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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鱼者 第五章

作品名称:捕鱼者      作者:红酒      发布时间:2014-08-24 13:49:24      字数:3822

  春晓的门前又聚了一群女人嗙嗙地砸衣服,嘻嘻哈哈地说笑。似乎二狗子没死过。红花抱着衣服也来了,大家才闭住了嘴巴。红花和夏雨的石头块子紧挨着。她俩最能逗嘴壳子了,逗着逗着就会跑到江里去。红花变得深沉了。深沉得让人爱怜。
  夏雨问:“红花,你早晨吃的啥?”
  红花吃的是大辉送的鱼,她不知道夏雨知不知道,没敢吱声。
  夏雨又问:“红花,你在想啥呢?”
  有个女人似乎真的忘记二狗子死了,张嘴就说:“她在想啥时候钻进你家大辉裤兜子里喝白汤汤!”
  “哈哈,哈哈……”女人们开怀大笑起来。
  红花的脸腾地红了,抡起棍子嗙嗙地砸起衣服。
  夏雨紧绷了脸,说:“你们别闹了。”
  红花心里哆嗦了一下。她从来没怕过夏雨,现在怎么怕起来了?红花像做了贼不敢抬头。大家的笑声嘎然而止。有的笑了一半,硬憋进了肚子里。她们不是怕夏雨,而是突然想起红花已经是个寡妇了,寡妇门前是非多哩!
  男娃们又从家门里嬉笑着跑出来玩耍了。他们把女人们从尴尬里解救了出来。女人们都把目光和心思放在了孩子身上,嘱咐自己的孩子要小心些。
  娃子们说:“娘,没事,水再深些也不怕!”
  女人们说:“可不敢这么说,千万别往里去,里面水深着。”
  “嗯,嗯,娘,俺知道,俺知道。”
  娃子们一边回应,一边扑腾扑腾地跳下水去。女人们又忘记砸衣服了,都瞧着自己的孩子。红花蔫蔫地看着宝玺,她仿佛看见了二狗子小时候。她又看看福顺,仿佛想象出大辉小时候。二狗子,大辉,大辉,二狗子。红花的眼神在宝玺和福顺之间来回转着,眼睛渐渐地湿润了。
  红花仍然天天站在墙头上望着男人们归来的方向,望着天边那一缕缕红色的霞光。她不急着做饭,因此总能望到最后一个男人背起鱼篓回家。这最后一个男人便是大辉。大辉见柱子总是背起鱼篓就向着自己家走去。他认为柱子不给红花鱼吃,便故意磨蹭到最后,往红花的墙头上放上两条半死的鱼才走。
  红花不仅望着大辉远航归来,还望着他向自己走来,再望着他那干一半湿一半的水衣的背影。远航回来时,大辉的船是迷蒙的水气中最惹眼的那只,向他走来时,大辉的脸是最亲切的那张,大辉回去时,他的水衣越来越宽,越来越亮,越来越光滑。红花觉得自己好像忘记那个死了的二狗子了。
  春晓每次去给红花送鱼,都能闻到一股鱼香。
  春晓还是禁不住问:“娘,谁给你送的鱼?”
  红花不是好气地说:“俺都给你说了多少遍了,是俺捡的。你总是拿着这个问题问俺,你累不累啊,快点放下鱼回家种儿子吧。”
  春晓没敢再问下去。后来也就不问了。她把红花天天捡鱼吃的事告诉了柱子。
  柱子说:“其实俺不该让娘去捡鱼吃,可是俺先得回来看你,再去看她,可是看了你后,俺又累了。她能捡到鱼也是好事哩!这鱼都是远湾里打来的,精贵着,吃了更好,免得又回到江里去,要是还活着那感情好,要是死了,就烂掉了,她愿意捡,就让她捡去也无妨,春晓,你说是不?”
  “嗯,你说得对。咱又不是不给她送,她等不及吃咱的鱼,咱也没办法,卖鱼的钱可没差她一分哩!你就心安吧!你心安了,俺也就心安了。”
  柱子很痛快地嗯了几声。
  
  有个男人开着摩的来给女人们送线了。他是从镇里来的。每隔一段时间,他就来生子村送一次线。一双双女人的手在框里翻腾着,挑选自己喜欢的线。红花不像以前那样闹喳喳,安静得让镇里来的人都对她生出爱怜。
  男人偷偷地把夏雨拉到一边,低声问:“红花咋瘦成那个样子了?”
  夏雨说:“憨三江,你还不知道,她家二狗子死了,唉。”
  三江吃了一惊,问:“多长时间了?”
  夏雨说:“快两个月了。”
  夏雨急着去选线了。憨三江偷眼瞧着红花的腰身。红花身上的那件淡蓝色半袖衬衣在他的眼里忽远忽近,忽上忽下。摩的后座两边挂着两个大筐。两筐的线到了村头就被女人们换成了两筐帽子。红花拿到线离开的时候,憨三江一直望着她进了自家的院子。红花已经走没了影子。憨三江抬起手挠着头,仰起脸对着蓝天嘿嘿地笑着。突出的大脑门上出现了一条条深深的抬头纹,黝黑的大宽脸上露出两排白牙。笑过之后,他跳上摩的,用力抻了抻短粗的脖子,挺了挺要驼背下去的身子,好似脖子被抻长了,个头被抻高了,他憨憨地笑着,踩动油门。
  春晓也多领了一倍的线。她除了站在墙头望柱子,蹲在水边砸衣服,躺在被窝种儿子,就是织帽子。
  柱子说:“春晓,下次别领这么多的线了。你有男人,男人能养着你。”
  春晓说:“红花娘也多领了一倍的线,她的手还没俺织地快哩!”
  “红花没有男人了,多干点是正常的,你有男人。”
  “二狗子叔死了,红花娘也没缺男人养着她,你是她的儿子,你们又没有血缘关系,其实你就是她半个男人。”
  “春晓,别瞎说,这话传出去不好听,俺就是她干儿子。”
  “传出去能咋地?她那么大岁数,你这么小年纪,想想就是这么回事。”
  “嗯,也是,这么说,俺也是你半个男人,所以你才拼命地赚钱。要是二狗子叔不死,春晓,你说咱们的日子得多好哩!只一心忙着打渔,种儿子!”
  “是啊,是啊,不过俺不累,闲着也是闲着。你就放宽心吧。天也见着凉了,俺织个帽子,再给你织个围脖,咱村里的男人都有围脖,你娶了俺,你有了媳妇,脖子上再不能没有围脖了。”
  “嗯,给俺织一个吧,俺没娶你之前,特别羡慕男人们带围脖。俺也要有自己的围脖了,俺高兴着!”
  “高兴就好哩!明儿你卖了鱼就去娘娘庙,再去就得是冬天了。”
  柱子掀起窗帘,说:“嗯,好,春晓,别织了,你看窗户外面都黑得分不清哪是哪了,天上的星星也都要睡觉了。让俺好好搂搂你,俺觉得好久都没好好抱过你了。”
  春晓嗯了一声,把半个帽子和针线放到了一边,脱掉衣服躺进了柱子的怀里。
  红花不用给男人暖被窝,不用及时给男人做饭。她除了站在墙头望大辉,和女人们一起砸衣服,望着宝玺在水里玩耍,也和春晓一样,就是默默地忙着织帽子。除了织帽子,她还要织个围脖,二狗子死了,她织个围脖给谁呢?她觉得自从织起这个围脖,心里又有说不清地滋味了。这种滋味不是二狗子天天去娘家湾里看她,也不是给二狗子织围脖那会儿。她已经不是大姑娘了,是三个孩子的娘,是残花败柳,可心里却要滋生出一朵如同她的名字一样鲜艳的小红花。这朵小红花让她心里美起来,手也快起来了。不过这个围脖她得偷偷地织。
  砸衣服的红花越来越深沉,望着宝玺的红花也越来越深沉了。夏雨见她一如往常,但红花看见夏雨却越发地别扭着。她甚至都不敢直视夏雨的眼睛了。孩子们在水里玩耍,闹出的动静要淹没周围的一切声音。
  夏雨悄悄地问:“红花,你咋了,还在想二狗子?”
  红花低下头,吱吱唔唔地说:“没,没啊,俺没想。”
  “你跟以前比那就是两个人了,好像又回到了大姑娘那会儿哩!”
  “那咋能,大姑娘那会有二狗子,现在没有了。”
  “那就再找一个哩!”
  “不不不,不找了,你可别瞎开玩笑。”
  “俺不是在开玩笑,说真的,村子里没有相当的,就让憨三江在镇里给你找一个吧。”
  “不不不,你可别瞎说,俺不找。”
  “俺家大辉说了,你不能就这样过下去,早晚得找一个,你的年龄也不大,不能一辈子守寡下去。”
  红花眨巴一下眼睛,问:“那这么说,你家大辉心里有相当的要给俺介绍?”
  “大辉就说你不能一辈子守寡下去,没说有相当的给你介绍。”
  红花松了口气,不由自主嘀咕着:“大辉就是了解俺。”
  夏雨问:“你说啥?”
  “没说啥,没说啥。”
  红花有些慌乱了,尴尬地站起来对着水里喊:“宝玺,娘要回家了,快出来跟娘回家吧。”
  红花急忙忙地唤着宝玺,端起了洗衣盆。宝玺从水里走出来,跟在红花的身后回家去。夏雨望着红花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被男人撇下的女人可怜着!大辉,你可得好好活着哩!
  清晨,一股股带着寒意的江风吹到女人们的脸上。吹醒了女人们睡意朦胧的双眼。红花早早地就睡不着了,早早地就起来抱着双肩站在墙头上。墙头成了她心里的依靠。
  大辉把两条鱼放在红花家的眼前就要走。
  红花喊:“大辉,你先别走。”
  大辉回过头,不敢直视红花的眼睛,问:“你有事?”
  “俺没事,俺是想问你,你为啥天天给俺送鱼吃?”
  “俺都说过了,二狗子活着时跟俺说过你天天吃鱼吃惯了,不吃就不得劲儿,二狗子是俺的好哥们,他死了,俺得替他照顾你。”
  “就为这个吗?”
  “嗯。”
  “你看俺瘦些了吗?”
  大辉没看就点头,说:“嗯,嗯,瘦些了。”
  “你看俺好看吗?”
  大辉仍然没看就点头,“嗯,嗯,好看着。”
  “俺和夏雨谁好看?”
  大辉不想回答了,迈起步子就要走。
  红花在大辉的背后说:“俺知道在你的心里,俺永远抵不过夏雨,夏雨的肚皮你趴过,俺的肚皮你没趴过……”
  大辉的脚步越走越快了。他的水衣被凉爽的秋风吹得瑟瑟颤抖起来。他的心里有了一丝荡漾。他在想为何会这样荡漾,最后他劝自己,是个男人都会春心荡漾吧,何况红花嫁到生子村那会是大家瞧了一眼就忘不掉的漂亮大姑娘,是生子村最俊的媳妇儿,她那破锣嗓子早就听习惯了,听习惯!
  大辉再来给红花送鱼的时候,更不敢直视红花的眼睛了。他每次放下鱼就要走。但每次红花叫他大辉,他都会回过头。
  红花问:“你跟你家夏雨说,俺不能一辈子就这样守寡下去。那你说俺得找个啥样的?”
  大辉低着头说:“嗯,嗯,你得找个像二狗子那样疼你的。”
  “我看你就像二狗子那样疼着我,要么你为啥天天送鱼给我吃。”
  “俺都说过了,俺是二狗子的好哥们……”
  红花接过来说:“你还听二狗子说俺吃惯了鱼,一天不吃都难受。俺家二狗子好哥们不是你一个,知道俺爱吃鱼的也不是你一个,他们咋没来给俺送鱼,大辉,你就承认了吧,你是疼俺的,也是喜欢俺的。”
  大辉又不想说话了,急匆匆地翻过墙头。他的水衣在秋风中瑟缩得更厉害了。他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心疼红花,心疼她吃不上鱼难受,是不是真的喜欢红花,一天看不见她就难受。他的春心又荡漾起来。最后他又一次劝自己是个男人都会春心荡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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