
　　王月嫦把一碗饭放在王柏年的面前、一碗饭放在杨中宇的面前，对杨中宇开着玩笑说：你还真吃啊？锅里没下你的米呢。
　　兰英昵爱地瞪了王月嫦一眼说：看你，说话没高没低的，也不怕中宇生气？
　　杨中宇笑着说：我才不管她说什么呢，我就是专门赶来吃晚饭的。
　　王柏年：还是中宇实在。
　　王月嫦走进厨房，转眼间又舀了一碗饭出来，坐在了杨中宇的身边。
　　王柏年率先拿起饭碗对杨中宇说：吃饭，中宇。
　　杨中宇拿起饭碗，往嘴里扒了一口饭说：伯父、伯母，我今天来想和你们商量一件事。
　　王柏年：什么事？你说吧。
　　杨中宇：我已经向补给区司令部请了一个礼拜的假，想把我和月嫦的婚事办了。
　　王柏年：好哇，你准备放在什么地方办？
　　杨中宇：我已经在玄风桥租了一套房子，暂时就在那里生活。
　　王柏年：好好好，如果缺什么，你就到我这里来拿。
　　5、在一间很大的屋子里挤满了男女客人，补给区司令部的所有军官都在那里，马怀清、周世桐、王柏年、兰英也在那里，惟独不见周士冕。
　　杨中宇穿着军装、王月嫦穿着洁白的婚纱互相挽着胳膊、被伴郎和伴娘簇拥着缓缓地从人群中走过，人群中不断地传出“哎呀，新娘子真漂亮”的赞叹声。
　　杨中宇和王月嫦来到王柏年、兰英、程开椿和谢齐家等人的面前刚刚站定，谢齐家就站起来向前跨了几步说：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喧闹声立即停了下来。
　　谢齐家接着说：杨中宇先生和王月嫦女士的新婚典礼现在开始！第一项，请证婚人程开椿程司令讲话。
　　程开椿站起来向前跨了几步说：各位来宾，各位朋友，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是杨中宇先生和王月嫦女士大喜的日子，我谨代表西安绥靖公署补给区司令部的全体官兵向杨中宇先生和王月嫦女士表示热烈的祝贺！
　　全场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程开椿待掌声停下来之后才继续说：并祝愿他们相亲相爱，幸福美满，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全场又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6、清晨。杨中宇走进司令办公室，对程开椿说：司令，有什么要我立即就办的事吗？
　　程开椿：不是给你一个礼拜的婚假吗，你怎么就来了？
　　杨中宇：在这非常时期，我哪休息得住呢？
　　程开椿：难怪周司令那么器重你，原来你是这么忠于职守啊！好，好！如果我们的所有官兵都像你一样，那我们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杨中宇：司令过奖了。
　　程开椿指指沙发对杨中宇说：你既然来了，就坐下吧，有一件事情我想叫你去办一下。
　　杨中宇不但没有坐，反而立正说：中宇听候司令吩咐。
　　程开椿：在办公室里别这么严肃，坐下吧。
　　杨中宇在沙发里坐下。
　　程开椿：是这么回事，昨天绥署传来胡先生的命令，叫我们立即把补给区司令部迁到汉中去。这是一件大事，需要有人立刻到汉中去打前站、安排补给区司令部各单位的住处。我从昨天想到现在也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来。你来倒把我提醒了，你到汉中去跑一趟吧。
　　杨中宇：什么时候去？
　　程开椿：当然是越快越好。不过年前就算了，等过完年再去吧。
　　杨中宇：好，春节一过我就去。
　　7、夜晚。阴云密布，雨雪交加。
　　商店和饭馆都关了门。
　　人行道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宪兵队、军警执法队在来回巡逻。
　　临街的墙上和商店的铺板上都贴满了警备司令部的戒严令和杀害共产党的布告。大街正中满载军用物资的美制十轮大卡车一辆接一辆地向不同的方向驶去。站在或者坐在车上的或民党士兵一个个呆若木鸡。
　　这个有着辉煌历史的古城，已经成了一座毫无生气的死城。
　　杨中宇和王月嫦从玄风桥的新居挽着胳膊出来，步行来到祟信路125号门前。
　　这也是一个四合院，不过这个四合院很新，好像是刚刚建起来的。院门上挂着一对红灯笼，灯笼里亮着昏黄的光。
　　杨中宇举手敲了几下门。
　　门被打开，史成坤从门里走出来说：哦，是杨参谋来了。周司令在家，请进来吧。
　　杨中宇和王月嫦踏进院门。
　　8、院门里显得异常空旷冷清。虽然有几盏路灯在亮着，但仍然给人一种凄凉阴森的感觉。
　　杨中宇和王月嫦依偎着向客厅走去。
　　9、杨中宇和王月嫦刚走进客厅，周士冕就穿着中式丝质棉袄、呢贡西裤从里屋走了出来。
　　杨中宇放开王月嫦的胳膊，向周士冕行了一个鞠躬礼说：司令春节好！
　　周士冕客气地说：好，好！哦，这位就是太太吧？
　　周士冕对杨中宇说到这里，就对王月嫦说：我见过你的照片。很好，很好。你真地长得很漂亮。请坐，请坐。
　　杨中宇牵着王月嫦坐进沙发里以后问周士冕：周太太和孩子们都好吗？
　　周士冕：噢！我已经把他们送到成都去了，家里就我一个人。
　　杨中宇：司令为了党国的事情真是日夜操劳啊。
　　周士冕岔开话题说：我今天要向你们二位道个歉，请你们原谅我没有参加你们的婚礼。我没有参加你们婚礼的原因主要是为了让程开椿给你们当证婚人，人家现在是司令嘛，我去了调不过相来。所以我就以太太的名义只送了一点礼物，人就没有到场。礼物你们收到了吗？
　　杨中宇谦恭地说：周太太送了一两黄金，这礼太重了。
　　周士冕用关切的语调慢慢地说：那有什么？你们结婚总需要一些开销嘛。
　　王月嫦向杨中宇看了一眼。
　　史成坤端上茶、点心、水果之类的东西，整齐地摆在茶几上。
　　周士冕指着茶几上的东西，情绪低落但很客气地说：请随便用，随便用。家里没有人，也不像个过年的样子。
　　杨中宇：周太太到成都以后有信来吗？
　　周士冕：没有。现在这么乱，派去护送的人也没有回来。大概是还没有安顿好吧。
　　杨中宇：周太太打个电话回来才好，免得你担心。
　　周士冕往沙发上一靠，又指了指茶几上的茶点说：你让太太随便用，随便用。我们好好谈谈。
　　杨中宇微笑着对王月嫦说：司令叫你随便用你就随便用吧，司令又不是外人。
　　周士冕问杨中宇：你今年二十几岁了？
　　杨中宇：二十七岁了。
　　周士冕：你现在还是中校，我二十七八岁的时候就已经是少将了。
　　杨中宇：噢！
　　周士冕：唉！我在黄埔毕业后，就一直在国军第一师做政治工作。部队打到京沪线时，我已是政治部主任了。有一天，记得是1927年4月吧，我从上海防地到南京去，顺便去看望了一下何敬之先生。当我踏进何先生的家门时何先生正在洗脚，我什么话也没有顾得上说，何先生就向我连连摆手说：“部队有事，你赶快回上海去。”我不知就里，马上就回到了上海。我一回到上海，就发觉我们政治部的人全都被关起来了。原来校长蒋先生下令正在清党，要肃清军队中的共产党组织，逮捕共产党员或者让他们履行其自首叛党手续。潘右强、酆悌、贺衷寒、杨虎那些负责清党的人把军队搞得一塌糊涂。我一看形势不妙，就连夜又搭乘火车离开了上海，几经周折，回到了江西永新县老家。在家里住了将近一年，后来才和胡宗南先生联系上了。胡先生当时是第一师师长，又正逢蒋校长又下达了不要在黄埔学生中清党的命令，所以我又回到了第一师，从团副干起，一直干到当了第二十七军的军长。本来军校毕业后，孙元良、李默庵和我都是升迁得比较快的人，结果，我反而落伍了。现在，胡先生要我担任西安绥署党务特派员，表面看来名气很大，实际上事情不多。以后，我打算不再穿军装了。
　　杨中宇一直注视着周士冕，仔细地听着周士冕的谈话。有时候“哦”一声。
　　周士冕：第三十四集团军总司令李文和第十六军军长袁朴要回来了，你知道吗？
　　杨中宇：不知道。他们不是在北平吗？
　　周士冕：傅作义已经投靠共产党了。蒋先生派飞机把他们接了出来。
　　杨中宇故作惊讶地“噢”了一声。
　　王月嫦坐在一边，因听不懂江西口音，靠在沙发上显得有些倦意。
　　周士冕看了看王月嫦，向着杨中宇用手指了一下王月嫦说：中宇，你太太好像累了。
　　杨中宇解释道：他听不懂司令的江西口音。
　　周士冕：哈哈，原来如此。不过你们也该回去了，10点以后就禁止通行了。
　　杨中宇：我有特别通行证。
　　周士冕：外面乱得很，你又没有坐车来。我的司机也放假了，无法送你们。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杨中宇回头看身旁的王月嫦，同时看到了左边小茶几上放着一本《官场现形记》。
　　周世冕注意到了杨中宇的目光，于是说；那部书你没看过吧！我是无事消遣，浏览浏览罢了。
　　杨中宇拉着王月嫦一同站起来说：周司令，那我们告辞了。
　　周士冕也站起来说：我送你们，我送你们。
　　杨中宇：外面天气很冷，司令不要送了。
　　王月嫦走在前面，周士冕和杨中宇并肩向门外走去。
　　10、周士冕送杨中宇和王月嫦从客厅里出来。
　　杨中宇戴上军帽向周士冕敬礼告别。
　　周士冕“唉”了一声，伸出右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说：二十年了，历史又翻了一个个儿。
　　杨中宇：司令请留步，请留步。程司令派我到汉中去打前站、安排补给区司令部各单位的住处，春节过后就可能动身。我从汉中回来后再来看望周司令。
　　周士冕：好，好。我们也可能在汉中见面啊！
　　杨中宇：司令，外面冷，你快回去吧！
　　周士冕：好，好。你们走好。
　　周士冕转身向院内走去。杨中宇和王月嫦相依着隐入了黑暗之中。
　　11、杨中宇和王月嫦走进一座小四合院。
　　那座四合院，在朝西方向的上房内是一明一暗的规格，里屋是杨中宇和王月嫦的卧室，外屋是会客室。
　　在杨中宇和王月嫦的卧室里，安放着双人床、立柜、梳妆台、写字台和几把椅子。
　　在会客室的正中放着一张八仙桌，围放着几把椅子，在门口的一边放着一个衣架。
　　杨中宇和王月嫦相依着走进会客室。
　　杨中宇脱去军帽、风衣挂在衣架上。
　　王月嫦笑着说：周司令说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好像有些伤感的样子，是吧？
　　杨中宇：是啊。他说话的江西口音很重，谈话内容都是他个人的往事。
　　王月嫦：哎，你刚才在周司令那儿说，程司令要派你到汉中去，什么时候走啊？
　　杨中宇：可能就在这几天里走。
　　王月嫦：多长时间才能回来？
　　杨中宇：大概得个把月吧。
　　王月嫦立即像小猫一般依进杨中宇的怀里说：娘哎，个把月！那我一个人在家里还不被急死？
　　杨中宇搂住王月嫦，在王月嫦的脸上亲了一口说：急什么呀急？史成民不是在家里吗？南北厢房里不是住着补给区的参谋和家属吗？别着急，啊？你先去睡吧，让我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
　　王月嫦乖巧地离开杨中宇的怀抱，去把铜火盆从里屋端到会客室，又给火盆里加了一些木炭，就走进卧室去了。
　　杨中宇坐在火盆边上，往椅子上一靠，内心独白道：很显然，周士冕对国民党已经失望了，要不要帮助他弃暗投明、找到一条走向人民的出路呢？不过，周士冕毕竟是胡宗南的核心人物之一，万一走错一步，就可能使军事情报组遭到破坏。唉，还是请示组织以后再说吧。
　　12、清晨。杨中宇刚走进司令办公室程开椿就说：杨参谋，绥署又来电话催了，限我们一个月以后必须南撤。你今天就不用上班了，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就到汉中去吧。
　　杨中宇：好，那我回去了。
　　杨中宇说完，向外走去。
　　13、杨中宇走进家门，王月嫦迎出来说：你不是上班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杨中宇在沙发上坐下说：程司令让我今天收拾一下，明天就到汉中去。
　　王月嫦也立即在沙发上坐下来，爬在杨中宇的膝盖上嗲嗲地说：那我今天也不到医院去上班了，就在家里陪你一天。
　　杨中宇刮了一下王月嫦的鼻子笑着说：好哇，我的乖太太！
　　史成民突然从外面走进客厅说：杨参谋、太太，有人找你们。
　　王月嫦立即离开杨中宇的膝盖，把身子挺直。
　　杨中宇看了史成民一眼问：谁找我和太太？
　　史成民还没有来得及答话，门外就传来了黄世俊的画外音：中宇，是我。
　　话音刚落，黄世俊已经走到了杨中宇和王月嫦的面前。黄世俊大约有二十六七岁的年纪，1.75的个头，面目清秀，举止潇洒。是国民党军需学校的毕业生，时任胡宗南军队第五十一后方医院的军需主任。
　　王月嫦一见黄世俊，就立即站起来说：哎呀，原来是姑父来了！
　　杨中宇也站起来说：姑父，你是什么时候到西安来的？快请坐！
　　黄世俊在沙发里坐下说：我是昨天到西安的。到西安来办点事，顺便也看看月嫦的爸爸和你们。
　　王月嫦将一杯盖碗茶递给黄世俊问：你见过我爸爸了？
　　黄世俊：见过了。我昨天晚上就住在你爸爸家里的，也是你爸爸指点我到这里来找你们的。
　　杨中宇：你到西安办什么事？办好了吗？
　　黄世俊：医院派我到补给区司令部领点药品，我还没有去呢。我准备明天去领，后天回去。
　　杨中宇：真是不巧，你来了，我明天却要走。
　　黄世俊：到哪儿去啊？
　　杨中宇：补给区司令部马上就要南撤了，程开椿司令命令我到汉中去打前站，给司令部的各个单位找住的地方。
　　黄世俊：哦，司令部要南撤。中宇，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杨中宇：我们是自己人，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黄世俊：我想问你，司令部南撤以后，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杨中宇：哦，你问这个问题。实话告诉你吧，对于未来我自有把握。
　　黄世俊：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14、夜晚。杨中宇一身戎装来到郭签士巷老崔的寓所门前，在门上轻轻地敲了三下。门打开，杨中宇闪身入内。
　　15、杨中宇刚走进室内，老崔就慌忙从桌旁站起来，迎着杨中宇问：哎呀，中宇，你这么晚来，有什么急事吗？
　　杨中宇：有这么两件事，请你向赵书记和蒙鼎钧同志汇报一下。第一，补给区司令部要撤到汉中去，程开椿派我明天就到汉中去打前站，给司令部各个单位安排住的地方。时间大约需要一个月。第二，周士冕已经对国民党失望了，能不能派个人秘密地和他谈一下，让他弃暗投明，站到人民的这一边来。就这两件事。我走了。
　　杨中宇说完，即向门外走去。
　　16、白天。杨中宇和王月嫦正在西安火车站的站台上依依惜别。
　　杨中宇穿着一身中校服装，一着一个公文袋，显得英姿爽爽。
　　王月嫦把杨中宇送到车门口说：中宇，你把事情安排好以后就赶快回来，别老让我在家里等你。
　　杨中宇：最多一个月时间我就回来了。你如果实在觉得寂寞的话，就回娘家去住一个月吧。
　　王月嫦：我不回娘家去。我就在家里等你回来。听说汉中很乱，你可千万要注意安全啊！
　　杨中宇：放心吧，我拿有补给区司令部的介绍信，汉中的党政军都得配合我的工作。
　　杨中宇说罢钻进车里。
　　火车一声长啸，徐徐开动。
　　杨中宇在车窗里向王月嫦挥着手，王月嫦在站台上向杨中宇挥着手。
　　17、上午。程开春正在司令办公室里看着卷宗，杨中宇手里提着公文袋风尘仆仆地走进了办公室。
　　杨中宇：司令，我回来了。
　　程开春抬起头来，见是杨中宇，忙站起身热情地问道：哟，杨参谋，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杨中宇：刚回来。一下火车，我就到司令部来了。
　　程开椿：考察得怎么样了？
　　杨中宇从公文袋里抽出一些图表交给程开椿说：程司令，我已经考察好了，这是我绘制的司令部各单位及直属部队到汉中设营的预定驻地图，请你审核一下。
　　程开椿接过图表看了一下，又交给杨中宇说：很好。交给参谋处王处长妥善保管。让他现在就拟好命令，以备必要时送我签发。请告诉王处长，关于派你到汉中设营的事，对外要绝对保密。
　　杨中宇：是。
　　程开椿喝了一口茶，又端着茶杯从办公桌后面的皮椅移坐到沙发上对杨中宇说：请坐，请坐。汉中的情况怎么样？有什么见闻？随便谈谈。
　　杨中宇在程开椿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说：我到汉中以后，一直住在褒城。张寨、宗营镇和附近的几个村子各家各户我都跑遍了。汉中城里我只去过一次。那里的社会秩序不算好。有一次我和经理处的李处长到褒城县政府去交涉补给问题时，那位县长再三叫苦说粮食有困难，还说老百姓中也有煽动抗粮的传闻。经再三商量，才总算把司令部、汽车团、挽马团、监护营、警卫营和通讯营的粮食供给问题说妥了。褒城是交通要道，各个部队在那里都设了办事处，许多重要仓库，特别是重武器的军械库都设在附近。社会秩序确实有点乱。
　　程开椿：是啊。胡先生已经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准备在褒城县设一个军警宪联合督察处共同维持秩序。目前，最困难的是粮食。这么多的部队，这么多的机关，每天要吃饭呀！我和省政府董钊主席商量了几次，到现在还定不下来。唉！好吧。你休息两天再上班吧。
　　杨中宇“是”了一声，向程开椿行鞠躬礼后离去。
　　18、白天。杨中宇从司令办公室里出来，径直向司令部对面的四合院走去。
　　杨中宇刚走到四合院的大门口，悲凉的《秋水伊人》和《阳关三叠》的二胡声又从厢房中传了出来。
　　那声音如泣如数，催人泪下。
　　杨中宇皱了一下眉头，径直走进了上房。
　　19、在上房，马怀清和周世桐正坐在沙发里聊天。
　　马怀清：杨中宇到汉中去快一个月了吧？
　　周世桐搬着指头算了算说：嗯，整整一个月了。
　　马怀清：也该回来得了。
　　周世桐：是该回来得了。
　　杨中宇走进客厅，笑着说：你们两个又在说我的什么坏话呀？
　　马怀清和周世桐立即站起来与杨中宇握手后一齐坐下。
　　周世桐高兴地说：你去汉中的这些日子，简直把俺们寂寞死了，哪能说你的坏话呢？
　　杨中宇：我也想你们啊，我这不一回来就看你们来了吗？
　　周世桐：你在汉中褒城设营，不知道给俺们看好房子没有？
　　马怀清：唉，你这个书呆子，咱们是“三剑客”，谁也离不开谁。有杨参谋住的，自然就有咱们两个人住的，你这操的是哪门子的心哪？再说了，抗战期间，我从山东、你从河南流亡到昆明，现在又相会在大西北的首府，什么事情没见过？到汉中去无非再住老百姓的房子，这对咱们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了。浪迹天涯已成为咱们这半辈子的家常便饭。你说可悲不可悲！
　　杨中宇笑着说：不知道马淑德和冉剑华两位小姐去不去？
　　周世桐讥讽地说：哪还能不去！她们可是胡先生要重点保护的动物呢。
　　杨中宇：最近两位小姐常来吧，你们俩也该请我吃喜糖了。
　　马怀清：乱世恋人，没有不是以喜剧开始、以悲剧告终的。别提了！我这半辈子，宝贵青春，流金岁月，全都送给流亡生活了。真是生不逢时、命该如此啊！
　　周世桐连调侃带讥讽地说：胡先生的“西北王”都当不成了你愁什么？再说现在也不是俺们这种人恋爱的时候，难道还想重演《乱世佳人》不成？现实点，俺们会几句叽里咕噜的英文，到哪里找不到一碗饭吃，有什么值得发愁的呢？依俺看，天下是够天平的了。
　　马怀清：现在整个司令部都乱套了。看看发饷的那一天，只要钱一到手就溜号了，每个热都急着上街抢购东西。司令部里几乎没人办公了，各个单位全都是空荡荡的。物价已经上涨到真正要用麻袋装票子的时候了，这还不可悲吗？你还谈什么天下太平。幸亏我们还是光棍一条，一条光棍，屁股一拍，全家起营。倒真难为了那些拥有房产、地产、金银财宝的大官们了。
　　周世桐：俺说，俺们的仗是打败了，可中华民国的金融货币事业在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却得到了长足的发展。俺想了想，去年4月法币贬值，兴起了银圆。去年6月银圆禁止流通了，8月又兴起了金圆券。11月金圆券大贬值，又再次兴起了银圆。今年2月银圆贬值，又兴起了银圆券和黄金。往后还会兴起什么？且看日新月异的发展吧。俺算是大开眼界了，各色银圆、铜圆好象是从古墓中冒出来的一样，袁大头、中山像样样俱有，一元的、半元的无不齐全，真够开个货币博览会了。这难道不是俺们蒋总统的创举吗？
　　马怀清：说的好，看来你将来不用靠英文吃饭了。你已经成为研究国民政府货币的博士了。你也要现实一点，眼前如果宝鸡再次失守，那我们这些光棍、博士，也只有在西安坐当俘虏了。中宇是黄埔生、大参谋，人家有美制手枪“半斤铁”，美制匕首，办公室里有卡宾枪，真可谓武装到牙齿了，万一不行了还可以抵挡一阵子。可咱们呢？咱们是文官，到时只有一个办法，我已经想好了……哎，不说了。
　　周世桐：什么办法？快说嘛！
　　杨中宇微笑地说：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说闲话。我可是要走了。程司令给我放了两天假，叫我休息两天再上班。
　　杨中宇说着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马怀清一把拉住杨中宇，严肃地说：别!别!别！杨参谋，你千万别走。眼前说闲话的机会恐怕已经不多了，已经到了该行动的时候了。
　　周世桐吃惊地问马怀清：什么行动？
　　马怀清：打点行装，南下“终南”呀！胡先生的大号不是叫“宗南”嘛！
　　周世桐：哦？哈哈哈哈……
　　三人都大笑起来。
　　杨中宇一边笑一边站起来说：二位真不愧是国军里面的才子，胡说八道的专家。你们聊吧，我得回家去了。
　　杨中宇说罢，向室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